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宦官与其他官员的差异。要说玩弄权术,
刘瑾不是一开始就是这样的,朱厚照心如明镜,这是他这么多年调教的结果, 让清流和浊流都是自己的河道里流淌,而不妄图越轨。而这次的后果,是他自己打破了平衡, 他的私欲扩张,打破了他一手打造的制度框架。他有些后悔,但又十分不忿。他压抑了那么久, 只是想要些回报而已,若是连这都无法达成,这天下之主的位置坐着又有甚趣味
他的缄默不语,让刘瑾会错了意。老刘太了解他了,正如此才能一下戳到他的痛点。
刘瑾斟酌着语气道“比起一座美轮美奂的园林, 她或许更期待看到的是财源稳定落地。”
朱厚照一愣, 他的目中射出寒光,可又
刘瑾一噎,他很早就
然而,就是因为他的回避,又被李越摆了一道。刘瑾心里比谁都清楚,太监最大的好处,就是
如今的局面就是进退两难,进可能引火烧身,退又是一蹶不振。刘瑾只能又与幕僚张文冕商量。两人长吁短叹良久后,张文冕不得不说出这个残忍的事实“这个家早就离不开您了,现
刘瑾双眼圆睁“难不成,我受这夹板气要受到死那日方休”
张文冕一窒,他道“这当然也是不行的。”
他终于下定决心,说出了自己早就想好的主意“要不,您反其道而行之”
刘瑾翻了个白眼“你是说反正都这样了,索性干脆加入这个家”
张文冕点头,有些惊喜“您原来也这么想过”
刘瑾长叹一声“我是想过,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你考虑过没有,凭什么加,加入之后该怎么办”
张文冕沉吟道“皇爷既不愿掺和进太多的利益纠葛,您何不也顺势而为呢”
刘瑾一愣,刹那恍然“你是说,我也不掺”
这四字一出,如拨开云雾见青天,一直以来左支右绌的窘况,霍然间通出了一条康庄大道。
张文冕道“这正是以诚侍君之道啊。”
以诚侍君这个四个字如重锤一般砸进刘瑾的心底。掺多不行,掺少也不行,退避三舍更不行,那为何不干脆一点不掺地直接去。对朱厚照这种生性多疑的人来说,老老实实比卖弄聪明要安全得多啊他已经到达宦官的顶峰了,接下来的东西,不是靠术能去取的,只能靠和。
张文冕眼看他的眉目越来越舒展,心中也放松下来,可不过顷刻,刘瑾又沉下脸来。
张文冕不解“刘公是觉此策不可行”
刘瑾摇摇头“这是唯一的办法,要是连攒情分都不成,我们就只能玩完儿了。只是,这到底论什么情,如论主仆之情,李越天然压我一头。岂非又要受她辖制”
张文冕失笑“当然不是主仆。您想想,
他咽了口唾沫,大着胆子道“为什么不能是长者呢”
刘瑾眯成一条缝的眼睛陡然睁大,他当即就要反驳,可话到嘴边竟然生生咽下去了。他和张文冕四目相对,都
皇爷和李越,还
张文冕舔了舔嘴唇“为了孩子好,长者
张太后的缺位,又给了他们可以钻的空子。刘瑾重新确立了他的自我定位。这样的应对,有时固然会损害短期利益,可更有利于长远的
老刘拍着张文冕的手道“我老了,总得给你们找一条出路。不能永远呆着这四方的天里,不能一辈子都被人看不起。”他是没根的人,可没根的人也有亲人。
是以,
朱厚照又一次无言了,他坠马本就摔得不轻,又硬撑着熬过大典,这会儿还
他的声音淡漠的可怕“你如安分守己,本可以安度晚年,何苦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刘瑾仍深深地伏
连这么一个老太监,也开始跟他谈情。朱厚照只觉好笑“朕这么待你,你就毫无怨怼”
刘瑾道“您的再造之恩,老奴即便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又怎会有怨怼。前五百年,后五百年,都不会有您这样心胸的主子了。”
他是把宦官当作一把刀,可于宦官而言,能被当作一把刀都是恩赐。他至少给了他们同等的机会,还有可以为之奋斗的未来。这话别有用心,又何尝不是出自真心。
良久之后,朱厚照方开口“行了,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别老跪着。”
刘瑾心头涌现出狂喜,他忙颤颤巍巍地爬起来。他走到了朱厚照身边,晃起了摇椅。朱厚照捏了捏鼻梁,眼前这个老太监还是个老太监,可他却也再也不是那个只顾嬉笑打闹的小皇子了。他有时也会怀念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岂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刘瑾度他的神色,又一次开口“爷,别再怄气了,日子要长长久久地过,何必为一时之气,伤了情分。那些无关紧要之人,
朱厚照睁开眼“的确如此。”
刘瑾一愣,只听朱厚照道“问题的症结,始终
“她是真心那么想的可凭什么”
有着信息短缺的刘公公一脸茫然“您
朱厚照的眉宇间是焦躁,他似是
刘瑾咽了口唾沫,皇爷居然还真信了李越怪力乱神那一套他斟酌着道“这或许只是她的借口。”
朱厚照摇摇头“不,你不明白,她已经无法再骗我了。”
“额”身为长者的刘瑾,不得不尝试提醒他,“老奴斗胆,可万一,她连她自个儿都
朱厚照的嘴角忽然泛出奇异的笑意“她连自己都能骗,却骗不下我。”这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
他又一次大笑起来,自摔伤后,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笑过。老刘木木地看着他,眼中有担忧,更有畏惧。朱厚照拍了拍他的肩膀,慢悠悠地坐起身来,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轻松。这一笑,使他骤然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时,世界
他会让她亲眼目睹,何为不世之功,何为至治之世。他会将她从虚无的回忆里拯救出来,让她不再作茧自缚,
这个晚上,他回来得很早。月池听见外头的动静,她不由停箸。门突然被推开,他伴着风雪进门。他看着桌上热气腾腾的锅子,神色一滞,接着皮笑肉不笑道“日子过得真不错啊。”
月池一哂“不管
她从容不迫道“来得这样急,可是碰到什么事了”
她的揶揄之意已是毫不掩饰了,饶是朱厚照早就知道她放弃外贸是没安好心,此刻也忍不住磨牙。他忽而展颜“确实有一桩大事要问你。”
月池扑哧一声笑出声“随时为您效劳。”
朱厚照正色道“事关重大,隔墙有耳。你过来,我才说。”
月池有些犹豫,但还是附耳过去。温热的呼吸喷
月池“”
见多识广如她,此刻也不由一怔。她望向他,他已是笑得前仰后合。
月池默了又默,随即浅浅一笑,她道“我也有一件大事,想问问你。”
朱厚照强忍住笑意,作洗耳恭听状。月池踮脚凑到他耳畔,轻声道“我是没问题。可你的腿,还能行吗”
他的笑意僵
月池挑挑眉“看来还不行,没事,那我
他的回应,是恼羞成怒将她抱起来。地龙早已烧起,一层层的毡帘落下,掩下一室的温香。
他们不知道怎么开始,也不知道何时结束,就和他们的相遇一样,可只要触及到彼此,就是情浓如酒,叫人沉醉。
月池很早就
而
他本来打算等到事成再告诉她的,可他控制不住自己,就如她无法再对着他顺畅地撒谎一样。他道“我会让这里,比你的前世好上一千倍一万倍。”
“我会向你证明,你是错的。”
“庶民出头,只是劣政。圣王
她一下愣住了,片刻后回过神来。她抱着他的头颅,以指为梳梳理着他的头
月池想起了以前听过的故事,从前有两个农民,
一个农民说“那皇帝老子吃得肯定不一般,说不定天天连白面馍都能吃到饱”
另一个闻言大声嘲笑他“这才哪儿到哪儿呢。那可是皇帝,他下地肯定都用的金锄头”
现
她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她的头
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可却仍有一点淡淡的惆怅。可这惆怅却很快被喜悦冲淡了。他满怀希望,世界
第一日,他就召集了内阁会议,来解决这庞大的金银问题。有明一代,大家伙一直都是为没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