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太处理完手头的事情后,先去看了何月梅的儿子。
她进病房时天赐已经醒了,小小的人儿整个头部都被纱布包裹着。
可能是没见过丁太的缘故,看到她很是好奇,小眼睛一直跟着她转。
丁太见他还算机灵,来了兴致忍不住伸手想要逗弄一番,她的手刚要触碰到孩子的脸,何月梅就异常紧张的抬高声音喊道:“太太,天赐刚渡过危险期……他的脸不能碰……”
丁太眼神犀利的看向她,伸出的手指也并未收回,似笑非笑道:“你这是在教我做事?我就是碰了你儿子又能怎么样?”
丁太故意触碰着孩子的嘴唇,天赐立即发出哼唧声,本能的想要吸吮她的手指,何月梅呼吸都放轻了,顿时不知该说什么。
丁太对这孩子刚起的那点兴趣也淡了,她冷漠道:“你儿子也就在你眼里金贵,我要是想弄他,压根不用亲自动手,你既然进了我们丁家大门就别那么小家子气,别人会笑话我的。”
何月梅垂下眼睑,声音低沉道:“您误会了,我不是担心您会伤害孩子,只是怕不小心触碰到他做手术的创口,会影响他后期愈合,孩子太小身上痛也不会说,一哭闹伤口愈合就更受影响……”
丁太看着她意味深长道:“做人要心胸宽广格局大些,你这样上不了台面会让你儿子难堪的,你以后会遇到的事情多着呢,这样的心态可不行……”
何月梅努力忽略胸口的憋闷,她打起精神强笑道:“以后我都听太太吩咐,不懂的事情也绝对不会擅作主张,不会的我用心去学……”
丁太嗤笑道:“有些事不是你愿意学就能学的会的,养尊处优的气质是数十年的优渥生活造就的,要不是看在小崽子的份上,我还真不一定理会你,你该庆幸。”
何月梅闭了闭眼睛,面上笑容轻浅温声道:
“我们母子能遇到太太确实很幸运,要不是您,我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能力有限以后也不知道该怎么教导孩子,太太请不要嫌弃我们母子俩,以后……”
她说到这句话时,满脸心痛难忍,却还是继续说道:“以后我们天赐,就指望太太了……”
丁太哪能看不出她在咬牙强撑,嫌弃道:“你自己的儿子你自己教养,我好不容易把女儿带大,哪有那个心思管你的闲事,我来是要告诉你,回港城的行程有变,我得动手术,小崽子出院我若是还没出院你们就先回去等着。”
何月梅神情一松,赶紧关心道:“太太真要做颧骨整形手术吗?我听说还要截骨会很疼吧?在我眼里您已经很漂亮了,气质这般出众压根就不用在意长相,又何必要受这个罪呢?”
没有女人不爱听赞美话的,尤其是丁太这样对容貌格外在意的人,她心情颇好道:
“你这嘴倒还挺甜,不过这事我已经下定决心了,钟院长的能耐你应该有所了解,没什么好担心的。”
何月梅沉吟片刻后道:“钟院长确实很厉害,既然太太非做不可,那我这些天就好好伺候您。”
她倒是识趣,丁太却丝毫不觉感动,只觉她心机深沉所图甚大,冷着脸拒绝道:
“我身边可不缺伺候的人,你照顾好你儿子就行了,其他的别管。”
何月梅自然更在乎自己的儿子,丁太用不着她反倒更自在,两人一时无话,病房里只有孩子的哼唧声。
何月梅见丁太看着孩子,她有些迟疑的说道:“太太,昨天我回去后才知道,丁先生给我打电话了……”
丁太并不觉得诧异,丁元生对女人向来优柔寡断,他回过头来找何月梅不足为奇。
她眉头微挑用看好戏的表情问道:“你跟他通电话了?他又跟你说什么了?”
何月梅脑子还是很清醒的,她既然已经选择站在丁太这边,就不可能左顾右盼。
事实也证明丁元生靠不住,他在有能力的情况下还抛弃他们母子俩,在她内心深处他是不值得被原谅的。
何月梅毫不犹豫道:“丁先生问我和孩子怎么样,还解释说因为公司有紧急事情所以才会离开。”
她说到这句话时,甚至还能嘲讽一笑,这态度倒是让丁太有些刮目相看。
何月梅接着继续道:“我只说孩子手术很成功,还说了是您过来照顾我们母子俩的。”
丁太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他是不是恼羞成怒骂你了?”
论了解丁元生,还得是丁太,何月梅点点头,她浅笑道:“丁先生又骂了我一顿,让我别跟您乱说,我等他发泄完怒火后,又说您答应抬举我做二姨太了,他突然就没声了。”
丁太嗤笑道:“他肯定头疼该怎么跟他那白月光解释呢。”
何月梅不甚在意道:“他后来敷衍了我两句就挂电话了,倒也没明确反对这事。”
丁太并不意外他这态度,毕竟何月梅给他生了个儿子,如果孩子死了他不认这事也就过去了,但儿子活着就不可能不让他认祖归宗,丁元生可是老古板思想僵化的让人发笑。
丁太转过身道:“这事你就别管了,他什么态度不重要,反正肯定还会来找我,你有那时间,不如想想以后怎么笼络住他的心。”
何月梅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她无所谓道:“他身边已经有人陪伴了,我也不必去讨人嫌,我想他身边那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位,我们母子有太太依靠就够了。”
丁太对她这样的表忠心一点都不满意,她笑道:“你以为我把你们母子接回来,就是这么白白养着你们的?”
何月梅脸色发白,她胆战心惊的问道:“丁太是要我去争?”
丁太毫不客气道:“你这是什么表情?你以为你是为我争?你以为你到丁家就高枕无忧了?天下哪有这么好的美事,你有儿子人家也有儿子,你不争你儿子屁都拿不到!”
何月梅其实早有预感,从她答应踏入丁家时,就已经身不由己了,她静默良久才终于妥协道:“我都听太太的,只要天赐好好的,我做什么都心甘情愿。”
丁太嗤笑道:“别搞的我逼良为娼一样,没人强压着你低头,行了,真没意思,我康复期间别来打扰我。”
丁太走的很潇洒,她没将何月梅放在眼里,所以也不在乎她心里是怎么想的,丁太哒哒的高跟鞋声渐渐远去,空气中还残留着她身上的香水味……
何月梅就好似打了一场仗似的瘫软在病床上,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以后在丁太眼皮子底下讨生活也不知道能扛多久。
而躺在病床上的孩子正吮吸着自己的手指笑出声来,何月梅这才回过神,她看着儿子天真无邪的小脸顿觉心头满足。
她受再大的委屈都没事,只要孩子能平安健康长大就好,她想通了症结所在,心里也轻松了不少。
而离开病房的丁太在休息一会儿后,也要进入手术室了,钟毓因为临时有点事绊住脚,所以去的稍晚。
她做好消毒杀菌,见先前还颇为活跃的丁太,这会儿不说话了,走到她跟前问道:
“丁太是紧张了吗?”
丁太翻了个白眼,毫不掩饰道:“这冷冰冰的手术室,谁躺着不害怕?万一真出点事,那我女儿们怎么办?”
钟毓姿态闲适道:“你若是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我正好可以休息一下。”
储建文戴着口罩也凑趣般道:“丁太,我也看了院长画的手术效果图,我觉得那个样子的你实在太漂亮了,这个手术还是值得一试的。”
蔡仪中也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他低声道:“我们都做好所有准备工作了,这个时候放弃实在太可惜了。”
郭鹏飞正拿着把手术刀擦拭,他低声劝道:“人都躺到这里了,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反正麻药一打什么都不知道了,有什么好担心的。”
丁太有种任人宰割的感觉,她心里直打鼓,钟毓白了他们一眼,真心实意道:
“虽然我有信心替你做好这个手术,但你现在依然有喊停的权利。”
钟毓这句话说出口,丁太莫名其妙的情绪稳定了下来,她把心一横,闭着眼睛道:
“来都来了,手术继续吧。”
钟毓摇头失笑,侧头示意储建文开始实施麻醉,然后开始做冠状切口沿发际缘切开头皮。
她把两侧切口至耳前,额部在骨膜浅面分离,到达眉弓上缘时切开骨膜,在骨膜下分离。
在于眶外侧缘切开骨膜,骨膜下向下分离达颧骨,颧弓的表面,颞部的分离平面在颞深筋膜的浅面,颞浅筋膜的深面,向下分离直到颧弓上缘。
切开颧弓骨膜后,暴露出颧弓骨质,这一切口可将颧骨及颧弓全部暴露。
蔡仪中边给钟毓做辅助,边问道:“为什么不从口腔入路?这样从侧切牙到第一磨牙之间,龈颊沟上方约0.4cm处,作一道弧形切口,凸面向上,切透骨膜,在骨膜下向上外剥离,经眶下孔外侧,直达颧弓表面,这个切口可以很好的暴露上颌骨颧突,颧骨前面和颧弓前段。”
郭鹏飞顺口道:“那倒不如从颞部切口,从额部发际缘至耳上弧形切口,直达颞深筋膜浅面,再沿该层次向前下方分离,到达颧弓上缘后切开骨膜,骨膜下分离暴露颧弓。”
钟毓面无表情道:“这3种切口都可以选择,但冠状切口暴露充分,可以同时进行面部除皱术,口腔内切口隐蔽,但暴露范围较小,操作不方便,颞部发际内切口适用于颧弓整形,与口腔内切口联合应用可以暴露颧骨及颧弓,对年青不需要同时进行面部除皱的患者来说,这一联合切口比较实用,所以你们在选择的时候,要结合患者实际情况。”
两人受教的点头,钟毓则继续进行骨性结构处理,她在颧骨及颧弓充分暴露后,以下颌关节前缘为起点,用圆规按术前设计的距离,标出设计好的截骨点及需要截除的骨段。
然后按手术前设计于颧弓最突出部位截断颧弓,切除应该截除的骨段,使颧弓形成前后两段。
在于下颌关节前缘锯开颧弓外侧骨皮质,向下按压颧弓的后侧断端,造成下颧弓根的青枝骨折,又同法于颧骨点和颧颌点的连线处切开外侧骨皮质,造成颧弓前侧断端的青枝骨折。
青枝骨折后,颧弓前后两侧断端基本对合,微型钛板及钛钉固定两侧断端,颧弓的高度降低到设计的高度。
一侧的截骨完成后再进行另一侧的截骨操作,最后分层缝合,置引流条加压包扎。
手术进行的很顺利,完全依照钟毓预期设想的那样,当他们推着人出去时,就见助理紧张的走上前问道:“钟院长,我们太太怎么样了?没事吧?”
钟毓拉下口罩呼吸着新鲜空气,稍微缓了会才说道:
“手术很成功,术后仔细护理没什么问题。”
助理这才松了口气,丁太好伺候平时对他们也大方,但她性子说一不二,一旦做了决定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万一手术失败,丁太要是有什么不测,只怕他们这些下面人都不好交代了,尤其是丁家大小姐那边,别看她年龄小,做事的手段比他父母还要老辣,也更不讲情面一些。
钟毓不知丁家内情,也不知道助理的小心思,她做好手术就去办公休息了,哪知刚坐下来电话就响了,她拿起听筒对面传来了周琴熟悉的声音。
“阿毓~你现在忙不忙啊?”
钟毓语气轻松道:“我刚做完手术正在办公室休息,你有什么事可以直说。”
周琴忧心忡忡道:“最近从春很不对劲,他不仅在家里跟我说话时心不在焉,还经常下了晚自习十一二点才回家,我问他还让我别管,你说他是不是学坏了?”
钟毓听的眉头微皱,在她记忆里,从春从未发生过这样的状况,他一直都是很懂事的孩子。
“妈,你先别着急,从春可能是遇到什么事了,他不跟你说也是怕你担心,晚上我给他打电话问问。”
周琴又气又急道:“我怀疑他是早恋了,一定是学校那些不检点的女生把他带坏了,不然他不会这么叛逆。”
钟毓能理解她妈的护犊子,但依照从春的性格,他不会这么不靠谱。
她赶紧安抚道:“妈,你别瞎想,这事我来解决,你别跟从春发脾气免得激怒他,他脾气执拗万一真出什么事就不好了。”
周琴哪能想到这么多,她回忆之前说的重话不免有些后怕,想着从春听他姐的话,有钟毓来处理,应该问题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