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邵终于坐不住了,他拉住黎夜的手臂,急道:“你就这么让他走了?”
黎夜甩开王邵,扬起下巴冷道:“你在教我做事?”
王邵深吸一口气,语气缓和了些,他试图劝阻黎夜:“这小子不会老实听话的,今天让他拿着钱走了,想要再抓到他就难了。”
“是吗……”黎夜弯起眼睛,转头去问沈济:“你会这样吗?”
沈济胸腔中心脏剧烈跳动,加快的血流令他思绪放缓,即便今天逃过这一劫,但如果答应黎夜的要求,就不能再轻易摆脱黎夜。
像今日这样的羞辱作践,也许仅仅只是个开始。
未来如同张开巨口的无底深渊。
本能在驱使他赶快逃离。
但是……
沈济对上那含笑的双眸,喉结滚动了一下,攥着钱的手用力到指节泛白,最后竟鬼使神差的摇了摇头。
王邵焦急不已,沉声道:“你不能相信他。”
黎夜却不打算改变主意,反正许昭辰任性惯了,做了决定也从不听劝,他挥开王邵不耐的道:“够了。”
王邵脸色十分难看,却到底没敢再说什么。
其他人也都有些措手不及,如果黎夜不允许,他们也不敢随便动手啊……
难道就这样算了?
黎夜垂眸觑了沈济一眼:“还不滚?”
沈济仿佛终于回过神。
他默默转身离开,而这一次,没有人阻止他。
只是包厢里的气氛却有些诡异。
黎夜也没有继续待下去的兴趣,说了声无趣很快也离开了,只剩下王邵和其他疑惑的小弟。
小弟悄悄问王邵:“邵哥,我们该怎么办……”
王邵狠狠一脚踹在墙壁上,眼神阴冷,怒意令他表情扭曲。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平复表情,冷笑一声:“急什么,那小子跑不掉的。”
他是不会轻易放过沈济的!
………………
黎夜完成剧情就离开了。
009急的团团转,犹豫了半晌,才小心翼翼道:“宿主,您今天的剧情好像……隐约……有点不对呢……您该让人揍沈济一顿,然后才让他拿钱走的……”
009说的非常谨慎又委婉,毕竟宿主这么优秀,万一有他的想法呢?
但是剧情确实又不太一样……
黎夜道:“这段剧情的作用,是让沈济和许昭辰彻底结怨,为沈济回到许家之后,和许昭辰不睦,埋下伏笔对不对?”
009:“是……”
“那么这件事就很简单明了,就是让沈济记恨许昭辰。”黎夜淡淡一笑:“沈济已经做好了挨揍的准备,打他一顿再给钱,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也是他可以承受的范围,我那样做,不过正中他的下怀,无趣的很……”
“但是像沈济这样出身卑微,却又一身傲骨的人,践踏他的人格将他踩在脚下,难道不是更好的欺辱方式?”
009恍恍惚惚,这么一听,宿主好像说的,也很有道理啊?
通常来说宿主走剧情的时候,在不违背人设的前提之下,本来就有一定自由发挥空间,很难做到百分百复刻,如果能达到更好的剧情效果,稍加改变,也不是不可以的样子?
只是这样的宿主……好像有点可怕呢……
比许昭辰还更像反派。
009顿时就不吱声了。
黎夜回忆了一下后面的剧情,接下来一段剧情,书中写的比较模糊,大约就是许昭辰要挟沈济,对沈济呼来喝去,各种折腾沈济让沈济难堪。
这很容易理解,许昭辰如此嫉恨沈济,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他之前在沈济那吃了不少憋,只揍一顿当然不能解心头之恨,天之骄子又如何?还不是要对他唯命是从?
………………
沈济拎着塑料袋离开了会所。
深夜。
他孤身一人走了很久很久,最后停在一个atm前,将那些钱一沓沓存入。
整整十万。
确实是真的钱。
沈济怔怔看着银行卡上的余额,到现在还有种恍惚做梦的感觉。
他去之前已经做了最坏的准备。
也许许昭辰只是戏弄他,压根不打算给钱,他难免要一场苦战。
亦或者,许昭辰真的会给钱,但他免不了一顿挨揍。
无论是哪一种设想中,都没有全身而退的选项……只有鱼死网破,和屈服折辱罢了。
只是现在……
屈服折辱确实是有,但是……和他想象中的,还是有些不同。
这样的结果,让沈济觉得荒谬,还有隐约不安。
好像每一次面对这个人,都会是无法掌握的失控,有什么在逐渐偏离轨道。
走向不可预知的方向。
沈济苦笑一声,将那些思绪甩出脑海,无论黎夜打算如何,他既然给了救命的钱,自己就要履行义务,这是他做人的底线。
因为时间太晚了,沈济没有回寝室。
他随便找了个网吧歇了一晚。
第二天才回到寝室。
陈子平正要准备出门上课的时候,看到沈济回来了,有些担忧的问道:“你昨天怎么没有回来?许昭辰又找你麻烦了?”
沈济微微沉默。
陈子平的声音顿时高昂起来:“你没事吧?不会又挨揍了吧!”
沈济这才摇摇头,声音低哑:“我没事……我是回来拿课本的,快去上课,待会得迟到了。”
陈子平见沈济似乎并未受伤,而且一副不愿多言的样子,也就没有继续追问,和沈济一起往教学楼那边走。
一上午风平浪静。
但沈济少有的心神不宁,连上课都有些走神,他虽然答应了黎夜的要求,却不知道黎夜会做些什么,而等待的过程,往往才是最难熬的。
一直到下午。
沈济忽然收到了一条信息。
“现在过来。”
后面附上的是一个地址。
尽管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但沈济几乎不用去想,都知道这是谁的信息,沈济缓缓吁出一口气,对陈子平道:“下午帮我请个假。”
陈子平惊诧道:“什么理由?”
沈济转过身:“你帮我想一个吧。”
陈子平愣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们沈大学神这是翘课了?!!
………………
台球室里。
黎夜弯腰俯身,又进了一个球。
旁边小弟鼓掌叫好。
现在是上课的时间,但许昭辰身为一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翘课是家常便饭,物以类聚,跟着他混的自然也都是一些纨绔子弟。
许昭辰自己不上课,也不让沈济上课,将沈济这样的人拉到和他一样的水平,变成和他一样的垃圾,是许昭辰乐此不疲的一件事。
鉴于这段情节书中并无多少详细描写,所以大多需要黎夜自由发挥。
于是刚才,黎夜给沈济发了消息。
让沈济过来。
沈济没有让他久等。
身后响起嘘声和嘲笑声。
黎夜就知道是沈济来了。
但他并没有回头,而是若无其事的继续,没多久一局结束,立刻有小弟将球摆好,恭维吹捧声落在耳边,没有人提醒他沈济来了,他便也只当做不知道。
沈济不是第一次来这个会所,上一次,他在停车场堵住黎夜,但却还是第一次进来。
身旁是不怀好意的目光。
但沈济并不在意。
他只是站在门口不远的位置,看着前面弯腰打球的青年。
青年俯身的时候神色专注,一缕黑发落在耳侧,漆黑的眸子幽暗,似乎连光芒都无法逃离,他穿着一件宽松的黑t,但因为弯腰的动作,勾勒出纤细的腰线,一抹雪白若隐若现,挺翘的臀部之下,一双长腿修长笔挺。
每一球都干净利落,举手投足,动作优雅而美丽。
沈济没有出声,甚至放轻了呼吸。
分明应该是煎熬的时间,但看着那个人,却又恍惚之间,不觉时间流逝。
没多久,青年似乎有些累了,不耐的将球杆扔给小弟,懒洋洋坐在沙发上,像一只陷进沙发里的猫,王邵殷勤的递给他一杯水,靠近他耳边,不知说了什么笑话,逗的青年笑了一下。
这一笑,眉眼微微弯起来,笑意令他展颜,有种迭丽绽放的美。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沈济脑中忽然浮现了这个词语,他感到自己心跳加快,有些局促的别开视线。
黎夜慵懒的看了王邵一眼,虽然是个会反咬一口的狗,但不得不说,还是挺会哄人欢心的,难怪许昭辰这么骄纵的性子,王邵这头号狗腿子却地位稳固。
只可惜没有什么运气,非要得罪沈济。
许昭辰自然是没有好下场,但沈济掌权之后,第一个破产的就是王家。
黎夜看向王邵眼神有些许怜悯,他抿了一口水,仿佛这才发现沈济在这里一般,抬眸道:“过来。”
沈济一步步走了过去。
他低头的时候视线掠过黎夜捏着水杯的手。
青年的手指修长漂亮,每一个指甲干净圆润,捏着水杯的时候,水波折射的光芒落在上面,像是暖玉雕刻的艺术品。
沈济深呼吸一口气,不着痕迹收回目光。
黎夜淡淡看了沈济一眼,道:“我不喜欢别人俯视我。”
沈济薄唇紧抿,刘海下黑眸晦暗无比,大概已经有了准备,屈辱被埋藏在心底,他慢慢的跪了下来。
黎夜唇角微微勾了勾,他视线落在沈济身上,头也不抬的道:“你们先走吧。”
王邵笑意骤然凝固在脸上,虽然黎夜并未指名道姓,但他知道黎夜是对他说话,为什么要让他们走?就因为沈济过来了吗?这臭小子到底哪里不同,值得黎夜对他这么在意?这种家伙,揍一顿扔出去不就好了?
真是碍眼极了。
王邵阴冷的视线掠过沈济,但最后还是没有忤逆黎夜,对着其他小弟使了个眼色。
纷纷离开了包厢。
黎夜垂眸睨着沈济,一手支着下巴,眼神若有所思。
不愧是位面之子呢,真是能屈能伸,这么快就调整过来了。
只不过,这么冷静的表情……他不喜欢。
黎夜轻笑一声,一脚踩在沈济的大腿之上。
鞋尖缓缓上移,落在某处,然后轻轻碾动。
沈济脸色蓦地一变。
羞耻愤怒之色覆上他的双眸,沈济咬紧了牙,尽管极力克制,呼吸却不受控制变重。
大约是开了空调的缘故,分明已经是深秋,但每一口呼吸都是灼热的,下-腹像是燃着一团火,令人五脏六腑都在发烫。
沈济闭上眼睛。
握紧的拳头用力到手背青筋凸起。
他的理智告诉他,不要动,你要继续忍耐,你还需要钱……
这个人只是想羞-辱你而已……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沈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维持住虚伪的假面,而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了一声轻笑。
“看着我。”
这一声笑像是羽毛掠过心头,尾端的勾子勾住心脏,拉扯般的疼痛酥麻弥漫全身。
沈济下意识的抬头看去。
对上了一双弯起的含笑双眸,漂亮动人,青年淡色的唇形状饱满,因为刚刚喝过水的缘故,还沾染着湿润的色泽,如同久旱之人期盼的甘霖,引诱着人去品尝。
青年语气天真而无邪,笑盈盈俯身问他:“你怎么了?很热吗?”
这一瞬间——
那被他竭力压抑下去的东西,如同复又打来的浪潮,以千百倍的不可抵抗之势,彻底将他席卷淹没。
沈济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隐藏在心底深处的暴戾的一部分,几乎呼之欲出,贪婪渴望慢慢浮现,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看着眼前人,岌岌可危的理智在崩断的边缘……
忽然,一杯冰水淋在了他的头上。
黎夜还保持着举起手的姿势,水杯中的水,慢慢的倒了下去,他高高在上睨着他,眼神淡漠:“真恶心。”
沈济脸色一白,血色瞬间褪去。
黎夜冷淡的收回视线,他放下水杯,径直从他身边走了出去。
屋里空荡荡的。
但沈济依然低着头一动不动,冰水顺着他的发丝滴落,划过锋利的下颌,最后落入衣襟之中,寒意驱散了无处发泄的燥意。
彻底冷静清醒下来后,他甚至不敢去回想,自己刚才是何等丑态。
才会让黎夜说出那句话。
恶心吗……
沈济胸腔剧烈起伏,扯了一下嘴角,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待呼吸彻底平复,他才缓缓站起来,不顾自己的狼狈,推开门从这里走出去。
来的时候是下午。
现在却已经夜晚。
月光从乌云笼罩的缝隙中漏出来一点,出了会所,往右走是一段昏暗的道路,沈济来之前将共享单车停在小巷里。
小巷中路灯坏了几个,一部分隐藏在黑暗中。
沈济刚刚踏入小巷口,忽的眼神一凝,侧身往旁边躲去!
与此同时,沈济一把握住对方拳头用力往外一扭,紧接着膝盖直接顶向对方的腹部!对方发出一声痛呼,但沈济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剧烈的爆发力,如同猎豹一般矫捷敏健,那几人还没回过神,就被沈济穿了过去,直接来到了王邵的面前!
王邵没有想到沈济反应这么快,被重重的一脚踹在了小腿处,后背撞上坚硬的墙壁。
王邵骂了一声艹正要还手,忽的感到脖颈上靠近一抹凉意,他低头一看,脸色顿时变了。
一把锋利的小刀,在夜色下折射着寒光,此刻正抵着他的咽喉。
沈济刘海下的双眸狠厉冰冷,一如刀锋,薄唇开启:“让他们都住手。”
其实不需要沈济开口。
看清这一幕的其他小弟纷纷倒吸一口凉气,停下了动作。
虽然他们也常在外面鬼混,没少干些霸凌揍人的事情,都不是什么善茬,但毕竟不是亡命之徒,他妈的谁打架拿刀架脖子啊?!
王邵也是这么想的。
之前沈济只是一味的回避,以至于他产生了误判,认为沈济不敢如何……此刻他对上沈济没有温度的黑眸。
忽然有种可怕的直觉,那就是——沈济真的敢动手。
王邵脸色难看极了,恐惧从心底泛起。
沈济冷冷打量着王邵。
没错,这才是人面临威胁之时,恐惧害怕的模样,这是无法避免的本能,但为什么……黎夜不是这样的?
黎夜……
沈济知道自己不该再想那个人,却总是不受控制的,想起对方那含笑双眼。
不论是恶劣的、天真的、无辜的、残忍的……
王邵脸色铁青,他竭力装作平静,色厉内荏道:“你这是做什么?你疯了?”
“我现在没心情和你们周旋,所以……”沈济右手稍微用力,刀刃紧贴对方脖颈,声音冰冷缓慢开口:“别再来招惹我,明白了吗?”
王邵很想再说几句狠话,但他实在没有勇气,去赌沈济会不会出手,即便不是划破他的咽喉,就是给他几刀,那也是他不能承受的……
何必同这穷小子拼命,他又不是沈济这种贱命,好汉不吃眼前亏。
虽然心中是这样想的,但服输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王邵面色涨的通红。
沈济垂眸掠过王邵的脸,眼底浮现冷漠讥诮之色,确定王邵不敢再如何,这才收回了小刀,扶着单车不疾不徐离开。
虽然沈济身形看似消瘦,孤身一人。
但却再没有一个人敢靠近。
他们只是打架,不是玩命的,谁敢再去招惹他啊?
一直等到沈济的影子都不见了,众人才像是被解除了定身术般,纷纷松了一口气。
………………
沈济回到寝室的时候有些晚了。
陈子平正在抱着手机打游戏,没有时间和他打招呼,其他两个室友早早的休息了。
沈济旁若无人的进了洗手间,并无人发现他的异样。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
沈济面无表情的洗完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他的床位是靠阳台的上铺,轻轻一攀就上了床。
沈济一手枕在脑后,闭上眼睛。
他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的。
但这次竟然没多久就入睡了。
梦中他行走在一个漆黑的迷宫之中,迷宫错综复杂没有方向,无论他怎么走都走不出去,反而越陷越深,他被困在无边迷宫之中,没有声音没有光线,没有尽头没有出路……忽然,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奇怪声音。
他加快了步伐走了过去,面前是一堵漆黑的墙壁,但和其他的墙壁不同,这面墙上有一个虚掩着的门,隐约的低吟声从门缝中传来……
那声音很轻很轻,若有似无,却轻而易举攫取他所有的心神,他如同木偶般伸手推开那扇门。
入目是一片黑色的花海。
花海之中。
有一个人。
他看着前方的青年,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青年身躯蜷缩在黑色花瓣中,似乎是听到了开门的声音,他扬起白皙修长的脖颈,露出一张精致完美的面容,剔透黑眸上蒙着一层水雾,水雾沾湿了眼睫,让那浓密的眼睫一簇簇的,唇瓣微微打开一道缝,双眼迷茫无神,却更有一种勾人的脆弱。
沈济不由得走了过去,想要看的更仔细些。
他视线落在对方弧形饱满的唇瓣上,原本是淡粉的唇,被雪白的牙齿咬出一丝红痕,靡丽诱-人,让人想要更狠的揉弄上去,看那薄薄的唇露出更浓殷的颜色,看那双漂亮的眼睛,流下生理性的泪水,却无处可逃……
想要将他拽下来。
彻底,碾碎。
沈济霍然睁开了眼睛,胸腔剧烈的起伏着,呼吸急促。
天光微亮。
阳光洒落在床沿栏杆之上。
陈子平敲了敲沈济的床沿,道:“上课了。”
沈济沉默片刻,哑声开口:“我有些不舒服,你先走吧。”
陈子平听他声音不太对劲,疑惑道:“你感冒了?我给你带点感冒药回来?”
沈济:“……不是,我歇会儿就好。”
陈子平也就没有再问,和其他两个室友一起走了。
沈济才面无表情,将手伸进了被子。
安静的寝室中。
只有布料摩挲的沙沙声。
………………
过了许久。
沈济脖颈额角都青筋迸起,似有些痛苦的蹙起眉峰,他发出一声略急促的呼吸,然后整个人才放松下来。
他沉默须臾,起身将弄脏的床单被套换下,然后将手指放在流水之下,一点点的冲洗干净。
沈济抬起头,看向镜子中的自己。
镜子中的人双眼布满红血丝。
他可能是真的疯了,才会做这样荒诞的梦,偏偏还是那个人……
他昨天在黎夜的面前……
一定像是一条发-情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