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楼止你又发什么疯!”
姜以禾忍无可忍的一声斥责将他从漫长的回忆中拉回, 看着她鲜活的双眼,他终究是败下阵来。
就当她是因自己而死的吧,但这一次, 绝对不会了……
而全程懵的姜以禾越是越发的觉得莫名其妙。
“你在干什么?伤是真的不打算好了是吧?”
“又想杀了我?你把杀这个字当标点符号用呢?”
“你说我骗了你, 我又何时答应一定会喜欢上你或者留在你身边当个任拆玩的物件?现在也是,一句话不好好说张口闭口就都是我的错?”
她毫不露惧色, 也不打算忍气吞声, 是他不管不顾地闯了进来, 一直在自说自话根本不愿与她沟通,她能怎么办?一直被无视等到不被需要了再被随手一扔嘛?
“我没有那么贱, 更没有那么多命够你们玩儿。”
“姜以禾,你究竟想要什么……”
相比起之前的剑拔弩张,他此时更像是游离在外般, 低沉的语气带着无可奈何的酸涩。
“我想要……离你远一点。”
她想要什么?她就只想成为一道弱风, 可有可无便好。
他的语气忽变执拗,“不行……除了这个都可以。”
说着,他牵动着她的手握住了腰间的匕首,教着她如何拿掉自己的手。
“你害怕我拿去你的手脚,那便拿去我的, 这样我便拿不起剑了。”
他的手握得很近,姜以禾能很直观得感受到刀刃一点点陷入血肉的醇重, 他毫不手软, 就连表情也没有因为刺眼的腥红而动摇一丝。
顿时,姜以禾心跳如雷,满脑子只有他真的疯了的猜想, 奋力挣脱着将手中的匕首甩开。
“哐当——”
匕首掉落在马车的角落,她手腕一紧被拉着往前伏去, 赫然撞入他硬朗的怀中,被他钳住双手抱了个满怀。
姜以禾的身子猛然一僵,像是被绑上炸弹般丝毫不敢动弹,颈侧一痒,余光只能看到他深埋的后脑勺。
“楼……楼止?”
她心中再怎么忿忿不平此时也都变成了个嗔弱的不敢说一句重话的猫儿般。
而他却将她抱得更紧了。
“姜以禾,你究竟要我怎么做?”
他闷闷地声音从颈窝处传出,他的脸离自己极近,近到可以感动热气铺洒在皮肤的战栗。
她心中越发不安,更是不争气地烧起了脸,连忙劝道:
“楼止,你身上还有伤,我先送你回去!”
可她刚想推开他,只觉颈间一湿,似被什么尖物轻轻舔舐了一般,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他便赫然咬了上去。
这下,姜以禾总算知道刚才那是什么了……
楼止那一下咬的很重,似是泄愤又似是委屈,在察觉到她吃痛的那一下已经收敛了不少,可唇齿间的触感却让他险些失了神。
他愣愣地看着,似是可以看见她疯狂起伏的心跳,这可比直接杀人掏出心脏有意思的多。
看着她白瓷般的玉颈落上了自己的痕迹,不知怎的,他有些心痒痒,于是他再次俯首,探出温热的舌尖似讨好般帮她舔舐去上面的水泽。
“楼止!”
姜以禾吓得大喊他的名字,凭她怎么扯着他的头发他却全然没有反应,不仅如此还愈加过分!
她半个身子不争气地软了下去,一颗心脏简直像是要直接跳出嗓子眼让她被逼出了生理性泪水。
“姜以禾,你身上的味道好好闻……”
似是察觉到了她的抗拒,他勉为其难地不再去去捉摸却也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
姜以禾甚至觉得他是想把自己埋死在他的怀里!
他靠在她的肩上,看着那逐渐淡化的痕迹眸色越发幽远。
或许不拿掉她身上的东西反而在上面落下自己的痕迹也不错……
这些想着他不再有了其他小动作,反而像是睡着般靠在了自己的肩头。
姜以禾如释重负地长舒一气,以为他只是折腾够了,趁着他无力纠缠,她索性也将一切解释了一番。
“虽然不知道你抽的什么风,但我还是想解释一下。”
“我不是跑了,而是去给你拿药!你有几副药材这里都没有了,只能去隔壁镇上拿,要不是马夫大哥绕错了好几条道,我现在早就回府了!”
她幽幽地抱怨着,只觉自己今日还真是倒霉,但听闻的楼止却是一愣。
他依然骥伏着不愿抬头,语气间也尽是不信任。
“你在我昏迷时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你就是想跑掉。”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听出了些委屈的兴师问罪之意,但也却是吃了瘪。
“你…你都听到了啊?”
有些尴尬,没想到她无聊发泄的自言自语还真被他听进去了。
“我虽然确实也有这种想法啦……”
“咯——”被抱得更紧了。
“但是我又不傻,你都能找到这里来指定是对我做了什么!与其提心吊胆地东躲西藏还不如就…坦诚点。”
她可不想一路藏一路躲结果真把他引回家了,那不就真的玩完了!她得从长计议才行……
“噗嗤——”
楼止嗤笑出声,就连上半身都在微微颤动。
“坦诚?你想的无非是找到破解的法子再逃罢了,在你眼里,我真的很好骗嘛?”
“……”
姜以禾干脆抿紧嘴装死,这人不会真的有什么读心术之类的吧!
不过两人这么抱着也不是个办法,况且,她的脖子真的酸了。
“楼止,你还要这样多久?我腿都跪麻了。”
“很久。”
“很久是多久?天已经很黑了,咱们得赶紧回去不然黎姐姐该担心了。”
楼止稍稍好了一点的心情在她提了黎微后瞬间又低了下去,抬起脑袋一本正经地提出:
“好啊,我抱着你回去。”
“抱着我?为什么?”
他凑近些,环着她后背的手又逼得她不能退后半分,两人的距离骤然只剩鼻尖相对的拉扯。
“因为你总是有办法从我眼前消失,所以我必须抓紧点才行。”
眼纱下,他直视自己的眼神太过直白惹得姜以禾只能匆匆躲开,虽说脑袋歪了但底线可不会!
“不行!我有手有脚可以走。”
楼止也不恼,顺从地偏过头硬是挡在了她眼前,逼得她无论如何都得看见自己。
“好啊,不喜欢我抱着你,那你便抱着我,我不介意的,如何?”
“……”
姜以禾看着他眼神越发不可思议,还如何?这是人能提出来的反问?
“就非得有肢体接触?”
“嗯,非得。”
他耍小脾气的摸样倒是像极了护食的小孩子一般,无由来的竟让她有些想发笑。
她默默叹了一气,抽回自己的手来。
“那我牵着你走,好嘛?”
他微微蹙眉不是很情愿,但瞧见她也不甘示弱的眼眸后还是僵硬地点了点头。
姜以禾忍住笑,顺势从他怀里挣脱,在他下意识想再次抓住她时抢先握住了他的手。
楼止的手比她大了不少,抓起来实在费劲,各种找寻角度想契合的合适些。
楼止被她折腾的手心泛痒,干脆寻着她的指缝,擦过掌心严丝合缝地侵占她的每处指隙,以绝对的掌控者姿态牢牢紧锁她住的五指。
骨节分明的触感在指间喧宾夺主,他的手有些凉,五指紧扣时难免附上了微凉,惊得姜以禾下意识想挣脱。
“不牵了吗?”他问道,“那便抱着。”
眼看他那双大手即将袭来,姜以禾只好应声下来。
“牵牵牵!走吧!”拉着他的手就往马车下走去。
看着她无可奈何的小表情,楼止暗暗扬起笑意,心中倒是畅快了不少,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月上中天,岑寂浮跃。
下了马车,姜以禾才发现两人正身处郊外,百里内看不见一点星火。
“马夫大哥呢?你把他扔哪儿啦?”
姜以禾四下寻看竟找不到他的半分身影。
“他晕在马背上,不巧被马带走了。”
他一副事不关己地照本宣读看得姜以禾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声。
现在好了,他们既没有马夫,也没有马了。
“走吧,但愿天亮之前能走回去……”
她走在前方领着路,明明身后之人影子高的都快将她笼罩殆尽,可还是觉得自己在牵着一个半大的孩子般。
尤其是在他不安分地用指腹摩挲她的手背时越发觉得……
周围太过安静,这让姜以禾不自觉地开始回想方才所发生的一切。
尤其是他所说的一字一句,像电影里的慢镜头无限在脑中缠绵着慢放。
她猛地顿住脚,一个荒唐的念头在心里疯狂扎根。
“怎么了?”
见她突然停下脚步,楼止也随着一并停了下来。
她慢慢转过身,脸上的表情简直堪比看见就着大蒜吃西瓜般难受。
“楼止,你该不会是喜欢我吧?”
要不然哪来这么多占有欲?还还还自己是他的?她只属于党和国家!
“嗯,喜欢。”
他毫不犹豫,乖乖点头回答得像是理所当然。
姜以禾当即脑子一炸,他的肯定像是着火的烈风狂啸着将她引火上身。
“我我我……我说的不是一般的喜欢!”
“你或许……想亲我?或是,想做些其他的什么?”
她有些语无伦次,底气更是像被风吹去般越说越弱。
“啊……”
楼止轻恍一声,拖长着尾音似在思索着她所问的话。
而对于姜以禾来说,他沉默的每一秒都尴尬的像是把她架在火上烤。
她开始怀疑,自己一定是疯了!
但明显有人比她更疯 ……
“那倒没有,我不想亲你。”
“我说过了,我不喜欢别人离我太近,你也不行。”
她着了的尾巴顿时被踩熄,她先是一愣,后劫后余生般抚平着惊心动魄的心跳。
“那就好那就好……”
不是喜欢上她就好,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但似乎比她想象中落的还要低些。
“那你说的喜欢是什么?”
“你的手,还有眼睛……对了,还有抱着你。”
他一一罗列着,似在他眼中她本就是割裂的各是各一般。
“抱着我?为什么?”
他低笑一声,带着些意想不到的语调,“你看着壮如蛮牛,没想到抱起来倒是小小一个,还软乎乎的。”
“壮如……”
姜以禾震惊得哑口失言,横下的眉眼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却只能咬牙切齿地回怼道:
“你才壮如蛮牛!你全家都壮如蛮牛!”
她后悔了,就不该和疯子多说一句话!
她忿忿转身,毫不留情地拽着他继续前行,犹如炸毛的野猫,虽不龇牙咧嘴但也没不算心平气和。
“姜以禾,你生气了嘛?”
“没有。”
“那你为什么突然走这么快?”
“腿长。”
“那我能抱着你走嘛?我走得更快。”
“不能。”
……
杨大夫人为答谢几人的出手相助,特摆了三天的宴席大谢特谢。
但剧情总归是要走,到了最后一天,黎微便提出了即将与萧聿知辞行而去。
情窦初开的杨三牧接受不了,可深知自己根本留不住她,刚发育芽的树苗就这样被抽去了养分,躲在屋里不愿面对。
但……为什么是躲在她的屋里?
看着趴到桌上奄奄一息的杨三牧,姜以禾抖着的腿就没停下来过。
“那个……你是不是走错房间了?”
“别管我,让我死了算了……”
“可这是我的屋,你死这儿我睡哪儿?”
她毫不心软地字字诛心换的他满目幽愤,好歹也算有了点反应。
“你躲着就能解决问题了?好不如好好面对,坦然送别。”
她苦口婆心地好好开导却引得他不屑地一声嗤笑。
“呵,面对?你最近也不是在躲着楼道长。”
“我哪有……”
好吧,确实有。
那还不是因为他最近越发的奇怪了!
自那晚过后,姜以禾发现楼止似是越来越黏着她了……
宴席上,她特意选了个最角落的位置,结果刚坐下身旁却赫然又多了个人影。
她熟视无睹专心干饭,垂下的左手却是徒然覆上一层凉意,她向下看去,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正于她十指相握,甚是亲密。
“你干嘛?”
她压低着声量,对着他的手又是挠又是掐却挣脱不了半点。
他侧身撑着头,一脸笑意晏晏地看着她,丝毫不在意她张牙舞爪地警告之意。
“看不出来嘛?我在牵你的手。”
姜以禾一时哑口无言,她难道瞎嘛会看不见他在做什么?她是在问他又抽得什么风好吧!
趁着杨老夫人与其他几人聊得正欢,她收敛着神情将两人相握的手往更低处藏了藏。
“你牵我干嘛?不吃饭啊?”
“我不饿。”
“我饿!”
“可你用一只手就够了。”
他有理有据并且理直气壮地模样让姜以禾心里直打鼓,奈何使出全身力气也撼动不了半分,只能心虚地拉下袖子试图遮住。
明明奇怪的人是他,怎么她自己倒是鬼鬼祟祟像偷情一般?
于是整个饭局别说吃饭了,她就连话都没敢说几句。
再者便是杨三牧非缠着黎微教他练剑,萧聿知吃醋看不下去提出自己也可以教。
三人间的拉扯她实在是没兴趣看,正欲回屋睡个午觉却忽地被拉住。
“既然要学剑,姜姑娘也一并来吧。”
黎微热情地邀请她一并加入,从她迫切的眼神中她不是不能看出她想拉自己缓解尴尬的意思,但比起打打杀杀她还是更喜欢睡觉。
“不了黎姐姐——”
“好啊,我来教你。”
另一只胳膊被扯过,不知从何冒出的楼止笑吟吟地说着要教自己练剑,她当即一万个不愿意。
可他俩却是直接无视自己般,一下子变得志同道合般默契。
“姜姑娘身子薄,楼兄可得手下留情才是。”
“当然。”
于是,五人都在的庭院便没了尴尬的气息。
手中那种木剑,姜以禾面如死灰地看了一眼隔壁笑得一分不值的杨三牧,在看着眼前的楼止,心中骂的更脏了……
“你想怎么打就怎么打,我绝不还手。”
姜以禾掂量着手中的木剑,挑着眉狐疑道:“真的?”
“我何时骗过你。”
见他不屑一顾地轻笑模样,姜以禾顿时心中来了兴致,手握剑柄就朝他一通乱砍而去,但他却矫若游龙,轻而易举便将她耍得气喘吁吁。
“你……你又在耍我!”
“我没有,是你太笨。”他环着双臂,看着她又打起了什么主意,嘴角狡黠一笑。
“到你了,我来攻击你来防守。”
“哈?”
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姜以禾哪还有力气防守,干脆木剑一扔准备摆烂。
无可奈何地看着他慢慢走近,明明是如履平地的绿茵,他走着走着却是猛地一趔趄,接着三步变两步地向她踉跄而来,最后精准无误地扑在了她身上。
姜以禾瞪大的双眼写满了前所未闻的荒谬与错愕,偏偏他还全然不知般心生委屈之意来。
“姜以禾,我刚才被绊倒了。”
“绊倒?被你自己的右脚?”
“我有些站不稳,你让我抱一会儿就好。”
他说着他的,一副全然不顾她的死活般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垂下的脑袋靠在她肩头磕得她骨头疼。
只能说感谢那三人对自己的忽视这才让她还有脸继续活下去……
总之,楼止这几日总是找各种理由或者没有理由来接近她!
她尚能理解他是在发疯,可要是让别人七嘴八舌议论起来她指不定要遭受多少非议。
今天可是她好不容易摆脱掉他躲在了屋里,结果又被这家伙鸠占鹊巢。
“杨三牧,做人要学会争取,虽然你和黎姐姐确实没可能,但不代表你不能给她留下什么啊。”
“留下什么?”
“好印象啊,让她觉得你是个好人。”
杨三牧哭得更惨了。
姜以禾正欲多说些什么,细微的响铃声瞬间拉起她的所有戒备。
“不好!楼止找过来了!千万别说看见过我!”
“楼道长?你怎么知道,明明什么声音也没有啊?”
姜以禾几乎对那银铃声产生了阴影,哪怕再轻的声响都会让她下意识地竖起耳朵来。
“记住!千万别说我来过这儿!”
话说完,姜以禾提溜着裙摆小心翼翼地推门而去,就在杨三牧质疑她的疑神疑鬼,楼止却推门而入。
“姜以禾在哪儿?”
“楼道长?还真是你!”杨三牧惊了,顿时对她崇敬了几分。
楼止对他视而不见,环顾屋内发现没有姜以禾的身影后不悦地蹙紧眉心,心中嗤笑一声,暗道这几日她躲藏的本事倒是长了不少……
“楼道长,姜花这几日可是在躲着你?”
这番话引起楼止的注意,他倒是看见了屋里原来还有一人。
“你也觉得她是在躲着我?”
“那不然呢?她其实是在找你?”
回想这几日,杨三牧顿时恍然大悟,看穿一切的表情变得有滋有味起来。
“楼道长,你该不会……是心悦姜花吧?”
“心悦?”
“是啊,不过姜花对你看着倒是没什么意思,楼道长你得努力啊!”
楼止看着他沉默不语,虽他本无意搭理这个人但却不得不承认一件事——姜以禾不觉得自己有趣,最起码没有他对她那般好奇。
他眸光微动,心中缱转百回,隐有一种无名不甘之火渐渐燃起。
他觉得有趣,她也应该对自己有这种心思才对……
“如何才能让她对我有意思?”他冷着声问道。
“那还不简单,女人心还不容易拿捏,只要做她们喜欢的事,譬如逛街啦、卖首饰啦,还不是轻松拿下。”
“楼道长,你想想姜花喜欢做些什么?”
闻言,他试着思索起来,但回忆里姜以禾除了喜欢趴着和躺着外似乎没什么看起来很喜欢的东西。
但……也不是绝对没有。
“她喜欢……亲我。”
是了,那晚她咬他的嘴被他发现,系统也显示她的好感度有所上升,想必她一定是喜欢亲他。
“什么?!亲……那啥!你们都到那步了?!”
杨三牧觉得自己的三观被震碎,姜花看着不务正业能做出这种事也就罢了,怎么连高岭之花的道长也被拉下神坛了?
“什么时候?所以你们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是姜花强迫你的?”
杨三牧心中越想越不可置信,也想越来气,那个臭丫头动作居然比他还快?他都刚摸上心上人手呢她居然就亲上了!
可恶的姜花!我不服!
“不行!我得在黎姐姐走之前做些什么!”
危机意识瞬间猛涨,杨三牧顿时犹如打了鸡血般有了精神,打算在明晚好好作为一番!
姜以禾还在东躲西藏,反手就被黎微拉进了房中。
不为别的,她想让自己明晚陪着一同参加火祭日游街玩儿。
“姜姑娘,听说这儿的火祭日可是十年一遇,向火神掷签可保来年平安昌盛,你陪我一同去如何?”
“可……萧公子不是会陪着你嘛?还有杨三牧,他肯定会去。”
黎微赧颜一笑,脸颊染上了点红,“他们都是男子,这几日也不知为何总是争锋相对,我就想与你……不行嘛?”
姜以禾看得满眼桃花,美女姐姐想和自己单独出去玩哪有拒绝的道理!
可到了当晚,她却后悔了。
“黎姐姐,我……一定得打扮成这样?”
她着一身水色衣裙,纱织的腰带轻系,随风飘动衬得腰肢盈盈一握。
垂髫分肖鬓落在胸前,发间插着珍珠系的水玉兰花簪,琳琅满目却不显臃肿。
镜中倒映着双瞳剪水,浑身自成的钟灵毓秀之气将不施粉黛的脸生养的我见犹怜,但此时她却秀眉轻蹙,藏有难言之隐般僵着笑。
“我就知道你很适合这番打扮!不枉我特意买的这身衣裙,如何,喜欢嘛?”
黎微兴致盎然地帮她梳洗打扮,欣赏完自己的杰作更是佩服地赞不绝口。
“喜欢是喜欢,但为什么我也要打扮?”她只是去打酱油的路人甲啊。
“因为很好看啊,楼兄看见了也一定会喜欢……哦不,他看不见。”
黎微可惜地叹了一气,眼看又要往她头上插珠钗被及时叫停。
“黎姐姐,我觉得我头上的违章建筑已经够多了,再戴我可就真撑不住了!”
“好吧,那我们现在出发!”
马车上,她探头望去,天色渐昏,往外驶去的马车却络绎不绝,有平民之家的黑油马车,也有官宦人家的青幔马车。
火祭日也称献灯节,镇上的人们用花灯代替明火,远远望去,千盏明灯如同漂浮在天河上的皓月繁星,光华璀璨,融融如海。
长龙般的市集很是热闹,吆喝声、唱曲声、叫好声,声浪嘈杂,熙熙攘攘。
可正当两人准备好好畅游一番时,两个熟悉的人影却犹如一堵墙般拦住了去路。
“黎姐姐,你要来这游街也不只会我一声!好说我也应尽地主之谊带着你来才是!”
“黎姑娘,我只是恰巧路过,竟没想到会在此处遇到你。”
“你们怎么来了?”
姜以禾问着下意识环顾四周,却没发现那个熟悉的身影。
“我告诉他今晚有游街,索性就出来走走,没想到啊这么巧就遇到了你和黎姐姐!”
巧?
姜以禾挑起眉,眯着眼打量着他,可不觉得这其中有这么多巧合在。
“既然遇见了,不如便携伴而行。”
虽说两人是一同出现的,但萧聿知显然还是不想和他有什么关系,视线自始至终只是柔和地放在今晚温婉可人的黎微身上。
姜以禾自然不愿淌入这恶俗三角恋的浑水,刚想找借来趁机开溜却被杨三牧抢了先。
“姜花也与我们一同吧!听说今晚可会有大节目呢!”
“是啊,姜姑娘一人游街也不安全,与我们一道吧。”
姜以禾稍显意外地看向突然搭话的萧聿知,还以为他不认识自己了呢,原来认识啊……
迫于无奈,姜以禾充当起了第三个电灯泡。
三人维持和一种奇怪的平衡,左边的杨三牧叽叽喳喳一路都在介绍着新奇事物,中间的黎微听着,觉着有趣了便转过头给右边的萧聿知看看。
姜以禾虽跟在身后看着,但也不觉无聊,因为这游街似比她想象中的有趣的多。
一个不留神,她便与三人走失。
她想着,这样也好,她一个人还能自在些,可走着走着,她竟在堵死在一条巷道。
“……”她不是路痴来着啊。
掉头原路返回,在灯火阑珊的巷口,她竟意外发现两个熟悉的身影。
再听声音,更熟悉了。
“黎姐姐,你明日当真要走了嘛?”
“宗门还有任务在身,不敢多耽误。”
“可!我不想让你走……你就不能为了我留下来嘛?”
杨三牧眼尾带着红,一肚子的委屈与不舍化为眼中的氤氲与跳动不安的心跳。
他壮着胆子上前几步一把抓住黎微的手,满眼通红看得她也难免心软起来。
“我现在确实是一事无成,但我会努力!努力成为能配得上你的人!”
“明年我便要去参加春闱,待我考取了功名是不是就能与你并肩而行了!”
他带着少年独有的赤忱与满腔爱意,义无反顾地孤掷一注,他再赌……她心中或许有他的那么一点点留存之地。
面对如此率真之人,黎微不可自拔地于眼眶微微泛起了红,心中有一股暖流在涌动,让周围的空气都充满了温情。
“你还真是个傻子……”
在下一秒烟火绽放之际,她踮起脚尖蜻蜓点水般在他紧咬的唇上落下一吻。
“我相信你。”
不仅是杨三牧,就连暗处的姜以禾也都炸开了,不是,这哥们是男主之一嘛就来感情戏?
杨三牧当即脸红地说不出话来,磨磨蹭蹭半天才平凑出一句像样的话来。
“我其实不叫杨三牧,而是叫杨宁徊,中部尚书大人是我的姨夫,有他教导我,我一定可以出人头地!”
看着他傻愣愣地模样,黎微笑了,姜以禾却惊了!
她的老天奶哎!杨三牧居然是杨宁徊?年下男主二号!
这么一来,眼下情景倒是可以解释了,原文中两人的相遇是在京都,那时的杨宁徊是位大势新贵,在调查一件案子时与女主相遇相知。
原来,两人早就认识,可原文只是轻描淡写地谈及过几句,原来前缘的线是被埋在这儿呢……
她想得出神,连两人走了都没察觉,耳畔却是传来热风。
“姜以禾,你在想什么?”
“啊啊!”
猝不及防间,姜以禾被吓得跳地半尺高,连连后退贴着墙壁,一张脸尽是惊恐,待看清来人后,更觉得惊了。
“楼止?你怎么会……在这儿?”
她依然后怕的心有余悸,腿却是软得不能再由她挪动本分。
“去办了些事便耽搁了一些,还好找到你了。”
他和往常一样,漫不经心地说着一些她听不懂的话,待慢慢向她走进,才终于借着月色看清了彼此。
他“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姜以禾,你的头上是长了石头嘛?”
他戏谑着她的满头珠钗,待再仔细一看却又发现了其他有趣的东西来。
姜以禾无暇顾忌他的冷嘲热讽,自己再这么被他吓下去怕是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
“你以后走路就不能出点声吗?”
“可我已经等了你很久了。”
还在抚平的心跳猛地一窒,明明一句不带任何缱绻的话语却像是绒毛般酥酥地钻进耳中,让她下意识别过脸去。
“走吧!这里面还怪闷的……”
她碎碎念般一心只想出去换口气,楼止跟在她身后,一步一响扰得她心猿意马,她装作不经意地与他拉开距离,却不料他也自然而然地又靠了过来。
眼看就要挤进别人的商铺去,姜以禾当即抱起一只白兔怼在他面前。
“看!它可爱吗?”
楼止与这小东西四目相对,嫌弃地用一只手指将它抵远了些。
“你要是想将它拿回去吃,我没意见。”
“吃?我可没这个打算!”
姜以禾将兔子抱回自己的怀中,担心它听了这坏人的话害怕还贴心的将耳朵捂了起来。
“小时候套中一只兔子,偷偷养在家里被发现,结果就被活活淹死,从此我就再也不敢养这些小东西……”
回想起往事,她惆怅的话里带着酸楚,但又化为嘴边的笑轻而带过。
[检测到攻略对象姜以禾对兔子的喜爱度+1]
听着脑中的系统音,楼止不悦地蹙着眉。
他不明白她为何喜欢这些不会说话的牲畜,难道自己还不如它们吗?
“那你可以养我,我不会被淹死。”
姜以禾差点笑出声来,“养你?你有兔子可爱嘛?”
“可爱?什么是可爱?”
他不解,但却见她将那只牲畜抱的越来越紧,还亲昵地总是用脸去蹭它,粲出的笑意此时生动无比。
“可爱就是毛绒绒啊,它们软乎乎的看见了就想亲亲抱抱,还会不由自主的想逗它们玩,就算它不理自己也会觉得心情愉悦!”
说着,姜以禾越来越来劲,怀里的白兔快被她揉拧得不成兔样儿。
白兔:已老实,求放过。
见她玩得正欢,楼止云淡风轻的面容上隐隐浮现一 抹温色,眼中乍现一道锋利的寒芒直穿兔身。
“所以也只有这些牲畜你会觉得可爱?”
他冷着嗓音,指尖的铜币已然蠢蠢欲动。
这些东西总是轻而易举就得到她的青睐,他看的刺眼的很,但既然不能杀了她,那索性就将这些碍眼的东西拿了去……
他欲做些什么,她却抢先打断他的话。
“那倒不是……”
姜以禾放下怀中的兔儿,暗暗将手擦了擦,神色故作神秘地看着他,暗暗打量些什么。
“人要是这样的话也能很可爱!”
说着,她一个出其不意竖起指尖直抵向他的鼻子,鼻尖被一推,顿时变了样儿。
“猪鼻子!可爱吧!”
看着他一本正经被做着鬼脸,姜以禾大仇得报的嘲笑声差点收不住,在他动手时立马见好就收。
“我只是开个玩笑啊别介意!看!飞碟!”
甚至他都还未转头,她便逃也似地混入了人群。
人潮川流不息,混杂着各色各式的喧闹,华灯初上的暖光交融着来往人的神色让他看得不太真切。
他似透过葳蕤的灌木,终于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似艳阳透过树影散落满地的斑驳,她回头调戏笑着他,明媚的似盛夏中生机蓬勃的万物。
于是他望向她,眸中是止不住的涟漪。
他伸出手轻轻碰了碰鼻尖,回想方才发生的一切忍不住轻笑一声。
“她说……我很可爱。”
心头豁然开朗,他噙着笑抬步跟了上去。
姜以禾逃命般四处逃窜,为自己即将不保的右手默默祈祷……
“干什么不好非得去惹他!这下好了手彻底别想要了!”
一头乱窜竟不知何时来到了人潮拥挤下祭祀场,还遇见了走失的另外三人。
“姜花你去哪儿了?”
“我就随处看了看……”
回想起自己偷看到的大瓜,姜以禾一时不知道怎么面对两人,笑得尴尬地打着哈哈。
“投掷就要开始了!姜姑娘我们去投投吧!”
“投掷?什么投掷?”
“你不知道嘛?是羽花神树要开花了。”
传说上古时大乱,神女玄青下凡救世,最后殒身化为羽花神树驻守大地,这才护得一方平安。
因而这羽花神树每十年开一次花,其中就有象征神女转世的金色花骨,哪位女子要是正好选中它,那她便是神女化身。
男子向神女献上珍宝以求赐福也成了当地一种祈福习俗。
而投掷便是在树下擢选花苞,届时花苞坠落,方才查看是否为金色。
姜以禾刚搞懂规则便已被拉至树下,饱经风霜的古树依然枝叶扶疏,前来投掷的女子不少,个个花容月貌闭月羞花,姜以禾本想找个角落待着,哪知花苞霎时便掉落手中。
不仅是她,树下的女子皆相继地接住了花苞,纷扰声四起,一声惊呼,金色花骨朵就这么现世在众人眼中。
“是金色花!她是神女转世!”
“这姑娘不愧是天人之姿!倒是有神女的几分风骨!”
姜以禾寻声望去,毫不意外地发现是黎微选中了那金色花骨朵。
“黎姐姐!你真是厉害!我就知道你绝非常人!”
“黎姑娘,恭喜你。”
黎微身边围满了道贺的人,因是被神树选中之人自然少不了赐福给众生。
大家纷纷拿出自己准备许久的珍宝向她献上,就连萧聿知和黎微也早有准备地各拿出自己的东西来。
虽说这习俗是向神女求福,但演变今日倒也成了男子借由头向心仪的女子表达心意的机会。
于是可以看见就算是未拿到金色花的女子也能得到不少男子的献情。
独在异乡的姜以禾自然没人认识,她看了眼手中的花苞竟惊奇地发现那也是金色的花骨!
她心下一悦刚想和其他人分享,却发现已经没了其他人。
她自嘲地笑了笑,倒也不气,谁叫这本书的主角不是自己呢……
她收起花骨,抬眼的一瞬,不偏不倚地定在了人群中正向着自己走来的楼止身上。
他走向自己的脚步太过于坚定,以至于与他视线交汇的那几秒,仿佛时间停滞,世间只剩下彼此的心跳不断搏动。
烟火肆意绽放,人群地嬉闹……她竟生出了生命就该停留在此刻的荒唐念头,是心跳和旋律共振的轰鸣,是她无以记日,从不落败的熙攘人间。
“你的花也是金色的。”
也不知他是如何发现的,姜以禾索性拿给他看了看。
他却并未多在意,自始至终眼眸中只有她。
“听闻向神女祈福来世可得善德,不知我可否许下心中所愿?”
“你有所愿?”
姜以禾不由得好奇,只见他的手中蓦然多了什么。
“铛——”
是块铜币,还有个铃铛,似是和他的有些相像,只不过是被红绳穿住,倒像是个手链。
他开口,一字一句都像是贴着耳朵灌入,渐渐分明。
“这是我的贡品,还望神女笑纳。”
他牵起她的手,轻而易举地将之系在了手腕上。
“这……”
姜以禾有些木愣地不知手措 ,手腕上的吊着的铜币似火球般渐渐灼烧着她的手臂,竟还一路攀爬至耳后。
“对了,还有个东西……”
还没等反应过来,姜以禾只觉腰间一紧迫使她不得不向前跌去几步,在抬眸时,眼中已全是他的身影。
“杨三牧要我做些你喜欢的事。”
“可你喜欢的东西总是很奇怪,甚至让我厌恶,可是今日……似乎有所不同了。”
“我在台下看了你很久,想着,如果那人是你,我还会不会厌恶。”
他已经看了她很久了,见她隅然一笑竟也不自觉地牵动唇角,他说远处的莺声怎的如此喃喃,原来是东风挑拨离间,惹得百花心事潋滟。
于是,万物纷纷掷于她的眉湾,像一个摇摇欲倒的春日,而她,是一眼通顾的嫣然。
他的手慢慢覆上她的后脑,已绝对的掌控逼得她不能后退半步,倾身而来间嘴角划过一抹笑意。
“但答案……似乎是不会。”
烟火与晚空在天边落下缠绵的一吻,月下人影成双,茂叶被吹拂地向人间躬身,一切似落下帷幕。
晚风拂过的脸颊,她竟瞥见他眸中含着的一片烟光余晖。
温热的指尖抚过她散落耳畔的青丝,唇瓣相触间,她眼睫轻颤,那一秒,她听到了胸腔中如雷般的心跳。
他原先只是蜻蜓点水般轻覆而过,可刚离了不到半指距离,唇下柔软的温热却像是藕断丝连般缠绵着他的思绪。
于是,他再次亲啄,沉下去的眼眸竟染上了几分贪念。
“看来,确实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