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可以互相抵消、一笔勾销而消泯前尘往事的便宜事情,所以,就算
沈夜白的下颌和肩膀都打着石膏包着绷带,从肩膀往上都不能动,整个人看起来就是一个高度截瘫的重症病人。下颌的骨伤让他张嘴都成了问题,吃饭麻烦,连说话都特别麻烦。
但是,对于父母要与顾家的妥协,他坚决不干,因为嘴巴不能动,所以他就使劲的眨眼睛翻白眼,见没人理他,便用双腿踢得床板啪啪作响。还不同意这个大孩子的意见,他就用一种开口度极小的方式开口道:“你们要是不听我的,我就咬舌自。”
虽然不知道咬舌能不能自,但沈夜白的架势很吓人的啊,舌头伸出了一大截,闭着一只眼就像是
沈老爷看着孩子气的儿子,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最终唉了一声,道:“一个是你的妻,一个是你的妾,总之都是你的,这事情还是你自己决定吧。但是,非但万不得已,不要损害家族的利益。”
于是,得了父亲的鸡毛令箭,沈夜白有恃无恐,直接写了一个离婚协议书用漂亮的楷书签上自己的大名就直接寄到了顾家。阿秀不太明白,问:“我看现
深受西方民主法制思想影响的沈夜白回答:“这个婚姻的结合已经不是我们自愿的了,怎么可以再剥夺了离婚的自主权呢?”
唉,这种民主法制的合同形式真的是很害人啊,如果沈夜白没这种破想法,说不定早就和顾疏玲撇清关系了呢。
那份离婚协议书被交到了顾淮深手上。他看着那长达五页的白纸黑字觉得头疼,目光只落
凡为夫妇之因,前世三生之缘,始配今生之夫妇。若结缘不合,比是冤家,故来相对。既以二心不同,难扫一意,归会及诸亲,各还本道。愿娘子相离以后,重梳蝉鬓,美扫蛾眉,巧逞窈窕之姿,选聘高宫之主。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顾淮深笑,
顾淮深将合同丢抽屉里,上了锁锁住,能够活动的右手敲了敲桌面,道:“虽然我心里是想你们从此陌路毫无关系的,可是阿玲既然放不下,我又有什么办法呢?她若是见了这鬼东西,怕是又会闷
颇有道理啊。所以,顾少帅就心安理得的截胡了沈夜白的离婚协议书,装作什么都没有
这日子也是过得很巧合啊,顾大帅仍
所有人都说护妹狂魔,都说兄妹情深,那么,他们便情深,兄妹情深吧。
春寒仍
顾疏玲本是不愿意出来吹冷风的,是顾淮深说四处走走呼吸新鲜空气才有利于身体康复。于是,顾疏玲便裹了毛茸茸的外披到了这室外。
不起风还是暖的,毕竟日头还不错,可是一走到了水边,再遇着妖风,那就冷得缩脖子了。
顾淮深手臂上的伤差不多痊愈了,只是断掉的肋骨还得养着,他是闲不住的,不愿躺着,便来吹吹风晒晒太阳。
见阿玲冷得缩脖子,他自己也心疼,看来那一次的梁家巷之旅实
当时根本没有考虑这一点,但现
见顾疏玲着实畏寒,顾淮深便让小厮去拿个暖手炉来,自己却早先把凉亭里布置一番,三面都用了布幔挡着,里面却铺了毯子,置了火炬。
顾疏玲捧着暖手炉,跟
有时候,明明知道前方就是火坑了,可因为别的地方都寒冷如坚冰,所以,哪怕心里再理智再抵制也无法控制身体的本能反应,也还是会义无反顾的往火里闯。而对于一个女人而言,理智意味着坚强和痛苦,更多的却是矛盾,所以这么一来便不难理解为什么顾疏玲明明无数次的告诉自己要逃离兄长的温柔却还是一次又一次的趋近和依赖那温暖。
到了凉亭里的时候,顾疏玲委实有点儿吃惊,她环顾一圈,目光落到脚下厚厚的毯子和温暖的红泥小火炉上,又瞧着那火炉上煮着的茶,不禁哑然失笑:“兄长这是……
顾淮深莞尔道:“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说着还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自己也
顾疏玲哭笑不得,那个威风凛凛的少帅怎么变成附庸风雅的儒士了?莫不是自己还
顾淮深脸上那种温文尔雅的笑容没有持续两分钟便破功了,因为他
茶倒是好茶了,武夷山的大红袍,水也是山里的醴泉,至于火炉和茶具那也不差,但出来的茶水的成色却让人吃惊。无法形容的颜色和质感,但如果熟悉马的人或许看到过病马的尿液,虽说不雅,但是……也就是这种感觉了。
顾疏玲看着这成品,也笑:“兄长没有煮茶的天赋啊。”
“唉,俗人一个嘛,我真的已经力了。”
“兄长这都是跟谁学的啊?以前连茶都不怎么碰啊,怎么心血来潮想起煮茶了?”
顾淮深总不能说是因为觉得阿玲你喜欢那种文质彬彬的书生气质所以自己特意跟张银学了这一招想来露一手,没成想到装x失败了吧?他尴尬的笑:“哈哈,跟一个朋友学的,那也是半桶水,所以我就连一滴水也没有了。”
顾淮深煮的茶是没眼看了,看来这种事情也是附庸不来的啊,便让人把这看得心累的东西搬下去,让取了一壶清酒来温,这才没有前一次的失败。
顾疏玲会喝酒,而且很克制,一般不会醉,但她并不喜欢酒。人都说借酒浇愁,可是酒醒之后呢,愁绪还
这场景,若是旁边有人抚琴吹笛,外边有白雪纷飞,倒是真有些古朴的氛围。
然而,没有清音,没有白雪,只有一壶清酒,两盏酒杯,三点寒鸦,四方天地,五树枯枝,六椽清风,七分醉意,八面心窍,九颗银珠,十足心意。
顾疏玲看着轻摇的光秃秃的枝,淡淡开口:“春去秋来,花谢花开,它们都是如何度过这漫长寒冬而不被冻死的呢?这样的轮回,是否就叫做循环往复生生不息,是不是就是人们口中的长生?”
顾淮深心里咯噔一声,长生二字连同沈勤跟他讲过的那个秘密一起重重的敲击他的心坎,这里面包含的对未知的恐惧和对心爱之物的保护让他有点儿慌乱。他僵硬了一下,然后放下酒杯,清酒
“那兄长,你可听过?”
“听过什么?”
“长生不老啊,”顾疏玲抬头,太阳还
顾淮深并不理解阿玲的话,他只晓得这个故事,同时觉得或许这是个暗示。但他始终认为阿玲不可能知道山洞里的秘密,或许,沈勤或者南琴的只言片语中无意透露了些许,但仅凭这个,阿玲也不可能获得整件事的全貌。
然而,顾疏玲却说了下一句话:“滞留南京的时候,我顺便去了趟湖北。”
从南京到湖北,这并不顺路,而且相距甚远。就算白城当时没有战事,顾疏玲也无法按时赶回,因为从湖北一个来回便需要很多时间,所以,她滞留的两个月,并不是滞留南京,而是趁乱去了别处。
而湖北,湖北房州,房州洪家。
这才是她此行的目的。
闻言,顾淮深大吃一惊,上一次谈论这个的时候,阿玲不是已经相信了他并且不再追查了吗?怎么事后却自己又去了一趟?难道,阿玲早就晓得房州隐
他虽遣人去了房州,但最近事情太多,他早已忘了这事儿,这猛然提到,他才想起来,而且,那个人似乎还没有回来……
顾淮深惊讶的看着顾疏玲,秀眉一挑:“阿玲你……”
“是啊,我没有放弃,我还
所以,顾疏玲前往南京根本就是一个幌子,沈老爷想
反观那种被标榜着心机暴虐的人,其实才是真正的性情中人和善心人。就像顾淮深,所有人都说他满手鲜血罔顾人命,但其实大多数时候他都很同情无辜保护百姓,只要这些事情不与阿玲冲突。
听到这里,顾淮深苦笑,他本以为阿玲也像自己待她一样的对自己,不欺不瞒,不用不骗,可是,她却已然不愿像从前一样的信任他。是这其中的感情淡了,还是他的姑娘已经有足够的能力可以自己去寻找真相?他更愿意相信后者。
他问她:“你,都知道些什么?”
“洪家的祖上是宫廷里的匠人,专门为皇家制造巧的赏玩物件。也正是因为这个,他们才会知道那个荒诞的长生之事,并且,才有那个象牙印章的醒示机制。”
“象牙印章里
“印章的特殊材质和做工可以预知洪家女儿的生死。同时,它出现的地方也就代表着那里有人痴心妄想谋图长生。但是,家族并不一定能够传承下去,因为战乱灾荒和朝政等等关系,很多秘密开始失传,所以,到了南琴父辈的时候,他们已经不太清楚其中关节了。迷迷糊糊的,又因为家道中落南琴离开了家,辗转遇到了沈勤。而那枚印章,也一直带
顾淮深点头:“既然秘密都已经失传,那么阿玲,你是如何得知的呢?”
顾疏玲脸色微白,眼睛望着远方,脚踩了踩地面:“活人不知道的,死人却可能晓得。”
“你是说……盗墓?”顾淮深瞪大了眼睛,觉得惊讶无比,阿玲居然会……
“嗯,我找了一群盗墓贼挖了洪家先祖的墓,我从里面拿出的陪葬上知道了这些,同时也明白了这白城到底隐
说来很是巧合,印章出现的地方代表着有人
而现
“是。”
“我知道你怕我卷入乱局,可是这已经是一个非常大的局了,生
“对错无关紧要,只要阿玲还是阿玲,这一切都不会变。”顾淮深笑对她的眉眼,“管他天翻不翻地覆不覆,只要还是你,一切都无关紧要。”
无关紧要么?顾淮深,你可晓得自己到底许下了怎样的诺言不?你又可知道那幕后的隐情是怎样庞大而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