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李清月看来,这当然不能叫敲诈。
宫殿什么时候都能建,像是刘神威这等本事的化学天才,却当真少见。
李清月毫不怀疑,虽然他没能顺着原本那条作为孙思邈弟子的路继续走下去,但若是让孙思邈知道自己弟子今日的成就,估计也只会觉得欣慰的。
一种既能用于消肿,又能用于农肥,还能用于鞣制皮革的“神药”,在弟子的手中开创出来,简直是一件普天同庆之事。
若非如今没有化学这门学科,李清月都能直接将“化学家”的名头冠在他的头上。
也不知道当研发资金充裕的时候,他能不能带出一批同样对此道有兴趣的弟子,把化学实验所用的器具给研究出来。
尤其是用于制作实验器皿的……玻璃。
那才是有着垄断价值的商业产品啊。
但李清月也只是将这些想法在心中过了一遍,并不打算就此给刘神威带来什么心理负担。
在她和阿娘还没能真正掌权的时候,将这种东西给折腾出来,也没有推广的底气。
还不如先将今年在泊汋地界上的成果保住,在年末拿到一笔支撑此地发展的资金,同时寻求将金矿合理变成各种材料的方法。
既然是要让这份礼物能换回足够的效益,李清月觉得自己也不妨再努力一点!
下属都这么努力了,她这个当人上司的怎能有所懈怠呢?
……
“只是测试红根子草的防寒效果,您怎么也亲自来了……”姚元崇看着出现在队伍之中的安定公主,觉得自己的头有点痛。
最让他头疼的无疑是,当他朝着公主的脚上看去的时候,就看见她和周边的将士一样,穿着的是那新制成的皮靴。
这羊皮靴为了节省用料只用了一层皮,在里面也没有厚实鞋履里衬的一层保暖绒毛,只有一层草编的内絮,和一层用于隔绝开草编的麻布。
仅此而已。
在这七月的天气里,身在泊汋城中还能算是热了点,穿着这样的鞋子无妨,可在寒冬腊月里,这样的一双鞋子依然只能算是简陋。
而他们行将前往的太白山积雪地带,便同寒冬处境下没什么区别!
此刻队伍合计三百余人,分作了五队,每队都穿着不同内衬的羊皮靴,正要如同李清月所计划的那样启程入山,赶在来得及为冬日做出准备之前,将那红根子草的效果给测试出来。
可姚元崇怎么都没想到,这出行的队伍里居然还能混入一个意外来客。
堂堂一位公主,怎能穿着此物啊。
“公主,山上挺冷的。”姚元崇提醒道。
按照计划,这三百人原本的身体条件和抗寒能力基本相仿。
那么他们走到觉得脚冷的程度就直接后退折返,在山道温度正常的位置等待其他人返程,就能看出到底是哪一双内衬的靴子最能让人坚持到最后。
可这也意味着,这不会是
一场太舒服的出行。
所以公主大可以直接在山下等个结果,没必要自己亲自来,还换上了用于测试的靴子。
李清月却拍了拍自己的背包,“我带了更换的靴子和衣服,万一觉得有不妥,我即刻就能换上,权当在旁做个见证。这关乎到泊汋境内五千民众,乃至于安东都护府境内数十万之众的越冬之事,我哪能坐得住。()”
水稻种植都是我一点点看着长进的,这边自然也该如此。没事,我不抢你的功劳,你按你计划的路线走就行。()”
姚元崇:“……”
谁在担心公主弄这一出会不会抢功劳了!
他担心的明明是公主的安全。
他接着说道:“太白山中还有靺鞨残部,万一出现交战的情况,公主身在此地,实在很危险。”
李清月指了指自己身上的一石弓和箭囊,用一种欲言又止的神情看向了姚元崇。
这一眼和一指仿佛是在说,她在外面打仗的时候,姚元崇还在家里打猎玩闹呢。
这些士卒都知道,她身上背着的这把弓不仅在抵达泊汋的数月间从未间断训练,箭术日益精进,还曾经在高丽之战中被用来射杀了渊盖苏文的儿子。
若是当真遇到了靺鞨部的人,到底是她还是姚元崇拖后腿,可能还不好说呢。
何况,她也不是没带着扈从精锐。
她还多说了一句:“去年白山部靺鞨因高丽灭亡遭到了不小的打击,迁离此地的不在少数,若是我等入山的这一遭还能遇到他们,那就是你的路线规划有误了。我想,你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吧?”
面对这样的一句问话,姚元崇除了点头,恐怕也没什么好说的。
他也确实有这个自信,他此次入山,并没有拿这三百士卒的性命开玩笑。
他虽然没有实地的作战经验,但他有着细致入微的洞察力,足以确定自己的这出任务不会被人力意外所打断。
“你还有问题?”见姚元崇还挡在她的前面,李清月问道。
“公主为何要带上这些人?”姚元崇朝着李清月的身后指了指。
除了她为保安全而带上的精锐外,竟还带着数位采药人。
别人或许觉得那些人和寻常兵卒没有太大的区别,姚元崇却认得出对方的身份。
为了筹备进山之物,他们还各自背着鼓鼓囊囊的包裹,显然是工具齐备。
但也……和这支出行的队伍略显不搭就是了。
李清月却是一本正经地答道:“上一次进山,光顾着剿匪、捉拿谋逆了,这次亲自前来,实在该当趁机看看这山中珍宝。听闻山高三百丈的位置,最容易出野山参。若是有幸得见,自然要采摘几株回去,送予我阿耶阿娘。”
“这白山之地还不属于我李唐境内,自然是空有宝山,却不能将宝物敬献于长安。也只能我趁着身在封地,前来代行收纳了。”
“不过你可以放心,他们不会耽误你们的进程,等到回程之时给他们一
()
点时间就行了。”
“而且,我觉得我还是有一番皇室气运在身的,说不定在返程之时就能寻到重宝,给你这出测试一个更加完美的收尾。”
当然,最后那句话纯属画大饼瞎说,也就是前头的几句还有些道理。
若是按照现代的高度来算的话,在这七月进山之时,要还想行走在白雪皑皑之地,起码也得攀登到海拔两千米以上的位置。
而李清月问过那些种田的靺鞨人,他们此前遇到的山参几乎都长在千米左右的高度。
夏秋季节,这一带的积雪都处在消融的状态,正好令其中的山参开花结果能够为人所见。
不趁机上山找一找,那可真是太浪费了!
李清月又问了一句:“这有何不妥吗?”
姚元崇哑然。
不,这没什么不妥的。
他虽然直觉公主这个亲自进山还带上了采药人的举动,和进山实验草编防寒效果放在一起,稍有几分微妙,但她已将自己的行事动机解释了个明白,又确实对他要担负的任务没什么影响……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若还是固执己见地拒绝公主参与,反而是他这个做下属的没点眼力见了。
他便只是说道:“公主请千万当心便是。”
一行人等策马顺着鸭绿江上游而去,在抵达了临近白山之地的都护府戍守小城时,便将所骑乘的马匹都给寄放在了此地,而后朝着山中继续走去。
姚元崇留意到,到了这时,公主有意退到了后方,仿佛是不想对这些士卒造成干扰。
在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说道:“你跟他们说,该觉得冷就是冷,不必因为我在这里就要逞能。到时候测试的结果出了问题,我让他们跟着一起穿这鞋子衣服过冬。谁若敢在外面多套一件铠甲,谁就是个孬种。”
姚元崇轻咳了一声,虽然觉得这话说得过于直白了些,但既然这是公主的指令,他还是好好遵从为好。
所幸,除了公主加入到了这个队伍之外,其他的情况都如同他所计划的那样,并没有任何的问题。
这支三百多人的队伍顺利地穿过了并无靺鞨人经行的小路,进入了太白山脉之中,而后通过他选定的方向,朝着山中高处行进。
在山中扎营了一夜后,一行人继续朝着山头雪白之地进发。
到了此地,已几乎没有道路可走了,更没有什么前人所留阶梯可言。
姚元崇这才不得不承认,别看公主的年纪小,她的体力真是要比大多数人都出众得多。
在继续朝上攀登的路上,姚元崇这个擅长骑射与捕猎的都能感觉到,随着山势愈高,空气中也泛着一层冷意,令人只觉一阵肺腑发凉,也不自觉地将脚步放慢了不少。
好像连呼吸都要比之前困难一些。
可安定公主的脚步依然稳健,在他偶尔回头后望的时候,还能看到她抬眼看来的催促目光。
他连忙收回了担心公主的目光,继续将注意力放在这些士
卒的表现上。
是该好好观望他们的表现了。
当众人走到白雪不化之地的时候,哪怕有经过鞣制的皮革阻挡了雪水的渗入,寒气依然在止不住地往鞋子里钻,仿佛要将他们刚通过登山走热的脚,又给重新冻结上。
到了这里,鞋子到底能不能防寒,可以说是一览无余。
姚元崇都不由倒抽了一口寒气。
他毕竟家世不差,在此前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居然要身着此等衣着鞋履,行走在宛如冬季的寒风之中。
他看不到自己的脸色是不是已经苍白了起来,或者被冻得通红,但他能够感觉到,明明方才还能忍受的爬高,好像都因为这份脚上的寒冷,而开始迈不开脚步。
当他觉得自己的脚上已开始冷得发麻的时候,回头一看,在雪地上走出的足迹,居然才只有三十多丈。
“支撑不住了?”
安定公主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让姚元崇原本还想再憋着一口气往前走几步。
可想到若是真要穿着这样的玩意度过整个冬天,简直更像个噩梦,连忙止住了脚步,用行动表达了他的答案。
李清月问:“你鞋子里垫的是什么?”
姚元崇答道:“白茅。”
李清月点了点头,示意他先往后退回到未被积雪覆盖的地方。
事实上,姚元崇绝非第一个往后退的人。
积雪覆盖的高山之上,气温早已掉到了零下,而在入冬季节,光要靠着一层羊皮来御寒,显然远远不够。
另外的几种草编内絮或许确实能稍稍阻挡住一点严寒渗透的温度,可相比于被高丽猎人按照生存经验遴选出来的红根子草,又当真是差了不少。
于是当其余几只队伍都已退回到姚元崇所在之地的时候,穿着红根子草所做鞋子的人倒是还剩下了三十多个。
“回去吧,”李清月招呼道,“我心里有数了。”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或许这红根子草编成的内絮还不足以起到足够颠覆性的作用,让辽东百姓彻底在温暖的条件下度过冬日。
但这一点“不同”,已经足够让条件艰苦的百姓多一份温暖,在必要的时候,这就是多出来的一点求生机会!
站到最后的三十多个人,就是最好的证明。
所以在九月底之前,她必须让黑齿常之将足够数量的红根子草带到泊汋城中!
有了这一条实地观测出的结论,李清月往回头去的脚步都显得轻松了不少。
当逐渐下攀到山高千米的这片林木中时,她便将思绪从“冬季是不是还要让医馆分发驱寒的药汤”转移到了采药之事上。
被她带上山来的这些采药人,早已在登山前就得到了她的叮嘱,便在士卒放缓前行脚步、暂时驻扎下来休息的时候,朝着远处分散开来。
“你看,我们这趟登山的时间选得就很不错。”李清月的目光追随着采药人的索探棍移动,顺
,现在到了开花结果之间的过渡阶段▄(),若是有些果子生得早呢,便已在此时结出来了。”
人参果实是红色的,在这一片绿色中便很醒目,比起寻常时候要更容易发现。
若是他们走过的这条路是前人开辟出来的,她或许还需要担心一下,这里的药材是不是都已经被旁人给挖走了。
可当这条登山路还是他们这一行三百人刚刚践踏出来的时候,这种担心就显然是多余的。所以这种易于发现反而是好事。
她也只需要让采药人找到最合适于人参生长的环境也就够了。
这对于一度被选拔到东都尚药局的他们来说,应该一点都不难。
比如说,他们停下来的这个位置就是个被观测出来的好地方。
这边的士卒甚至只休息了小半个时辰,李清月就听见,远处传来了一声采药人的高呼:“公主,这边有个大家伙!”
李清月当即朝着姚元崇摆了摆手,示意他在原地驻扎,自己则背着弓箭,拎着一根木棍拨开了道路,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走去。
这显然不是寻常的人参。
若是等闲的年份,那些采药人早已开始问询这是几叶的,而现在,在李清月走到近前的时候,他们只是相互看了看,却都没敢将自己的猜测给说出来。
“怎么了?”李清月开口问道。
说话之间,她的目光也顺带扫过了那一点被从乱草中拨出来的红果。
当其周遭的草木被镰刀清理掉一些后,这株人参的地上部分就被彻底展现在了众人面前。
比起李清月在东都尚药局看到过的人参全株,这一株明显过于粗壮了。
人,或许未必是越壮实的越能打,但植物这种能将年份表现在外形上的东西,却有着相对明确的比较规律。
起码,这不可能是一株简单的人参。
“公主……这可能是一株百年人参。”采药人之中为首的那个艰难地将这句猜测给说出了口。
饶是他们已经猜到结果可能会比他们想象中更好,在上来就找到这样一个大家伙的事实面前,他们也忍不住面面相觑了一阵。
但想想也对,放在中原容易被人抵达的地方,这样的一株人参或许不可能保存这么久。可在辽东苦寒之地,就连白山靺鞨都少有抵达的地方,便成了可能!
在做出这个猜测的下一刻,他也立刻蹲了下来,借着已经被清理出来了一部分的周边环境,将手中的棒槌针小心地扎了下去。
人参这种东西采摘起来当真要小心,若是不小心切断了其中的某条根须,价值便要大打折扣了,更何况还是为公主挖掘此物。
所幸,在又半个时辰的努力后,他和同伴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将这株人参的上部给清理了出来。
到了此刻,他们已不难凭借着人参裸/露出来的部分推断出其完整的大小。
那确实如他们所猜测的那样,是一株百年人参!
()
可能还不止百年,或许有……有将近二百年!
“公主,真是百年人参!”他惊喜异常地将这个结果朝着李清月汇报了过去。
“继续挖,千万当心,别功亏一篑了。”
明明在挖掘人参的并不是李清月自己,她都觉得有点紧张了。
站在此地看着那几根棒槌针一点点挑开上头的土,却难保下一刻不会直接伤在人参上,更是让人心神紧绷。
可在听到这个结果确定地从采药人口中说出时,她又忽然松了一口气。
别看她在登山之前和姚元崇说什么她“有幸得见”人参,将其带回,在没什么规律的自然生长中,她也没法做出个保证。
但现在的情况不同了。
事情的演变和她所计划的相差无几。
到时候她就可以说,许是因为她亲自入山测试草编防寒能力的诚心,才让她在返程途中寻到了人参,正好作为礼物献给天子。
在这龙朔二年,泊汋一城之地,也有田地肥沃、水稻高产并且意外得到一种新肥,还有越冬保民之举,故而有人参神药赐予安定公主,以示嘉奖。
当这株人参还有百年年龄的时候,她能在李治面前说的话可就更多了。
这样的一份吉兆与孝心摆在面前,作为天下掌权者的李治总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吧?
李清月一边盯着这几名采药人的动作,一边谋划起了自己讨要启动资金的说辞,觉得自己能够得手的机会不小。
然而也就是在这一刻,远处的姚元崇忽然面色愕然地朝着其中一个方向看去。
眼尾余光中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他匆匆将目光从那几人的身上挪开,转向了距离那株百年山参不远处的地方。
在那里躺着一块巨石,巨石之上有着一点冒出头来的黑影。
那黑影未动的时候,看起来便像极了一层黑土覆盖在巨石之上。
当它还距离那些士卒休憩之地有着二三百步之远,在并未有什么特殊情况的时候,也根本没人会留心于那一处的动静。
可忽然之间,它竟像是被风摇落,而后在落地的瞬间,以两倍于人类跑动的速度,直奔那围拢在人参旁边的几人而去。
也就是它行动又露面的瞬间,姚元崇这才辨认出来,那分明是——
是一只黑熊!
“公主!”
不知道它是否因为并未遭到过靺鞨部的捕杀,这才对于这样一支人类的队伍并无惧怕之心,又或者是它笃定于自己能在士卒发出狩猎之举前,成功将其中一个猎物给带走饱餐,以至于它竟是直接选择了在这样一个时间出手。
野兽的习性,恐怕注定了它在看到这一群猎物的时候,会将那个最为显眼的当做捕猎的对象。
而此刻除了那几个蹲着的采药人之外,站着的就只有安定公主了。
姚元崇当即惊呼出声,“公主当心——”
他也在这一声呼喊发出的同时,当即朝着士卒
招呼,意图穿过前方充当阻挡的这片林木,选择合适的角度对着那头黑熊做出射击。
但有一个人的动作远比他快得多。
甚至在他来得及迈开脚步之前,李清月就已弯弓搭箭在手,快得有些不可思议。
喜得人参的快意并没有让她忘记自己身在何处,也没让她忘记,在这等并未经历过开发的野生山林中,除了聚居的靺鞨部族人之外,本就还有野兽会随时出没。
所以当她听到那一点不太对劲的声音时,早将手给搭在了箭羽之上。
转身之间看到黑熊的那一刹,她的心思更是出奇的冷静,和她此前在战场上的情况别无二致。
那是一种很难描述的心神合一。
或许是因为她很清楚,与其寄希望于那些远处的士卒能够将黑熊给齐射而倒,还不如寄希望于自己的本事。
也或许是因为,她还知道一个事实,人若是想要靠着自己的腿跑赢熊,也未免痴心妄想。
既然如此,她唯一的选择就是,将其射杀在当场!
她手中的一石弓,折算到现代的弓箭,杀伤力比八十磅复合弓还要强上一些,这是个足够用来猎杀野猪与黑熊的利器。
只要她能射得准一些,足够了!
哪怕她从开始接触弓箭到如今,满打满算都没有两年,但她每日拉弓练习的次数却远比寻常士卒多得多。
远胜过她这个年纪该当有的体力和眼力,也赋予了她射出这一箭的底气!
第一支箭有如疾驰的电光飞掠而出,却并没有射中那只黑熊,而是落在了那黑熊疾冲的前方。
那黑熊的脚步有一瞬的迟缓。仿佛是一种规避危险的本能,让它免于遭到箭矢的打击。
然而李清月要的,本就不是那一箭的命中,而是这一下停顿中让她看清楚的狩猎目标。
电光石火之间,和第一支箭几乎是同时搭上弓弦的箭矢,伴随着弓弦松开的“砰”声猛地飞出。
而这一箭,才当真是分毫都没给这黑熊以躲避的机会,正中了它的右眼!
更是以蛮横异常的力道,仅仅留了半支箭矢在外。
另外的半支已是彻底贯入了黑熊的脑中。
箭矢入脑的瞬间,剧烈的疼痛让这黑熊发出了一声异常愤怒的咆哮。
凭借着方才行进的惯性,它仿佛还要继续着往前的脚步,直到用利爪将这可恶的弓箭手给拍扁在面前。
然而还没等它走出两步,又一支利箭自它的左眼穿入。
先后两箭的命中,以一种鲜明异常的态度昭示着,根本没有任何一点东西能够影响到这箭矢的主人,对着威胁到她生命的目标,做出一道强有力的打击。
又哪怕黑熊皮糙肉厚,这两支贯穿头颅的利箭还是太过要命了。
在众人的视线中,那黑熊忽然失去了平衡,直接仰天摔倒了下去。它一度试图重新爬起,却最终还是失去了对身体的把控。
经历了一番徒劳无功的挣
扎后,这只突然发起攻击的黑熊不仅没能成功狩猎到自己的晚餐,还在此地停止了动作,重新变成了一团坍塌下来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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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机解除了。
“没踩坏人参吧。”因为黑熊突然出现而脚下一软的采药人,听见头顶传来了这样的一句。
他抬头就对上了李清月冷静如昔的目光,几乎是下意识地答道:“没……没压到。”
作为采药人,他绝不会犯这样的过错,他也下意识地让开了这个方向。
只是他现在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但凡安定公主出箭的速度慢上了几分,他就很可能要被冲到面前的黑熊拍上一巴掌。
一想到这里,他那握住棒槌针的手便开始不住颤抖。
然而安定公主却好像根本没有这样的心有余悸。
他们都还没能重新站起来,她就丢下了一句“那你们继续吧”,而后朝着那已然倒地的黑熊逼近了过去。
但奇怪的是,她并不是一派审视已死猎物的状态,而是弯弓搭箭的警惕。
在它依然没有动弹的状态下,李清月端详了一番角度,毫不犹豫地发出了第四支箭。
这一箭迅如雷霆,贯穿了黑熊的咽喉而过,甚至直从头顶方向穿出。
她耳朵很尖地听到,在这穿过阔叶针叶林的风声之中,赫然还夹杂着一声熊罴从咽喉中发出的哀鸣。
而在这一声后,它方才彻底没有了声息,变成了一只真正的死物。
李清月心中大定,这才转头朝着姚元崇看去。
这少年人再如何淡定从容,也难以避免地没能在这一连串的惊变中反应过来,还像是一尊石像一般站在原地。
不,或许说是石像有些不妥。他还是往前迈出了一只脚的。
在惊见李清月先行出箭的动作中,他竟然忘记将那只脚给落下,定格在了空中。
直到她收弓的动作跳入眼帘,他才意识到——
啊,原来这个时候是可以呼吸的。
“愣着做什么?”李清月将手在衣摆上微不可见地蹭了蹭,蹭去了掌心的汗水。
可从姚元崇和远处其他士卒的角度看来,这位刚刚两箭杀熊的公主分明是一派将军引弓、好生从容的风姿。
只不过,她杀的不是猛虎,而是不弱于虎狼的黑熊。
她抬了抬下巴,“来几个人,把这黑熊抬下山。我要将这块熊皮,做成献给我阿耶的礼物。”
和那百年人参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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