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0 章 人偶
——恶魔现身的消息在村里不胫而走。
人人都知道,村里来了个强大的恶魔。
“你知道他多漂亮吗，我的天他的尾巴都有这么长……我看到他的背影，吓了一跳。”
“那个翅膀这——么大,羽毛是飞起来的,掉下来的时候就融化了。”
“他的脸蛋就像月亮一样,我想咬一口。”
“那可是恶魔啊，你们在说什么？难道他其实是一只魅魔？”
“也不知道圣教会打算怎么处理,听说已经好几年没有出现恶魔了……”
很多村民对恶魔感兴趣,毕竟这样僻静乡村从未有过天使恶魔出现，就连灵异事件都不曾有过。
他们都知道这只恶魔至今没有伤过人，只是一直待在莱尔庄园，也不知道为什么跑了出来,被圣教会的人撞上了，一群人大打出手。
如今圣教会派来了不少新的驱魔人和门徒,试图在村庄里外寻找恶魔的踪迹，整个村庄都无法平静,人们也讨论不休。
那日拦住驱魔人和神父的的两个男人——一位是王都伯爵夏明伦,公主之子，另一个是无名氏,这两个人都被圣教会注意到了。
圣教会暂时没有对夏明伦伯爵做任何行动。这家伙是王都的名人,与皇帝的关系很好，也有些十足跋扈的恶名,圣教会不好直接将他抓走,只进了庄园试图向他了解恶魔的往事。
当然,夏明伦既不配合也不肯透露关于恶魔的半点消息，还拿着枪发疯把他们都赶走。
如今恶魔已经销声匿迹，不知潜藏在何处了。
那日他凌空而起,如同一只灵巧飞鸟消失在天际。人群拥挤混乱，众人都仰望他，有人喃喃自语。在混乱和嘈杂之中，那位无名氏的青年悄声离开了，本在乡村教堂做祷告的商人柳序郕，大约也是得知了消息，迅速离开了村庄。
他们与恶魔是一伙的，也许已经在某地汇合。
路格兰在翻今天的报纸。
记者报道绘声绘色地描述昨天发生的恶魔现身事件，有好事者甚至拍到了照片——恶魔少年扇动羽翼，落在栏杆上，单脚点地，底下是一片仰望恶魔而惊呼的村民、几位狼狈的神父、驱魔人……十分生
动灵敏的抓拍，羽毛都清晰可见。
路格兰已经看了两天的报刊，发现他们都没有拍到正面照，要么就只是背影。
感叹这一遗憾的新闻记者很不少，甚至有一些报刊杂志公开征集恶魔的正面照片，请见过的人详细描述，有记者还去采访了莱尔庄园的佣人。
路格兰放下报纸。
他背后是点燃的烛台，点亮了他面无表情的侧脸。
神色沉默，记忆却沸腾。
他记得那张漂亮的脸蛋，长发雪肤，轻盈的双腿……仿佛一位戏剧舞者。理论上，恶魔们不该长着人类的脸，撒旦在经文里长着羊头和怪物的外表，也许他是混了其他种族的血。
只消一想到恶魔少年，他的脸颊就泛起肿胀痛感。
软软的黑桃心尾巴，狠狠甩在脸上——
啪！
像一个耳光。
这也如同恶魔少年对他的睥睨，倨傲而恶劣。
另一边，温青空正在大厅接待从省部而来的圣教会成员，与他们再次复述昨天发生事情。如今恶魔逃匿，圣教会计划继续追捕。
“对了，我记得你们在乡村这边抓到了一个巫师？”
“是，他长着银色的头发和深色皮肤，原本是把他绑了起来，他趁着搜捕恶魔从监狱牢房里逃走。”温青空口吻冷淡。乡村教堂的人手与设施都有限，无论对付恶魔还是巫师都不容易。
圣教会的成员见他语气不怎么好，很快就换了话题，毕竟温青空是未来的王都大主教，谁愿意得罪他？
“接下来还有大规模的持续驱魔行动。”温青空冷冷说，“一定得找到他。”
在他的记忆里，浮现出了那只恶魔的模样。
黑发，黑羽，与之对比强烈的雪白皮肤，仿若白玫瑰花叶般娇嫩，瞳如湖泊。
比那更吸引他注意的，是恶魔俯视他时的眼神。
就像是……他们两人颇为熟稔。
温青空脸色一沉，将怀表啪地放在桌上，起身说：“很晚了，各位先在教堂附近休憩，我送你们。”
……
与此同时。
乡村小道上，一辆漆黑汽车缓缓驶向王都方向。一个银发黑皮的男人做司机
，副驾驶上没有人，乘客都在后座上。
一只黑发人偶，被小心地放在后座中间的盒子里。
几乎一整天都是恶魔形态，又和一群修士打了一架，岐玉的能量快要耗尽，以至于现在强制变成了一只人偶。
好累，需要充电……
Zzzzzz……
曾经在剧情出现过的驱魔人给他下了封印，以至于他的身体现在还有损伤。
实在讨厌……！
一变成迷你人偶，他的占地面积就变小了，一个纸盒子就能把他装满。
付北在里面垫了一块绒布，车子颇为颠簸，但还算可以接受，岐玉把车子当成摇晃的小床，自己躺着盒子睡了很久。
在他左右，是柳序郕、付北。
在车上，几个男人都不言语，免得吵到一头疲惫的恶魔。
驾驶座的宿凌，时不时往后面瞟了眼。
商人、边境青年都在凝视座位上的盒子人偶，目不转睛。
迷你人偶正在睡大觉，其余人就都不吭声了，只盯着他瞧。
宿凌不久前才从禁闭室逃出来，听说镇上有魔鬼传闻，就猜到是岐玉了。
他在路上看到一只刚从追捕之中离开的恶魔，黑浓羽翼，桃心尾巴，尖尖的山羊角……少年蹲在路边，摸一朵山茶花，背后有两个男人跟着他，仿佛是一对保镖。
【这里没想到能遇到他，】连宿凌的系统都诧异了，【在这里，说明剧情一定又崩了。】
宿凌已经不在乎剧情了，他玩这个游戏就是为了见大小姐。
一见他，宿凌就仿佛见到了圣堂天使。
……太久没跟岐玉见面了，真的很想他。
他以往不曾觉得副本与副本之间的间隔竟然那么漫长。
弹幕从这一幕时就一直持续密集，这时候还在啊啊啊地叫。
——我的天！恶魔限定皮肤的大小姐，我疯狂截图！
——恶魔少爷，我梦中的少爷，让俺这奴仆来伺候你！
——新皮肤……太好看了……还有迷你版的小人偶岐玉，受不了！
——人偶岐玉好可爱捏……你们这些玩家是不是太幸福了啊？？？
——
宿凌，你好自为之！快快将大小姐捧在手心！
——这世界是恶魔的主场，好耶！
——旁边那两个是谁啊？是不是玩家？凭什么坐在大小姐旁边？！
半晌，纸盒子里发出了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
小人偶慢吞吞地坐起来，闭着眼伸了个懒腰。
俨然是已经睡饱了，十分惬意。
一瞬间，柳序郕和付北都低头看他，开始嘘寒问暖。
柳序郕：“宝宝，睡醒了？喝水吗？”
付北：“到我这里坐坐？”
驾驶座上的银发男人也问道：“怎么不睡到天亮？路途还有很远。”
“刚才做了个梦，不睡了。”
岐玉打了个哈欠。
其实是因为被系统吵醒了。
他往窗外一瞥，外面掠过乌乌暗暗的树林。
竟然还没天亮吗？
好吧。
从盒子里跨出来，岐玉又跳到扶手箱上，攀着座位打算去找宿凌聊天。
车里的三个男人，都盯着小人偶穿山越岭、从纸盒子里跑到副驾驶的身姿，生怕他掉下去，柳序郕伸手去托了一下他的屁股。
“烦人！”
他的手很快被人偶少年一脚踢开。
岐玉在副驾驶坐下，舒服地晃着腿。
宿凌是第一次见到他的迷你版本，忍不住瞟了又瞟。
婴儿肥，腿短短……这会儿正在低头整理长发。
男人握着方向盘的手不禁都紧了紧。
……可爱到晕眩。
“你怎么也在村里？”
岐玉才想起来问这事。
“之前我去找你，但被驱魔人路格兰抓住了，”宿凌解释，“本来他们是打算送我去宗教裁判所，但恰好你大闹乡村，我才跑出来。”
“哦？你竟然被抓了，战斗力也太差了吧？”
岐玉嘲笑他。
“……我只是不小心，当时急着赶路去庄园。”
“你被打了吗？”
“啧，没有，我没有出什么事，很快就逃走了。”
岐玉仔细端详了宿凌全身上下。
男人本就长
着外国人似的面孔，高鼻深目，皮肤黝黑健康，一头蓬乱银发，身材高壮，哪怕在大街上扫地都能让人怀疑不是正常村民。
在这个世界里，职业竟然还是巫师？
岐玉不记得有哪个重要角色是巫师了，只得翻了翻原著。
这才在字里行间找到了对应的一个配角，说是在魔鬼现身之前，有个男巫作乱被路格兰逮住了，但不知为何又跑了，之后没再提过男巫的下落。
“我从禁闭室离开之后，趁乱开车离开，用魔法换了车牌。没想到在路上见到了你。”
一说到这里，宿凌眼中就泛起柔和的情绪，语气都轻了些。
一只恶魔大小姐突然出现在路边。
他当时真是欣喜万分，连身后那两个男人都懒得注意，走过去就开始诚恳邀请小恶魔进他的车，最后总算把人哄上去了。
说话时，宿凌回忆着他的恶魔形态，多了魔鬼的特征，少年身上那种神经兮兮的气质就更浓了，站在树下，昏暗黄昏的光线里，从他衬衫后面伸出来的黑桃心尾巴一直晃悠着，像个摇摆的指针，等到上了车，他又变成了十五厘米小人偶，躺在纸壳里睡得香甜。
……这个世界，太幸福了。
宿凌暗忖感叹。
岐玉疑惑：“所以你本就打算去王都？我原本考虑去王都或者边境。”
“我载你去边境其实也可以，只是远一些。”
“算了。”
岐玉上车前就考虑了付北的情况，那人不适合去边境，所以还是出发王都吧。
“自古以来，巫师跟恶魔的关系非常紧密，巫师存在的意义就是与人类和魔鬼之间互相沟通，被认为是与魔鬼交往的人。”宿凌冷不丁说。
“所以？”
“我们应该保持长期紧密联系。”
毕竟是天生一对。
“？”
“我知道你现在正在躲避圣教会的追捕，也许你需要我……我对这里的环境很熟悉。”
“也可以。”
岐玉忖量半晌。
巫师应该有些魔法力量……可以对付圣教会。
宿凌得了允许，心满意足继续开车，他打转方向盘，三更半夜，乡村小道
上几乎没有车辆，王都方向距离这里还有上百公里，一时半会是到不了了。
小人偶版本的岐玉无所事事，跳起来打了一下后视镜上挂着的吊坠。
他在座位上走来走去，过了半晌又坐了下来。
这时候车子已经开了几个小时，未免疲劳驾驶，宿凌将车停了下来。
他转过去看看岐玉。
迷你人偶穿着短裤小皮鞋，头发乌黑浓密，轻轻晃着双腿，仰头看着挡风玻璃。
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宿凌问他：“你打算去王都做什么？”
“干票大的。”
人偶搓搓手。
宿凌笑了下，也不问他究竟做什么：“行啊，我帮你。”
系统大喊：【你们两个狼狈为奸，难逃双双被杀的命运！】
后座上的两个男人，这时候都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听着二人的对话——过于熟稔了，这个叫宿凌的巫师显然与岐玉非常熟悉。
巫师和魔鬼……
等到岐玉说起这阵子在庄园里的生活，柳序郕才适时地感叹道：“岐玉一直蛮喜欢白玫瑰的，希望住的地方能种一些玫瑰花吧？”
又说：“在我那里，岐玉也过得很开心……可惜了，我们的庄园以后可能都回不去了。”
这话怪里怪气的，宿凌听得皱眉头，碍于岐玉在场，他才没说什么。
“没关系吧，反正说不定能拿回来呢。”
岐玉想到庄园，也认为颇为可惜。
宿凌冷嗤了声：“庄园而已，我们以后还可以拿到更多。”
“这位巫师是很有自信。”
柳序郕笑道。
……阴阳怪气的。
宿凌在心里冷笑，这人恐怕是个怪人，给岐玉当奴仆都不配！
这边水深火热，气氛古怪，而岐玉则托腮看着车窗外，一路上，他们都没遇上什么车，走的路都很偏，运气好，也没有遇到追捕的圣教会成员。
已经是半夜了。付北闻了闻烟盒的气味，对岐玉说：“你不困吗？”
岐玉：“是有点困。”
今天消耗了很多能量，也与路格兰彻底结下了梁子……
在
故事里，恶魔前往王都，四处惹是生非，最终被男主代表的神圣力量打败。
……不喜欢这种结局！
岐玉眨了眨眼睛，想着怎么潜入皇宫。
他躺倒在了副驾驶的皮座上，闭上眼休憩一会儿。
宿凌伸了一只手，轻轻地摸了摸人偶的脸颊。
——可爱的人偶宝宝！
——让我捏捏！
——你竟然能碰到人偶版的大小姐……我晕了
——Downtown游戏什么时候出一个人偶岐玉限量周边？！
在副驾驶上，村道上的路灯光时不时晃到他眼睛里，涌入的微风又冷又柔，有点冷，岐玉站起身往后座去了，他挨着男人的手臂躺下了，脑袋枕着柳序郕的手指。
“你昨天去教堂发生什么了？”
柳序郕把另一只手当杯子，盖在了人偶身上，低声说：“被留下来做祷告了，我还去找神父忏悔……乡村教堂其实看不出什么，他们一早就出去了。听说你昨天打了他？用拳头打的吧。”
“都打了，我还用尾巴揍了他。”
“宝宝这么厉害？”
柳序郕眼前霎时浮现了，暴力恶魔美少年痛揍驱魔人，长腿乱扫，拳头狂舞……
“现在的他们，遇到我是打不过的。”
岐玉不以为意。
他自诩比驱魔人更强。
我可是大恶魔！
柳序郕莞尔：“岐玉，我也会帮你的。”
比如把路格兰抹去。
为了避开圣教会成员，从乡村小道一路绕僻路去王都，很可能得开车至少两三天，一直在车上休息的话不太方便，巫师宿凌设了个魔法，将整辆车都在林子里隐藏起来。
“开车是不是太累了？也许你应该骑扫帚，我飞过去。”
岐玉提议。
变大！
说着，他打了个响指。
从男人肩膀往下跳的刹那，他就变成了恶魔形态。
柔软的翅膀、羊犄角、黑桃心尾巴……
他撩起的长发，像是林子里的风。
……一起骑扫把吧，魔鬼和巫师本就该待在一起。
宿凌盯着他
心想。
他又瞥了身后那两人一眼：“我是没意见，但扫把可载不了这么多人，你非要带这么多吗？”
就不能把这两个男的甩了？
“其中一个是我的奴仆，我得带着他，另一个是商人。”
岐玉悠哉地在路边摘了一朵小白花。
柳序郕叹气：“我只是商人吗？我以为我们是朋友呢。”
“那就朋友吧。”岐玉也不在意，天快亮了，他很快注意到蒙蒙雾气之中的一家旅馆招牌，“不然我们先去住旅馆？”
付北咬着烟，端详了那家店铺半晌，低头问：“你能住得习惯吗，这里的旅馆都很破。”
“将就着睡一觉。”
“我去问问。”
他将烟熄了，自己走上前。
宿凌和柳序郕，一左一右地站在岐玉身边。
他变成恶魔形态，头顶就顶着一对山羊角，站在树下没多久，角上就挂了一片落叶。柳序郕伸手拈走了，又瞧瞧他的黑桃心尾巴，心想他大概是心情不错，尾巴尖尖一直轻轻晃着。
宿凌既在观察岐玉，也在看弹幕。
——给我看大小姐的正脸！
——来晚了……听说这次有岐玉迷你版？？我晕，让我瞧瞧！
——你们怎么都在林子里？蚊虫那么多，咬到岐玉了怎么办？
——哦哦，恶魔大小姐在摘花！
——翅膀看起来很好摸哦，是不是毛绒绒的……
宿凌也很想去摸摸岐玉的翅膀，但又不太敢。
蠢蠢欲动。
他问：“你在这里玩得开心吗？”
“在庄园里挺开心的。”
但岐玉心知剧情都还没开始，以后还有与男主的漫漫决斗。
“可以让我摸一下你的翅膀犄角和尾巴吗？”
“？”
“因为……看起来很漂亮，”宿凌又补充说，“看起来很强很适合你。”
为什么都好奇恶魔特征？
岐玉莫名。
但又仔细想想，如果遇到别的恶魔，他自己大概也会过去摸摸。
“好吧，你可以摸摸羽毛。”
“好。”
宿凌伸了手，轻轻摸了一下右边的羽翼。
羽毛十分柔软……
与岐玉本人的性格截然不同。
他又继续问：“尾巴能摸一下吗？”
“就一下。”
“……”
太幸福了。
宿凌都快怀疑这是某种幻想魔法了。
他伸出手，轻轻碰了一下黑桃心。
纤细的尾巴，在他的触碰下颤了颤，搭在了他的手腕上。
黑桃心软乎乎的，捏一下就微微颤一下……
岐玉摘了几朵花，打算戴在宿凌头上，一回头发现男人竟然脸红了，眼神躲躲闪闪。？
“你为什么红着脸？”
“……可能是因为你的黑桃心过于可爱。”
宿凌深呼吸。
“啧，好了，松手。”
恶魔少年不耐烦地甩开他，尾巴也啪地抽在了他手上。
很疼。
但宿凌忍住了没吭声。
柳序郕忽地搂着岐玉的肩膀，发出了一些建议：“宝宝，有些人大概是对恶魔尾巴过敏，不太适合触碰。”
“真的吗？”
他狐疑。
但看宿凌此时脸红心跳的样子，又好像是真的？
——有一些绿茶味道……
——你小子……竟然摸到了尾巴尖尖！
——懂了，巫师就喜欢这种魔鬼play，也算符合一些印象了……
——啊啊啊翅膀桃心尾巴，让我摸摸……
——这是兴奋了是吧……笑死
付北去了趟旅馆，很快折返，一行人打算到附近的旅店住下。
为了避免麻烦，岐玉变成了迷你人偶，坐在付北口袋里，只探出半个脑袋。
前台是个昏昏欲睡的雀斑脸男孩，眼皮也不抬，说：“你们三个人，几个房间？”
柳序郕：“三个，谢谢。”
岐玉听着对话，心想为什么没有我的房间？
但在场无人反驳。？
进房间之前，他是坐在付北手里的。
付北自然而然地打算带着他回房间，
但柳序郕叫住了他。
“岐玉，到我这里来吧，我下午负责开车，不能和你闲聊了，我们早上先聊着？”
男人缓缓说道。
宿凌皱了眉，也看向他：“我们很久没见了，不该到我这边来谈谈心？”
付北没吭声，盯着怀里的迷你岐玉看了很久。
气氛逐渐古怪。
岐玉坐在他手心里，看看他，再看看宿凌又看柳序郕。
【……】
【随便选一个！】
系统看不下去了。
岐玉想了想，最后选了宿凌。
银发男人立刻就从付北手里把人偶拿走了。
手上顿时空了。
付北心里不太舒服。
为什么选别人？
明明他才是恶魔的灵魂契约奴仆……
坐在男人肩膀上的小小人偶，忽然戳了戳他的脸颊。
“我晚点就来找你，你先去休息。”
岐玉对他说。
付北的神情稍微缓和了些。
果然，他心里还是在意的……
付北干脆问了：“你不打算去边境？”
远离圣教会的地方，对恶魔更安全，岐玉却选了中心城市王都。
“不打算去了。”
“因为我？”
“是啊。”
付北垂下眼，嗯了声说：“那你今晚记得来敲门。”
所有人都听得出来，他的语气温和了不少。
坐在男人肩上的恶魔人偶也点点头，旋即站起来拽着男人的银发小辫子玩儿。
我拽我扯，拔河游戏——
宿凌无奈至极，但也任他玩，又说：“其实你不如去边境。”
“我就不去。”
“……啧。”
柳序郕若有所思地在一旁看着，一时拿捏不准这是灵魂契约的互相约束，还是岐玉自己的想法？
他其实并不是多么邪恶，只是一只喜欢蝴蝶小鸟的恶魔。
柳序郕想着，得把路格兰那些人挡下来，否则他飞不出去。
拽了几下巫师的发辫，岐玉很快失去了兴趣，刚坐下来，又见到一张男人
的面孔。
斯文的长相，镜片下是一对雾灰色的温柔眼瞳。
男人低头捏了一下他的脸颊，在被迷你拳头打中之前撤开手，十分熟练。
柳序郕说：“你不来找我吗？”
“再晚一点，我也有话要对你说。”
岐玉冷声说。
柳序郕调侃道：“宝宝好忙，得应付好几个人。”
“你知道就好，少给我找事。”岐玉看他一眼，“拜拜。”
门砰地关上。
宿凌脱下大衣挂好，将大小姐人偶仔细放在桌上，打算先去倒一杯水。
但人偶干脆又跳到了他手臂上。
黑发，白净的脸蛋，神情却十足认真。
岐玉：“关于剧情，我打算和你聊聊。”
“你打算把他崩了？”
宿凌低头拿了个水壶。
“我打算用别的办法阻止他针对我。”
“需要我帮你吗？”
“暂时不需要，到时候再找你吧。”
人偶揉了揉眼睛，又跳回了桌上。
先睡一会儿，再去找付北和柳序郕……
真是太麻烦了。
Zzzzzzz……
之后的半天，岐玉分别在宿凌、付北和柳序郕三人的房间中度过，大概理清了这三位如今的身份和对应剧情。
原著与其他世界的原著没什么区别，由于视角问题，不可能将所有内容都在书中写明，人物的经历和延伸设定也是如此。考虑到Downtown游戏如今很可能插手副本世界干涉NPC，岐玉分别与他们三人都核对了背景剧情和其他细节。
目前看来，Downtown似乎没有对他们进行干涉。
既然如此——
‘准备对付男主了！’
岐玉摩拳擦掌，兴致勃勃。
【……你是想揍他吧！】
系统隐隐怀疑剧情又要崩了。
‘既然Downtown的定位是游戏，那我们就当真人游戏玩吧。而且，你没发现路格兰很欠打吗？’
【请不要更改剧情。】
‘Downtown的优先级比你高，如果游
戏不愿意我做某事，它肯定会先制止我，就像上个世界。’
系统警觉：【你又开始做实验？？恐怕你对付的不止是男主，还有高维世界吧！】
‘只是试试而已。’
而且，他确实很不喜欢被驱魔人消灭的结局。
无论如何，他都不愿被杀。
那就先把路格兰、温青空给弄下来好了。
第三天，一行人终于抵达王都。
巫师宿凌稍微使用了一些魔法，除了柳序郕之外的另外三人都避开了核验关卡。
柳序郕是自己进来的，他的身份在王都也是显贵之一，尚且不至于被圣教会逮捕。他一进来就被忙碌生意拦下来，好些贵族都找上门，问起边境贸易那些事。
军火是边境的血液，源源不断从王都输入，柳序郕做这一行，每日都与贵族打交道，也从中得了些许想要的信息。
——圣教会对南方出现的人形恶魔很感兴趣，召集了王都的驱魔人。
“宝宝被他们盯上了……好在他们不清楚你现在就在王都。”柳序郕拿了一份动物图鉴书递给他，是托人重新印刷过的，文字图片都缩小了十几倍，适合十五厘米人偶阅读。
柳序郕在王都的府邸，圣教会暂且进不来。
“没事。”
岐玉捧着书，趴下来翻着看。
小小的人偶少年，在定制的迷你沙发上翻起了书，一双腿也晃着。
窗台路过的猫盯着他多看了几眼，柳序郕起身把窗户关了，又忖了忖问：“宝宝是有应对的办法了？”
“也算是吧。”
只是现在时候还没到。
柳序郕很好奇，恶魔如何解决来自圣教会的注视？如果再来一个封印，恐怕恶魔永世难以脱身……永永远远是一只被禁锢的人偶。
圣教会的势力，就连皇室也难以抵抗，它就像呼吸一样存在于帝国的任意地方。
柳序郕没有料到后续。
晚上回了家，他发现人偶消失了，问遍了佣人也没有找到。
过了许久，才翻到岐玉给他留了一张纸条。
笔触飘逸的四个字——
[出门办事。]
柳序郕稍微
松了口气。
但没写什么时候回来。
只能等了。
以岐玉优哉游哉的作风，说不定得过几天才回来。
与此同时。
浓黑轻盈的羽毛，如落叶缓慢飘落，跌在了皇帝的桌面之上。
一瞬就融化了。
年迈的皇帝，将视线往上抬。
悬浮在拱形房顶内的，竟是一个黑发白肤的美少年，他的美貌令人想起宗教油画的圣洁天使，可他却长着乌浓发丝、遮天蔽日的巨型羽翼……更给人以阴暗邪恶的印象。
一对幽暗的绿瞳，像是黑猫的眼睛，只隐匿在黑夜里。
“陛下在书房待了很久了，已经处理了这么久的工作，”他的声音，也是柔和的少年音色，“但皇子们却都希望陛下早些歇息。”
“恶魔是怎么绕开圣符的？”
皇帝的冷静与垂老，显出一种令人惋惜的对比。
恶魔少年没有回答。
翕动羽翼，落在了书桌上，他赤足，一双腿光裸而柔嫩，在灯下有着柔白的光晕，与那对邪恶羽翼与犄角极其反差。
恶魔悬空在桌前，巨大的羽翼翕动着，掀起了风浪将桌上文件书页都掀落在地，佣人们在室外纷纷敲门，询问皇帝是否需要帮助。
皇帝下了命令：“都别进来。”
恶魔走近他，饶有兴致地伸了手，托起了皇帝的脸，“你太老了，却有太多心愿未了，你厌恶大贵族和圣教会，也想让儿子们安静些，别打皇位的主意……我可以给你活下去的机会。”
他的眼神，像在博物馆里看一只锈迹斑斑的铜器。
恶魔轻柔的语气，目光里的恶劣与怜悯，由此延伸的某种希望，都让皇帝的心脏颤抖战栗。
……就连恶魔也知道，年迈的掌权者最渴望寿命。
“神都做不到的事，恶魔可以办到？”
“只要你出卖灵魂，我能让你活很久很久。”
岐玉眨了眨眼。
我可是大恶魔哦。
……
皇宫之中很快有了新的传闻。
年迈的皇帝，心血来潮回忆童年，叫佣人侍从们装点玩具房间。
他迷恋上了人形玩偶，令工匠制作了许多木制、树脂和陶瓷的玩偶，摆在寝宫各处。
最得皇帝钟情的是一只黑发人偶，他日夜将人偶带在身边，也不让旁人触碰。
皇帝老迈，与子女不睦，也许是他太寂寞了，佣人们常常瞥见他与那只人偶对话，皇帝甚至称呼人偶为“大人”，委实可怜。
那是一只黑色长发、瓷白皮肤与绿眼睛的人偶，穿着精致的宫廷服装，圆头小皮靴子和羽毛宝石礼帽。一到夜里，进入昏暗的玩具房，阴暗光线，拂动的窗帘……
佣人一见到被摆在室内桌上的黑发人偶，都得被吓得心跳重重一跳。
就好像……人偶正在注视他们。
除此之外，皇帝还有了几位年轻宠臣，住在寝宫里。
当然，这在皇室内部并不算什么新闻，旁人听听笑笑也就忘在脑后——唯独柳序郕觉得不对劲。
……人偶？宠臣？
某日，柳序郕又对着人偶的迷你衣服出神，门被叩响了。
准确地说，是一列持枪近侍敲响了府邸大门。
“柳先生，陛下召见。”
此时已是深夜，柳序郕怀疑是宫内有紧要事，但到了皇宫深处、皇帝的住所之一，他才知道召见他的其实是那位伯爵宠臣。
柳序郕独自等候了许久，才等来了一个年轻女佣，请他到另一处房间。
“陛下暂且忙碌中，但伯爵先生们已经到了。”
她这样解释。
伯爵？
那些宠臣？
柳序郕眉头一皱。
一进入室内，四周都是层层叠叠的纱幔，奶白的色泽，墙壁有一系列色彩明艳的挂板，放着各色拼图和小汽车，高大的置物柜摆满了动物玩偶，十足像是某个年幼公主皇子的玩具房间。
但这里应该是老皇帝的玩具房。
在见到桌上一整排陶瓷人偶时，他猛地联想到了那些皇室秘闻——
年迈多病的皇帝，重新钟情于童年爱好，绘画、珍宝、书画、交友、玩偶、汽车……
也许……皇帝真正喜爱的，只是人偶。
不能说是“喜爱”，更准确地说是——畏惧？
那是一只恶魔
人偶。
谁做了恶事，就得被恶魔缠上，与恶魔交易的人类……必然更畏惧他，诚惶诚恐。
少顷。
一只少年的手，慢慢撩起了幔帐。
白皙，干净，像是无人造访的一处雪景。
在纱幔之后的人形恶魔，绝对算得上是帝国罕有的美少年，乌暗的睫毛，如融雪的肤色，他黑柔的长发在风里轻扬起，早已模糊暗示了那对恶魔才有的黑羽翼。
他提着一只鸟笼，仰头凝视虎皮鹦鹉鸣叫雀跃。
少年转过身时，眼中有一丝愉悦。
“好久不见了，柳序郕。”
从乡村，到皇宫，岐玉摇身一变，成了皇帝的心腹宠臣？
柳序郕一瞬想通了所有模糊之处。
他没想到，岐玉竟然走了这一条危险之路。
——恶魔与皇帝做了邪恶交易。
是他赐予皇帝寿命与力量，皇帝为了维护自己的力量之源，就必须对圣教会开刀。
圣教会与皇室的矛盾从未消弭过，太阳与月亮的争斗持续数百年，一旦帝国再起政教冲突，风波之下，圣教会的驱魔行动将毫无意义。
始作俑者只需在高处观赏戏剧，煽风点火……
……的确是个好办法，王都局势将被搅得像是一碗沙拉。
恐怕圣教会内部谁也想不到，点燃导火索其实是一只无名恶魔？
柳序郕感叹道：“这段时间不能让圣教会发现你……否则他得说你蛊惑了陛下。”
但只怕再过不了多久，就有这种传闻了。
——明日圣礼，圣教会的神职人员入宫做净化仪式，往年都有路格兰、温青空二人。
冤家路窄。
柳序郕担心明日的情形，又看了看四周：“宝宝现在是一个人住？”
倏然，里门走出来了一个年轻人，个子很高，低头坐到了岐玉身旁，把鸟笼拿得远了些，说：“别人都以为是我在养鹦鹉，问了好几次怎么饲养。”
付北起初并不清楚怎么养鸟，是岐玉从皇帝那儿拿了一只鹦鹉，他才不得不去翻书看饲养办法，免得在外人面前露馅。
如此控诉，岐玉并不理会，继续悠哉地逗弄里面蹦跶的虎皮鹦鹉。
柳序郕挑了下眉：“……你们住在一起？”
在皇宫同居？
话音刚落，那边又走出来一个男人，穿黑睡袍，黑皮银发，五官深邃，是巫师。
男人十分亲昵地坐在了岐玉身旁，摸了一下他的头发：“恶魔伯爵大人，今天这么早就起来喂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