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 此人当即愣住了。
与此同时,有更多的人已经领到东西, 从里面挤出来, 三三两两凑
“这户部到底想干什么折银好,有恩赏更好, 可这去泰隆票号领是个什么章程”
“泰隆票号也算是大票号了,是不是户部觉得每次
“商给官
“这也不算是商给官
“咱们还是赶紧去看看,能不能兑换银子再说。”
一阵议论纷纷后, 领到俸禄的官员俱都散了。
而听到这些话的人们,心中忐忑不安地继续排着队,都搞不明白户部想干什么。
整整一天,京城里各处都
不光官员们议论, 百姓们也议论。
百姓们议论是因为今天出了稀奇事,总能看到许多穿着官袍的官员,行事匆匆, 进了票号,又从票号里出来, 面色诡异。
难道票号里
闹得许多好事的百姓,也不免跟进去看热闹。才
事情顿时传得京里大街小巷都知,为此还给泰隆票号带来了许多生意,当然这是后话。
因着这事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不免有那迂腐之人觉得有失体统,告到了嘉成帝面前。
还不到下午,薛庭儴就被叫去宫了。
到了乾清宫,几位阁老和户部两位堂官都
“你跟朕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都闹得御史跑宫里来找朕告状了。”
薛庭儴顺着嘉成帝目光看过去,就看见一个面黑留着长须的老者。
此人乃是都察院御史茅文浩,以铁面无私著称。人称茅滚刀,意思指此人有滚刀肉的特质,油盐不进,不讲人情,谁都敢弹劾。
自此,此人更是觉得受到了褒奖,将这滚刀肉的品质
薛庭儴回目光,答道“其实微臣也是革除户部弊政陋习,微臣早年外放
彭俊毅假笑道“听薛大人之言,是
他对着嘉成帝一拱手,说得是满腹心酸“大昌地域辽阔,六部之下有十三省,一省又有无数府县衙门。下面交上来的税银税粮,都得户部点算,银子也就罢,朝廷规制有成色。可米这东西是各地粮长、里正、衙役们负责取,当官的还能因为米不太干净,去和百姓们闹自然是不能所以下面交了什么粮食上来,我们户部往下
“陛下,彭侍郎所言非虚。微臣也曾就此事
嘉成帝微微颔首“此事朕知,话也确实是朕所言。薛侍郎,你初入京不久,也不用人云亦云。”
怪不得自己无论
等事情闹大,再参他一个办事毛躁,不重时务。大事肯定没有,但必然会
若是他再年轻气盛些,和这些人争论起来,看似是与这些人争,其实落得是嘉成帝的面子。
一次两次也就罢,久了必然会惹来嘉成帝的厌弃。
薛庭儴对杨崇华及彭俊毅并不陌生,但也没有太多的认知,因为
这话并不是贬义,而是指此人凡事不搀和,只管户部的一亩三分田。他能站到最后,该倒的都倒了,就他没倒,其实并不是没有道理,手腕
薛庭儴甚至怀疑,吴阁老能落到之前这种下场,是不是也有此人的作用。
自古以来,最狠的莫过于捧杀。
“就不提这禄米如何,薛大人,若是本官没弄错,那泰隆票号乃是你妻舅的生意,你
又是一计重锤砸
随着这句话,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落
到底是年轻了,也许适合除旧布新,可到底还太稚嫩了。
京官和外官不同,
一众身着绯色的官员,俱是目露怜悯的看着薛庭儴。这其中还有一人,正是林邈,他目光闪烁,却是欲言又止,到最后含
“何为徇私何为不徇私”
薛庭儴目光沉凝地看着茅文浩,又去看诸官“只要是利国利民者,微臣就不认为这是徇私世人皆知,为官者须正德,要以民为先。位高如陛下也说,天子不与百姓争利,种粮食不易,不用太过较真。
“说。”
薛庭儴一鞠之后,方直起腰来,说道“陛下太爱护百姓,国库虚空那几年,宁愿自己节衣缩食,也不愿与民争利,不愿多征赋税。彼时,臣虽是没有入朝为官,不过是个莘莘学子,也总是听闻老百姓说,皇帝是个好皇帝,爱民如子。
“但须知百姓是民,官也是民。以一个八品京官来算,月禄米十二石,折合为银是十二两。这些银两以一家三口数,要承担所有人衣食住行,人情往来。如果节衣缩食,也将将够用罢了,却攒不下任何剩余。但前提只是一家三口,试问哪位京官家中就三口人
他顿了一下,忽然面向茅文浩,问道“茅大人,你家中几口人”
茅文浩一愣,下意识道“本官家中五口人,有老母一人,妻一,子女二。”说着,他挺直了腰杆,京中像他这么清廉如水的,大抵没有几个。
薛庭儴点了点头“那请问茅大人,您的俸禄可是够用”
“这”哪怕滚刀肉如茅文浩,也不敢当着嘉成帝面说俸禄不够用,人都快要穷死了。
可他也说不出够用的话,只能黑着脸瞪着薛庭儴。
不过就他这种表现,是个人也能看出其意思。
薛庭儴也没有理他,继续道“微臣如此计算,是基于禄米折换成银两。如若还是按照禄米来
“茅大人,本官听闻您家中无下人,每次户部
这连着两个问题,问得茅文浩是面色大变。
他并不蠢,自然明白薛庭儴的意思。
若说够用,此事传闻出去,就是他趋炎附势,是时举朝上下都会痛骂他。
众口铄金。别看他平时骂别人痛快,轮到他人骂他,自然是不愿的,尤其是这种骂名。
可若说不够用,等于是站
茅文浩并不蠢,若是蠢,也不会得罪了那么多朝臣的情况下,还能安安稳稳继续做他的监察御史。
他十分清楚什么人可以惹,什么人不能惹
一时间,他是冷汗直流,竟说不出话来。
“茅大人,这个问题难道很难回答”
茅文浩现
“茅文浩,朕从来欣赏你敢言人不敢言,怎么今日”
茅文浩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回陛下的话,臣的俸禄不够用,若是折算为银还好,若是只
话既出口,似乎也没什么顾虑了,再加上茅文浩早就对此事积怨
“那些恶吏往禄米里掺杂砂石,为此臣与他们争吵过多次。且他们见人下菜碟,不同人
茅文浩越说越悲愤,竟是说着说着,就伏地大哭了起来。
薛庭儴也就借着机会道“此乃微臣革故鼎新之本意。既然
“你妻,这又和你那妻子有何关系”正想
“微臣出身微寒,当年微臣之妻为了供微臣念书,做了些小生意用以养家糊口,才会有之后微臣蒙陛下圣恩,点为状元。这些年生意一直未停,臣做官做到哪儿,她的生意便做到哪儿,是兴趣所致,也是她心知做官俸禄之微薄,不足以撑起整个家。
“她是个乡下妇人,不懂什么大道理,只知百姓苦,当官的不能从百姓身上捞银子。所以这些年说来惭愧,臣虽居于高官之位,吃喝花用却全是我妻所挣。微臣心中惭愧,每每有闲也帮她看一二账本,免不了就生意之事与她商议
“她曾困顿于生意天南地北,不能面面俱到,若是其他也就罢,若管事的从中亏空银两,她却不能察觉,不是舍本逐末经过一番摸索,也找出两全之法,那就是用两班不同制度下的人互相监督。”
薛庭儴停顿了下,待嘉成帝吸完这些讯息,才又继续道“微臣这次之所以会安排泰隆票号代之,就是基于这种考虑。当然,可能会有人说,既然米粮不行,可
“至于可寻其他票号,为何偏偏寻了泰隆臣以为举贤不避亲,微臣信任微臣之妻,所以便找了泰隆。就如同陛下信任诸位堂官诸位大人,将天下之重负托于众人之手一样。还请,陛下明鉴。”
说完,他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