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冬日,复州便是东北风绵绵不绝,或阴或雨,十几日都难见晴天,卫蔷来之前下了两日的阴雨,处处都透着几分阴冷。
薛惊河的房中放了几个火盆,一进去便觉身上的湿气往外跑,身上的汗毛都舒展开来,卫蔷身上的衣袍还是从云州穿来的,甚是厚重,她站了站就将罩袍脱下放
屋中长弓
有一男子正站
“听闻南吴借道荆州,我自然要来看看。”卫蔷走到床前看着躺
站
萧唤城的话未说完,就听见薛惊河的呼吸声逐渐加重,他摸了一下薛惊河的脉搏,连忙要将薛惊河的身子扶起来,一边的卫蔷比他快得多,坐
见状,萧唤城拿起木片撬开薛惊河的嘴让他不至于呼吸受阻,又
为了诊治方便,薛惊河身上未着衣衫,即使这般昏迷,健的臂膀似乎也
拔针之后,薛惊河的呼吸渐缓,卫蔷将薛惊河身上的被子拉上来,问萧唤城“他还有多久能清醒”
萧唤城犹豫道“许还要一两个时辰,薛将军就算清醒过来,只怕也说不出话。”
卫蔷点点头“好,我
点点头,萧唤城道“元帅,薛将军身上中的乌头之毒实
“萧医官只管放心。”卫蔷笑了笑,“从来只有我让旁人生不如死的,不会中了旁人奸计,听闻你多日废寝忘食,还请去歇息片刻。”
看了一眼薛惊河,身上穿着黑色衣袍如今已经被世人称作“北地之主”的女子缓声道“薛将军的性命还要萧医官用心,灵素阁里的伤患也要萧医官用心,若是倒下,只怕牵连甚广。”
待萧唤城退下,卫蔷叹了一口气,斜倚
她自幼就不是个让人省心的,偌大西京城里都知道她这个卫家二郎君好逞凶斗狠,偏偏有几分神力,一票纨绔带着仆从围着都打不过。
那时兰陵薛家式微,薛重这个庶子虽然以军功立身,因为申荣不喜定远公一系,也从北疆定远军中调去守淮河一线,可谓是前途未卜。
他家中妻儿
也是因此,薛惊河
八岁的卫蔷比过了十岁的薛惊河矮了一个头。
比卫蔷高一个头还大两岁的薛惊河被卫蔷踩
卫蔷的长兄卫铮
看着薛惊河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你天天夸你大妹妹好,她怎么那么凶啊。”
卫家大哥看了屏风一眼,只能放下兵书陪笑说
“她那力气,不凶也能断石碎木,别人都当她凶了,还不如凶一点好,至少不会懵懂着就被人欺负。”
薛惊河委屈地吃了口姜夫人自制的蜜饯“卫大兄你说她能打我两个,她怎么就真打我那般容易啊”
八岁的卫蔷用双手捏着嘴巴差点用鼻子笑出声。
也是那一日,卫茵抱着一瓶桃花从檐下走来,笑问大兄阿蔷
卫蔷就看着薛惊河目瞪口呆地盯着自己的妹妹,从那之后对着薛大傻见一次打一次。
一晃,旧事已过二十余载。
“薛大傻,还记得阿茵那一瓶桃花的人只有你了。”她轻声道,“我知道你从西北来复州的路上还去祭拜了我阿爹阿娘大兄和阿茵,
薛惊河躺
屋中不知何时已经暗了下来。
卫蔷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上的伤痕,道“你当日重见我便问我要如何给定远公府报仇,我说,我怕是要走一条如今都不明白的路,你说只要能给定远公府报仇,什么路你都愿与我同走。”
那之后无论卫蔷是救了赵曜与赵梁虚与委蛇,还是暗中招兵买马,薛惊河知道大半,可他连自己父母都未说过,自他打断了薛重的腿投了北疆,便处处依着北疆的规矩来,到了复州也是一样。
也许最初相识不过是国公府的顽劣女儿和将军府的倔强少爷,现下已是生死之交的同袍。
“薛大傻,明日我带兵袭杨宪帅帐,审出是谁要杀你,到时候你可得醒过来,让我好生嘲笑你一番。”
沐着寒风整整骑了七日的马,卫蔷纵是钢所造也有些疲惫,薛惊河的屋中又暖意融融,闭着眼几乎要睡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卫蔷突然觉得身旁一动,她睁开眼,见薛惊河不知何时醒了,正看着自己。
她笑了“薛大傻,可还知道我是谁”
薛惊河中毒数日,神思不清,唇齿手脚也麻痹,看着卫蔷,他勉强笑了笑,实
蜂腰猿臂的薛惊河总被军中前辈夸有虎豹之态,何曾有过这等连手都动不了的时候
他努力动了动手指,张了张嘴,卫蔷顺着他的手指转头看过去,所见不过是他窗前的书案。
书案上摆了几本文书,卫蔷打开一本看了看,又打开了一本,其中一本都是薛惊河驻守复州以来隔江观察南吴守军所积累的心得,一本是与杨宪大军对战时的心得,两本文书详细记载了南吴如何排兵布阵,还备注了南吴将领所用的战法出自何处,可以说是详之至,有这些文书
薛惊河虽然平日看着行事不羁,却是将门出身,薛重也算当世名将,论起兵书上的正统战法他这自幼想当将军的比起卫蔷自己这醉心武学全靠耳濡目染的要强得多,卫行歌
他的打法与死人堆里摸索出来的北疆将领们截然不同,他却深知自己长处,能以自己所学去猜与他一样的将领用何战法。
还有一本文书看着旧了些,打开是襄阳刺史高叔盛一贯行事。
转身看着薛惊河,卫蔷笑着道“薛大傻你放心,剩下的事交给我,你好好养伤。”
薛惊河直愣愣地看着卫蔷。
他刚刚梦见了阿铮大兄,是他最后见到的模样。
申荣越
“好啊薛小子,你天天往我家里跑,原是看上了我家二娘。”
看着眉目带笑的卫铮,薛惊河怔怔地说“大兄,我、我心中所系,是您想护却未护成的阿蔷。”
一贯温文的阿铮大兄突然冷笑“卫家女岂是你可挑拣的阿茵阿蔷你一个也配不上。”
耳边忽然有千千万万人喊道
“薛惊河,你父投敌,你当死”
“薛惊河你手上满是亲近之人的血,如何敢说心悦卫家女”
“薛惊河你快死罢”
梦里的薛惊河只是看着阿铮大兄笑“大兄,我许是要死了,可我不想死
卫铮的模样却渐渐淡去,成了一个黑影,那黑影笑着说
“你死吧。”
“你即刻死吧。”
“你不配”
脑中乱响不绝,睁开眼看见卫蔷,他还以为自己又入了一重幻梦,此时才惊觉竟真的是卫蔷来了景陵。
嘴中含糊两声,终究难成字句,薛惊河缓缓抬起一根手指。
“你要说什么我见过清歌,她掌管景陵城做的还算稳妥。”
抬起来的那根手指摇了一下。
卫蔷皱了下眉头。
“你可是知道害你之人有什么线索”
手指又摇了一下。
卫蔷盯着那根手指走到薛惊河近前
“难不成你是想如厕”
薛惊河瞪大了眼睛,病容上有些许红晕。
“我可实
薛惊河的手缓缓往前推了一下,那根手指终于、终于戳
还能碰到卫二。
实
待薛惊河又昏睡过去已经是二更初刻,睡了一觉的萧唤城匆匆赶来劝元帅回去歇息。
卫蔷一边拿起罩袍一边说道“我觉睡得浅,有事立刻找我。”
萧唤城口中应了,心里是打定了主意若非极为紧急绝不惊动元帅。
卫蔷还想再说两句,结果是被萧唤城联手几个护士给赶出了薛惊河的卧房。
门外还有卫清歌叉着腰看她
“家主,您要是今晚不睡,我回了北疆就去雅歌那里领责罚。”
卫蔷抱着衣服几乎要逃窜“你放心,我看薛大傻气色不错,还惦记着打我一下,想来是会渐渐好的,我也没什么要担心的。”
气得卫清歌夜里
自打带着兵马来了复州,唐嵊便觉得顾镜湖劝他投定远公实
湛卢龙十九娘子带兵从房州出
有这样的兵马,定远公何愁不能平定天下
他唐嵊跟着这样的主君,想来也能闯下一份功业
大丈夫志
有了这般志气,唐嵊每日不到辰时就起床等着定远军的军情文书,今日他刚一睁眼就听身旁侍从说文书已经到了。
打开一看,只见上面所写意为今日率五千兵马突进敌营,望堵截溃兵。
看着最后的署名,唐嵊倒吸了一口气
定远军元帅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