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年年在饭桌上,一碗米狼吞虎咽,第二碗大快朵颐,在第三碗细嚼慢咽,可眼睛也一直瞟同桌的爷孙。
在丰年年眼中,两个人在似有似无之处略有相似,比如说用餐方式。
丰年年挑了一块肥肉塞嘴里下饭,开始挑剔向不武碗里只下了一小半的米饭:“你吃这么少能行吗?”
“我现在的身体用不到这么多的饭。”今天对向不武来说已经算是食欲不错的一天了,“年轻的时候就要多吃,老了没胃口了那才可惜,不要光顾着吃米,你难道不喜欢这些菜吗?”
“喜欢啊。”丰年年自顾自的吃着碗里的饭,再挑了一块肥肉。
“你有讨厌的食物吗?”向不武问着。
“没有。”
“什么都吃?”向不武只是随便问着,随口塞了米饭。
“是啊。”丰年年很理所当然的道,“除了屎,什么都好吃。”
向不武的筷子突然停了下来,向黎也是。
这话没敢顺着继续问下去,预感会让食欲消失。
今天有胃口,也是看着一个吃的很高兴的‘吃播’在旁边演示的功劳。
一旁的方博远对此很欣慰,只要剔除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和小心思,勉强来说丰年年应该还算一个可爱的孩子,毕竟先生似乎很喜欢他。
“你之前潜藏在这里的时候都是怎么吃饭的?”向不武问。
“吃剩饭,虽然一个人的剩饭不多,但是所有人的剩饭就很多了,剩下的食物会直接倒掉,我从垃圾桶里捡来吃的,都是当天做的,很新鲜,垃圾桶也有好好清理,没有很难闻的异味,不愧是你住的地方,垃圾桶都很干净,如果不够了,我还会去厨房偷拿一点。”
向不武也猜到这个可能性了:“你也不用这么实诚。”
在一旁安静的等待着的厨师也听到了丰年年的声音,莫名的也有些不是滋味。
“我很认真的想向你证明我的能力,况且这里潜伏真的很舒服,一点也不难受。”丰年年如实道。
“是,还偷我的衣服,睡我的床。”终于向黎很罕见的插了嘴。
“这叫劫富济贫。”丰年年一点也不心虚。
“嗯,的确是需要一些衣服啊。”向不武倒是没有考虑过这些。
“我已经让人在准备了,先生。”方博远在一旁道。
向不武点头,见到丰年年终于吃完了最后一口米饭,大概是撑着了,半趴在桌面上,一只手在不断的揉着自己的肚子,帮助消化。
“丰年年。”向不武看到少年漆黑的眸子看向他,他缓缓道,“你的小姨今晚就会过来。”
“……”这对丰年年来说可是一个噩耗,“还好你是在我吃完饭才告诉我这件事。”
“提前说了你会没有食欲吗?”向不武问道。
“不,我大概会撑死过去。”丰年年只会化悲愤为食欲。
向不武再次被逗笑了,大概是因为在饭桌上,他笑的很平静,可似乎食欲因此而变好,又多吃了几口。
丰年年觉得这几天美好的日子终于要被打破了。
虽然他怎么都不理解为什么非要去联系他那个根本就不熟悉的小姨,所谓的户籍身份难道不是给钱就能办到的事情吗?
向不武绝对办得到的。
果然麻烦的是他本身就占据着丰年年本身的身份吗?
丰年年有些懊恼。
丰年年抱着沙发抱枕,越来越沉默。
而一直都没有离开,鬼使神差的选择留下来的向黎看到丰年年的变化,主动开了口:“你难道不想要关心你的亲人吗?”
“可她关心的不是我啊。”丰年年回嘴。
“你占据了这具身体,那就要承担这具身体的责任。”
向黎的话倒是让一旁安静消食的向不武微微抬眸。
而同样感受到了向不武目光的向黎,低下头,有意逃避向不武看过来的目光。
“丰年年早就已经死了,我有什么理由要给他承担责任啊。”丰年年可是一点都没有要给别人擦屁股的喜好。
“你为什么能这么理直气壮的……”
向黎的话还没有说完,此时突然听到了从门口传来的嘈杂的声音。
伴随而来的,是充满着焦急、迫切、担忧到极致的陌生的女声。
“丰年年,丰年年!!!”
向黎回头,微胖的女人推门冲入,惨白着的脸色在看到丰年年的瞬间,猛然明亮起来。
向黎感觉到原本坐在沙发上的丰年年突然起身,几乎是从沙发上弹起的力道。
“你这个兔崽子,你到底在胡闹什么,你跑到哪里去了,你怎么能这么任性!”看到安全的丰年年,田芸交织在一起的所有的复杂情绪全部化为了愤怒,大步的冲向了丰年年。
丰年年直接隔着沙发左右横跳,始终和试图抓住他的田芸保持着无法被抓住的距离。
“冷静点,女士。”丰年年根本就没有要安抚对方愤怒的想法,可看着这个架势,如果不做点什么感觉会很难搞。
“你要我怎么冷静,你才几岁,你就敢离家出走!”田芸的声线拔高,尖锐的嗓音几乎让在场的人听着都很难受,但是她的焦急和担忧却能让人原谅她。
“首先,我们或许可以坐下来平静的谈一谈。”丰年年和田芸隔着沙发秦王绕柱,田芸被丰年年气的原本苍白的脸色都开始泛红。
“你给我过来!”田芸尖叫道。
“傻子才过去。”丰年年完全不惧。
在一旁的向不武甚至一点也不看气氛的笑出了声,姗姗来迟的田芸的丈夫也尴尬的叫了几声田芸的名字试图让人冷静下来,方博远则是想要护好向不武免得被波及,一时之间场面混乱万分。
而终于,因为疯狂的想要抓住丰年年的田芸被疲惫打败,突然就哭了出来。
她越哭越凶,甚至就这么坐在地面上,嚎啕大哭。
丰年年没有因为田芸的哭泣而接近她,反而是偷偷绕到了向不武身边去。
“自从她给她姐姐姐夫操办葬礼到现在,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么哭。”
丰年年的声音,只有向黎和向不武听进去了。
田芸因为追丰年年跑了一阵,又好好的哭了一次,而终于缓慢的稳定了情绪。
现在的田芸是丰年年见到她这么长时间以来,表情最轻松的一次。
惹哭田芸的丰年年贴着向不武坐了下来,决定暂避锋芒。
向不武挑眉,揉了一把近在咫尺的少年的头发。
“小姨,坐,我们谈谈。”丰年年手摊开向对面的沙发,他们隔着一个茶几,显然丰年年还是不打算被田芸抓到。
恢复了精神状态的田芸,这才察觉到此时在这偌大的,完全无法想象的奢华的大厅中,坐着的是她们这些普通的人想都不曾想过要接触的,另一个世界的宛若传奇一般的人。
田芸和丈夫一起坐了下来,面对着面前神色和蔼的长辈,却有种完全不敢多看几眼的尴尬。
“对不起,我情绪有点太激动了,让您看笑话了。”田芸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好歹不尖锐刺耳了,“我是田芸,是丰年年的小姨,这是我的丈夫,叫文新。”
“你好,我是文新。”
丰年年比起看向田芸,倒是多打量了一下文新。
他住院将近一个月,但是见到文新的次数屈指可数。
作为没有血缘也不曾有多少联系的‘妻子的姐姐的儿子’,文新对他显然没有什么感情,这个人并不是一个热情的人,甚至有些冷漠。
或许本身就寡言,又或者说是不想理会他,在住院最无法动弹的那几天,田芸会让文新来陪护,可丰年年和文新的交流完全为零。
更何况丰年年知道田芸和文新还有一个比他年岁要小的,一个完全没有见过面的儿子。
如果是文新的话肯定会不希望他跟着田芸回家吧,至少丰年年当初很笃定这一点。
只是看看这个人的现在滴溜溜转的眼睛,现在对他居然多了几分热情。
变化是从哪里来的呢?向不武吗?
丰年年摸摸下巴,眯起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