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太太表情严肃,大家相互对视一眼，也大致明白将要发生什么。
果然，在大家都坐下来之后,顾老太太说道：“现在老二他考上童生了,只要以后过了院试,他就是秀才,老二肯定是要继续读书,还有小羊的天赋就更不用说了,老大家我知道你们也想送毛蛋去上学,但这么多人,家里负担不起,我想你们心里也早早就有数，知道我想说什么了。”
“你们几家也都大了，我和你们爹想着干脆就让你们分家好了,你们各自都有什么意见？”
其实早在一年前,顾常林在私塾的情况被闹出来,毛蛋和小羊都开始启蒙认字,今天的结果就已经注定了。
顾家所有人都有心理准备，因而当这一刻真正的到来时,大家互相看了一眼,也没再耽误，都纷纷表了态。
顾老大道：“爹，娘,我们都听你们的。”
顾常林道：“我们也听爹娘的。”
顾老三道：“我们也是。”
顾老太太早早就知道大家的态度会是如何,“既然你们都答应了，那咱们就来说说这家该怎么分吧。”
这话一出，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起来了。
这可是以后安生立命的根本,由不得忽视，尤其是大房和三房，他们都是在土里刨食的，这些东西对他们来说更是尤为重要。
顾老太太道：“咱们家分家早，你们也知道，真要是明目张胆的分家，以后这徭役、赋税可就得摊到你们每一房的身上了，因此我和你们爹想的，只是在私下分好，明面上大家还是吃住都在一起。”这也是村里分家早的人家惯来的手段。
否则的话，本来顾家一大家子只用面对一份赋税和徭役，分家之后，就得每家都面对这样一份赋税和徭役了。
为了减少负担，村里人都是这样私下分。
到时候大家签字画押，结果和在族长们见证下分都是一样的。
当然，像顾家这样分家少的屈指可数，只要不分家，大家长就掌握着全家的钱财等等，一般来说，除非到死，或者一家子矛盾实在太大，否则的话，是不会有人早早分家的。
顾家三房人都没有意见，他们本来也是这么想的，以后如果有谁想单独分出去，也可以直接在边上修房子，看起来都没差，而像是顾常林这种自己在城里就有房的，直接搬过去也不会有人觉得有什么问题。
“顾家的家产就这些，大房要给我们养老，他们就分四成，剩下的六成，二房和三房各自都分三成，你们觉得这个分法有什么问题吗？”
家产的分法历来都是如此，大房要分得多一些，但顾家的家产不能说少，但也没多大特别多的地步，就算是分家，也得顾忌一下另外两家以后能好好生活吧，不能全把钱财都分到大房去了。
杨氏虽然感觉大房有些少，但好歹还是应了。
之后就具体分哪些，大家进行了一个细致的讨论，这一轮花费了不少时间，不过等确定的时候，三房人都觉得不错，没人觉得不公平，包括老两口的养老问题也都商议好了。
这些大头好了之后，顾老爷子咳嗽了两声，将因为分家而陷入喜悦的几人注意力拉了回来，“老二啊。”
老爷子叫着顾常林。
顾常林立刻道：“是，爹。”他知道老爷子是想跟他说什么。
果然，顾老爷子开口道：“这分家是分了，而且对你们三兄弟来说，也分得很公平，但是在之前的这么多年里，老二你是得这个家花销最多的人，爹知道你一向都聪明，以后未尝没可能考上，爹是希望你们三兄弟就算是分家了，以后也都好好的，感情不要就这么散了，有什么事也能互相帮着忙。”
“以后你有出息了，在你自己有余力的情况下，也多看顾看顾你两个兄弟家。”
顾常林直接答应下来，“我会的，爹。”
他没觉得这要求有啥，各家不都是这样，而且他们兄弟从小一起长大，情分是有的，只要不过分，他并不介意这一点。
当然了，真要是敢得寸进尺，他也不会毫无脾气。
顾老爷子点点头，又对大房和二房也说了些话，大体也都是大家都是一家人，不要分了家就生分了，人多团结在一起，力量才会更大等等，也说了以后哪家要是出息了，都看顾下另外的人，但自己也都要注意分寸等等。
不得不说，老爷子还真是不偏不倚，说话也能让人听进去。
之后，这个家就当真分了。
只是暂时性，譬如厨房做饭这些也还都在一起，看着和往常的区别不大。
不过以后大家赚钱了等等，就再也不用交到公中去了。
分完家，各自都很兴奋，公中的钱财这时候也全都给各房分了，当然，老太太他们两口子肯定得留下一部分，毕竟他们的年岁还不算特别大，总不能每次花银子都指望着等孩子们孝敬吧。
大家拿着分好的银子、签好的契约都回房再夫妻俩自己说话了。
分家这等严肃的事情，自然是没有顾熠等小辈参与的份了，他和毛蛋几个都被家里的大人暂时支出去玩了。
等回来的时候，分家已经结束了。
他在书房找到了顾常林，“爹，你什么时候回私塾啊？”
顾常林道：“明后天吧，得先上去把你读书的事情给确定下来才行。”
顾熠问道：“爹能给我说一说齐夫子的私塾里如何吗？”
一直生活在村里，消息来源确实不太方便，顾熠知道，他爹娘在正常情况下，都不会愿意让他去他爹所在的那间私塾，因为都不想让他去受罪，但顾熠也是同样，他也不想让他爹被人欺负，所以更想自己到那边看着些。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先了解了解情况，然后才好对症下药。
顾常林自然不吝于给儿子讲解，把齐夫子的私塾说了，连带着他自己私塾里的情况，也因为顾熠好奇，也给说了一大堆。
说完，他道：“你别看我在的那私塾富家子弟多，但实际上这种私塾是最难混的，没有和他们同等的家世地位，就很容易被人看不起，还不如在齐夫子那边比较好，爹打听过了，那边私塾的学子相处都还不错。”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纷争，但那边多是些平民子弟，不用怕平时怎么得罪人了。
顾熠立时道：“爹在私塾也会被人看不起吗？”
顾常林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摸着儿子的脑袋叹了口气，“这其实也是在所难免的，咱们家这样的条件，在还没有足够的能力之前，必然是要受些委屈，等以后咱们考上了就好了。再说了，富贵险中求，咱们城里那院子就是爹在那些人身上挣到的，这都是有好有坏的事，爹并不后悔。”
两家私塾的距离不远，难免会有碰面的时候，顾常林就算不太想在儿子面前丢脸，也不得不说了。
再说了，让儿子提前知道一下这个世界的不容易也是一件好事，既然出来接触外人，不可能总是会面对善意。
没有人会一直护着他。
顾常林回想自己这一生遇到的那些事，颇有些感慨。
但他不知道，有些人，注定跟他不一样！
“你别担心爹，爹是大人，会自己处理好一切，但你年岁还小，在齐夫子那边读书才是最好的。”
在顾常林满目的关心下，顾熠到底还是没有再强行闹着要跟他爹一起，“好。”
两家私塾离得也不远，他到时候一样可以出手，不在一个私塾便不在吧，等把那些人全都解决了，他爹没有后顾之忧了，父子俩就可以在一起读了。
嗯，这样的话，他整个童年都能有父亲陪着一起长大，以前现代的那些孩子，还得上学和家长分开一整天，但他不一样，他能跟父亲一起上学！
顾熠心中满是骄傲。
他以前虽然没有爹娘，但这一世，他的爹娘可以给他双份的陪伴。
他发现，他开始期待那一天的到来了。
第二天，顾常林就和朱巧娘说好，带顾熠去城里弄一下报名读书的事。
顾常林对这些很熟悉，直接自己就能带顾熠去解决，虽然已经分家了，但是顾常林和朱巧娘都暂时并没有全家一起搬到城里去的打算，两人商量着等日后稳定下来，如果银钱足够的话，再搬过去。
现在先不急。
进了城，顾常林就带着儿子往齐夫子的私塾而去，齐夫子的私塾是在顾常林就读的私塾前面一段路上。
他们需要先经过顾常林读书的地方再往前面去。
想到自己前两天激动的跑回家，都还没来得及向夫子请假，顾常林路过私塾的时候难免探头探脑，有些畏畏缩缩。
他生怕被夫子给逮到了。
但人有的时候，就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顾常林还没来得及庆幸自己运气好，就听得后面一阵熟悉的嗓音，“顾常林。”
“诶，夫子。”顾常林下意识脸带笑容，嘴里叫的挺甜。
顾常林所在私塾的夫子姓郑，是一个面容看上去有些严厉的夫子，不过面硬心软，顾常林这一年重新开始努力学习，没少去找夫子讨教，人家夫子看他好好学，便也就在认真的教他。
所以顾常林对夫子还是比较敬重的。
顾熠也随着他爹转身，他看向那夫子，没什么太多的想法。
郑夫子正肃着一张脸看着顾常林，“你这是考中了童生，就不来读书了？回去几天也不来请个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