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哼,就你一个小屁孩,还没资格听伟大的格雷船长亲自演唱的歌。”
格雷得意一笑,将录音贝递给乌塔,“礼物,是我偶然间捡到的录音贝,里面有很多歌,可能是几百年前的歌手演唱的吧。”
——其实是系统抽奖得到的纪念品,里面存储着《海贼王》所有的主题曲。
乌塔愣愣看着手里漂亮的螺旋贝,试着摁下按钮,又是一首新的歌被播放出来,旋律轻快,充满朝气和积极乐观的情绪。
“收集全部的梦想。”
“寻找渴望的东西。”[1]
不过演唱的声音换成了男声。
歌曲结束,乌塔像是得到什么宝贝似的把录音贝捧在手里,“你真的要送给我吗?”
“嗯,送给你最合适,希望你以后,能把这些歌都演唱出来。”格雷笑着拍拍她的脑袋。
乌塔有些犹豫,“可我不知道他们都是谁,如果唱出来,别人会觉得这是我做的。”
“那你就在发歌前说明好了,就说......这是从音乐之岛的废墟里找到的乐谱好了,你只是负责演唱。”
“这样真的可以吗?万一他们不是音乐之岛的人呢?”
——他们甚至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格雷笑出声来,“音乐就是为了给人听才创造出来的嘛”
乌塔沉默着思考片刻,才郑重点头,“我明白了,格雷船长。”
一阵冰冷的海风自远方吹来,刮来时化作柔软的暖风,轻轻吹起乌塔两侧的头发。
“格雷船长......”乌塔趴到自己膝盖上,侧头看向这位相处了数月之久的海贼船长。
黑发船长的手臂搭在后方更高的台阶上,看着天空的神情慵懒惬意,耸起的肩膀下,敞开的衬衫领口中露出骨窝明显的锁骨。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刚才的风让乌塔想起很小时候,“这个问题我也问过香克斯。”
格雷挑了下眉,“说说看。”
“格雷船长,风是从哪里吹来的呢?”[2]
格雷微微睁大眼睛,有些惊讶乌塔居然会和香克斯讨论这么...这么深奥的问题。
“你先说说香克斯是怎么回答的?”他有点好奇,那个红发香克斯是怎么回答的。
但乌塔没上当,“你要先自己回答,我才能告诉你香克斯是怎么回答的!”
——
那是三岁的一天夜里,因为中午睡了很久,晚上乌塔怎么哄都睡不着。
香克斯便抱着她去了岛上,无论是对大人还是对孩子,那都是一个难忘温暖的夜晚。
“呐,香克斯,风是从哪里吹来的呢?”
“谁知道呢,从海的那边吹来的吧。”[3]
香克斯仍还记得自己当时的回答,他抱着小小的、像个糯米团子的孩子,像是抱着一件脆弱的珍宝。
罗杰船长他们捡到自己和巴基的时候,会不会也这么想呢?
对香克斯来说,乌塔的出现总能让他回忆起自己在罗杰海贼团的时光,尽管如今已经物是人非。
这算是一种传承吗?
他笑了笑,却又很快收敛起略显苦涩的笑容。
他把自己的女儿丢弃在一座孤岛上,用残忍血腥的理由伤害了一个全身心信任他的孩子。
“雷利前辈......”香克斯看向身后,香波地群岛的风吹来一阵红树特有的气味,他系起的左侧空袖飘飘荡荡。
“哪怕胜算是零,我也不会放弃乌塔的......这一次,绝对不会。”
雷利轻笑了声,“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风从哪里来啊......”格雷像是遇到世纪难题般,仰头沉吟片刻,“嗯......”
乌塔撇撇嘴,“需要思考这么久吗?这又不是一个很难的问题。”
“思考这么久恰恰说明我在认真思考你的问题啊。”
格雷很清楚,乌塔问这个问题,不是为了让他解答科学,这个世界也没办法完全套进他之前的科学体系里。
动了很多脑细胞后,格雷终于摆烂,放弃去捋顺那些高大上的中二语录,只是随口道:“从它想来的地方来,往它想去的地方去,主打的就是一个无拘无束嘛。”
“唔,从它想来的地方来......”
乌塔还没认真思考其中的含义,格雷就又问道:“该你了,香克斯是怎么回答的?”
乌塔眨眨眼,认真道:“香克斯说风是从海的那边吹来的。”
“哪边?”
“那边。”
“那边是哪边?”
“那边就是......”
台阶上沉默一阵,两人“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格雷得意洋洋的,“我字数多,我赢了。”
“这又不是什么比赛。”乌塔稍微正经了点,“格雷船长,如果...如果我之后下船,你们会想我吗?”
“完全不会哦”
“......哼,我才不信呢。”乌塔又问。
“那你说,如果我之后还是红发海贼团的一员,还能唱歌吗?我是说,给全世界唱歌的那种。”
“为什么这么想?”
“我是个海贼,给平民造成大多苦难的也是海贼,这样的身份,我真的有资格去拯救谁吗?”
“说得是啊,那你就去当革命军吧。”格雷说得轻飘飘的,像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
如今革命军还是在暗处活动,想要找到他们难于登天。
反正乌塔马上要下船了,要头疼就让香克斯头疼去吧。
格雷觉得——至少在他对这个世界的理解中,革命军的确是为了平民考虑,比起海贼,它似乎更适合乌塔。
乌塔是个有些理想化的孩子,曾经被保护的太好,见识到的都是梦幻般的童话。
她需要多看看这个世界的真实。
另外她的梦想——为世界带来欢乐幸福,似乎也更适合去救赎那些遭受到压迫和苦难,濒临崩溃的平民。
乌塔有些茫然的歪头,“格雷船长,革命军是什么?”
“这个说起来有些复杂,不过时间还长,我可以从头给你讲。”格雷揉揉她的脑袋,“话说你们,想一直藏在那吗?”
乌塔眨眨眼,顺着格雷的视线看过去。
艾斯和路飞从楼梯拐角探出脑袋,后者脑袋上还顶着一条毛巾。
显然是洗过澡没多久的样子,发梢还在向下滴着水。
格雷示意他们过来坐,随后将手掌压到两人微炸起的脑袋上揉揉,收回时,两人湿漉漉的头发便彻底变得干爽。
“你们两个到底偷听了多少啊!”乌塔愤愤不平的抱怨。
路飞笑容灿烂,“从唱歌那里,话说那两首真好听,我还想再听一遍!”
说着,他伸手要抢乌塔手里的录音贝。
“哼,这不是全都听到了嘛。”乌塔抱紧自己的礼物,“等会再听,我要先听格雷船长讲革命军是什么!”
格雷笑笑,“说起革命军,我们就要从天龙人开始讲。”
从天龙人到世界政府,从加盟国到天上金,从平民的苦难到革命军的宗旨......
三个孩子听得很认真。
格雷不知道他们能懂多少,但把这些东西搞清楚是有好处的。
至少在看到不平之事时,他们会知道这是为什么,而不只是茫然和不解。
他讲了很长时间,这些枯燥的内容显然不比惊险刺激的冒险有意思。
路飞和艾斯在中途打了个哈欠,相互倚靠着沉沉睡去。
乌塔则听得很认真,眼睛里带着些许思索和疑惑。
到最后,格雷强调道:“乌塔,你现在还是个音乐学徒,在没学成前,你有很多时间去亲眼看看这个世界,所以不需要现在就做出选择。”
“如果这样能为平民带来欢乐幸福的话。”乌塔坚定道:“那我想去当革命军。”
“乌塔,下船前,这是我教你的最后一个道理。”格雷握住乌塔的手,举到她面前。
“无论别人对你说出什么样的观点,你都要让自己彻底冷静下来,安静至少一分钟,再去思考对方的观点是否符合你自己的利益和理念。”
“为什么?”
“因为这样,很大程度可以避免你脑袋一热,冲动做出决定。”
乌塔抿起嘴唇,严肃了大概一分钟,“你说得对。”
“嗯,这就很好。”格雷松开她的手,将另外两个熟睡的小孩抱起,招呼道:“走啦,睡觉,估计明天就能到香波地群岛了。”
“嗯!”乌塔连忙跟上,仰头看着趴在格雷肩膀上的两个脑袋,得意洋洋说道:“我很棒吧,格雷船长,我都不需要你把我抱回去!所以我才是姐姐!”
“是啊,你很棒。”格雷冲甲板三人示意一下。“我们回去睡了,辛苦你们。”
威尔在兜帽阴影中开口,“不辛苦的,船长。”
“船长晚安乌塔也晚安”希亚挥挥手,一脚踹开想要趁机出老千的艾布纳。
甲板上的吵闹在舱门关闭时逐渐消失,走过船舱长长的走廊,格雷将路飞和艾斯送回卧室。
乌塔和他们的卧室之间只隔着戈登的卧室。
这个时间,戈登已经睡下,圆形舷窗里漆黑一片。
乌塔背着手站在走廊上,看着自己的鞋尖来回碰撞,在格雷走出时,她抬起头,笑容灿烂的道了声“晚安”。
“要不要我把你抱回去?”格雷蹲下身,张开手臂,披风在身后叠起波浪状的折痕。
乌塔愣了下,不自在的避开视线,脚步踟蹰在原地。
“......我...我已经是个大孩子了,再说...再说只有这么几步......”
“几步路也是路,只要累了就可以依靠大人,这是身为孩子的特权。”
格雷抱起她拍拍后背,“晚安,乌塔。”
“嗯,晚安......嘿嘿,格雷船长。”哪怕表现得再怎么开朗大度,乌塔都还只是一个渴望关怀和爱护的十一岁孩子而已。
她趴在格雷结实可靠的肩膀上蹭蹭,在格雷看不见的地方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时间已经很晚了,乌塔盖好被子,抱住格雷送的玩具熊,很快沉沉睡去。
格雷脚步无声的关灯关门,走廊上的壁灯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
空气中,轻轻响起一声叹息。
他明白这种感觉,努力表现得更懂事、更坚强、更若无其事,其实内心很希望别人能看看自己。
乌塔、艾斯,或者说被抛弃过的、不被喜欢的孩子,都会用这种若无其事来保护自己。
他们的拒绝,与其说是别扭,不如说是被伤害过后,对‘爱’的茫然无措和深层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