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云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你怎么也是alpha?! > 16、虫儿飞
    裴宁是个乐天的性子,整日笑呵呵的,没什么烦恼,也不懂忧愁。

    宋月黎养他养的精细,裴松墨面上看起来严肃板正,实际上也是个宠孩子的,和其他人差不离。所以裴宁从小什么都不缺,如果非要说还有什么心愿,那就是想要爸妈给自己再生个哥哥姐姐。

    这种事没人能做到,也正是因此,裴宁对裴亦舟这个从天而降的哥哥稀罕的不得了。

    裴亦舟落地枫京那天坐的是私人飞机,前去接机的裴宁紧紧地牵着宋月黎的手,睁大眼睛看着从飞机上走下来的人——高高瘦瘦的,拖着个行李箱,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看起来很孤单。

    他长得可好看,但眼神里却没精气,望过来黑洞洞的,像黑玛瑙。

    宋月黎弯腰摸了摸他的脸,告诉他:“小宁等会儿要记得叫哥哥。这位是亦舟哥哥,知道了吗?”

    裴宁目不转睛地看着,心里想:舟,那不是小船吗?

    等到这位哥哥走近,他耸了耸鼻子忽然眼睛一亮:“妈妈你闻到了吗,木兰花好香啊!”

    现在是大夏天,木兰的花期早就已经过了。再说了,这偏僻的私人机场附近哪来的木兰花?

    众人不解,还是裴松墨最先回过神。他蹲下身,和裴宁平视,神色不太平静:“小宁,告诉爸爸,你能闻到是吗?”

    裴宁重重点了下头。

    那还是裴宁生病之后第一次闻到别人的信息素。那气味并不浓重,淡淡的,很香,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慢慢飘过来的。

    从那里头裴宁甚至可以捕捉到裴亦舟当下的的情绪——烦躁、不安,期间夹杂着一种很锐利的情感,裴宁无法描述,只觉得并不舒服。

    小船哥哥怎么了?裴宁已经自动为这位“哥哥”生成了称谓。

    来不及多想,一回到家,裴宁立马成了裴亦舟的小尾巴,去哪都要跟着,拽也拽不开。

    他是快乐惊喜的,裴亦舟这个外来客却不然。

    裴亦舟作为刚分化的omega,腺体极其不稳定,并且由于信息素等级过低,还引起了许多并发症。

    这些症状本不应该那么严重,但放在他身上却格外可怕。到枫京半个月,他几乎没出过门,整日躲在房间里裹着被子被分化后遗症反复折磨,大多数时候谁也不想见。

    除此之外,裴亦舟的领地意识很强,甚至强的不太像omega。他抗拒旁人进入房间,也抗拒旁人同他亲近。

    裴宁虽然人小,但脑袋却不笨。他听见家庭医生说“高烧”“抽搐性腺体疼痛”“失眠”,也清楚知道哥哥身体不舒服,所以没有打扰过哥哥养病。

    那年盛夏格外炎热,花园里的花草树木都繁茂,长得蓊蓊郁郁。林夏每周都会准时上门授课,裴宁一见着人就撒娇卖乖,林夏还以为这个小机灵鬼想做什么,结果只是缠着自己学口风琴。

    林夏拗不过他,只好教了。

    下午日头渐落,阳光和煦,铺洒进来照得琴房里满地金光,耀目夺人。而裴宁刚学会口风琴就迫不及待推开了朝南的窗户,他搬过小板凳站上去,冲着窗外有模有样地吹起了《虫儿飞》。

    这是他最喜欢的儿歌,琴房的窗户离哥哥房间很近,大概是能听见的。

    以前自己身体不舒服妈妈总爱哼歌来哄他,现在哥哥不舒服,自己也可以这样照顾他,裴宁如此笃定地想着。

    风琴的声音悠悠散出去,一半分给了花园的风,只有伶仃的琐碎能飘转落进裴亦舟的房间。

    长久紧闭的窗帘被一只满是青筋的手拉开一条缝隙,久违的阳光钻过狭窄的通道投射进来,照亮卧室一角,照透空中没有定所,被迫停驻的尘埃。

    裴亦舟这么一病,就是大半年。次年开春,万物萌发,他的身体终于好转。

    而裴宁对待裴亦舟的态度,也从刚开始的小心谨慎逐渐发展到后来的肆无忌惮。他主动出击,甚至在日复一日的坚持中获得了裴亦舟房间的自由出入权。

    裴宁可得意,今天端盘水果,明天拿个蛋糕,改天又按宋月黎叮嘱,捧着一碟子刚出炉的黄油小饼干投喂裴亦舟。

    起先裴亦舟总是拒绝,语气也硬巴巴:“不要,你拿回去。”

    他扭开目光,微长的黑发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但裴宁是什么人,他在爱里长这么大,撒娇那一套早已浑然天成。

    裴亦舟的“不要”刚说出口,他就抿起嘴巴,仰脸眨巴着眼看过去。他走也不走,就站在原地,脚下跟生了根似的。

    “哥哥真的不要吗?那小宁端下去好了。”裴宁沉得住气,眼睛都快成荷包蛋了,才可怜兮兮开口问。

    受不了。

    投降。

    裴亦舟犟不过三秒就败下阵来。

    而好事得逞的裴宁则会扑倒他床边,乖巧的脸上满是笑意。

    虽然哥哥刚开始看起来有点凶,但其实很温柔啊,而且还特别香贴别好闻。裴宁蹭着木兰的香气在心里嘀嘀咕咕。

    后来裴亦舟的腺体在裴家的精心照料下逐渐稳定,为庆祝哥哥痊愈,裴宁准备了个惊喜——一只雪白漂亮的萨摩耶。

    小狗刚来的时候小小一团,但特别能吃,没几天就大了一圈,整日活蹦乱跳好不可爱。于是裴宁给小狗起名叫“明天”,寓意是哥哥的明天要越来越好。

    裴宁年纪小,精力总是旺盛到无处安放,没事就拉着裴亦舟一块儿遛狗,给他唱歌弹琴,邀请他参观自己的卧室、琴房,以及一切私人领域。他拿出自己最宝贝最喜欢的东西分享,全心全意毫无保留。

    而另一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裴松墨也为裴亦舟安排好了学校。

    那是枫京最好的初中,离家不远,每天上下学都由专门的警卫接送,十分安全。

    裴宁还在读小学,放学更早,一回家就在草坪上和明天扔飞盘,等到裴亦舟也回来了,两个人就一块儿逗小狗。

    萨摩耶的眼睛很圆,很黑,像是乌亮的玛瑙,看人的时候真诚热切,满怀期待。

    裴宁原以为明天会陪自己和哥哥一起长大——但是后来,明天死了。医生给出的结论是误食除草剂。

    它躺在花园的正中央,四肢僵硬,往日总会热情甩动的尾巴此时也没了声息。

    明明早上还好好的......

    裴宁抱着裴亦舟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我以后都不养小狗了......我只要明天就够了。”

    裴亦舟没哭,眼睛却红得吓人。他摸摸裴宁的头,说好。

    而就在明天离开的那个晚上,裴亦舟迎来了第一次发情期。

    omega专用的抑制剂在他身上似乎完全不起作用,那样煎熬的高热,裴亦舟只能独自捱过。他被烧红了眼,青筋迭起,又像当初那样抗拒所有人的接近。他像头不安的困兽,蜷紧身体,意识不清地独自舔舐。

    裴宁知晓后一声不吭,到了半夜却趁所有人不注意偷偷溜进了裴亦舟的房间。

    他忙前忙后,打湿毛巾、倒水、拆抑制剂。虽然这些不过是杯水车薪,但裴宁还是做的很认真。

    并且,这次哥哥似乎并不抗拒自己的接近。

    裴宁笨手笨脚地把毛巾敷到裴亦舟的额头上,刚想去找点冰块儿,就被裴亦舟拉住了手腕。

    “小宁......”

    这是哥哥第一次这么叫他,裴宁意外地睁大了眼。

    他急忙小声问:“怎么啦哥哥,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去帮你叫医生过来吧,他今晚就在楼下。”

    “我没事,不要忙了,回去睡觉吧。”裴亦舟眼皮都烧红了,嗓音干涩,“过去了就好了。”

    大概是生病太久,裴亦舟的手腕很细,没挂什么肉。

    裴宁怎么会答应,他打定主意,眼眶红红的:“我才不要,我就要留在这照顾哥哥!”

    裴亦舟伸手捂着脸,没说再让他离开的事,只是重重地喘息,任凭疼痛蔓延,“咳咳,明天......明天我们去把它埋了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裴宁恍惚间看见哥哥指间划下了几颗晶莹。他点点头:“好,我要给它选一块最好风水宝地,下辈子它一定要过得更幸福!”

    时间嘀嗒而过,转眼已是午夜。

    裴亦舟是被烧得睡不着,裴宁则是强撑眼皮坚持。

    “哥哥,你有没有想吃的东西,我去楼下给你拿点吧。”他说完就打了个哈欠,扒在床沿边上的手也往下滑了一截。

    “没事,哥......哥哥不饿。”裴亦舟对自己的称呼很生疏,似乎是在努力习惯,“上来床上睡吧,现在很晚,你还在长身体,该睡觉了。”

    “那哥哥有什么需要一定要叫我,”裴宁半阖着眼翻上床,拱到裴亦舟身边紧紧挨住,语气倒还挺凶,“不准什么都不说。”

    裴宁昏昏欲睡,就在跌入梦境的边缘,他似乎听见了裴亦舟的声音。

    那像是某种请求。

    “小宁......明天,能再吹一次《虫儿飞》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裴宁的功劳,等到后半夜,裴亦舟的烧就退了下去。

    发情期有惊无险地过去,明天也被埋葬入土,那是一块很贵很贵的墓地,还是裴宁掏自己的压岁钱买的。宋月黎原本想帮他付掉,但裴宁说什么都不肯。

    而在此之后,裴宁再没有养任何小动物。

    裴亦舟的生活彻底回到正轨,而裴宁不论去哪都要拉上他。

    他带着裴亦舟在枫京乱逛,走街串巷,吃冰糖葫芦和烤鸭,带着他认识自己身边的好友,挨家挨户打家劫舍,也带着他一起上音乐课,一块儿合奏,时不时玩四手联弹的游戏。

    裴亦舟在这个过程中总是话不多,但他从不拒绝,任由裴宁安排。

    宋月黎刚开始还担心过,两个半大孩子在外边野会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是后来她发现,每次离家,裴亦舟都把裴宁照顾得很好。

    那会儿裴宁的朋友们还调侃过,说他这从天而降的哥哥简直像保姆一样,也忒无微不至。

    裴宁有自己的判断力,他知道说这话的人无心,不过是玩笑。但偏偏就是对着这句玩笑话,向来和气的他较起了真。

    他从没把裴亦舟看做是自己的保姆,这样的念头他想都没想过。

    在他看来,那些照顾本就是亲人之间该有的,就像他知道爸爸妈妈的喜好,知道外公什么时候会犯风湿,也知道出门时刻带着裴亦舟阻隔贴,以防万一,那都是亲人的责任。

    但不知为何,裴宁下意识里总觉得哥哥似乎对外界不太有热情,像是缺了点什么,但具体的又说不上来。

    于是啊,他高三那会儿左思右想,满脑子都是那陌生的城市。他担心裴亦舟离他们太远会受伤,也担心他一个人外面没人照顾。

    到最后那点本就不多的犹豫被清空,裴宁心一横,不管不顾地改了第一志愿。枫京大学被勾掉,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座陌生的学校和城市。

    时间到了现在......幸好他来了。裴宁从未如此庆幸。

    晚餐结束,他们下楼后却碰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只见邱方明搀着一个omega从饭店里走出,那个omega摇摇晃晃,看样子是喝醉了。

    此时的邱方明倒是一改往日的趾高气昂,稍稍放下姿态,搂住那个omega问:“嘉嘉,你现在好点了吗?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章嘉抬眼就看见邱方明关切的脸,登时眼前一黑,反胃感上涌,冲到路边不管不顾地吐了个昏天黑地。

    “嘉嘉!”邱方明连忙追过去,“要不要我帮你买点药,你说你,去和那些人喝什么酒,你要是真想要那单生意就和我说嘛,就是点小事。”

    吐完的章嘉清醒不少,冷笑一声:“是,你是大少爷,你想要什么都能轻易得到。”

    “但我不需要。”他直起身,抹了把脸,回头的时候正好看见了裴亦舟和裴宁。

    章嘉一愣,随后还是点了点头,权当招呼。

    他和裴亦舟打过交道,确实也几个项目落到了裴亦舟手里。但生意场上交锋都是看本事的。既然他不如人,那就算了,总归还有其他的出路。

    章嘉没把这些放心上,但一旁的邱方明却会错了意。

    他今天好不容易才磨软了邱渐,终于让他把自己从家里放了出来。

    结果一出门就看见自己的老相好宁愿把自己喝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都不愿意低头,转眼又遇上了和自己有过节的裴宁,以及没吃到嘴的裴亦舟。

    邱方明心里那个烦啊,像火烧一样,怎么也熄不了。

    裴宁早早拉着裴亦舟走了,回到车上他才问:“刚才那个omega是谁啊?”

    裴亦舟报了一个公司的名字,这也是近来兴起的:“他是老板,之前竞标败给过我们。”

    裴宁恍然,点了点头。

    他觉得方才邱方明的眼神不大对劲,但他在脑子里检索了一遍,原书确实没提到过“章嘉”这个名字。

    裴宁留了个心眼,暂时将疑窦压了下去。

    目送章嘉离开之后,邱方明也去酒吧大喝一场。

    他醉醺醺的倚靠在卡座上,迷蒙间睁眼,却看见一个身影越来越近,最后站到了他面前。

    “方明?”男人声音低沉,很有质感。

    邱方明的神智被酒精摄取,过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眼前的人是谁。

    “祁哥?”邱方明哑然地张大了嘴,“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前不久,还没来得及和你们打声招呼。”被称为祁哥的人施施然坐下,也点了一杯鸡尾酒。粉蓝的酒液轻轻摇晃,在酒吧内多重光线的折射下,带上了某种异样的色彩。

    “今天怎么一个人在这喝闷酒,”祁哥话语里带着笑,“我猜猜,是不是有谁惹你生气了?”

    邱方明闻言冷哼一声,算做是应答。

    “谁啊,我认识吗?”祁哥接着问。

    邱方明抿了抿唇:“裴家的人,一个被家族抛弃的omega而已,不值一提。”

    “这样吗,”祁哥的眼神微变,像是寻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他抿了口酒,微笑着探身问,“你要教训他吗,我来帮帮你,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