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再怎么自我感觉良好,皇贵妃也实在没法子昧着良心说“和亲蒙古”是一桩大好事。
林碧玉较为特殊些,皇上兴许还能额外开恩,但林黛玉就不同了。
皇上亲生的女儿都要一个接一个送去蒙古,一个外八路认回来的女儿还能亲得过亲生的?
嫡亲的姐妹两个绝不可能都享受得到那样的恩典。
而若是只认林碧玉一人做女儿又似乎不太好。
一来太过特殊就显得扎眼了,二来一样的姐妹却相差过于悬殊总是不美。
便是小姑娘家如今心思单纯,也挡不住周围人突然间倾斜一方的区别对待、以及有心人天长日久的蓄意挑拨。
反倒不如不认。
思前想后,皇贵妃最终还是遗憾放弃了自己的念头,“看来本宫这辈子是注定没有女儿缘了。”
胤禛高高吊在嗓子眼儿里的心总算是稳稳落了下去,暗暗吐了口气,宽慰道:“额娘如今尚还年轻呢,仔细调养好身子再要一个弟弟妹妹也还来得及。”
皇贵妃闻言就只笑笑,又关心了几句学业、吃穿之后便将他给打发了,“早些回去做功课吧,否则又该熬到很晚才能歇着了。”
“那儿臣就先行告退,明日再来看额娘。”
才离开承乾宫的大门,胤禛就倏地冷了脸,“去打听打听今日林家两位姑娘在宫里时可是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
苏培盛忙冲身后摆摆手,打发去了一个小太监,舔着脸嬉笑道:“爷似乎格外关心林家姑娘?”
胤禛阴恻恻地睨他一眼,冷哼一声没搭理他。
想他堂堂皇家阿哥,打小被那悍妇揍到大勉勉强强也就不计较了,谁叫他欠了人家的。
可若有人爬到那悍妇的头上作威作福又算怎么个事儿?
细算起来……岂不等于说有人爬到了他的头上?
简直放肆!
这么一换算,原本还有点莫名心虚的胤禛顿时就变得理直气壮起来。
……
姐妹二人回到荣国府时天色还尚早,一问之下不出意外,大伙儿都在正院上房呆着呢。
林黛玉先是皱了皱眉,紧接着就忍不住小声咕哝道:“才来那会儿分明听说她们姐妹几人也是有先生教导的,怎么呆了这么长时日却从未见她们去上过课?整日里要么围在老太太身边逗趣,要么就是凑在一处嬉闹。”
倒不是她非要多管人家的闲事,而是……她们客居在此,难免就要客随主便,三春姐妹去上课了她们姐妹两个也才好跟着一同去。
哪想这么长时日等来等去也未曾等到,竟是荒废许久。
林碧玉不由得轻轻笑了笑,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其中症结所在,“谁叫贾宝玉最近一直在家中养伤呢,若姐妹们全都忙着读书去了,那还有哪个能陪着他解闷儿?他一个人整日闷着岂不无趣极了?
她们姐妹几个何时能够恢复课程好好读书,完全取决于贾宝玉何时回归学堂。”
林黛玉愕然,仔细想想却似乎又不无道理。
这段时日姐妹们与其说整日陪着老太太逗趣,倒不如说是整日围着贾宝玉打转,每天的日程如何安排都只看他想做什么罢了。
“这样看来总觉得她们姐妹几个都是他的玩物似的……”
那可不?你当这宝贝凤凰蛋是说笑呢?
林碧玉暗自嗤笑一声,安抚道:“你也别着急,且再等等看,若实在不行咱们就自己请先生,或是等老宅修好了想法子搬走。”
“客居之人自己请先生终归不太合适,若不然母亲也不必暂且随意找个私塾将瑾儿送去了,请一位名师回来单独教导岂不更好?
还是得住自己家才自在,也不知父亲那边究竟是个什么情况,究竟何时才能一家团聚。”
提及这事儿,林碧玉一时间也没了言语。
姐妹二人沉默着换了身衣裳,便朝着贾母的院子去了。
一见她们来,都不必吩咐,丫头们麻利地端茶送水捧瓜捧果好不热情体贴。
见此情形,薛宝钗就戳了戳自己身后的莺儿,笑骂,“你个蠢笨的丫头快瞧瞧人家是怎么伺候主子的,平日里但凡我不张口你是概不知道如何服侍,亏你还是打小跟在我身边伺候的,多少年了竟还得叫我戳你一下才知道动弹一下。”
莺儿被说得一脸莫名其妙,只好顺着话认错。
这话中深意她没听明白,但旁的却是该领悟的都领悟到了。
一时屋内众人神色各异,却还不待回话,那贾宝玉倒先张嘴了。
只见他满脸天真无邪地安慰道:“宝姐姐别气恼,若果真觉得莺儿一个人不够使唤,叫老太太再给你拨两个机灵的丫头就是,多大点事儿呢。”
这话除了不应景以外原本倒也没什么,可联想到林家姐妹二人平日里奴仆成群众星拱月的场景,却不免有些讽刺了。
再怎么无心之言也架不住多心之人,眼瞅着薛宝钗那脸色就不大好了。
贾母的脸色却是瞬间阴转晴,慈爱地摸摸孙儿的脑袋,笑盈盈地说道:“知道关心姐妹固然是好,不过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儿和习惯,她与你两位林妹妹可不同,向来简朴惯了的一个人,你就别跟着瞎添乱了。”
这下子薛宝钗的脸是彻底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