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翊敲了敲门，听到白四海应，便推门进去。
白四海脸色严肃，虽一夜未眠却也不见疲态。他没叫梁翊坐，梁翊便站在他的桌旁。
白四海直接道：“昨天毁坏了十二个机械执法警，是彻底报废的那种毁坏，自从搬到妖之城，机械执法部还没有遭遇过一次性这么大的损失，而且还是被自己人干的，他们非常生气。”
梁翊张了张嘴，想说那些机械警智能程序有问题，非要拘捕孟铁川还要他交出猫才会这样。而且她当时有联络白四海报告的。但现在说这些没什么用。梁翊把嘴闭上了。领导当时带人火急火燎往她那儿赶，肯定知道发生了什么，她那通电话不但迟了，还让领导更生气。现在她要是再说些什么狡辩之词，估计报告都不用交了，领导能把她从楼上直接丢下去。
梁翊缓了缓情绪，道：“白局，事情的经过，发生的具体情况我都写在报告里了。”她把手写报告放到白四海的桌上，“电子版的我传到你邮箱了。”
白四海低头看了一眼梁翊报告上那端正秀美的字，再抬头看她，又道：“昨晚还有一位男性报警，自称遭遇到袭击，他投诉一个自称妖管局的人无故将他锁在后车厢里。还有两个人也报警投诉，说是被一个自称妖管局的人暴力驱逐，将他们锁在屋里。另外，布其商业街因为你们与机械警的冲突造成多处房屋严重损坏，还有一家服装店说遭遇了洗劫，财务损失巨大。”
梁翊垂下了头，小小声道：“我只拿了那店里的镜子。是有个小偷偷东西，我把小偷用麻|醉|枪打倒了。但后来就没顾上那小偷。”
白四海盯她半晌。
梁翊小小声继续道：“我昨天，给孟先生吃错药之后，太紧张了，所以情急之下做出了一些错误反应，之后又做了些我自认为的补救措施，我希望能把事情控制住，让影响范围缩到最小，没想到最后闹得这么大。我……确实是我做得不好，但我本意是想把事情处理妥善的。”
梁翊说着说着，又觉得委屈了，她眼眶发热，可她知道自己不能委屈，这在领导眼里不过是推卸责任和矫情。她咬咬牙根，把眼泪忍回去了。
白四海冷道：“我信任你，才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这任务重要，但是难度并不大。而你居然能彻底搞砸，还留下这么一个大大的烂摊子。你增加了侦破案件的阻碍，加大了案情泄露的风险。甚至妖盟和妖管局都有撕破脸的可能。”
“对不起。”梁翊的声音哽咽。她撑着脸皮，为自己求情：“白局，请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认真反省过了，我一定吸取教训，以后不会再犯这样的错了。”
可惜白四海并没有给她任何正面的回复，他只道：“监察委员会从今天开始会对事件进行详细的调查，你就等着他们的通知吧。”
梁翊默了半晌，涨红了脸再想哀求，刚唤了一声：“白局……”
白四海便打断她道：“你回去吧。”
梁翊难堪地站在那儿，最后还是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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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翊进了电梯，手指在楼层数上游移了一会，最后按下了十五楼。
她想再去看看。
十五楼还是原来那样，空位挺多，那个窗边的位置依旧没人。梁翊过去坐下了，她看着天空发了会呆。
天气很好，太阳能晒到这个位置。梁翊以前偷个小懒觉得这样晒晒太阳最舒服，现在却只有难受。
“梁翊，梁翊。”一个有些机械的声音传来，梁翊不用回头就知道，是1501。
梁翊迅速整理了一个表情，她可不想在机器人面前都失态。
梁翊转过头时，脸上带着微笑。
1501已经滑到了她的面前，热情又开朗地说：“你不是休假吗？这么快就回来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任何工作都可以。”
它还是那么无趣呀，但是她一定会想念它的。
梁翊努力维持微笑，对1501说：“我今天可是有许多工作需要你帮忙呢，你一定会拿到小红花的。”
1501的面板上闪过绽放的烟花：“太好了，你请说。”
“给我来一杯水吧。”梁翊道，“还需要一支笔，再来个本子。”
她想了想，还有什么能让它做的？“有没有饼干？”
“有的，有的。”1501很高兴。弹出个屏幕，上面刷刷刷列出梁翊的需求。它的机器舱口打开，里边放着各种物品。它身体左右两边有圆孔打开，两个折叠杆子从圆孔里伸出来，杆子前端再展开三个支架，这是它的胳膊和手指。
1501从肚子里掏出瓶装水，一支笔，还有一个本子，再拿出两块饼干。
“请签收。”
梁翊又说：“我的通讯器还需要充充电。”
“没问题。”
屏幕上又多了一个需求项目和确认键。
1501向梁翊伸出它的细杆杆手：“通讯器给我。”
梁翊把她的通讯器从手腕上摘了下来，1501接过，将那通讯器“嗒”地一下贴在自己身上，磁吸充电开始。
梁翊在屏幕上“确认键”那里按下了自己的指印。
1501的屏幕上闪了一下，没了声音。
梁翊以为它故障了，但下一秒1501又说：“你还需要什么吗？”
梁翊努力想，还能有什么呢？
1501忽然道：“你的手腕那有伤，你受伤了吗？我来给你做一个全身健康扫描。”
“好的。”梁翊站了起来。
1501发出“嘀”的一声，扫描开始了。几秒后扫描结束，1501发出了轻微的“呜呜”声，然后从它的下方缓缓吐出一张打印纸。1501用手指夹起那张纸，递给梁翊：“这是你的健康数据，你有些皮外伤，软组织挫伤，需要按时上药，目前没有感染风险。其他没问题。”
梁翊接过那张纸，坐下了，她忽然反应过来刚才那屏幕闪了一下是什么状况。
“我没有权限了是吗？”梁翊问。
1501的屏幕上闪过一串红心，它在无声安慰她。
真有效率呀，被解除职务后，办公权限也马上被取消了。所以1501才没有说把报告发给她，而是打印了一张纸。
1501知道她没权限，却不戳穿她，还为她健康扫描。
“对不起，不能帮你攒小红花了。”梁翊有些哽咽。
“你很难过。”1501道。
“我还行。”是因为被这么温柔对待，她才想哭的。
“你需要一个拥抱吗？”1501问。
梁翊的泪水落下，她低下头，掩饰她的表情。1501滑过来，让她的头靠在它的身上。它从身后抽|出一张纸巾递给了梁翊。
梁翊接过，问道：“是从屁|股后头抽|出来的吗？”
1501道：“你等一下。”
它把身体的那一圈转了转，取物出口转到了旁边，然后再抽|出一张纸递给梁翊，道：“是从腰侧抽|出来的。”
梁翊笑了。
1501也在屏幕上显示出一个笑脸。
梁翊用纸巾把眼泪擦干净：“谢谢你，1501。”
“不用谢。”1501把梁翊的通讯器从它身上的充电位置取下来，交回给梁翊：“你对我很好，你的通讯器明明不需要充电，但是你还愿意交给我这项工作。”
梁翊暗自叹气，这个小傻子机器人。
她戴好通讯器，站了起来：“我得走了。再见了1501。”
“我送你。”1501滑动着，陪梁翊走到电梯口。梁翊伸手要按电梯，手指还没碰到下行键，那键就亮了。
梁翊看了看1501，它并没有弹出屏幕让梁翊确认，因为已经不需要了。它只道：“很高兴为你服务。”
“我会想你的，1501。”梁翊道。
1501回答：“等你回来上班了，有任何的工作需要，记得要找我哦。要记得先按1501再提交，不然系统可能随机分配给别的机器人了。”
“好的。”梁翊又想哭了，她应该没机会再给1501分派指令了，但她还是微笑道：“我一定找你。”
电梯门开了，梁翊走了进去。
1501对她说：“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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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翊走出了办公大楼，站在路口，一时有些迷茫，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她在路边的休闲椅上坐下了，理了理头绪。她不能这样就放弃了，就算是领导心里把她开除已成定局，但一天文书没有正式签下来，她就还要继续努力。况且是她害孟铁川吃了药，她也不能完全就丢下这事不管了。
还是得做些什么，就算是无用功，也比把时间花费在伤心和消沉上面强。
梁翊想了想，她转身想回办公大楼。但往常会自动打开的大门紧闭着，一个机械的声音播报着：“你好，你没有进入妖务管理局大楼的权限，如需要进入，请到旁边的登记台填写申请，说明需要进入大楼的事由，等待批复。”
梁翊愣了愣，转头看了一眼大楼边的一个柱子，那里就是电子登记台。梁翊抿紧嘴，难过地退回了路边休闲椅，她坐下了，用通讯器拨给了陆筠。
陆筠过了好一会才接：“梁翊，怎么了？”
梁翊犹豫了一会，还是厚着脸皮问了：“我就是想问问，昨晚那只猫，你们做身份扫描了吗？是普通猫还是猫妖呀？有没有什么麻烦事？”
“扫描了，没有身份登记。也问过了猫族，他们那边没有小孩失踪。这应该就是只小流浪，普通猫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昨晚苏宝又过来给这猫做了血检，它没病没毒的，很健康。以后会不会妖化现在还看不出来，它太小了。苏宝说这么小，基因检测也不准，有些妖化会很晚。”陆筠答道：“没什么麻烦，没有家属会过来抢这猫回去，它也没什么危险性。现在就让妖王把它当宠物养着呗。”
“哦，那就好。”那样孟铁川就用不着再跟人打一架，她也不会“罪加一等”了。
陆筠问她：“你被停职了是吗？”
“嗯。”梁翊顿时没了声音。
陆筠似乎这才察觉到尴尬，便道：“行吧，没什么事，你别担心了。”
“那，孟先生今天，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身体反应？”梁翊问。
“他没事呀，精神很好，起床了就在摆弄那只猫。又是上药又是喂吃的，还教它怎么上厕所。”陆筠答。
听上去还不错，应该没有对他造成太大的困扰，起码目前是这样。
“那还有昨晚那三个混混，借着猫来找事的，他们还带着枪，他们身份也查了吧？”
“查了，连夜审的，就是普通混混，在人类城的时候搞小帮派的，有犯罪记录。昨晚他们出来喝酒找乐子，捡到只猫就虐待人家，那猫跑了，他们追过来就碰到你和妖王了。”
梁翊心里稍安，还想再问，但不太好开口。
“还有事吗？”陆筠问。
梁翊咬了咬牙，问了：“孟先生有没有提到我呀？”有没有可能，稍稍夸她两句，帮她在白局面前美言呢。
“有呀。”陆筠答：“他问你什么时候过来受死。原话。”
梁翊：“……”
好吧，可能性基本没有。
“那我挂了。”梁翊没精打采。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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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筠挂了电话，一转头，看到孟铁川抱着猫站在他身后。陆筠吓了一跳。
“跟谁说话呢？”孟铁川用手指逗着猫，小猫现在已经不害怕了，它抱着孟铁川的手指玩。
陆筠道：“是梁翊。”
“她呀。”孟铁川问：“她在干嘛？”
“她没干嘛。”陆筠挠挠头：“她就是问问小猫身份，担心后续有没有什么别的麻烦。”
“她不是被停职了吗？”
“是呀。”
“嗯。”孟铁川点点头，又道：“你问问老白，就是你们白局长，他说今天要来找我的，什么时候来？”
“好的。”陆筠应了。
“催他快一点。”孟铁川说完抱着猫走了。
陆筠苦了脸，大领导是他能催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