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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灵涯准备了一些祭品,给祖师爷供上,然后给他老人家详细交代了一下自己和施长悬的事情,看着那明灭乱跳的香头,心中有点好笑。
这次他猜不出来茭杯和香火的详细意思,最急的大概是祖师爷吧,“不然您晚上给我托梦说说呗,别老竖着中指不吭声了。”
谢灵涯又叽叽歪歪几句,香火燃烧的速度总算慢了下去,祖师爷大概也慢慢消化了这个消息,不再那么急切了。
谢灵涯:“祖师爷我还没好意思跟我舅舅说,你看我能成功吗?”
新茭杯抛出来两个阴面,笑杯,证明祖师爷也没有决定。
谢灵涯:“那你觉得我舅舅会满意施长悬吗?弟子和那什么毕竟是不一样的,而且我舅舅好像从来没对这些表达过看法,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态度。”
还是个笑杯。
谢灵涯:“这样啊,所以我应该早点说还是晚点说?排在其他人前头还是后头,要带上施长悬一起吗?”
茭杯咔一下又裂了。
谢灵涯:“”
谢灵涯喃喃自语:“这是什么意思,嫌我烦还是不看好我们?”
不过幸好,谢灵涯不止买了一对,他又拿出来一对,郑重问道:“我烦吗?”
茭杯一正一反,显出圣杯,也就允杯,祖师爷认可了。
谢灵涯:“”
哦,我很烦啊。
可是这态度转变得也太快了吧,之前他要说故事的时候,还那么激动,现在听完让出主意又嫌他烦了。
神灵真难伺候。
“怎么样?”鲍跃升急不可耐地询问电话那头的人。
“老板,对不起,他不肯卖。”屈铭憋屈地道,“他直接把我赶出来了,还问我是被谁指使的。”
“什么叫买,要叫请!”鲍跃升生气地道,“我不是说了,一定要虔诚,否则他们怎么可能把神像给你,怎么可能不看出问题。”
屈铭叫冤道:“我真的很诚心了,一开始他也答应了,然后说去占卜,回来后又要给我把脉,把完脉后就不对了。”
鲍跃升气极,不愿再提,将话筒一扣,挂断了通话。
现在怎么办,请不到那尊王灵官家里这些能有用吗?
鲍跃升环视一周,他的房间内赫然供着观音像、佛像、关公、太乙天尊等等神佛,都是从各大寺庙、道观结缘来的开光神像。
就连门口,也贴上了金光闪闪的门神像。
只能说,聊胜于无吧。
鲍跃升闭着眼睛沉思一会儿,发消息给手下的人,让他们再想办法,请托关系,一定要把那尊神像请回来。
接着,鲍跃升又将马小川叫来。
马小川脸色青灰,并不大好,正午的太阳好像也无法温暖他的身体,这是由于髑髅术被破,所遭受的反噬。
“鲍总,请来了吗?”马小川也抱着一线希望。
鲍跃升摇头,“他好像知道,屈铭背后有人。”
马小川一时有些颓然,“抱阳观的灵官极为灵验,那尊像在殿中坐享了许久香火,更是上上之选。更重要的是,灵官守山门,是最对情况的。倘若请不到,便凶险了”
鲍跃升有些烦躁,“真的那么悬吗?”
马小川点点头,随即叹息道:“恐怕一时半会儿拿不到灵官像了,我先来布置代形术吧。”
马小川的代形术和裴小山的九节向阳竹不同,他用的是比较传统的代形术,用竹子削成了人形,画好符咒、写上生辰八字,再用金箔、银箔各包上一层,埋入花盆之中。最后,咒之。
鲍跃升看得心中烦躁,髑髅术被破,当年的命案线索也浮出水面,正式立案侦查,为此他极为烦心,又要应付警方,设想怎么脱罪,又因为马小川这边说恐怕冤魂索命,而到处寻找护身之法。
“亲爱的。”一道娇声传来,肚皮鼓起来老高的年轻女性扶着腰进了客厅,“几个小姐妹约我出去吃下午茶,我就去三个小时,可以吗?”
一旁的马小川想也不想便道:“孩子出生之前,务必不要出门。”
鲍跃升点头。
情人有点委屈地道:“就吃个下午茶,不会有事吧,我带上保镖”
鲍跃升有点来气,这些阴私事他没有告诉过情人,所以她也不知道这孩子保得本就十分艰难了,更何况现在还出了这样的事,压抑了一下怒气才对孕妇道,“听话。你想吃哪家餐厅的下午茶,我把厨师约来。”
“算了算了。”情人噘了噘嘴,转身离开,临走前瞥了马小川一眼,眼神不是很和善。
马小川也无可奈何,只能一笑了之,他们这些人拿了鲍跃升的钱,拼死护着这个本来因为父亲太缺德,无法降生的孩子,但孩子他妈可是半点不领情。
鲍跃升提点了一句:“慢点走!”
本来就够慢的孕妇一顿,手摸着墙,走得更慢了。
饶是如此,鲍跃升仍是有点不安,这种不安感萦绕着他,一直到夜幕降临。
鲍跃升的情人月份那么大了,他处处小心,两人都不再同床,不过卧室中间有一道随时可以打开的门。
鲍跃升晚上又去安抚了一下怀孕的情人,对着肚子说了一会儿话,这才回自己的房间。
他站在窗边看了一会儿,忽然瞥见大门外面有几道黑漆漆的影子,隔着太远看不清面目,却令他不由自主浑身一颤,迅速拉上了窗帘。
鲍跃升想想又拉开窗帘看了一下,那影子已经不见了,他在心中安慰自己,家里有门神,有那么多神佛像,而且,马小川已经用代形术给他消灾了,鬼是发现不了他本人的。
——也正是这时候,那几道黑影来到他家大门口,在金光闪闪的门神面前搬出了一道来自地府的敕令:阴司有令,冤魂奉命报仇,阴差监督,土地、门神大开方便之门!
鲍跃升躺在床上,脑海中纷纷扰扰一会儿便睡着了。
也不知过去多少时间,鲍跃升因为一阵疼痛惊醒,捂着自己的头在床上翻滚了几下。
太痛了!就像是脑袋内部有什么东西在搅动一样!
鲍跃升活了这么多年,也没感受过这样的痛意,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转瞬间就将额前的头发打湿了。
怎么会这么痛?
鲍跃升挣扎着将灯摁亮,此时脑袋又是一阵剧痛袭来,鲍跃升惨叫一声,脑袋狠狠磕磕在床头,发出咚一声响。
这感觉仿佛能以毒攻毒,稍微使人不去注意那折磨人的剧烈痛楚,鲍跃升抓着床头,又狠狠撞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好痛,真的好痛,脑袋要裂开了
“亲爱的,亲爱的你怎么了?”情人扶着肚子开门走过来,一脸惊慌。
鲍跃升面孔狰狞地撞着头,疯了一般,额头已经淤青一片,还有几丝血,这疯狂的样子让她都有点不敢靠近了。
鲍跃升无暇顾及,只狠狠撞着脑袋,“好痛啊!!”
凄惨的声音令她的情人莫名浑身一寒,赶紧打电话叫人来。
鲍跃升翻身滚下床,神经质地把窗帘往下扯,试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然而只是徒然。
“亲爱的”情人含着泪后退几步。
鲍跃升红着眼睛看她一眼,“别、别怕,别吓到孩子”
情人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从他神态中找到几丝熟悉,那对孩子的关心让她放心了一些,“亲爱的你怎么突然头疼,你垫着。”
她拿起一个枕头,想给鲍跃升垫着。
鲍跃升抓紧了枕头,眼神忽然飘到情人肚子上,“那是什么?!”
他看到的淡黄色的卧室灯光下,穿着白色睡裙的情人肚子上鼓动几下,仿佛透出了骷髅的形状!
鲍跃升猛地将枕头抛开,整个人后退了几大步,撞在床沿,面露惊恐,“啊——啊——”
他惊骇得都无法组织语言了,加上脑袋还在痛,只能指着情人的肚子发出无意义地惨叫。
情人因为他的动作也险些站不稳,重新陷入了惊慌,扶着墙害怕地看着他:“什么”
好在这时卧室门被推开,家庭医生带着人一拥而入,给鲍跃升打止痛针。
鲍跃升指着情人道:“她快把她抓起来,她肚子里的不能留!”
一定是代形法术失效了,那些冤魂不但找了他,还要附在他孩子上,那肚子里一个全是髑髅啊!
鲍跃升对这个老来子的期待众所周知,陡然间说出这样的话,所有人都莫名震惊,尤其是情人,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你到底怎么了!”
大家眼看着鲍跃升状态不对,也不敢真做什么过分的事,那可是鲍跃升的孩子啊。他们交换了眼神后,将孕妇请出了房间。
“不能留!知道吗?!”鲍跃升死死抓着家庭医生的手,头冒青筋。
这时,门外来迟的马小川恰好遇到了鲍跃升的情人,看她眼泪涟涟的样子,脸色也不大好看。
情人看马小川一眼,顾不上和他置气,捂着嘴走了。
马小川一进房间,鲍跃升立刻对他道:“我的头好痛!他们来了,他们来找我了!还有她肚子里,肚子里有骷髅头!”
家庭医生听得汗毛倒竖,手上的动作都凝滞了一下。
“是怎么个痛法?”马小川严肃地问道。
鲍跃升抚摸着因为止痛针而慢慢消痛的脑袋,闭着眼睛喃喃道:“好像要裂开,从脑袋里面,每一个地方都痛,蔓延到我的眼眶,牙齿好痛”
那种疼痛,他连回忆都觉得颤栗。
马小川的脸色扭曲了一下,忽然探身从他枕边捡起一片东西,说道:“是不是,像有植物在脑袋里生根一样。”
鲍跃升一顿,睁开眼睛,目光落在了他手上,瞳孔瞬间缩小。
那是一片叶子,形状非常熟悉,鲍跃升的花园里,有很多这样的植物。
而在那些植物下面,曾经埋了数个髑髅。
——一瞬间,髑髅上攀附着无数植物根茎,从黑洞洞的眼眶、嘴洞中伸出来的样子,浮现在了鲍跃升的脑海里。
没错,他当然知道髑髅术的原理,用植物栽种在困着生魂的髑髅上,然后植物生长时,根茎在髑髅上穿来穿去,折磨得那些生魂痛苦不堪,只能任人驱使。经年累月,不得解脱。
可是,他从来不曾想象过那究竟是怎样一种痛苦,现在才知道,原来,半个小时不到,就能让他崩溃。
不直接索命,而是以牙还牙吗?
那么,这种折磨要持续多久?
鲍跃升的脸扭曲得不似人形,简直肝胆俱裂,“不——”
马小川看到他的模样,心下不安,也退了一步,只见窗户紧闭的室内,又一片不知从何方来叶子飘飘荡荡,拂过自己的面目,顿时脸色巨变。
谢灵涯在和宁万籁通话,听他透露阴司已经下令,允许那些死在髑髅术下的冤魂回人间复仇,还派了阴差跟着。还是个经验丰富的老阴差,人间那些法子,多半瞒不了他。
“我就说呢今天又有人找过来,还找了有关部门的领导说情,希望把我们的旧神像请走。”谢灵涯了然道,“我后来占卜了一下,多半就是鲍跃升指使的。”
“谢老师,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啊!”宁万籁说道。
“还要你提醒啊。”谢灵涯正色道,“你们放心办案吧。不说了,我还有事。”
宁万籁一听他有事,自然不敢打扰,连忙挂了电话。
谢灵涯则站起来,对着镜子把头发整理了一下,他今天和施长悬约好了出去约会。两人平时不是有课,就是在道观内忙,说起来相处时间虽然多,甚至晚上都睡一张床,但正经出去约会还真没什么机会。
即便现在,也是道观关门,谢灵涯又做完作业才出去,都已经八点多了。
两人去看了场电影,然后并肩压马路,开始聊刚才看的恐怖电影。
“别说还挺吓人,人的想象力比真鬼恐怖多了。”谢灵涯感慨道。
施长悬少有的吐槽了一句:“有漏洞。”
“你是说里面那个道士?”谢灵涯哈哈一笑,“这个大概是难免的吧,剧组也不一定能找到真会驱鬼的道士。”
两人不知不觉走到杻阳体育馆附近,只见这个点了,体育馆附近人还挺多,十分热闹,大多是年轻人,穿着打扮得都挺夸张,手里拿着灯牌、手幅等物。
“嗯,今天有演唱会吗?”谢灵涯瞟了一眼,“哎,正好,我有点想上厕所了,去里面上吧。”
他们走到体育馆里头,这正是演唱会结束散场的时候,厕所也有不少人在排队,连男厕都排起了队。
“我们学校以前在这里开过运动会,我记得楼上还有厕所。”谢灵涯索性往电梯间走。
杻阳体育馆加上地下一层,一共有六层,谢灵涯直接到最高那层。
施长悬站在门口等他,这里果然没人,十分安静。
谢灵涯洗了手一边擦手一边走出来,从窗边往下一看,好多散场的观众在下方,手里的荧光棒闪烁,从上方看就像河流一般。
“下次咱们也来看演唱会吧。”谢灵涯笑着道,“还挺热闹的。”
他们一共进行的事大多和普通情侣不一样,因此别有一种珍惜的感觉,压马路都压到了这儿来还不舍得回去。
“嗯。”施长悬握着谢灵涯的手,手指插入他的指缝,像是温柔的侵略,十指相扣,然后摁开电梯,满怀柔情地迈步——
电梯门一开,两人便看到角落里站着一个脸色灰白如纸,毫无血色的男人,眼白居多,眼黑较少,显然其实并不能称之为男人,应该叫男鬼。
乍然看到,谢灵涯毫无准备,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约会怎么也这样。”谢灵涯缓过来,暗暗抱怨了一句。
施长悬也有点无语,两人对视一眼,仍是走进了电梯,当做看不见这个男鬼。
因为电梯井的结构,一些新死的鬼还混沌着,可能会以为这是通往阴间的路,这也是很多地方不设十八层的缘故,免得有鬼走错了。
大好的日子,谢灵涯不想再和鬼打交道,站在里面便若无其事地盯着楼层数看。
电梯在三楼停了下来,门还没开,谢灵涯就听到外面的嘈杂声,可能也有观众跑到上面的楼层来上厕所了。
谢灵涯狂按关门键,这鬼以为这是去阴间的,所以显露了身形,被他和施长悬看到也就算了,普通人看到还不得吓死啊!
电梯门开了一点又迅速关上,这时一块灯牌插了进来,把门给挡住了,“喂喂,关什么啊!没看有人么?”
谢灵涯面色一沉,这鬼也不是故意吓人,那么该如何安抚双方呢
电梯门被一挡,又开了,露出外头五六个小青年,有男有女,有的染着紫色的头发,有的染一头灰白色,都化着奇特的妆,还有戴了红色美瞳,或是一只眼戴白色美瞳的,甚至在脸上画血痕的。
他们手中都拿着各种各样的应援物,最夸张的一个,穿着小背心,都快露出来,身上还缠了一串彩灯,像棵圣诞树一样,大概想吸引偶像的注意力。
这些造型夸张的青年只看了角落里的男鬼一眼,就不在意地移开目光,站进了电梯。
“”谢灵涯眼睁睁看着这些人无视角落里那个阴森恐怖的鬼,兀自站进来。
其中一个嘴唇也涂成紫色的女孩还对谢灵涯抱怨了一句:“帅哥你急什么关门啊。”
谢灵涯哑口无言,半晌才道:“今天是摇滚演唱会哈?”
这就说得通,那男鬼的造型比起他们来,弱爆了!难怪都吓不到人!
白担心了!!
“对啊,你不是来看演唱会的啊?”
“今天是liberty的演唱会!我特意从外地过来的!”
“哦哦,我好像听过这个乐队的名字,最近挺红的。”谢灵涯干巴巴地回应了一句,“歌儿不错。”
他心中琢磨,如果两不相干的话,不会有事吧,只是几层而已,出了电梯就好了
“当然了啊啊啊,”这些粉丝一下又嗨了起来,“沐松唱得超棒好吗,我特么嗨爆——”
随着那个“爆”字落地,电梯陡然停下!
众人一晃,险些没站稳。灯光闪烁几下,电梯间便陷入了黑暗,只剩下灯牌、彩灯、荧光棒的光亮,显示屏上一片空白。
“卧槽,电梯坏了?”
嗨起来的粉丝们哀嚎一声。
谢灵涯和施长悬心里都咯噔一下,转头一看,那男鬼站在角落低着头,看不清神情。
“快按紧急求助。”有人伸手去按键。
啪一下按下去后,别的反应没有,倒是显示屏上重新出现了字样,代表楼层数的数字快速跳动,最后停在了“18”上。
众人一呆,开玩笑的吧,杻阳体育馆哪来的十八层?
原本闹哄哄的电梯内气氛有点诡异,他们就是心再大,看到这个在华夏传统文化中有着某种寓意的数字,也不大舒服了。就算是电梯坏了,这也太晦气了吧!
谢灵涯无力地歪头往旁边施长悬肩膀上一靠,悲伤地想,我只是想平平安安约个会而已啊。
施长悬一手抱住了他的肩膀,安抚地拍了两下。
旁边女孩的脸在灯牌映照下泛着绿光,她幽幽地道:“帅哥,你们基佬都这么过分哦,这种时候还要秀恩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