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 门外的仆人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 所有人都回头望去。 就见继夫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外,此时继夫人脸色铁青。 伯景郁跟随侍女来到府外时,那老人家正站在那儿等候着。 他穿着有些破旧,但胜在厚实保暖,抱着一个白布袋,一头枯燥稀疏的白发紧紧扎起,看上去颇为认真的梳理过,饱经风霜的脸上布满皱纹,在看见伯景郁时,双手颤颤巍巍地举起手中的袋子,露出一个感激的微笑。 “是、是顺亲府世子吗?” 伯景郁在半米外站定,眉眼锐利,定定凝视着老人:“我不是小世子,不过我可以代为传话。老人家,你找小世子有什么事吗?” “为何,我觉得你如此眼熟?” 老人家一愣,随即面上便是一喜:“那日我带着孙儿出来卖柴,衣着单薄晕倒在街上,公子可是也在?真是多亏了您和世子,否则我这残破的老骨头,早就要死在那一天了!” “我死了不要紧,可我那孙儿年岁尚小,又无父无母,只有我一人照顾,要是小世子那天没有出手相助,又带我寻医又送我钱财,只怕……” 他有些激动地朝伯景郁走过来,那双因为繁重农活而粗糙不平、布满老茧的手举着布袋,不由分说地就要往伯景郁怀里放。 浑浊的眼中含着泪光,他道:“我虽没读过什么书,但也知道知恩图报,可惜家中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能报答世子,这是我的一些心意,还请您收下,拿去给小世子吧!” 那布袋重量不轻,缝隙中还掉出了些米粒。看得出来老人家除了靠卖柴火维持生计,家中务农,还种了些稻谷。 寒冬腊月,那都是他一家老小最珍贵的粮食,这么一大袋,足矣体现出他的诚意。 伯景郁垂眸,视线凝在那缝隙中的米粒上,沉默了一会后,他抬眼,声音沙哑,问道:“我还以为你……” 老人家抬起头看向他,目光中充满了感激,还在认真听他说话。 “那日救你的人并非是我。”伯景郁忍不住回避了他的视线,“我傍晚时曾去找过你,但并未找到你,你去了何处?” “啊,傍晚之时啊。”老人家并未介意他的话语,仔细回想着当日情形,“傍晚之时我已被小世子吩咐的人带去医馆了。” 说到这,老人家眼角挤出皱纹,颇有些惭愧地笑了笑:“旧日顽疾太多,一时半会治不好。这不,刚能下床,就想着赶紧来找小世子了。老朽知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但还望您带话,小世子若是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请一定要开口啊!” 伯景郁拿着那一袋子米,彻底僵在了原地。 小世子没有见死不救……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困扰了他这么久的问题,竟然只是一场误会。 喉中酸涩,伯景郁艰难地理清思绪,“我会的。” “哎哟,那就多谢公子了,世子真是个善良的人啊!” 还没等老人家抬头再说什么,伯景郁早已转身走进皇子府,脚步匆匆,看上去颇为着急。 “是有什么事吗,这么着急……”老人家摇摇头,驼着背缓缓走了。 伯景郁完全没有心思再留下来交谈,他现在脑袋里装满了的小世子。 他要去找小世子,去见他…… 另一边,正厅里此时正歌舞升平,杯觥交错,小世子刚刚喝了个半醉,被乌萨奇超绝屁屁系统喊起来做任务。 庭渊红着一张俏脸,唤来身旁的侍女,软声道:“带我去找唔……找林麒运。” 听见小世子直呼三皇子姓名,侍女忍不住抖了一下,表情震惊一瞬,然后恭敬地低下身扶住小世子的手,应道:“是,世子,请随我来。” 她收敛神色,暗想,天子脚下,谁人见了皇家子嗣不恭恭敬敬,唯恐惹了他们一点不快,导致小命不保。 估计只有小世子这样身份尊贵,从小就被顺亲王府中的人宠着,才敢这样,活得如此肆意。 侍女扶着小世子从正厅一侧往里走,路过的人纷纷侧目。 见小世子走路有些不稳,还有人起身搭话想要帮忙扶着小世子。那手不规矩的就想要往那纤细的腰间搭去,侍女低着头带着小世子微微侧身,赔罪道:“多谢各位公子……” “本世子没醉!扶什么扶,走快点!”话没说完,庭渊迷蒙着眼,先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对话。 说出的话是经典的醉鬼发言,没什么说服力,但奈何说话的人是顺亲世子,眼巴巴瞧着这边想分一杯羹的人只得收回视线。 未等庭渊再拖着那摇晃的步伐多走几步,林麒运突然出现在前方。 他还在主位上坐着的时候视线就未曾离开过庭渊,一举一动都未错过,就连被藏入白纱后的睫毛颤抖频率,他都熟记于心。 可以说伯景郁一走,林麒运就已经坐不住了,但需要应酬的人太多,他一时无法抽身。 此时一见小世子往他这边走,便立马起身过来找小世子了。 侍女眼睁睁看着三皇子握住小世子的手,将人半揽入怀中,姿势亲密,她沉默一秒,当即低头当作什么也没看见。 林麒运语气温柔,问道:“小世子是来找我的吗?” 庭渊这才发觉自己身边的人变成了三皇子,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做的坏事,他小脑袋点了点,反常地将头埋入林麒运怀中,乖巧极了,“找你,我、我要给你敬酒。” 小世子难得的示好林麒运怎么会错过。 在喧闹的宴会上,众多门客的注视下,三皇子眉目温润柔和,回身时带上了些许歉意,唇边笑意浅淡,温和又带着与生俱来的疏离感。 “先失陪一会。各位不要拘束,还请尽情地享受宴会吧。” 庭渊在三皇子的主位上落了座,说是要敬酒,此时却还坐得极为端正,白软脸蛋鼓起,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清风明月的三皇子正在替他倒酒。 一杯酒倒好,放入庭渊的手中,那凉意有些冻人,他微不可查地一抖,紧张地舔了舔唇,粉软的舌尖出现一瞬又快速消失,留下一些晶莹的水色。 林麒运凤眸弯起,坐在一旁,撑着脸定定地看着小世子,喝过酒的嗓音低醇慵懒,含着漫不经心的笑意:“不是说要给我敬酒吗?小世子。” 庭渊的小脑袋根本不记得说什么敬酒词,只肚子里还装着点坏水,清晰地思考着要如何看似不经意地将酒泼到三皇子身上。 咽了咽口水,庭渊双手举起酒杯,“我敬你一杯!” 那酒杯朝的方向还歪了,没等乌萨奇超绝屁屁系统提醒,林麒运先一步握着庭渊的手给他换了个位置,正正对着自己。 “为什么敬我?”林麒运问。 庭渊愣了愣,敬酒还有理由吗? 原本就因为酒意泛粉的脸颊此时憋得更红了,庭渊绞尽脑汁地想了一会,道:“因为、因为你……因为今天宴会是你办的?” 林麒运轻笑了声,也不知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小声说了句:“小笨蛋。” 庭渊没听清,问他:“我可以敬酒了吗?” “恩,当然可以。” 乌萨奇超绝屁屁系统盯着后台数据,指挥着:“宿主,就是现在这个角度,往前泼。” 敬酒明明是自己喝才对,但现下却要庭渊往前泼,清醒时的庭渊可能会犹豫,但酒意上头的他好似完全融入了人设。他拿着酒杯,手指毫不掩饰地一动,酒杯倾斜,透明的酒液倾泻而出,眼看就要洒落在三皇子华丽衣袍上。 可他手指一滑,杯子倾斜弧度过大,酒液洒出,竟大部分落入了他自己的衣衫之上。 小世子月白色的衣衫瞬间被酒液浸湿,湿漉漉得明显的暗下了一大块,而三皇子却只是被滴了几点。 时间好像突然静止,乌萨奇超绝屁屁系统沉默地看着,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庭渊还没反应过来,林麒运闷笑一声,“怎么这么不小心的?” 庭渊这才迟钝地察觉到自己的腿上好像有些不对劲,他伸手去碰,触到一片湿润。 他整个人一僵,小脸吓得一白。 庭渊嗓音颤抖着有些委屈,语气慌乱地找着乌萨奇超绝屁屁系统:“怎么办呀乌萨奇超绝屁屁系统,应该泼到三皇子身上的酒,全部到我自己身上了。” 乌萨奇超绝屁屁系统无奈,赶紧出来救场: “宿主不要太担心。没关系的,你可以让三皇子带你去换衣服,一样的,只要完成最后的任务就可以了。” 林麒运替小世子扯着湿掉的那一块衣服,似乎没有看穿他的小伎俩,并无生气的迹象,还拿出了手帕替他擦拭。 “三皇子,可以带我去换一件衣服吗?” 小世子细白纤嫩的手指软软地搭在林麒运正在擦拭衣裳的手臂上,声音绵软。 大概是刚刚做了错事心虚,怕他不答应,连脸也不自觉歪向一侧,几缕发丝落在脸侧。 模样无辜,又有些不自觉的引诱。 林麒运一双黑眸静静看着他,片刻,那双大手反握住庭渊,“叫我的名字吧。” “……林麒运,带我去换衣服吧。” 路上,小世子怕干坏事被别人看见,以觉得丢脸,不想被别人看见的理由,拒绝掉了侍女的跟随。 林麒运想要抱着庭渊走,庭渊皱着个小脸推开他,说自己已经不是一个小孩了。 林麒运上下打量他一番,视线逐渐往下转移,“真的吗?那给我看看。” 在视线触及小世子腰间玉佩时,他突然停顿了会。 这个玉佩,他在伯景郁身上曾经见到过。 庭渊没懂他的意思,觉得他莫名其妙,偏头不想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