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娅于黑暗中转醒。
她感觉到自己被蒙住了双眼,浑身酸软,但身下却还是一片柔软。她动了动手指,试图从梳理出一个可靠的现状——这究竟是有着特殊癖好客人的一场即兴,还是另藏了一件没有被预料到的事情。她安分而顺从地半躺在软褥上,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四周太过安静,没有一丁点儿声音,不论是人的呼吸、心跳还是其他的动静,比如来自窗外的杂音,走动声,人声什么的;也没有一个室内会有的,比如夜晚降临时,被黑暗包裹的那种安全和静谧……她慌张地想起身看看是怎么回事,没有受到任何束缚的手脚像是被妖魔砍去了内里的灵魂一样,不听她本人的使唤。
就像一个梦魇。
她在恍惚间想到,她神智清晰,像从来没醉过似的,没有哪一刻能比得上现在,除了不能动弹,□□像是要睡到天荒地老,偏偏忘记了喊上思想一块安眠。
米娅。有人喊她,米娅,你往前走呀!
是谁?那声音朦朦胧胧的,叫人听得很不真切,但对方锲而不舍地说:你往前走呀!
你是谁?她问,她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出声,那个声音说:你看到了房子吗?
房子?
绿色的房子。
没有……我看到了红色的房子。她说,但奇怪的是,她好像真的看到了红色的房子。木板所盖,散发着一阵又一阵的诡谲香味,只有高等的妓/女才被安吉莉亚允许使用这类香水……
你是谁?她再次问,结果对方唔了一声,我不是活人……曾在罗马度日。我是个诗人,曾把一位义士歌颂。(注)
你是维吉尔?她顿时觉得有些好笑——天大的荣幸哪!传说中的智者跑来给一个妓/女传道了!她便问,你要带我去冥界吗?
你想去吗?那声音居然摇身一变,从低沉而慈悲的男声变为了清脆的少女声音,接着,那声音越来越近,像是附在她的耳骨旁讲话一样……你想来冥界陪我吗?米娅。
这一下让米娅整个人都摔进了惊恐中——那声音分明是艾玛的!
她上牙和下牙开始止不住地打颤,同时在不断督促自己赶紧醒来,她早就知道,梦魇这回事,不过是自个儿吓自个儿!可不论她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于是她听见亡者说,往前走吧,米娅,去到红房子里去,我在那等你,不要不来。
她只好在幻想中往前走,经过一条杂草丛生的小路,来到红房子前,推开门,艾玛正坐在一张桌子前,她生了一张灰白的脸,眉毛耷拉,她没能去见艾玛最后一面,但她想,只有被死亡带走的人,才会有这样一张面孔,平扁,毫无生气,残留着哀怨。直到她惶惑地坐下,艾玛还是一言不发。
为什么来找我?米娅问。那死去的灵魂凄然一笑,轻飘飘地丢下一句:你是怎么想的呢?米娅。
她张开嘴,说话的时候,整整绿烟从她的嘴里往外扩散,这活尸!无缘无故地不肯放过她!
是、是你
自己贪心,艾玛。她皱着眉说,语言不肯利索地从她嘴里出来,你也知道安吉莉亚是什么人!她能勾搭上奥斯蒙德,就能勾搭上更多人……瞧瞧你,阴沟翻船了吧!
她佯装生气道,像述说着什么金科玉律一样:你心有不甘,那有能怎么样呢?你该不会真的以为靠自己就能爬出这沼泽吧?很久之前就告诉过你,别做梦啦!谁不是跪着卖笑的……
那你呢?艾玛飘忽不定的声音又响起:安吉莉亚迟早会老的,等她皮肤松弛,年老色衰的时候,她那么信任你,你理所当然地获得一切……米娅,米娅啊,你怎么能和我感同身受呢?
不,她想大喊,不、不、不!她突然想把这一切都砸毁,她想扑过去掐那死人的脖子:你明明死了,还要来害我!她先敲碎我所有的牙,然后再断了我的后路,她会让我生不如死!打名单主意的只有你一个人,你死了,就不要再来纠缠我!
她扑过去的瞬间,那面容惨白的亡者笑了笑,身上的青灰色的皮肉开始燃烧。一如她最开始时闻见的浓重香味,她化作一阵无法抵御的绿烟,一下子就把米娅连同房子一起淹没了。
她睁大双眼,还没等搞清楚这梦的来龙去脉,就被烟腐蚀成了只能匍匐地上的漆黑影子,等那悠悠火光燃尽,她就无可奈何地回归了黑暗……
……
……
“你知道吗。()”杰森绕了一圈,他捻了一把香灰:我还以为你要搞什么神秘的东方法术,结果你只是在当神棍。?()”
“神棍怎么了,再说我要是有本事召唤亡灵那我为什么我直接问死者。”布莱雷利反唇相讥:“你可以少看点小说吧。”
提姆适当地插入对话,再放任他们漫无目的地聊下去正事就要被带偏了:“她提到了名单。”
“哦,对,名单。”布莱雷利很好心地帮陷入沉睡的米娅又盖了一条毯子,他特意去摸了摸她的脉-->>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搏,确保对方确实是昏着的。
这一类的催眠把戏常见于东亚地区,点燃具有致幻作用的香薰,再通过施加暗示的方式进行催眠,能够让人误以为自己在和死者对话。
他只需要适当出声引导就可以,剩下的内容其实都是被催眠者自己想象出来的。不过布莱雷利不关心米娅到底见到了一个什么样的艾玛,他就是过来套个话。
此处感谢稻草人的贡献,每一版恐惧毒素都第一时间无私贡献出来,并让蝙蝠们白嫖了个痛快,说真的,克莱恩教授太屈才了,就这没有条件也要创造条件的学术精神,他去搞什么不好,反正当美国人就有一点好,只要水平足够,抱个诺奖回来也不是不行。
“听说去,艾玛似乎想去拿一份名单要挟安吉莉亚?唔,不排除是米娅自己的想法。”提姆分析道:“至少她对安吉莉亚有异心,但是没那个胆子去反抗……”
“名单,可能涉及到什么政要吧。”杰森说,嗨,这事太常见了,“而且真真假假,她嘴上说名单,实际上应该指罪证。”
杰森曾经也不是没见过一份所谓的“名
()单”,指控一部分富豪性侵他人,其中有几个倒是确实有其事,但再往下看,靠,布鲁斯韦恩什么时候有这能耐了?
也不排除他这些年的人设塑造太成功,要是名单上没他反而奇怪,他就像个陪跑,什么破事都能扯他一嘴,就连金卡戴珊那一家子的连环瓜都能在小报的描述下搞得仿佛件件缺他不可一样。
虽然有人不太信,并振振有词地在网上发帖声称,单凭布鲁斯韦恩那张脸,他完全不需要用下作手段得到任何人,此言论还得到了大量的点赞——对事不对人地说,这说法是有些狗屁了。
“安吉莉亚有没有贩卖过色/情录像带?”布莱雷利问:“还是有没有和这类的商人合作过?”
美国的色/情产业是一件大家伙都心照不宣的事情,明面上不合法,实际上一些公司有参与过这项产业,大部分都是视频,实际的皮条客大部分还是在地下。
“你还能再试试催眠她一次吗?”提姆突然说:“我还有一些事想知道。”
“似乎有,”杰森回想了一下:“但不一定,大部分都会顺带卖这个,她……不一定。视频通常都会被买主带走,有的人她得罪不起。”
“谁知道呢,也有掐头去尾的那类吧?”布莱雷利说,他扭过头:“你想问什么?不过得先过半小时。”
最后杰森点了一支烟,出去打电话查录像的事情了。第二次催眠开始前,提姆把问题全部打到了手机上,让布莱雷利照着念,毕竟他虽然会拟声,但是没办法像布莱雷利那样学得惟妙惟肖。
他到底是怎么用着他爹的身体也能拟得那么像的?
提姆问了关于艾玛哥哥的情报。
在意料之中的是,艾玛的堕落和她那混账兄弟脱不了干系,正是她的哥哥亚伦把她“介绍”给了安吉莉亚,然后又经由安吉莉亚介绍给了奥斯蒙德当情妇。
在安吉莉亚手下共事过的女人都知道,能去给权贵当情妇,可比不停地辗转在各色“客人”手里要好得多——多荒唐呀!就好像是什么殊荣一样,米娅说,老奥斯蒙德给艾玛置办了店铺,要不是她贪心地——想去分那微薄的财产,她的结局已经比大部分红灯区妓/女好了。
“她真的那么认为吗?”
布莱雷利说,那更像轻声的自言自语:“根据艾玛的经历,她似乎有心上学,为了凑齐学费,她一直在不间断地打零工……”
我们这种人,注定是不能靠自己出头的。米娅如此说,旁人是无法得知她究竟遭过多少难,才自圆其说地搞出那么一套独属于她们这类人的说法,只要有这套说法在,就能达到一些安慰乃至脱罪的效果——布莱雷利无意搞道德批判,谁有罪谁没罪这件事,问他不如去掐朵花数花瓣。他就事论事地认为,这对艾玛这类……尚有上进心的人而言,未免不公。
如果不是兄弟从中作梗,她可能已经改变了命运,也可能因为时运不济,不得不继承了父辈的穷困。
而提姆已经先一步笑出了声,他记忆力一向不错,且注重细节:“她毕竟没看过艾玛的尸检报告——她有相当一部分的伤口,不过是很早以前的……”
提姆垂下眼睑,特意抓下来的几缕刘海盖住了他目光中的锋芒:“老奥斯蒙德有虐待这项癖好,还玩得很花。”
是有些可惜。布莱雷利想,死者的形象随着她的逝去而变得支离破碎,这是常有的。艾玛·柯利福,一部分的她积极上进,试图改变命运;一部分的她有着十足的不幸,还没成年就被卖去给有特殊癖好的老头子当情妇另一部分的她,好吧,像一场永远不会揭盅的臆测:她是接受了这种弱肉强食的命运,决定以同样的方式去瓜分属于自己的战利品?亦或者单纯地想报复,于是费尽心思地想要连同安吉莉亚一块毁灭?
也许他们永远都不会知道了,艾玛终究已经离去,生于哥谭,亦死于哥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