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羡抱臂斜靠在窗前,看着满院子的桃花,一时有些恍惚。

    容洵,那个传闻中的暴君,怎么会给她送及笄的礼物呢?

    她本以为是刘云羡与容洵有些交集,可她想了一整夜,也没从脑海里搜罗出什么蛛丝马迹。

    难道真的如书上所写,她要嫁给容洵做皇后,然后陪他一起灭国身死么?

    云羡不觉打了个冷战,她关上窗子,在书桌前坐下来,写道:

    “总目标:穿回去;近期目标:想办法独立,脱离刘家。”

    “要活着,千万千万不能入宫!”

    云羡一字一顿的写完,方才舒了一口气。

    她闭上眼睛,手指轻轻叩着,脑海里全是“穿回去”三个字,她想回家,真的好想回家,只是不知道,在现实世界里,现在的她是否已经是个死人了。

    可是不回去,大约也是难逃一死。

    嘶……人生艰难,怕是要完。

    云羡还未来得及感慨完,便见紫苏走了进来。

    “小姐,有人递了个帖子进来,说是给您的。”

    紫苏在她面前站定,将手中的一纸烫金拜帖递给云羡,笑着道:“小姐您不知道,方才门房的小厮送来这拜帖,不知怎样的客气讨好呢,他一边夸小姐人美心善,一边变着法打听陛下与小姐的关系,还和奴婢说这拜帖印的讲究,没想到小姐在京中还有这么雅致的朋友。”

    云羡不置可否的笑笑,随手将那拜帖拆开,道:“你若是嫌他唠叨,我便告诉门房,让他们下次换个人来。”

    紫苏忙摇摇头,道:“不嫌不嫌,他们巴结着小姐,奴婢心里高兴。想想他们从前那副嘴脸,再看看现在那阿谀奉承的样子,奴婢只觉得解气的很。奴婢现在可知道扬眉吐气的意思了。”

    云羡赞同的点点头,道:“你开心就好……”

    一句话还没说完,后半句话便梗在了喉咙里。

    她瞳孔剧烈的收缩着,朱唇微张着,连捏着拜帖的手指也忍不住颤抖起来。

    紫苏见她脸色凝重,担心道:“小姐,可是这拜帖有什么问题?”

    云羡缓缓回过神来,挤出一抹笑来,道:“没事,你先下去罢。”

    紫苏点点头,惴惴不安的道了声“是”,半是犹豫半是担忧的退了下去。

    云羡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拜帖,好像要把它看出一个洞来。

    这……这拜帖怎么会是英文!

    云羡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又盯着拜帖看了三遍,才确认这一切不是她的幻觉,毕竟在古代世界看到英文这件事太过魔幻,她实在不敢轻信。

    从前她也经常梦到自己在考四六级,每次都听听力听到崩溃,能抓耳挠腮到把自己抓醒,如今梦到自己看了英文拜帖,也不是不可能。

    她屏了气,强自压住自己对英文的心理阴影,一鼓作气把拜帖看完。

    拜帖的内容很简单,翻译过来不过是约她明天下午三点在同心坊的富春茶楼见面。

    她将拜帖小心翼翼的收起来,咬了咬牙,无论如何,这个约她是非去不可了。

    *

    “陛下,昭阳公主到了。”

    容洵正闭目养着神,任凭福瑞侍候着,将他的朝服一件一件的脱下来。

    掩在十二玉藻冕旒之后的眼眸微微睁开,道:“请阿姐进来罢。”

    福瑞道了声“是”,朝着屏风旁弓着身子的太监使了个眼色,便将容洵头上带着的冕旒取了下来,又另取了玉冠为他戴上,方才向后退了几步。

    容洵抬了抬胳膊,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横在身前,在案几前缓缓坐了下来。

    他随手打开一本奏折,还没来得及仔细看,便见一团素白色的人影摇曳着朝他走了过来。

    猛地,他手中的奏折被“啪”的合了起来,容洵手指微滞,无奈的捏了捏眉心,道:“阿姐,你来了。”

    昭阳公主侧身在他面前坐了下来,一手托着腮,一手摆弄着那本奏折,明明是最普通的动作,她做起来却柔美优雅至极,只见她眼波微微流转,道:“别看这些劳什子了,阿姐许久未进宫,陛下陪我说说话。”

    正在上茶的福瑞忍不住笑道:“殿下前日才来过,怎么算许久未进宫呢?”

    昭阳公主接过茶来吃着,笑道:“我若不常来,这紫宸殿怕是半点人气儿都没有了。怎么,小福瑞,你不想我进宫么?”

    福瑞躬身道:“奴才不敢,奴才巴不得殿下天天来呢。”

    “这还差不多。”昭阳公主赞许的看了福瑞一眼,又看向容洵。

    只见他一脸认命的表情,道:“阿姐想说什么?”

    昭阳公主的眼睛亮了亮,身子往前凑近了些,道:“京城里都传遍了,你给刘丞相家那个叫云羡的姑娘送了及笄礼,是也不是?”

    容洵抬眸瞥了她一眼,道:“是有这么回事。有何不妥么?”

    昭阳公主面上一喜,连连摆手,道:“没什么不妥的。我原还不信,如今听你亲口承认,我也就放心了。”

    她说着伸手拍了拍容洵的肩膀,感慨道:“陛下这棵铁树总算开花咯!也不枉我盼了这么久,终于盼到陛下开窍了。”

    容洵挑了挑眉,眼睛瞥过她放在他肩上的柔荑,年轻俊逸的面容肉眼可见的皱了起来,仿佛吃了什么极酸的果子,在尽量忍耐着似的。

    昭阳公主反应过来,忙把手缩回去,迟疑着道:“难道陛下不喜欢那姑娘?”

    容洵声音淡然,“不过一面之缘而已,谈不上喜不喜欢。”

    像是怕昭阳公主不死心似的,容洵顿了顿,补刀道:“阿姐怕是想多了。”

    “那你为何要给她送及笄礼?”昭阳公主挣扎道。

    “不过是为了警告刘行止,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朕眼里,让他夹着尾巴做人,少动那些小心思。”

    容洵说着,伸手去够她手里的那本奏折,却发现那奏折被她的胳膊压得结结实实的,根本动弹不得。

    昭阳公主幽幽的叹息了一声,撑着脑袋看向窗外,生无可恋的摇了摇头。难为她昨日听到消息兴奋了一整夜,连容洵皇子的名字都拟好了,结果是白开心一场。

    容洵早习惯了她这副自怨自艾的模样,只摇了摇头,便自去看奏折了。

    *

    昭阳公主直坐了大半天才缓过神来,连午膳都堵得没胃口用,强撑着要出宫。

    福瑞陪着她缓缓往宫外走着,道:“殿下,陛下担心您身子不适,定要奴才亲眼看着您坐上马车才安心呢。”

    昭阳公主扶额道:“我身子没事,又不是第一次了,打击受的多了也就习惯了。”

    “您当心脚下。”福瑞虚扶了她一把,赔笑道:“奴才觉得殿下也太性急了些,等过些日子选了秀,妃嫔们一入宫,这宫里也就热闹了。”

    “你懂什么?这再多人入宫,若是没一个能走的进陛下的心,那也没什么用。外面再热闹,他也还是冷的。”

    昭阳公主下意识扶了扶鬓边那支白瓷珠钗,她微微抬起头,春日里的阳光明媚而温柔,满目新绿之下,在她的侧颜上映下点点光斑,明暗之下,越发显得她侧颜轮廓精致,宛如刀刻。

    只是她眉间隐忧,舒卷如轻尘,让人无法忽视。

    福瑞亦有些动容,道:“前些日子陛下特让奴才去内侍省往选秀名单里添了个名字,是丞相大人的女儿,刘念。”

    昭阳公主看着他,若有所思,激动道:“陛下看上她了?”

    福瑞摇摇头,道:“奴才不知,丞相大人当时只报了刘云羡这一个名字。”

    昭阳公主有些默默,半晌,她突然轻笑出声,道:“你去告诉陛下,我有法子让陛下如愿了。”

    *

    “阿姐真这么说的?”容洵抬了抬眼皮。

    福瑞认真的点点头,道:“是啊,可是奴才不懂,您有什么要如愿的呢?”

    容洵手中顿了顿,口中轻抿,道:“你过来。”

    福瑞躬身走上前来,在容洵身前站定。

    “让你多话!让你多话!”容洵抄起手里的奏折,劈头盖脸的打在福瑞身上。

    “哎哟!哎哟!奴才再不敢了……”

    “滚!”容洵敛了袖子,将奏折扔在案几上。

    “是,奴才告退。”

    福瑞知道他的性子,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便也不怕,若是容洵真想置谁于死地,倒不会这样疾言厉色了,他总是风平浪静的就灭了人家满门。若是他对你笑,那大约是要灭你的九族了。

    不过话虽如此,福瑞脚下却还是麻利的很。

    “回来!”

    福瑞连忙转身,乖觉道:“陛下?”

    “告诉沈让,昭阳公主若有动作及时来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