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鸿头脑飞速地转动着,把昨晚想好的话在脑中又过了一遍,防止哪句露了馅儿。
他也不知道能留在这里多久,但他知道,只要一日他不能“想起”过往,他就一日没有资格追求云哥儿。
可若等他的事情都解决完,那云哥儿怕是早就嫁作他人,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使他下定决心的,不仅是初见时的惊艳,还有隐隐的歉意和恋慕。
他一开始也奇怪过这家庭的构成,祖孙三人,没有父母,但没好意思直接问,怕问到了别人的伤心事。
但有一次邻居婶子跟叶老太太在门口说话时,被他听到了一丝端倪,好像是因为自己,这兄弟俩才会跟家庭决裂,搬来祖母这里。
昨天下午,叶青云的话,果真证实了这件事,哎,无故连累到一个小哥儿的名声,他也不想啊。
因为救人被赶出家门,没有自怨自艾立刻去摆摊赚钱,如此善良勇敢又能干的美貌哥儿,傻子才会放过。
萧鸿低下头,带着一丝隐秘的欢喜和歉意说道:“我已经想起来了,自己家中并无妻室,也无定亲的人。”
叶青云微微皱眉,而后挑起了一边。
大哥,就凭这一句,你看我会信你吗?
见对方没有接话,他又继续说道,“我确保这件事是真的,如若骗你,就让我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断子绝孙……”
“哎哎哎!行了,我也没说不信你。”叶青云打断了他,有必要发这么毒的誓吗?
又迟疑地问他道,“那你家住何方,姓甚名谁?还有,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萧鸿深吸一口气,心中默念着,他的真实身份现在还不能说,刚才发的誓只适用于家无妻室那件事,下面说的话可与此无关,老天保佑,可千万要听分明了。
他双眉紧蹙,面色沉痛,“我本临安人氏,姓贺名大,家中兄弟二人都行商,这次同舍弟到平康运送货物,即将送至,未曾想却路遇山贼,奔逃中我二人不幸失散。”
贺大?喝大了?
萧鸿愈发咬牙切齿,“我身中一刀,无力还击,只好找那密林深处去藏身。”
他声音突然抬高了起来,厉声控诉,“也不知哪个王八崽子居然在那放夹子,我本就筋疲力竭,脚被夹住,再也无力奔逃,后来就意识渐弱,失足滑下了水沟。”
说道激昂处,拿起筷子当成那惊堂木往饭桌上“啪”的一拍。
叶青云听得脑袋一缩,没敢认领这个王八崽子,心想着要不干脆把家里那一摞捕兽夹藏起来。
萧鸿看向他,眼神热切,“但可能是命不该绝,多亏云哥儿你救了我。”
叶青云一顿,心中已信了几分,又问他道:“那你父母家人呢?可要托人去给他们报个信?”
“不用了,他们早已不在人世。”萧鸿面有悲戚,“还有,我怀疑是有仇家陷害,混乱中好似听到有人提到我名字,但我不知是何人,所以,往后你们仍叫我阿替便好,免得多生事端,受到牵连。”
说完这一通,他忽然惴惴不安起来,“是我思虑不周了,既想起过往,就不该再留在这里,万一给你们带来祸端,就是死也难辞其咎,但你名声已被我连累……”
叶青云淡淡说道,“我名声倒不要紧,只是,你可有去处?”
“并无。”萧鸿低着头,眸光暗淡下来,“马车被冲散,银两和货物行李都被他们劫了去。”
他忽又抬起头来,故作坚强笑道,“不过也没关系,我手脚尚在,可以扮作乞丐,一路乞讨着去寻我那弟弟。舍弟身高近九尺,孔武有力,想必会无事,只要他平安便好,我就是病了残了,乞讨时被狗追咬,夜宿草丛时被蛇咬了,或是又碰上贼人丢了命,又如何?”
叶青云听着他越说越离谱,令人不忍卒闻,“行了行了,你还是暂且安顿在这里,过一阵子有机会再去寻你那弟弟吧,等晚上回来我跟阿嬷和大哥商量一下。”
毕竟这不是他自己的家,事关家人安危,他也做不了主。
“嗯,好。”
萧鸿转过头收拾碗筷,压下唇角的一丝暗喜。
今早耽误了一会儿,刚到地方,已经有老顾客等在那里了,嘴里抱怨着,“怎么现在才来?要饿死了。”
叶青云把板凳拿下来摆好,笑道:“马上就好,我大哥去打水了,你先坐一下,面是和好的,很快。”
这边还正在包着,那边已经坐了几个人在等着了,俩人手速飞快,配合默契,几碗饺子很快就出锅了。
摆摊卖杂货的李阿六吃得满嘴流油,边吃边说着:“今早我老娘要给我带饼,我没让她带,那饼干巴巴的哪有这个吃得舒坦,荠菜肉饺真是香。”
另几人表示附和,大腹便便的王老板说道:“也不是,我婆娘以前图新鲜也去挖荠菜来包过肉饺,可包出来就是没这个味儿,说到底,还是小老板手艺好。”
瘦小的陈三儿也说道:“确实好吃,我就偷偷的吃两次。我爹以前就抠门儿,说摆摊挣钱不容易,总是不让我在外面吃饭,怕费钱,但他做饭又不好吃,你们看我,现在还这么瘦,个子也长不起来了。”
几人安慰道:“你现在自己挣钱了,想吃啥就买啥,你爹还能管你一辈子啊。”
今天的生意也很好,早上准备充分,馅儿和面粉都带够了,到下午又比昨天多卖了一些,晚上回去一数,有七百多文了。
叶青云把钱匣子合上,踌躇着开了口:“阿嬷,大哥,我想跟你们商量个事情。”
萧鸿坐在对面,“倏”地抬起头来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