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宁寿宫
苏伟从宫外回来,就到敬事房接了给宁寿宫的太妃们送绸缎的差事。
太后住的殿宇,
太后自从迁进宁寿宫, 就天天
苏伟过来时, 正遇上年氏、耿氏, 带着侍女隔着门给太后请安。
“年主子,耿主子。”
“苏公公, ”两位小主都冲苏伟点了点头。
“今儿怎么劳烦苏公公带人送东西来了”耿氏笑的很温和。
“敬事房人手不足,再说给宁寿宫送东西,不得不谨慎些, 怕下面的人应对不好。”
“那是, 还是苏公公办事妥帖。”耿氏附和道。
“皇上仁孝,就有劳苏公公了,”年氏应了一句,面上也淡淡的。
“主子,咱们该走了。”凌兮放下给太后送来的点心,走到年氏身旁。
“两位小主走好。”
耿氏又冲苏伟点了点头, 跟着年氏出了宁寿宫。
到了各自的殿宇,耿氏先走一步,年氏扶着凌兮的手臂, 慢慢往自己宫里走。
凌兮看出年氏不大高兴,便转着话弯儿道,“小主,奴婢这两日去的地方也不少了。但怎么看,都还是咱们翊坤宫最华丽,最大气。”
“翊坤宫是意
两人刚好走到翊坤宫的大门,守门的奴才连忙冲主子行礼。
走进了宫门,迎面是琉璃照壁,西山石砖的地面,平整又不滑脚,正殿飞檐翘脚,雕梁画栋。
年氏停住了脚步,看着这偌大的殿宇,“翊坤,翊坤,连坤都不没有,要翊坤有什么用呢”
“主子”
凌兮慌忙打断了年氏的感慨,冲周围不明所以的奴才们一瞪眼,“看什么看都去干活”
凌兮扶着年氏进了暖阁,采兮上前接了斗篷,“小主今儿见到太后没有啊咱们做的点心,也不知道太后喜不喜欢。”
凌兮冲采兮摇了摇头,采兮这才
“主子”
“你出去吧,这里我伺候就行了。”
凌兮冲采兮道,采兮点点头,给年氏倒了杯茶放到手边,自己告退出去了。
“主子,您就别多想了。册封是迟早的事儿,您看万岁爷赐您住这翊坤宫,就知道您以后
年氏嘴角勾了一下,笑的很勉强,“是我贪心不足,总想要更多的。”
“主子,”凌兮蹲下身,握住年氏的手,“如今二少爷履历功勋,大少爷也身居高位,咱们年家如日中天。皇上对您,就算”
“那与旁人也总是不同的。再说,时日还长嘛”
“长吗三十年,论时间长久,谁比得上他”
“主子,他再怎么得宠,也就是个太监,他这一辈子,也就是个太监了”
“可他这个太监,”年氏抬起头,“却能让一国之君,拖着整个后宫,迟迟不册封,迟迟不立后。”
“那一准儿是因为万岁爷太忙了反正,奴婢是不信,万岁爷不立后会是因为一个太监。万岁爷要真有那个心,那整个朝廷的大臣,恐怕都要一头撞死了。万岁爷又不傻,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呢”
年氏轻声一笑,抬手摸了摸凌兮的头,“是啊,万岁爷又不傻,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呢”
宁寿宫
燃着檀香的内殿,太后坐
“奴才苏培盛,给太后请安。”
“起来吧,”比起上次两人相见,这时的太后起了所有的锋锐,像是一团随时要散去的光。
“清菊说,你要见哀家”
“是,”苏伟站起身,“本不愿打扰太后的,但这件事,非得太后来做才行。”
“你说吧,哀家听听看。”
不到半炷香的功夫,太后已经摇摇欲坠。
“十四爷的错已经犯了,不管什么原因,如今最重要的,是要认错”
苏伟两眼一眨不眨地看向太后,“眼下,能让十四爷乖乖认错的,诚恳认错的,只有您了。”
太后紧抿着嘴唇,一手撑
苏伟垂下头,
太后眼眶通红,半晌后,定定地点了点头,“好,哀家这就书信一封,让娘家人快马加鞭给胤禵送去。他回京路上,是负荆请罪也好,是三步一叩也好,只要皇上能原谅他,哀家都让他做”
彼时,四川
胤禵临时歇脚的驿馆,他只带了四十多个侍卫,如今已经遣回去一半。
“主子,”吕瑞是一直跟着胤禵的,此时也知道他们怕是要大祸临头了。
“主子,咱们当初反应过来,直接回大营就好了,说不定谁都没
“怎么可能”
胤禵站
“那咱们来四川有什么用啊四川是年羹尧的地盘,万一皇上他”
吕瑞没把话说完,有些紧张地往外看了看。
“你怕了”
“没有,有主子
十四阿哥轻笑了一声,“没事儿,祸不及家人,更不及奴才。顶天,你就是得换个人伺候罢了。”
“主子”
吕瑞走到十四阿哥身后,“不会的,皇上不会那么狠心的。”
“皇上,皇上”
十四阿哥垂下头,默默念着这个至高无上的称呼,手扶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什么声音”
驿馆外突然传来的呼喊声,打断了胤禵的思绪,“走,出去看看”
“杀人偿命欠债还呜呜呜”
“快拖走”
驿馆的门被打开,胤禵走了出来,正看到一个蓬头垢面的老人,被人硬生生拽到一辆马车上。
“你们干什么”
胤禵双眼一寒,走上前去,“放开他一个老人,怎可如此”
“你是谁”
拽人的一个,虽然一身短打,但料子却不是普通百姓穿得起的,“不长眼睛是吧,也不看看这是哪家府上的车,敢跟老子大呼小喝的”
胤禵眉头皱起,一旁卖东西的小贩看不下去了,低声提醒道,“这位客官,这是年家的车,您别多管闲事了”
“哼,听见没,年家知道吗四川总督”
短打的小厮手里提着皮鞭,
那小厮光说还不过瘾,凌空一鞭子就挥了过来,却被胤禵空手接住了
“主子”
吕瑞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顿时怒火中烧,“来人啊”
驿馆里的侍卫冲了出来,大街上就亮了银刀。
周围小贩四散奔逃,那几个小厮被砍了几刀,负伤逃跑了。
“主子”
“不用追了。”
胤禵掀开那马车的帘子,事先被抓进去的老人,被捆的结结实实,还
“把人扶下来,带到驿馆里,再找个大夫来。”
“是,”有侍卫应声去了。
老人被扶下来,全身都
“老丈别怕,那些人不会来了。”
胤禵虽然到了四川,却一直没有去拜访年羹尧,年羹尧必然也知道他来了,但也没来迎过他。
老人身上的绳子被吕瑞解了下来,堵嘴的东西也被拿走了。
“走吧,咱们进里面去看看伤。”
老人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胤禵看,被吕瑞拉了一下,也没动弹。
“老丈你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恩公,恩公”
老人摸索着抓住胤禵的袖子,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求恩公为我伸冤,为郃阳八百无辜惨死的老百姓伸冤啊”
胤禵着实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赶紧扶起老人,“老丈,咱们进去说吧。”
一行人进了驿馆,吕瑞长了个心眼,让侍卫都别休息,守好门户。
胤禵扶着老丈进了屋子,让人给老丈上了点心,又倒了茶。
那老人简单拾了一下,胤禵才
“老朽姓范,名光宗,是郃阳当地的一名乡绅,家有薄田几亩,米店一个。”
“原来如此,”胤禵轻轻点头,“那老丈怎会落得如此”
范光宗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压下了心绪,“恩公,老朽家乡郃阳,吃盐不易,官盐不好运进来,平时多有贩卖私盐的。但也就挑个扁担,都是小本生意,大家也就是救个急。”
胤禵点了点头,“各地多有如此,尤其西南一带。”
“是啊,”范光宗又叹得一声,“我们郃阳其实不算个穷苦的地方,大家能吃官盐的时候,也不会买私盐,平时也没听说有什么盐枭一类的人物。可不知怎的,去年月份,突然来了一伙官兵,说要搜查盐枭,搅得家家不安,鸡犬不宁。”
“我们也不敢说什么,想着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可谁知,”范光宗好不容易红润起来的脸色又白了回去,“老朽永远记得那一天,刚过完八月十五,家家都是喜庆洋洋的。夜里的月亮还很大,却有一伙官兵,突然围住了我们的村堡”
胤禵眉头一皱,范光宗声音都
吕瑞
“我们堡里将近千人,老弱妇孺过半,哪里打得过官兵偶然有反抗的,他们立刻呼朋唤友,乱刀砍死,还大声叫着,找到盐枭了”
胤禵搭
“整整一个晚上,被乱刀砍死的,胡乱奔跑被踩死的,掉下河沟摔死的,八百余人”
“天啊,”吕瑞虽然跟着胤禵来边关打仗,可实打实地连尸体还没见到过呢。
“他们杀人,砍头,”胤禵缓缓吐了口气,“是为了领功”
“是,”范光宗点了点头,“我后来打听了,他们追查的那个盐枭,
“你们没报官吗”吕瑞忍不住问道。
“报了,”范光宗眼眶充血,“可那些地方官根本不理会我们,被我们逼急了,还说我们村就是盐枭窝子,再四处捣乱,就把我们全抓了”
“我们村里剩下的人,一路从县官告到知府,从知府告到巡抚衙门,可没一人肯为我们伸冤”
“老朽认识的人多些,觉得实
“没人敢管,没人敢问”
胤禵眯起一双眼睛,“行啊,反正我这错也犯了,今天就再加一条,谁又能耐我何”
入夜,养心殿
苏伟回来时,殿内已经掌灯了。
“今儿又哪儿野去了这时候才回来”
雍正爷从一堆折子里,抬起了眼。
“没去哪儿啊,就
苏大公公绕着雍正爷转了一圈,“天都黑了,别批折子了呗,去后殿歇歇吧。”
“还有些事儿得处理,爷一会儿还得宣一下李卫。”
“李卫宣他干嘛”
“朕打算派他去直隶,先历练一下。”
“直隶啊,”苏伟
“这是什么话”
雍正爷转头看向苏大公公,“晋升的快不快,得看他干得如何,若是草包一个,再好的官职也是白搭。”
“我,我不是怕来不及嘛”
“什么来不及”雍正爷更疑惑了。
“没什么,我就随口一说,”苏大公公往雍正爷书案上一趴,他心事重重,此时正琢磨着怎么开口。
雍正爷却皱了皱眉,突然吸了吸鼻子,“你身上什么味儿啊”
“什么味儿”苏伟抬起袖口闻闻,“哦,我去给太后送料子了,沾上檀香味儿了。”
“不止檀香味儿吧,”雍正爷双眼一眯,“朕怎么闻着一股胭脂气呢”
作者有话要说将近一万二的字数哦,应该四章的,不好分,我分了三章,请大声地夸奖作者,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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