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疏玲第一次觉得,手里握着别人的把柄就像是握着苍生的命脉,莫名有一种胸有成竹运筹帷幄的得意。
尤其是,她面对的人还是滴水不漏的狐狸沈勤。这样的欣慰和得意就更加深厚了。
这一次不是沈勤的书房,而是蔷薇花旁的秋千架,算得上是顾疏玲的主场,她也相信,如果文竹
花园早就被打点过了,这个时间里,除了她想要的人,其他的没有一个人会踏进来。她便是要
沈勤如约而来,便见她穿着青色的棉布衣裙坐
沈勤道:“少夫人要我来,想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对了,顾疏玲便是以“有要事相商”为由把他约出来的,而她说的要事,要么是有关于账本的,因为这关乎着顾家的益;要么是关于阿秀的,因为这关系到她
至少沈勤是这样想的,顾淮深远
可是,他还是低估了她。
“嗯,很重要的事,要不然就不会麻烦沈管家了。”由于感冒,她的声音有些哑,听起来与平时有些不同,但她指了指花间的矮凳,“说来话长,沈管家请坐吧。”
沈勤说不必,便站着就好。顾疏玲也不
顾疏玲一手摸着猫儿,一手扶着秋千,道:“听说,沈管家最近有些烦恼。”
“哪里是最近啊?我一直都很愁,愁得头
“能者多劳,自然也多愁。”她早就知道沈勤能说会道,毕竟能够
九月的天气哪里来的梅花?她暗指的其实就是那白纸梅花,那枚印章。
果然,一听到这句话,沈勤的眼神已经变了,杀气和冷意包裹着他。可是他却这样道:“秋天哪来的梅花?少夫人怕是
“不,分明是有的,一年四季都有,白色的背景,红色的梅花,却是从象牙白的枝干上开出来的。”
是啊,纸是白色的,印是红色的,背景和花朵都有了,而生出梅花的便是那象牙的印章。
沈勤的面色又变了,他注意到近期有好几张印着红梅的白纸,甚至还有一次,
这样的图案,像极了他手里的象牙印章印出来的图案。可是,印章从不离身,根本不可能
虽然外面都传,说只要有那枚象牙印章,白城的商户乃至保安团军方都要给三分薄面,还有人说凭借这印章就可以调动沈家名下的资产。然而,这是假的。这只是枚私印不是公章,没法全权代表沈家,更不可能就凭这么小小的一份印章就可以调动沈家的万贯家财。
但是,市面上都是这样传的,传了好多年了,道听途说,越说越真,就有更多的无知者把谎言当作真话。就连阿秀和沈夜白也因为相信了这种浅薄的谣言而萌生过偷盗印章的想法。
然而,假的就是假的。如果有人真的能够做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印章,还是为了钱财,那么听起来未免太过于冒险。更何况,这个人并没有复制那最关键的能够证明身份的篆字,这就说明,这个人为的才不是钱。
那么,就是为了这个印章背后的秘密了。
沈勤打听过报纸上那幅白纸梅花的美术图画,可是报馆的人却说不知道。那是匿名投稿的画作,也不高明,但因为最近
是的,那不是印章盖出的图案,而是用笔画上去的图画。而且,那梅花是反的,成镜像的,很有可能就是
而真正见过这枚印章,且知道盖章的图案的人,也不过几个,还大都是
沈勤也怀疑过顾疏玲,可是当时的印章是握
所以,管半信半疑,但是沈勤还是不得不打消对她的怀疑。
可是,沈勤万万没有想到,那张已经被他撕成碎片的白纸梅花的最关键的地方却被猫儿打滚时粘
文竹死后,顾疏玲一时之间悲愤交加,又因为疑惑而把自己关
设了圈套并把人困死其中的沈勤自然是去瞧过那些遗物的,他也怕一个失算而被死人摆了一道,所以,他亲自盯着,借拾遗物的名头搜遍了所有可疑的物品。没有蹊跷,也没有留下任何暗号或者暗示性的东西。
然而,他没有想到,这提示性的遗物居然被顾疏玲找到了。
因为谁也想不到,文竹居然会把提示放
是了,文竹把东西放
顾疏玲回来之后,
顾疏玲取下瞎瞎脖颈上的项圈的时候,从那皮革里取出了一小块被折叠得几乎看不出来的绢布。因为体积和颜色的原因,如果不取下项圈是根本看不出来的。
而这块小小的绢布上却写着几十个小字。实
顾疏玲这才意识到这项圈的重要性,几乎全部剥开来一一检查,而那里面,只有这小块绢布。而那绢布,几乎黑得像是瞎瞎的毛,她费了很大的劲儿才
的确是文竹的笔迹,寥寥数十字便已说出了太多顾疏玲可望而不可知的隐情。比如,文竹是因为姑姑失踪所以才到了白城,又因为怀疑姑姑被沈勤所害,所以才会单枪匹马的闯进沈勤的书房而着了他的道。又比如,这白纸梅花跟房州一户姓洪的人家有关,而这其中有隐
而她却没有说,那到底是个怎样的秘密。
并不是文竹忘记了,而是她不能说,想必是事关重大不能开口。而这一点,又侧面映证了她宁愿承认自己是张家的奸细也不敢揭露这个秘密的事实。
所以,这个姑娘不是自愿赴死,也不是视死如归,是不得不牺牲自己的命。因为有一个绝对不能被人知晓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必定与沈勤有关。
其实,
没有哪个人不求生反求死的,若不是到了无路可走的地步,文竹不会想死的。
所以,她才会留下那暗示性的绢布,虽然不知道这样的做法到底是为了什么。从文竹临死前的话来说,她应该是不希望这个秘密暴露出来的,可是她却还是留下了后招,这未免有点儿自相矛盾。但细想一下也不是不可能,毕竟这暗号是
就是因为文竹之前留的那一手,顾疏玲才能找到蛛丝马迹并顺藤摸瓜,虽然她所看到的也不过是真相的冰山一角。
她将仿制的象牙印章放
她看着面色大变的沈勤,淡淡的道:“沈管家,你看这梅花可还能入眼?”
沈勤白了脸,他一直以为此时的顾疏玲已经是失道者寡助,认为没了顾淮深的相助便是孤掌难鸣翻不起一丝水花的,而又因为他自信她没见过印章的全貌,所以一直没有把她列为重点怀疑对象,可是,现实却狠狠的打了他一巴掌。
他哑然失笑,从顾疏玲的表情,他知道,她已经知道了些什么。果然,女人都是善于伪装和说谎的,且是不能小觑的。早知如此,他就不该突
沈勤疤痕密布的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虽然他的声音并不可怕,但那样的低沉沙哑却让人胆颤。他说:“象牙的东西,好歹也值些大洋。我这样一个管家财迷,如何入不了眼?”然而,他也迷惑顾疏玲为何会做得出这印章,“只是不知道少夫人是从哪里淘来的东西?”
“不是淘来的,是我画的图,找人做的。”她把印章抛给沈勤,然后道,“其实你我都心知肚明,不需要再
“呵,少夫人以为,我真的会告诉你么?”其实他也已经承认的确有个秘密,且与这象牙印章有关。
“我觉得你会的。”
“你凭什么这样以为呢?你觉得自己掌握了什么,又有什么资格知道我的事情呢?”
顾疏玲摇头:“不,这不是你的事情,这是文竹、是荃娘、是我是所有人的事情。”
“你居然查到了荃娘?”
“房州洪家,荃娘。”顾疏玲道,“我不仅知道荃娘,我还知道,你跟沈安有莫大的关系。就是你,
沈勤忍不住哈哈大笑,丑陋的脸颊如同一朵沟壑纵横的花,竟笑得颤抖了起来。
而顾疏玲居然还能淡定得下来,一边撸猫,一边有条不紊的分析着她所了解到的事情:“荃娘就是沈安的妻子,可是后来因为某些事情被人陷害,差点儿死了。她当年
“很好,很的推理。”的确很好,也挺符合人物关系的,可惜,都是错的。沈勤本还疑心顾疏玲果真察觉到了什么,现
“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告诉我那背后的秘密,要么,我就把你的所作所为告诉沈老爷,看看他会如何对待杀死了自己儿子的人。”
沈勤又是一阵狂笑,眼神一冷,道:“我也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自己去死,要么我送你去死!”
说罢,沈勤眼中爆出一阵冷光,荡漾的杀意激得瞎瞎猛地跳起,尾巴竖起,浑身的毛都炸开了,像是被雷霹中了一样,整只猫都拱成了一个桥的形状,凶狠的喵喵乱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