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玄昏睡了将近十个月,
殷玄醒的时候正是殷天娇生下来的那一刻。
大概是某种的心灵感应,大概是父女之间的血缘牵连,殷天娇的诞生,终于让一直昏死不醒的殷玄醒了。
他醒的时候是白天,醒来的那一刻,他以为自己
可是,眼前的地府似乎太过于熟悉,好像是他跟婉婉住过的缘生居。
殷玄想,他跟她的谶言生效了吗?
到了地府,他也一样的与他不分离?
正这么想着,出去熬了药进来的华子俊见他醒了,咦了一声,连忙端着药碗走过来,把药碗搁下的同时,他也顺便的把一支细小的管子搁了下来,这管子不是作别用,而是给殷玄喂药用,所谓华氏独门药方,当然喂药的方法也是独门的不能再独门了。
这管子是一种树皮所做,药过滚喉,再难张口的病人,用此管喂药,保准一滴不落。而此管又偏寒,高温药汤一过,入喉温软,所以,此管也叫天雪管,是华氏祖传之物,华子俊是专门捎信让华氏药门之人送过来的。
这一年他一直用这种管子喂殷玄喝药,
他若再不醒,华子俊就该要怀疑他是不是还能活了。
同时,华子俊也要怀疑,他华氏药门的起生回生术是不是真的是骗人的技俩。
他要是再不醒,华子俊也要给轩辕凌写信了,告诉他,他没能力救活这位皇帝,让他早些应付大殷太后。
华子俊那天参与了轩辕凌跟聂青婉之间的谈判。
谈判的内容是,轩辕凌保证华子俊救活殷玄,聂青婉答应与轩辕王朝联姻,她肚中生下的若为女孩,便为轩辕王朝的王后,她肚中生下的若是男孩,那便是他轩辕王朝的驸马,所以,不管是男是女,他轩辕王朝都与这位帝王结上了不可破角的姻亲关系,可若华子俊没有救活殷玄,那这笔买卖自然作罢,以大殷太后的手段,指不定轩辕凌还得赔上一笔巨额财产,华子俊若救不活殷玄,自要先向轩辕凌阐明,让他心里先有个数,想好应对之策。
这其实是一件极不好处理的事情。
还好,殷玄醒了。
华子俊同时也松了好大一口气。
不过,人虽醒了,可身子却虚弱的不行,得好好养着,至少得养个一年半载,才能像正常人一样活动。
再养个一年半载,基本可以动点武力。
再养个一年半载,凭他个人的体质和能力,基本就算全恢复了。
华子俊往床边一坐,看着刚刚醒来的殷玄,低声问他:“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吗?伤口疼不疼?”
殷玄看着他,目光有些涣散,不知道自己是
殷玄盯了他很久,开口问:“你是谁?是人还是鬼?”
一出口才
华子俊笑说:“我当然是人了,我是给你治病的,华氏药门的人,华子俊。”
见他又要开口问话,他说道:“你等会儿,我给你倒杯温水来,润润嗓子,你都晕睡了九个多月了,天天喝药,嗓子肯定难受,虽然我也有每天给你喂水,但喂的少。”
他一边说一边起,声音没落完,人已经走到了门外,但声音还是断断续续的从门外传来。
殷玄虽然虚弱,但本身的内力还
知道他是人,殷玄想,原来他没死。
华氏药门的人?
所以,还是动用了华氏药门的起死回生术了吗?
他身中三剑,加上
四剑插心,不可能不死。
可他却活了,那必然就是华氏药门的起死回生术。
而一想到死前的那一幕,殷玄的心又
他忽然脸色大白,头
荷包还
他急的伸手就要去摸腰包,可手一抬,浑身就牵扯着疼。
他闷闷的哼一声,额头立刻渗出了汗。
华子俊走过来,端着水杯,看他胡乱地动作,造成身体疼痛的样,他连忙说:“不要乱动,起死回生术是秘术,调动了你身体全方位的经脉和细胞,你虽然醒了,可你的身体还没醒,至少要
他说完,又坐下去,把水杯抵到殷玄的嘴边,喂他喝。
见他嫌弃,华子俊笑说:“不然,我请个女婢过来?正好隔壁有一个,天天来探望你呢,我让她亲力亲为的伺候你?”
殷玄知道聂青婉不可能
他让一个陌生的姑娘伺候干什么?
就算不是陌生的姑娘,但只要不是聂青婉,他都不要。
殷玄虽然很嫌弃让一个大男人喂他喝水,可如今他动不了,只能忍着,张嘴,将水喝了。
喝完,嗓子果然舒服了很多。
华子俊将水杯挪走,又端了药碗,递给殷玄:“你既醒了,那就这么喝吧,效果也不差。”
华子俊又亲自喂殷玄喝药。
殷玄顶顶嫌弃,但不得不接受。
喝完药,殷玄躺下去,可很担心自己荷包不
华子俊说:“没怎么看见,我给你治病的时候你身上没东西,不过随海
随海?
殷玄挑眉:“他也
华子俊说:“
殷玄表情一怔,听明白他嘴里“你媳妇”是指聂青婉后,嘴角隐隐地扬起了一抹笑,可想到她杀自己的那股子狠劲,还有他死之前想要抱一抱她,也被她无情的拒绝,还有他临到鬼门关前了,她又说她怀孕了的事情,好吧,这些他都统统忍了,可是,她坏的还问他想要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明知道他要死了,还跟他说这句,纯粹是让他死到临头了还要再死不瞑目,他就气极了她。
殷玄又抑住唇角,知道随海
他躺
华子俊呆
这个小屋可真是好,当皇帝就是会享福,小屋设计的十分巧秒,晚可观月,日可观景,坐
殷玄说的窗帘,华子俊知道是什么,就是床对面的那一排。
窗帘一拉,整个前景就
若不是有院门挡着,从这里都能看到乌雅河那边的游客。
华子俊熟练地将窗帘打开。
殷玄能看到外面的景致了,心情就好了很多。
外面的一景一物跟之前的不一样了,稍有差别。
上一回他跟婉婉是夏天来的,这一回是春季,天气微微的寒,外头的树枝都还没有完全开芽,有些还是光秃秃的,但一些常青树依然葱郁如旧,他转眸,看到了那个他为她做的凉棚,还有若隐若现的秋千,
殷玄似乎看到了她坐
那一刻,他的眉眼不自禁的就柔了下来。
九个多月了,那是不是,她已经生了?
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呢?
她问他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他其实都喜欢呀。
只要是她生的,是什么他都喜欢。
殷玄眼眸又一转,对上正
殷玄很想问他,知不知道聂青婉已经生了孩子,知不知道聂青婉生了女孩儿还是男孩儿。
可终究问不出口。
要是她没生呢?
殷玄不想好不容易活过来了,又醒了,却因为她,又活活的给气死了。
她要是打掉了他的孩子,他真的会被气死的。
这一回死了就真的活不了了。
殷玄低垂下眸子,淡淡的想,是不是他真的太勉强了?不管历经多少次,不管她是不是太后,他都得不到她的心,得不到她的爱,得不到他想要的夫妻情深。
她重生了一次,变成了华北娇。
而他,算不算也重生了一次呢?
那么,他也不再是殷玄了吧?
不是殷玄了,是不是就能够不爱她了?
殷玄历经过这么坎坷的情爱痛苦后,也真的不想再爱她了。
可是,心不由己。
自己的心,完全不由自己支配。
华子俊将药碗和茶杯拾出去后,站
正将药碗洗好,茶杯洗好,那个姑娘又来了。
华子俊笑着说:“你今天来的巧,公子醒了。”
卧伏美一听,脸上立刻绽开惊喜的笑容:“真的?”
华子俊甩甩手上的水,又拿抹布慢条斯理地擦着,抬眉道:“当然了,我还能骗你不成?”
见她手上又抱着一团心愿花,他笑问:“今天许了什么愿望?”
卧伏美说:“希望公子能早点醒来。”
华子俊笑:“心愿成真了。”
卧伏美羞涩一笑,高兴地笑眯了眼睛,冲他问:“我能进去看看他吗?”
她拿手指了指那道通往殷玄卧室的门。
如果是一般人,华子俊定然随便她。
但里面的人可不是一般人,且,那人的媳妇也不是一般人。
花费这么大的力气将杀死的人再救活,可想而知,这男人对那女人来说,也是很重要的。
大殷太后的脾气么,看上去挺好,而真正好不好,不好说哇。
他要是将这个觊觎殷玄的女人放进去了,回头那太后找他算帐怎么办?
再者,殷玄这个皇帝,一辈子不碰女人,除了那位,他大概连子嗣都不要,这么轴,又这么洁癖的男人,可能更加接受不了别的女人。
他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吧。
平时与这位卧伏美小姐聊聊嗑,打
但给她通行证,不行。
华子俊说:“你还是不要进去,等他什么时候醒了,出来了,你再找他。”
卧伏美听后,高昂的情绪瞬间被浇灭。
她失望地哦了一声,把手上的花递给了他:“你帮我拿进去。”
华子俊像往常一般利落地接过来,还顺带的冲着那花闻了闻,笑着道:“我会拿给他的,要不要坐一坐?”
不能看到心上人,卧伏美也不想坐,她一会儿还有事。
卧伏美摇摇头:“不了,我还有事,他醒了就行了,我明天再来看他。”
华子俊说:“我送你出去。”
卧伏美说:“不用。”
华子俊不言语,抱着黄黄的心愿花,绅士地送她出去。
送出去了也没走,一路把她送到隔壁的门口,看她进去了,他这才返身回去,关上大门,然后将她递给他的心愿花拿进自己的屋子,把昨天的那些扔掉,插上这些新鲜的。
太阳落西山的时候,随海醒了,起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洗漱,然后去看殷玄。
一进门见殷玄还躺着,他长长的喟叹一声。
可刚转身,准备走呢,身后就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那个声音
随海一惊,倏地转身,然后就看到躺
随海当即眼眶一红,整个人叫了一声连忙扑上去。
知道他的身子暂时不能碰,随海也不敢扑到他身上去。
当然了,就算殷玄的身子能碰,他也不敢扑上去。
他就扑到床边,一下子哭了出来:“皇……不,少爷,你终于醒了。”
殷玄看着他,微微露出笑意:“随海,谢谢你。”
随海拿袖子擦眼泪,喜极而泣道:“少爷谢我什么?”
殷玄说:“谢谢你这么照顾我。”
随海呜呜道:“这本来就是奴才该做的。”
殷玄问:“我的荷包呢?”
随海连忙起身,去衣柜里打开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致的盒子,将盒子拿到了殷玄面前了,这才又小心地打开。
殷玄看着,没动。
等盒子打开了,他才看到那个熟悉的荷包躺
殷玄很想伸手去摸一摸,感受一下她的气息。
可身体不能动。
随海说:“头
殷玄低嗯一声:“我也欠他一声谢谢。”
随海说:“少爷不用跟我们客气,华少爷是太……夫人派来的,是专门照顾少爷的,他若照顾不好,夫人也会拿他是问的。”
殷玄听着这话,不知道该怎么来定义聂青婉了,说她狠吧,她也真的够狠,可说她善良吧,她也真的善良,她到底是慈悲还是歹毒,对他到底是爱还是恨,连殷玄自己都分辨不出来了。
她
她那么恨他,怎么会救他呢?
死前她的话,一字一句,如剜心一般扎
既说了互不侵扰,又为何要救他呢?
殷玄想知道好多事情,他死了聂青婉怎么样了,他是如何来到的缘生居,为什么华子俊会奉她的命令来救活他,他们的孩子……
想到孩子,殷玄终于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他抬眼,问随海:“婉婉……她,生了吗?已经九个多月了,她应该生了。”
随海说:“奴才还没到消息,不过应该也快了。”
殷玄有些失望,同时又有些忐忑和不安,但听着随海这话,貌似婉婉并没有拿掉这个孩子,她是打算要把他生下来的。
殷玄又缓缓地松一口气,问他是如何来的缘生居。
随海把他死后的那一系列的事情说了,帝王驾崩,本来是一件很大很大的事情,那天全民也确实暴动了,殷氏皇族也出动了,但太后一出现,所有的暴动就又奇迹地平息了,然后朝里朝外,民间山野都
随海说:“封将l军回来了。”
殷玄蓦然一怔:“封昌回来了?”
随海说:“嗯,三公全部归位,五将也全部归朝了。”
殷玄的指尖轻轻攥起,目光眺遥着抬起,看向对面的窗户,他慢声道:“三公归位,五将归朝,她果然把一切都安排到位了,有这三公,有这五将,有曾经侍奉太后的任吉,这些人的出现,会把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都移走,她是
他忽然一怅叹:“随海,有她
随海低笑,想着少爷你想说的是,你翻不出夫人的手掌心吧?不要搭上我们,我们也从没想过要翻出太后的手掌心,是你想翻。
但成功了一时,败了一世。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但嘴上却不这么说,随海附和道:“是,太后是天,谁能翻得过去呢。”
殷玄抿了抿唇,心里不满意了。
她是天?
他才是她的天。
殷玄哼一声,堵气地说:“饿了。”
随海连忙道:“奴才去端晚饭。”
殷玄蹙眉:“别奴才奴才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从宫里出来的似的。”
他们的身份,不管是之前还是现
而如今,殷玄也不再是皇上了。
他是个死人了。
那他现
殷玄蹙眉,婉婉死了,换了个人,换了个名字,那他是不是也要换个人,换个名字?
要叫什么样的名字好呢?
婉婉喜欢什么样的名字呢。
殷玄躺
随海去端饭,端过来,将殷玄小心扶起来,殷玄自己不能动,但别人用专业的手法扶的话是没事儿的,白天华子俊喂他喝药,就是用专门手法扶起的他,随海现
殷玄不能吃饭,全是随海伺候的。
吃完,随海还拿帕子给他擦了擦嘴。
殷玄真是嫌弃死了,对这种残废的状态很是不爽,好
这天他坐
宫中没人给缘生居传消息,每次给他们传消息的都是殷天野。
殷天野几乎事无俱细,什么都往殷玄这里传。
知道他醒了,他就把他所知道的所有有关聂青婉的点点滴滴的事情都给他说了。
女帝刚出生,今天又是传位大典,殷天野很忙,抽不空身,没办法过来看望殷玄,就没有来,但消息很及时。
殷玄知道聂青婉生了,生了个女儿,也起了一个他十分满意的名字后,他脸的笑就没落过。
心情好,伤也就养的快。
而心情好,看什么也都觉得很顺眼。
所以,当卧伏美又来了之后,他也没觉得她很碍眼了,还跟她坐
殷玄想
她喜欢花花绿绿的东西,她喜欢五缤纷的东西,若是院子里住满了五颜六色的花,她应该会很喜欢。
不管她来还是不来,他都为她种上。
因此,为了给心爱的女人栽种满院的鲜花,殷玄就跟卧伏美聊花草,聊了之后每回卧伏美来都会给他带一些花草的种子,殷玄接了,也问了名字,问了从哪里买的,但没用,他要自己去买,然后再自己亲手种。
这天殷天娇的传位大典,殷玄又出了房门,他坐
殷天娇。
他的天娇。
她的另一个殷皇。
殷天娇称帝之后,聂青婉手把手的教她书学习,这个宫中,因为这个女帝的诞生,欢声笑语越来越多,女帝太喜欢笑了,见到谁都会笑,那纯真的笑容让任何一个心情阴霾的人都能展颜,她似乎真的是天神下凡,来普渡众生的。
她的眼睛很好看,像极了她的父皇,像极了她的母后。
她的嘴巴也很好看,像极了她的父皇,像极了她的母后。
她的额头也很好看,像极了她的父皇,像极了她的母后。
她的脸颊也很好看,像极了她的父皇,像极了她的母后。
她的每一个地方都极好看极好看,她是上苍赐予他们大殷帝国的福星,她是神之后裔。
而她的聪明以及她天赐一般的能力也
殷天娇一个月的时候就会看书了,虽然她开口的话还是咿咿呀呀,虽然她还不会走路,可是一旦聂青婉抱着她书了,她就会伸出肉呼呼的两手,
殷天娇两个月的时候就不安于室了,总是让宫女们或是奶娘们抱她出屋,她对外界的世界格外新奇。
殷天娇三个月的时候,有了奇异的能力,她似乎听得懂兽语,她每回听到树上的鸟叽叽喳喳了,她都会兴奋地挥舞着双手,不知道她
殷德曾感叹,他们这个女帝呀,是个大嗓门,一开嗓子,四海八荒都能听到她的声音。
殷天娇四个月的时候,手心长了一个龟纹胎记。
殷天娇五个月的时候,额心冒出了天王兽印。
殷天娇六个月的时候,可以拿笔写字了。
殷天娇七个月的时候,已经可以
殷天娇八个月的时候,已能开口说话,虽然很不清晰。
殷天娇一岁的时候,已经可以有模有样地坐
三公五将是聂青婉授命的辅佐太子之人,他们见过的天赐之人不少,可从来没有一个能够与女帝相比。
女帝手掌心里有龟纹胎记,不大,很小,一手一个,不仔细去看,压根看不到,不低头去研究,也看不出是龟纹胎记,如果不是因为聂青婉对她的身体每处都了如指掌,她可能也
她
随着殷天娇的长大,这胎记也跟着长大,但不管怎么长,都是她手掌心的小小的一团。
至于那额头上忽然冒出来的一个王印,聂青婉也没对任何人提。
因为她就只看过一次,后来就再也没见过了。
聂青婉虽然奇怪,但女儿出身的时候五祥云陡降,百鸟齐鸣,可以想见,女儿可能真不是普通人,聂青婉也就不那么大惊小怪了。
再加上后来也没有再出来,聂青婉就不向任何提这事。
殷天娇两岁的时候,已经能够很清晰地说出完整的话,也能自己稳稳当当的走路了。
那天殷天娇冲她说:“母后,你不想父皇吗?”
这是女儿长到两岁会开口说话以来,头一回提她的父皇。
聂青婉看着站
殷天娇歪着脑袋看她:“母后,你常常教导孩儿,不可以言而无信,不可以信口开河,更不能无故的对人撒谎。”
聂青婉挑眉看她,伸手将她抱起来,搁
殷天娇说:“父皇
聂青婉猛然一惊愣,将女儿的小身板扳过来,面对面地看着她。
看着她清透的宛若水晶一般的黑眼睛,聂青婉忽然有一种错觉,她的女儿,什么都知道,知道她的父皇并没有死,知道她的父皇
聂青婉柔声问:“母后说了,你父皇不
殷天娇说:“不,父皇不
心腔莫名的紧了紧,聂青婉问:“那你说,你父皇
殷天娇说:“老家。”
聂青婉:“……”
老家?
殷天娇说:“乌雅河,那是老家。”
说完,她推开了聂青婉,小腿撑到地上,
她说漏嘴了,母后这么聪明,是不是猜到她是谁了?
殷天娇离开后,聂青婉确实有那么片刻的惊然,乌雅河?老家?乌雅河曾经住着谁?传说中的神龟。
而据说,女儿出身的那天,乌雅河里的乌龟一夕之间全部消失。
回想起乌雅河里那个带头的乌龟。
聂青婉心底一怔——
闹闹?
不可能。
聂青婉甩甩头,起身去追殷天娇了,追到后,将她抱到怀里,再去看她的手掌心,仔细地研究着她掌心里的龟纹,然后总觉得这龟纹很熟悉,熟悉到令人心惊。
聂青婉倏地看向女儿的脸。
殷天娇:“……”
殷天娇心虚地别过脸。
聂青婉扭头冲任吉说:“传三公和五将都进殿,本宫有事吩咐。”
那一天,聂青婉将殷天娇托付给了三公和五将,离开了大殷皇宫,她去了哪里呢?
——
冬去春来,一年又一年,殷玄
这其中陆陆续续知道内情的人过来看了他。
最先来的是殷天野,然后是殷德,然后就是三三两两结着伴过来的殷氏皇族之人。
还有住
还有王芬玉和李玉宸等。
皇上死了,以前的后宫全部都散了,那些宫妃都被聂青婉打
李玉宸自然也回了家,知道殷玄
还有聂氏之人,第一个人来的聂家人是聂北,后来就是苏安娴,因为苏安娴的原因,这两年苏城的苏家也陆陆续续的来他这个院子,给他送些当地有名的吃的,再后来,就是聂西峰和聂不为。
然后就是华府一家子人,
陈温斩也来过。
李公谨和李东楼也来过。
甚至是冼弼都来了。
可唯独她,没来。
她一直没出现,两年了,头一年她怀孕,他没醒,她不来,他能理解,可之后这一年,她为什么不来看看他?
他的女儿他一眼都没有瞧到,回回都是听别人说,他这个当父皇的,当爹的,还不如外人。
因为这,殷玄还把聂青婉给恼上了,有时候恨恨地想,不来算了,你就不要来了,我一个人也挺好。
这一年多的时间,卧伏美也知道了他的名字,殷玄对外称姓南,南姓是他母亲的姓氏,他用了母亲的姓,但名字没变,对外他叫南玄,见过他的人都称他为南公子,因为他的院子正对着乌雅河,乌雅河因为神龟一夕之间全部消失的神奇之事而遭来很多游客,为此,他们这个小院也成了风景点之一,有时候更有游客要进来参观,有些甚至愿意出钱,要进来休息休息,为此,随海鼓动着殷玄,辟了前院,作为风景临休点,但并不是每一天都会有人来,偶尔会闹哄哄的,偶尔也会很清静。
旁边的隔壁,也就是卧伏美住的别院,也跟殷玄一样,辟了前院出来,作为风景临休点。
因为是邻居,卧伏美又对殷玄念念不忘,故而就经常来。
殷玄没醒以前,她回回来都带花。
殷玄醒了之后,她回回来都带吃的,是做的热气腾腾的饭菜。
殷玄婉拒了之后她还是会带,后来殷玄也不说了,通常都是华子俊接过去,当着卧伏美的面把那饭菜给吃了。
殷玄的身体已完全恢复到了最顶盛时期,华子俊完全可以走了,但他就是赖着不走。
他不走就不走吧,殷玄也无所谓,反正吃的又不是他家的饭菜。
因着华子俊的原因,卧伏美跟殷玄和随海的关系也越来越自
偶尔四个人还会结伴,去游大名乡的风景点。
一年相处下来,关系亲的不能再亲了。
而一年的相处之后,华子俊和卧伏美也开始变得古怪,比如说,偶尔他俩会一起消失,又会一起出现。
比如说,到了饭点,卧伏美不再送饭了,华子俊会蹭到隔壁去。
这一系列的变化都
转入冬天之后,天气极冷,今年的第一场大雪来临的时候,华子俊说他得走了。
殷玄又不眷恋他,自然不留他,但抬头看向窗户外面的大雪,他轻微的拧眉:“这样的天气走,不方便吧?”
华子俊说:“练武之人,不
殷玄说:“也对。”
他端起茶盘上的一壶热茶,热茶袅袅,正往上冒着徐徐热气,茶香四溢,是他自己栽种
殷玄轻轻抿一口,又抿一口,然后就享受地低头喝着。
随海
提起卧伏美,华子俊深深一叹息,也端起面前的一杯热茶,喝了起来。
两口之后,他搁下杯子,揉了揉眉心:“我会过来提亲的,这段时间你们先帮我照顾一下她,我回家处理事情,处理完了再来。”
殷玄不置可否,照顾什么的,那也是随海的事情。
殷玄点点头。
华子俊便很放心地离开了。
华子俊前脚刚走,后脚卧伏美就来了,她似乎哭过,眼睛有些红,大概因为很熟悉了,而她跟华子俊的关系殷玄和随海又最清楚,所以她的情绪并没有任何隐
殷玄听的额头直冒黑线。
随海听的大为惊奇,想着卧姑娘平时看着挺干练,完全一副女强人的样,居然还有这么一副哭着骂娘的泼妇行为!
果然世上唯女人和小人难养呀。
没走以前,卿卿我我,走了以后就是无敌负心汉。
人华子俊说了,会来提亲的。
随海拿这句话安慰卧伏美,没想到却遭来卧伏美更大声的咒骂。
随海也不敢说了,好哄歹哄把这姑娘给哄回了家,随海都满身大汗呀,这隆冬的大雪天,他居然会出汗!
爱情果然让人不省心。
转头,看到自家少爷站
随海赶紧上前,冲殷玄说:“少爷,外面雪大,我们进去吧?我已经把卧姑娘安全送回去了。”
殷玄淡淡“嗯”一声,却站着没动。
随海说:“少爷,进屋吧?”
殷玄一抬腿,迈进风雪之中。
随海一见,连忙也追了上去,追了一步,又停住,转身去屋里拿伞,拿了伞出来,看着殷玄一个脚印一个脚印地走出了院子,他跺了跺脚,把伞一撑,赶紧跟上。
殷玄出了门,看了一眼门前空荡荡的乌雅河,大雪飘飞,把河面装饰成了一片银装,银装之上,偶有几片落叶点缀,其余的便是茫茫雾色,及桥,及村,有远方的世界,全是素裹银装。
头顶的雪还是淅淅沥沥的落,带着冷冬的寒风,带起雪落枝头的簌簌声响,殷玄站
稍顷,他转身走到雪树下,随海要为他撑伞,被他抬手给挡开了。
他就站
每一天,他都会这样问。
随海怎么回答呢?
他又不知道夫人会不会来,什么时候来。
但随海还是不变的回答:“会的。”
少爷心中自有定见,问他也不过是那么一随口,他并不是要他的答案,他答什么,都影响不了他心中的定见。
殷玄不应声,只是站
她会来的。
婉婉,我
后来的后来,殷玄再也无法忘记这一天,忘记这一刻,忘记这一冬的寒雪飘雪,那雪路的头,马车轻轻晃荡,马蹄轻轻跌起,掸起地上的层雪肆意飞扬,远景如雾,却又如一个慢镜头,缓缓铺开
就那样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他的视线里,撞进了他的怀抱。
当她从马车里走出来的那一刻,殷玄的眼眶骤然一热,他站直身子,一步一步走过去,迎着风雪,迎向他的爱人。
聂青婉还
他低声喊:“婉婉。”
婉婉,我终于等到了你——历半生,历坎坷,历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