这念头一冒出来,就莫名有一种身负重任的感觉。
可实际上绪以灼站在墙根的阴影处,稍稍踮起脚探头探脑地往外看,就是不肯从那里出来。
照理来说她这样的家庭背景应该见过不少场面……可绪以灼就是一条一天到晚懒洋洋的咸鱼,没交什么狐朋狗友,学杂七杂八的东西学得没力气了就躺在床上装死。
这场面绪以灼还真的没见过。
也许是气氛太过暧昧,绪以灼脸上的红霞就没有淡去过。用团扇小心翼翼遮住了大半张脸,绪以灼只露出一双眼睛往外看。
当看到有些少儿不宜的画面时,扇子忍不住上移,把眼睛也遮住了。
我真是个正经人。
绪以灼心里想到。
接过扇子一放下,她就看到了明明更加正经,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绪以灼看到了一个被两位女子困在中间,脸上通红恨不得缩进地里的世外楼门人。
眼下本就是夏天,又身处这样的场所,两位姐姐穿得实在有些清凉。她们眼睛毒辣,一眼就看出被夹在她俩中间的“少年”其实是女扮男装的少女,调戏起来就更加没有心理压力了。
少女才躲过一个姐姐的藕臂,又被另一个姐姐拥住了细腰。堂堂世外楼出来的修士,竟然被两个凡人女子逼得手足无措,就差落荒而逃
啧啧,丢人。
绪以灼这么想着,身体很诚实地又往后缩了缩。
谁知她这么一动,捉襟见肘的少女竟是眼前一亮,一用力挣开两位女子就向她跑来,伸着手喊道:“这位姑娘——”
绪以灼愣了一下。
她看了看四周,茫然指了指自己。
少女像是见到了救星,用力点头。
绪以灼懵了,她的隐身咒是什么时候失效的?
*
绪以灼忽然间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这里少有的衣着整齐的正经人了,连少女都衣裳不整,还少了一件外裳——这倒是不是两位女子干的,是她慌慌张张逃跑的时候自己一不小心弄掉的。
在少女眼中,绪以灼就是她的救命稻草。
绪以灼还没反应过来,胳膊就被人一把抱住了。少女恨不得整个身子黏在绪以灼身上:“两位姑娘在此停步吧,我要她来陪我就好了!”
青衣的姐姐捂着嘴笑:“小公子,这位姑娘可不是杨柳巷的人。”
“啊?”少女愣住了。
“想不到有这么多姑娘对我们这儿感兴趣。”另一位粉衣姑娘上前,温温柔柔地执起了绪以灼的手,“小妹妹,这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独自来这里要是遇到什么危险可就不好了。”
绪以灼恨不得把自己整张脸遮得严严实实的。
用着隐身咒神不知鬼不觉地待在这里就算了……怎么还就被人发现了呢?
这下子连偷偷溜掉都不行了。
“后院时常会有醉酒的男人过来,妹妹小心不要被冒犯了。”粉衣姑娘道,“两位妹妹还是先去我那儿吧,等我俩得闲,再送你们离开杨柳巷。”
绪以灼一边用扇子挡着脸一边点了点头。
身边抓着她不放的二货傻乎乎地看了看四周:“哪里有两位姑娘?”
绪以灼好像用扇子打她一下,让她别丢脸了。
二货没被打脑袋,却被青衣女子捏了捏脸:“‘小公子’,以后扮男人可要记得在脸上做点伪装,别穿件男人的衣服就来这种地方。”
二货忽然得知自己伪装得一点儿也不像的噩耗,当场呆住了。
绪以灼几乎是拖着她来到粉衣女子的房间的。
两位姑娘夜里很忙,把她们送到地方后就离开了。
只留下绪以灼和二货坐在一张桌子的两边面面相觑。
气氛太过尴尬,少女首先熬不住了,轻咳了两声问:“这位姑娘,你怎么一个人来到这种风月之地?未免也太过危险了。”
绪以灼面无表情:“你是怎么有立场说我的?”
“我,我不一样!”少女脸一下子红了,“我可是……”
后半截话卡在了喉咙里。
少女想说自己可是修士,但话快要说出口的时候她想起来这种事情不好随意和凡人说。
离断江划分出了修士和凡人的世界,两个世界有着许多约定俗成的规矩,其中非常重要的一条就是修士不能影响凡人的生活。
实际上即便没有这条规矩,绝大多数修士也不想和凡人扯上因果,影响修行。
因为一些原因不得不在东大陆行走的时候,修士们都会隐藏好自己的身份。
绪以灼知道少女想说什么,可是少女先前被两个姑娘围着时的狼狈样子她还没有忘呢,不禁用同情的目光看着少女。
少女:“……”
好让人不爽的眼神。
少女终于想到了一个还击的点,大声道:“我可不是一个人过来的!”
绪以灼怔了怔。
修士来这种地方还组团的?
虽然她知道世外楼的修士们来杨柳巷绝对不是为了做那种事情,但修士组团来风月场所这件事怎么想都觉得很神奇。
少女不是一个人来的,那么……君虞她不会也来了吧?
绪以灼摇摇头,把这个荒唐的想法从脑子里驱逐出去。
就算要办什么事必须来杨柳巷,让世外楼的门人来就好了,君虞本性高洁,不染尘埃,必然不会自己来到此处的。
少女见绪以灼摇头,瞪大了眼睛:“你不相信?”
绪以灼又摇摇头:“我没不信……”
绪以灼话还没说完,就被外面响起的刺耳尖叫声打断了。外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阵兵荒马乱,绪以灼茫然之际,听到了一个女子尖声喊道——
“救命啊!死人了!!”
少女脸色骤变,噌地一下站了起来破门而出,绪以灼连她袖角都抓不住。
绪以灼听着外面的喧闹声,提着裙摆也快步跑出了粉衣女子的房间。
*
眼前人影晃动。
“劳烦让一让——”
尖叫声,惊呼声,各种慌张的询问声盖过了绪以灼的声音。
面前的小道几乎被塞满了,怎么也到不了发现尸体的地方。
绪以灼艰难地从人墙的缝隙间钻进去,在她还没有发现的时候发簪被挤掉了,本来就只靠一根簪子固定的头发披散下来。
有发丝被不知道什么东西勾住,被扯断的时候绪以灼才感觉到疼。
“嘶……”
绪以灼倒吸一口凉气,一时不查又被一个醉汉撞倒了。
绪以灼趔趄了一下就往前倒去。
像是被酒气裹挟了的世界,忽地出现一缕淡香。绪以灼说不出那是什么香味,只觉得是一种清雅的木香。
绪以灼落到一个柔软的怀抱里。
她一边道着歉,一边慌张地要站起来,结果踩到了自己的裙摆,又摔了一次。
……好蠢。
绪以灼有些绝望。
身前的姑娘都被她砸了两次了。
绪以灼感觉到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紧接着就听到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不要着急,小心一些。”
……是君虞的声音。
绪以灼彻底成了一条不敢动弹的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