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沈淮启弯下腰。
不正常。
这两天怎么总有人在她面前提这个词。宁希讥讽地笑了声:“我敢作敢当, 有什么好怕。”
“还有。”她伸出手:“十年前你从这里偷走的东西,也该物归原主了。”
陈念念也想起那幅藏着秘密的画,“你就不怕我交给沈阿姨吗?让他们知道他们的养女惦记自己的亲儿子。”
一个‘养女’, 一个‘亲儿子’。
宁希非但没有生气, 还好心提醒:“去啊, 你觉得她是会信你还是信我。”
“你……”陈念念胸口上下起伏, 堵得说不出话。
“陈念念。”宁希叫她的名字,说话的语速越来越慢, “我还以为你有多大本事呢?我走了十年沈淮启是不照样没把你放在眼里。”
这句话让陈念念太过难堪, 她脸色瞬间变白, 强忍着抬头:“你现在还是你哥哥。”
她肯定地说,“你就不怕他再把你送出国?”
“你不会真以为我当初出国是因为怕了你吧?”宁希觉得可笑。其实刚开始她不讨厌陈念念, 可她千不该万不该利用她, 用她在乎的来伤害她。
她又想起了那个雨夜。
宁蓝泽说她早晚会疯, 陈念念说她不正常。宁希都不在乎,可此刻又像是身处狂风暴雨中, 眼眶泛红。
“那晚快快狗笼的门是你打开的。”宁希声音寒冷, 紧紧盯着眼前的人,不想错过她的一丝忏悔。
可她没有, 她除了惊恐只有心虚。
“为什么你都没有父母却还能过得那么好,为什么你都没有家了却还像个公主趾高气昂。”陈念念用力推开宁希,眼泪顺着满是恨意的眼睛流下,“你根本不知道我过得有多苦,我拼了命地往前跑甩开身后的所有。酒水洒在你的衣服上, 我惊慌害怕可你却能嫌弃的扔掉。”
“我省吃俭用买的衬衫,不过是你一顿饭钱,你衣帽间里的衣服我不过碰了一下, 就像是沾了垃圾所有人都说扔掉。”
陈念念越说越崩溃,眼泪糊了满脸,狼狈不堪:“我明明洗了手,干干净净。”
此刻,宁希终于知道陈念念为什么那么恨她。
“我那么那么喜欢沈淮启,可你明知道他不可能和你在一起,还是要折磨他。”陈念念说,“如果没有你……”
“你错了。”宁希知道她想说什么,出声打断,“造成这一切的只有你。”
和我,和沈淮启没有任何关系。
“我的衣服只要脏了绝不会再穿第二次,不止是我还有沈淮启。”
在这件事情上两人有执拗的相同。
宁希忽然觉得面前的人可怜又可笑:“你明明可以用那几千块钱好好生活,可你非要买一件没有场合穿的衬衫。”她眼神冷漠,“这些都不是你不经过我允许,私自进我衣帽间动我衣服的理由。”
用尽一切跨越阶级,就不要把所有归结在别人身上。
“也不是你害死快快的理由。”宁希皱着眉,不理解为什么有人可以这么心安理得,午夜时分丝毫不觉得害怕,“那是一条生命。”
她用力咬着牙,眼尾因为情绪波动泛着红。
“至于沈淮启……”宁希垂眸轻笑,笑意不达眼底,“不是你说的吗,我不正常。”
说完,转身离开,一点不想和她待在一个空间。
宁希踩着高跟鞋回到沈淮启身边,她没有说遇到陈念念的事,当然也不会告诉他宁蓝泽来找过她。
那些话像是无关紧要,从未放在心上,她朝沈淮启笑了下,所有狂风暴雨压在平静的水面之下,展露出来的只有平和,乖巧。
“回去吗?”沈淮启问。
“嗯?”宁希反应了一会儿,“不是才来没多久吗?”
沈淮启解释:“目的已经达到了,走不走都无所谓。”
他把选择权交给宁希:“还是你想在这里再坐一会儿?”
宁希摇头:“不要。”
沈淮启点头,站起身系上西装扣子,朝宁希伸出手。
两人同宴会主人道别,那人笑着欢送:“沈总能来就很好了,既然有事我就不留您了,改天请您吃饭。”
淅淅沥沥的雨声拍打地面,宁希皱了皱眉:“下雨了。”
下一秒肩上多了一件西装外套,她转头,沈淮启身上只剩下一件单薄的衬衣,接过侍者送来的雨伞。
外套带着未落下的体温,宁希目光从雨伞上收回。
那是一把倾斜的雨伞。
她没有被淋湿一点,而沈淮启的半个肩膀全是湿润,他丝毫不在意,到了车上接过纸巾弯下腰——
宁希瞪大了双眼。
高跟鞋上雨水浸湿,男人宽大的手掌握住她的脚踝,小心翼翼擦拭干净。
她回过神想要往后躲:“哥……”
沈淮启出声打断:“别动。”
脚踝处的力量多了几分,宁希动弹不得。
片刻的功夫,她竟觉得呼吸不畅。
车子平稳地往前开,司机目不斜视,雨水拍打车窗又被雨刷器清扫。
视线模糊,清晰,又再次看不清。
霓虹灯晕染,看不清本来的颜色。宁希深吸一口气缓解燥热。
…………
工程施工在即,前期地质气象勘探工作已经完成,宁希几个人这几天需要前往施工现场。
沈淮启过来的时候,宁希刚收拾好东西,翻看资料。
这座桥横跨云岗和溪市,是连接两省高速公路的重要通道。要求双向四车道,抗风抗震能力要按照目前遇到的最大标准设计,施工时间预计三年。
桥面距水面高度六百米,一面过隧道。
难度很大,哪怕所有情况都已经预想过,一有时间宁希还是查看翻阅资料。
“收拾好了?”沈淮启看了眼摊在地上的行李箱。
“嗯。”宁希抬头。
这次一走,需要的时间或长或短。这些沈淮启是甲方他都清楚,没有过多干预,只是说:“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宁希笑了声走过去:“只有有事可以?没事就不能吗?”
沈淮启先是愣了下,失笑一声:“没事也可以。”
说完停顿片刻,又道:“缺什么东西,或者想吃什么给我发消息。”
宁希点点头。
她跟过太多工程,去过的现场也数不胜数,早就已经习惯了。
第二天一早,同连兴几人在机场碰面前往溪市。
施工现场已经建起了简易房,负责这个项目的人姓刘,几人刚到刘总便过来。
“宁工你们几人先修整一下,一会儿施工队的秦工也到了,晚上一起吃饭介绍你们认识。”刘总没什么架子,笑眯眯地说不用把他当领导,他也是从建筑师一步步走上去的。
宁希点点头:“麻烦您了。”
几个人的房间挨在一起,有事情也方便商量。
下午宁希和连兴去崖边看了看,机器和吊机早已经准备就绪,只等明天开始施工。连兴看了眼时间,马上到和刘总约定的时间,他提醒该过去了。
回去的路上,他又想起来说道:“晚上要是洗澡和上厕所什么的,你和潇潇最好一块。”
工地男人多,虽然他们住的地方有些距离,但还是女孩子还是多少不太放心。
宁希知道他的好意,点点头:“放心,我们两个都知道。”
他们五个人正好开一辆车过去,跟在刘总车后边。吃饭的地方已经是镇上最好的餐馆,和湘城的那些自然不能比。
几个人站在门口寒暄,好不容易等他们说完,宁希手机响起,是沈淮启打来的。刚才无聊甚至带着厌倦的情绪一扫而光。
她朝几人说:“你们先进去,我打个电话。”
陈潇潇:“好,那你快点。”
宁希走到一旁找了个安静的位置,接通电话:“哥!你下班了?”
“嗯,吃饭了吗?”沈淮启没有开灯,站在宽大的阳台上,只有鱼缸的发光条清楚地看清几条小鱼游来游去。
宁希摇摇头:“刚到门口,正准备进去。”
沈淮启一只手放在口袋里,垂眸看向那盆多肉,饱满圆润晶莹剔透。看来那次宁希的抢救真的有效,它居然坚强的活了下来。
“还适应吗?”
“当然。”没什么不适应的,从选择这条路开始宁希就做好了准备。她能心安理得的享受奢靡生活,也能抛下一切来到工地。
“行。”沈淮启不再说什么,让她先去吃饭,等回去了再打。
宁希乖乖应答:“好的。”
挂断电话,转身往里面走。门口的门推拉都可以,宁希用力往里推,没成想听到‘咚’一声,下一秒男人捂着头出现在目光中。
“…………”
宁希愣了几秒,反应过来后一脸歉意,“对不起,你没事吧?”
男人摇摇头,咧着嘴笑:“没事没事,是我没看路。”
宁希刚想说可以去医院看一下,费用她来承担,还没说出口男人侧开身走出去。
她看了几眼收回目光,往包房走去。陈潇潇特意给她留的位置,刚坐下就听到她说:“你和秦工两人怎么刚好错过。”
“嗯?”
“就刚才刘总想介绍你们两个认识,你接电话去了。秦工刚离开每一分钟,你就回来了。”陈潇潇说着叹了口气,“我还以为坐到他那个位置的都是地中海啤酒肚,没想到秦工还挺年轻,估计也才毕业没几年。”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两份菜品一样,不一样的是……
饭局还没正式开始, 位置上还没多少人。
宁希低头给沈淮启发表情包。又收到温清悦发来的约饭,她发送定位:“不巧,已经来工地了。”
前些天温清悦上夜班, 连着许久都没有好好休息, 两个人自然没有见面。谁成想刚休息就收到这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屏幕上一连串的问号和省略号, 暴露了她此刻的心情。
宁希发过去一张摸摸猫猫头的表情包。
“宁工。”刘总在一旁叫她, “来来,这是秦工, 以后你们几个免不了接触, 先认识一下。”
她抬起头, 先看到的不是旁边人的脸,而是那人额头轻微红肿的地方。宁希诧异, 是刚才她撞到的那个男人。
愣神之际, 秦恺州先伸出手:“你好宁工, 我是秦恺州。”
宁希同样伸出手:“你好。”
刘总感叹道:“现在真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宁工海归博士, 年纪轻轻担任总设计师。秦工总工程师也是这么年轻。”
“刘总, 您就别埋汰我了。”秦恺州失笑一声。余光看到一旁的宁希,她眼中透着对什么事都不在乎, 背挺得很直,身上有种孤傲的气质。
他想起刚才撞到时那双焦急的眼睛。
咽了咽喉咙,拿出手机:“宁工,加个好友?”说完又补充道,“以后方便联系。”
宁希没有多想, 拿出手机打开二维码让他扫。
“宁工以前在哪里留的学?”
她低着头输入备注,“伦敦。”
刘总介绍他们认识后已经离开,秦恺州想多了解一点又问, “怎么想回国了?”
宁希不愿多说,扯扯嘴角:“世界桥梁看中国,哪个学桥梁设计的不想回来。”
“你说得对。不过,欢迎你回来。”秦恺州笑着。
她礼貌疏离地点头,转身回到陈潇潇旁边。这姑娘环视一圈,凑到她耳朵旁:“这里面就秦工最好看。”
宁希哭笑不得。
连兴刚才还在和张明聊项目,看到她回来把刚才知道的消息告诉她:“虽然咱们这个项目难度大,但是背靠沈家资金充足,而且我们这里还有跟沈氏很熟的人。”
宁希拿着杯子正准备喝水,听到这话顿住,眨眨眼睛看向连兴。
手不禁握紧杯子。
完了完了。
她什么时候暴露的?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连兴说:“就刚才啊。”
“谁说的?”宁希紧着喉咙。
“刘总自己啊,要不然我怎么知道。”
宁希怔愣几秒反应有些慢:“刘总?”
陈潇潇也凑过来接话:“是啊,刘总说他和沈氏哪个总认识,还很熟。哪个总他没说,估计地位不会太低。”
“刘总啊……”宁希长舒一口气,自己都没意识到手心已经充满汗水,“刘总好,认识人就好。”
说着,秦恺州走到一旁,打断几人的讲话。他没看宁希,反而看向连兴:“连工,听说您也是Q大毕业的,说起来我是您学弟,比您晚几届。”
他一口一个‘您’听得连兴直哆嗦,站起身:“以后免不了接触,不用这么客气。”
“是是是,毕竟设计土木不分家。”
设计院和土木历来都分不开,一个设计,一个建造。
上大学时还有人戏称这两个是最浪漫的关系。
连兴向来健谈,这会儿已经和秦恺州从学校聊到社会甚至还有结婚生子,秦恺州这才挠挠后脑勺:“连工,我还没对象呢。”
“啊?”连兴惊叹一声,“看不出来啊,你这样还单身?”
“没遇到喜欢的。”秦恺州不经意瞥向宁希,问道,“你们都有男女朋友吗?”
陈潇潇一直注意着这两人的话题,自然没有错过秦恺州看向宁希的目光,她同连兴意味深长地眨眨眼,“我有男朋友了,不过我们宁工没有。”
“这样啊。”秦恺州笑了笑,耳尖泛红。
宁希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的话题最后能扯到她身上,无意说太多扯扯嘴角没有说话。
吃完饭天已经完全暗下,回去还要一个多小时,一行人没有耽搁时间。
回到房间,宁希拿上洗漱用品,同陈潇潇一起去洗澡。工地不比家,这里没有太多热水,去得晚了就没有了,连喝的水也要去水房打。
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摸到手机才想起来要给沈淮启打电话,她猛地坐起身。
仿佛刚才的疲倦都是假象。
电话很快被接通,宁希笑着开口:“哥,你睡了吗?”
“睡了。”
“那现在是谁才说话?”
沈淮启勾了勾唇:“知道还问。”
他放下手中的签字笔,拿着手机走出书房,倒了杯水靠在餐桌上:“晚饭怎么样?”
“还行。”其实宁希晚上没怎么吃,那会儿不太饿吃了两口便放下筷子,这会儿她又说,“没你做的好吃。”
“等回来给你做。”沈淮启失笑一声。
“我要求可高了。”宁希开始报菜名,“要吃糖醋排骨,还有那天你煲的鱼汤,还有……”
还没说完,她的门被敲响。
宁希站起身:“哥,你等一下,估计是潇潇。”
“穿上外套。”电话那端传来平静的声音。
她停在原地,低头看了眼身上的睡裙,又看向通话页面。
也不是视频啊。
这么想着便问出了口:“你怎么知道?”
沈淮启沉默片刻:“你觉得呢?”
“…………”
当然是因为她在家总这样,宁希脸红一阵,披上衣服后握着手机走到门口:“我去开门了。”
“嗯。”
她以为门外是陈潇潇,连兴不会这么晚来敲门,最多也就是发个微信。打开门居然看到的是秦恺州。
宁希觉得两人还没有熟悉到半夜敲响对方门的地步,疑惑的皱眉:“有什么事吗?”
“那个……”秦恺州有些不好意思,把手中的泡面和饼干递给她,“我见你晚上没吃多少,怕你会饿。”
宁希沉默几秒,她不是小孩子,能看出秦恺州的意思,下意识看向手机心虚似的往后退:“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不用了我不饿。”
秦恺州还想说些什么,宁希摇了摇手机打断:“不好意思,我还在打电话。”
说完毫不留情地关上门,冷风扑面而来。
空气寂静下来,宁希小心翼翼地翻过手机,屏幕上显示着“——通话中。”
她只觉得死到临头。
“……哥?”
电话对面‘嗯’一声。
宁希咽了咽喉咙,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两个人的身份讨论‘喜欢’怎么看都不合适。
在她像个鹌鹑一样垂头不知道说些什么时,沈淮启开口问:“晚上的饭不合胃口?”
“没。”她松了口气,“不太饿。”
沈淮启说:“我知道了。”
这句‘我知道了’说的什么,宁希不知道也没在意,可没想到在第二天就知道了。
上午开工各部门都在忙碌,中午去食堂吃饭的路上碰到刘总,他笑得眼睛都快看不到:“食堂换承包公司了,据说是沈总为了犒劳各位,想让大家吃好一些努力工作,特意找来的。而且这笔帐不走资金,是沈总自掏腰包。”
他笑得合不拢嘴,几人一听就知道什么意思。这么多人这么长时间,食堂这笔钱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沈总拿了出来,项目资金多出来,这些好处自然落到了高层的口袋。
这些都是秘而不宣的事情,连兴几人不管那些事,看到食堂内眼花缭乱的菜样没缓过神,不可思议:“这这这是真的吗?”
“大概,也许,是真的。”
他们这些人或多或少都跟过不同项目,也去过不同工地。太知道大锅饭有多众口难调,敷衍的也多,可这些小事上边的人不会管,更甚者为了省钱找一个便宜的承包商也不在少数。
怎么也没想到沈氏会做到如此地步。连兴感叹道:“活该人家龙头企业。”
“我现在去沈氏应聘还来得及吗?”
“沈氏不招桥梁建筑师。”
“…………”
宁希一开始没把这些联想到自己身上,打饭时那位阿姨看到她笑了下,转过身从背后盛出放在她碗里。
她不明所以。坐下后尝了一口,愣了几秒,拍了拍陈潇潇的肩膀:“潇潇,我尝尝你的。”
陈潇潇毫不介意地推到她面前。
两份菜品一样,不一样的是口味。
宁希太知道人多,不能按照自己的口味吃饭,所以每次跟工程都不会想那么多。
可这次……
她碗里的这个咸淡适宜,是她的口味。
能做到这些,能有心做这些的只有沈淮启。
宁希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哥!”
对面像是知道她想说什么:“合口味吗?”
【Ning:太合了!】
【SHQ:那就好。】
周围人全在夸沈总虽然看着冷漠,没想到居然能注意到这种小细节。宁希听着勾了勾唇,他们夸沈淮启就像是在夸她。
笑完,又想起这么多人那得多少钱啊。
宁希开始肉疼,问沈淮启:【会不会很贵?】
【SHQ:?】
【SHQ:链接。】
宁希点开,居然是沈氏集团的年度报表。
【SHQ:公司没破产。】
宁希:“…………”
她抿着嘴笑,心中感慨万千。
沈淮启知道她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的关系,所以用所有人来掩盖。
做这么多也只是为了能让她吃到合口味的饭菜。
他从不多说,只会立即行动。
这样的沈淮启怎么可能不心动呢?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有多少月不圆的夜里他坐在……
“沈总, 是送您回公寓吗?”
沈淮启连头都没抬,‘嗯’了一声,翻看文件的手自然垂下, 手掌心下冰凉的东西存在感十足。他垂眸——两只耳坠躺在黑色皮质座椅上。
他拿起来放在手心, 是那天宴会宁希耳朵上的。
宁希崴脚的那段时间一直是他开车接送, 没有让司机来。她坐在副驾, 偶尔会坐后座,东倒西歪地休息, 每当这时候沈淮启总是放缓车速。
时间久了车上总是出现宁希落下东西, 有时是头绳有时是口红。丢三落四这习惯这么多年还是和当初一样, 用的时候怎么找都找不到,拉着他一副不找到誓不罢休的模样。
于是沈淮启在车上备了一个盒子, 里面装满了宁希遗忘在车上的东西。这样似乎又助长了她的习惯, 落在车上的东西哪怕想起来也不会回头拿走。
因为她知道他会帮她善后,
而他乐在其中。
沈淮启将耳坠同其他东西一起放进盒子,抬头对司机说:“不回公寓了, 回别墅。”
司机掉头:“好的, 沈总。”
沈家别墅,正在看电视的云欢臻看到自己儿子这么晚回来有些诧异:“今天也不是周末啊, 怎么回来了?”
沈淮启脱掉大衣递给一旁的阿姨,松了松领带走到客厅坐下:“这话说的,我平时就不能回来?”
“能啊,怎么不能。”要不是怕他太辛苦,云欢臻巴不得他天天回来, “吃晚饭了吗?没吃的话让厨房做点?”
沈淮启点点头:“随便做一点就行。”
他看向桌子上一张张照片,还都是男生的,随口问道, “拿这么多别人的照片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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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是随口一问,没成想云欢臻突然瞪他一眼,虽然不凌厉却也满是怨怼。
“怎么了?”沈淮启不明所以。
“你老大不小了什么时候谈恋爱结婚?”这些年云欢臻都不知道催了多少次了,每次都说还早还早,跟他一起玩的林家那小子也结婚了,同龄的几个孩子都满地跑了,他还像是没事人一样。
沈淮启道:“不着急。”
又是这套说辞,云欢臻早就不抱希望了,指了指桌子上的照片:“我就知道不能靠你,所以我这不正给慢慢物色嘛。”
她把照片推到沈淮启面前:“来,你也帮我看看。”
“…………”沈淮启张了张口,只剩下干巴巴一句:“慢慢还小。”
“哪小了,我像慢慢这么大的时候你都出生了。”云欢臻看出他想说些什么,伸手打断:“慢慢同龄的也没几个了。你也知道你干妈想让慢慢找一个年纪相同,有话题,最好带着点幽默能逗慢慢开心。也不能只会玩还要有担当,这样我才好放心把慢慢嫁过去。”
她说着竟流下眼泪,接过沈淮启递来的纸巾,苦笑起来:“你说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总觉得慢慢还小呢,一眨眼就到了该结婚的年纪。”
云欢臻看了眼沈淮启,他垂着眸落在桌子上的某一处走神,一声不吭。
“淮启,想什么呢?”
沈淮启回过神,扯了扯嘴角:“没事。”
他看着桌子上的照片竟觉得碍眼,莫名其妙想起昨天晚上电话中那道年轻有活力的声音。
碍眼,刺耳。
云欢臻试探地问道:“是不是工作太累了?”
沈淮启深呼吸,摇摇头,片刻的功夫面色恢复如常:“没有,别担心。”
云欢臻看了几眼,见他真的没事后才放下心:“钱是赚不完的,不用那么赶。有这时间还不如去看看你妹妹,慢慢一个人在那么艰苦的地方,还不知道习不习惯,能不能吃好睡个好觉呢。”
沈淮启愣了下,随后笑了声:“这个你放心,她吃得挺好。”
“……”云欢臻给他肩膀一巴掌,压根没收着力,“再怎么着能比家吃得好?”
阿姨做好饭放在餐桌上,云欢臻不想同他讲话,将照片整理起来,交代他留意着同龄男子,等慢慢回来了让他们见一面,说不定就有喜欢的人。
她没得到回复,沈淮启头也不回地站起身往餐厅走。
回到房间刚洗完澡,宁希的视频便打来,她一眼认出不是公寓而是沈家别墅。
“你回家了?”
“嗯。”沈淮启瞥见她还在滴水的发尾,皱了皱眉,“去吹头发。”
“等会儿再吹。”宁希拿着毛巾擦。
“现在吹。”
语气不容置疑,她撇撇嘴,嗡声说知道了。把手机支在一旁,刚好露出她的上半身,在沈淮启沉沉的凝视下打开吹风机。
寂静的夜里只剩下嗡嗡声,谁都不嫌吵闹,小小的屏幕里装下的只有呼吸和心跳。
宁希打了个哈欠,沈淮启出声:“累了就睡觉。”
她摇摇头,不想挂断电话。
“明天再打。”沈淮启拿起水杯仰头喝光,喉咙上下滚动。
“真的?”宁希问。
她确实有些累,每天在这里高强度注意力,松懈下来后大脑停止运转,困得眼睛睁不开。
得到肯定回复后,宁希心满意足挂断电话。
手机屏幕长久没有触动自动熄灭,黑色的屏幕上倒映着男人出神的影子。
沈淮启走到阳台上,点了一支烟,夹在手指间任它燃烧。
一支烟的功夫,大脑依旧混乱。
他很少有这种时刻,向来都是清醒理智。
拉扯不清割舍不断的情绪,只在十年前有过一次。
寂静温暖的月光,黑暗无光的隔壁。
有多少月不圆的夜里他坐在这里等待一盏灯亮起。
他将燃尽的烟扔进烟灰缸,起身从柜子中拿出一本厚厚的相册。
沈淮启记得每张照片拍下的瞬间,哪怕过去了许多年。
烟花下,两对父母只顾着自己恋爱,没人想起仰着头看不清楚的小孩。那会儿宁希只会说一些简单的话,指着炸开的烟花:“哥哥,抱抱。”
沈淮启弯腰将她举过头顶。
眼睛是彩色的,连世界也是五彩缤纷。
那时宁希两岁,文一涟捕捉了这个画面。
刚上幼儿园时宁希不想一个人,可她知道父母很忙不该闹脾气,背着小书包一步三回头。等到了放学,看到沈淮启的那瞬间飞快地抱住他瘪着嘴大哭。
哭够了说两个字一抽泣,伸出手把快要捂化的糖放在他手里:“老师说……奖励……我……听话。”
那块糖还有宁希手心的温度,与糖纸粘在一起,味道实在称不上好。
开始上学之后,宁希和沈淮启一样开始了书法课。她学会写自己名字后,老师问她还想写什么,她笑着说:“我要写哥哥的名字。”
教室里的人一时间都乐了,说她怎么那么喜欢哥哥。
‘沈淮启’这三个字是他手把手教会宁希写的。
大概过于认真,才导致在她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再后来宁希住进了沈淮启隔壁的房间,那段日子云欢臻和沈宸年太忙了,忙到这么大的别墅就好像只有他们两人。
宁希发烧疼得抱着他的脖子哭,泪水与汗水交织蹭在沈淮启白色T恤上。他背着她在医院穿梭,等宁希睡着之后,那颗心才终于松懈下来。
或许弄脏的T恤上,不止宁希一个人功劳,还有他放不下心的冷汗。
八岁的宁希开始渐渐拥有小女孩的审美,她想要五颜六色发夹和编成各种各样的头发。但宁希不喜欢其他人碰她的头发,除了云欢臻只有沈淮启给她编,连沈宸年都没有过。
前几次,宁希总是不满意,皱着眉说沈淮启你笨死了。
为此他特意熬了夜,学习了一整晚小女孩喜欢的发型,假发被他编了拆拆了编。终于在这天宁希心满意足的去学校。
下一张,照片中的宁希紧紧捂着嘴巴,不敢露出门牙。那段时间是她的换牙期,第一次掉落慌乱得不行,以为自己以后就要变成没有牙齿的人。在她的印象中,只有年过古稀的人才会没有牙齿。
宁希擦掉眼泪,歪歪扭扭地写下‘遗书’两个字。上面写着没吃完的糖藏在哪个地方,写着要给她穿漂亮裙子,戴公主发卡,压岁钱全部留给沈淮启。
最后强忍着泪水敲响书房门。
沈淮启知道后,笑到肚子疼,直到看到最后一句,嘲笑变为心疼。
——哥哥,不要为我难过,我只是变成了蝴蝶飞向了爸爸妈妈的怀抱。
他蹲下帮宁希擦掉泪水,他教她生理知识,一起把牙齿埋在院里银杏树下,等到来年发出新芽。
金黄色的银杏叶落了满地。
宁希的太多重要时刻,沈淮启都没有缺席。
同样,他不可或缺的光阴,每一个片段都有宁希的身影。
相册的合照停在了十年前的春节。
宁希总觉得他缺席了整整十年,可在某种程度上并没有。
相册的后半本,每一张都是宁希自己。
高中毕业,考入大学,本硕毕业,参与的第一个项目……
宁希穿着学士服抱着花笑得明媚,目视前方聚焦点却不是他的镜头。
沈淮启揉了揉疲惫的眉眼,合上相册想那些混乱的思绪一同装进柜子上锁。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哥,生日快乐。”……
“早上好, 宁工。”
宁希回过头看到,秦恺州朝着她的方向奔来,阳光洒在他身后, 笑起来时露出两颗小虎牙。
陈潇潇挑挑眉, 故意问:“怎么每天都能遇见秦工?”
秦恺州挠挠后脑勺, 还是笑着:“这不是有缘分嘛。”
工程开始这么多天, 每天将近十二个小时呆在一起,项目组的人大多都很熟悉了。陈潇潇撞撞宁希的肩膀。
宁希扯了扯嘴角装作没有看见。
秦恺州是个很好的人, 也很礼貌绅士, 除了第一天敲她房门外再也没做过出格的事。
他情商高, 找话题不会让人觉得冒犯。
如果不是过于直白的目光,和周围人的起哄, 或许宁希可以拿他当作朋友。
他从未亲口说过喜欢, 拒绝的话宁希没有办法说出口, 哪怕知道他的想法,可主动权不在宁希这里。这种感觉让她很烦躁。
有时看到秦恺州, 宁希总会想起沈淮启。
想起十年前她也是这样不顾一切想要得到一个回答。
原来喜欢一个人不只是自己的事。如果那人同样有意, 那喜欢就像是太阳,耀眼温暖;可如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便是给喜欢的人徒增烦恼。
宁希深呼吸,不去在意旁边一直跟着的人。
今天有一批新材料送来,这种材料便是之前他们熬了许多夜才找到的最合适的材料,对于这座桥梁很重要,几个人都在这里盯着。
刘总将审批单递给宁希:“怎么样, 我可是按照你们的要求采购的。”
“这么点只够用一个月。”宁希翻开记录,采购时间停在一个月后,蹙着眉头抬眼。
刘总哈哈笑着:“这种材料可是比以往所用的都要贵, 资金流转不开,等过段日子拨款了立马采购,肯定不会耽误工程,这点你们放心。”
宁希点点头,这种大型工程资金不可能一次到位,更不可能在最开始采购完以后所用到的所有材料。她将审批单还给刘总,示意自己知道了。
十一月末的天气急速降温,更别说他们在这种环境。宁希冷得受不了,同陈潇潇趁着休息时间去山下镇子上买了几个暖风扇放在屋子里。
宁希回到房间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它,暖和一会儿后打开行李箱开始收拾东西。
明天上午的机票回湘城,有整整一周的休息时间。
这次不似上次项目一直在国外,至少国内飞机高铁来回都方便。他们几个人对项目都很熟悉,暂时离开一个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连兴家里有小孩,所以他回去的次数最多。上一次本该是宁希的假期,她想了想还是同连兴调换了下,这次想要连休。
第二天一早,宁希本想让其他几人帮忙送她到机场,谁知刚打开门就看到秦恺州倚在门外。见到她顺手接过行李箱:“宁工,连工今天有事让我帮你送到机场。”
都是同一个项目组的,连兴能有什么事,不过是想要给他们两个创造单独相处的机会罢了。
宁希松开拉着行李箱的手:“谢谢。”
“不用客气。”秦恺州笑着,露出两颗小虎牙。
一路上秦恺州都在讲话,宁希偶尔回应,能让他激动地多找几个话题,再后边宁希索性不说了。
初晨的朝阳透过前窗,在宁希手上跃动,就在她以为秦恺州知难而退不会再开口时,他冷不丁问:“宁工,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
宁希愣了下,没有问他怎么开出来的,而是点点头:“一直都有。”
“原来是这样。”秦恺州扯了扯僵硬的唇角,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收紧,眼底的失落怎么都化不开。
这么多年宁希拒绝过很多人,直白的委婉的,可唯有这一次她竟觉得吃力。
她看得出来,秦恺州是真的喜欢她,看到她时会下意识扬起唇角。
眼睛不会骗人。
宁希垂眸,再次恍然大悟。
原来当年她的喜欢在沈淮启面前根本无法隐藏。
她望向一旁的秦恺州,张合唇瓣只说出一句:“抱歉。”
秦恺州再次朝她笑,这次多了份显而易见的牵强:“宁工,你只是不喜欢我,不用觉得抱歉。”
他停顿片刻,像是经过了心理建设才问出口:“我能冒昧的问一句,你们在一起了吗?”
宁希没想到他会问这个,这下她也扯了扯嘴角摇摇头。
“那我就还有机会。”这次秦恺州的笑是发自内心。一瞬间的功夫,刚才还失落的人立马换成了激昂的模样。
像是一个打不倒的小强。
宁希想说不要在她身上浪费时间了,可她知道哪怕说出来此刻的秦恺州也不会听,索性闭上嘴安静等待到达机场。
“下飞机后有人接你吗?”
秦恺州帮她把行李那下车,宁希点头:“有。”
她接过后再次道谢。
其实下飞机后并没有人来接她,宁希没有告诉沈淮启她突然回去,想要给他一个惊喜。
在飞机上简单吃了饭,下飞机宁希直奔公寓。这个点沈淮启还没有下班,她脱了衣服跑进浴室,一直到三个小时后才出来。
宁希舒适地躺在床上,拿过手机给沈淮启发信息问他什么时候下班。
沈淮启不疑有他,说还有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
宁希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下楼去超市里买了今晚要做的菜。
回国以来一直吃沈淮启做的,他还没有吃过她做的饭。
这也是今晚的惊喜。
忙碌了两个小时,宁希才想起来问沈淮启什么时候回来。
另一边,正准备下班的沈淮启收到消息后停在原地,看了又看。
“淮启,今晚一起喝酒?”一旁的周宸终于等到沈淮启下班,站起身说着自己的计划,“刚好明天周末,叫上林子一起去滑雪,刚好那座山上有个空中酒店……”
沈淮启出声打断:“今天不行。”
“为什么?生日你都不和兄弟一起吃饭??”周宸过于不可思议,一句句控诉,“你最好把这话收回去,对得起我坐这里一下午吗?!我特意来就是怕别人约你!”
“慢慢回来了。”沈淮启平静温和地回应他一句比一句大声的反抗。
“…………”周宸暗骂一句你个妹控,别人都是有了媳妇忘了兄弟,沈淮启倒好有了妹妹忘兄弟。
他深吸一口气,微微一笑:“那你回去问问慢慢,我们一起去滑雪。”
沈淮启点点头:“知道了,我回去问问再说。”
司机将他送到公寓楼下,脚步比以往要快。他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打开门——
不是意料之中的温暖,而是暗着灯。
难不成是他想错了?
沈淮启拿出手机刚想给宁希发信息,下一秒,宁希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手里捧着点着蜡烛的蛋糕。
黑暗的一隅只有昏黄色蜡烛的光亮,映在两人中央。
宁希笑着,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哥,生日快乐!”
蜡烛在影子间跳舞,沈淮启弯下腰,竟感受到蜡烛微弱的温热,他从宁希手中接过沉重的蛋糕,呼出一口气吹灭蜡烛。
昏暗之下,宁希问许愿了吗。
借着门口的光亮沈淮启将蛋糕放在一旁,一只手放在开关上,一只手捂上宁希的眼睛。
片刻后,宁希能够适应光亮他才松开手,拿上蛋糕边走边回答刚才的问题:“你许了什么?”
“…………”宁希无语:“你是寿星好不好。”
沈淮启挑挑眉,语气里全是不相信:“你没许?”
“好吧。”宁希承认,“我许了。”
“许的什么?”
宁希哼哼两声:“不告诉你。”刚说完,沈淮启不知为何停下脚步,她没稳住脚一头撞在他背后,捂着额头,“你干什么?”
沈淮启回过头,眼神情绪不明,很难说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哑着声音问:“你做的?”
宁希扬着眉:“那当然。”
“这么厉害?”
沈淮启把蛋糕放在餐桌上,先去卫生间洗手,随后拿起筷子夹了口手边的菜,味道居然还不错。
“怎么样?”宁希凑到他面前,竟然还有一些紧张。
“嗯。”沈淮启点头,“没看出来。”
宁希撇撇嘴,低声道:“你没看出来的多了去了。”
沈淮启低头笑,夹了一个鸡翅问道:“这是可乐鸡翅?”
“你不认识?”
他没理会她的冷哼,自顾点头:“嗯,进步不小。”
“…………”
几乎是一瞬间宁希想起了第一次做可乐鸡翅的场景,连同锅一起扔掉的黑乎乎的一团。
“谁还没有点黑历史了。”
餐桌上宁希做的饭沈淮启很给力的全部吃完,又收拾碗筷放进洗碗机。洗了水果放在正在看电视的宁希面前。
纸巾距宁希有些距离,水果表面有水,她不想坐起来擦手,可实在想吃。
朝着沈淮启张开嘴巴。
这点默契还是有的,沈淮启失笑一声,拿了颗葡萄塞进宁希嘴里,并没有收回手,反而放在她下巴下方等着她吐籽。
宁希怔愣片刻,撞入沈淮启眼眸,小心将口中的葡萄籽吐在他手中。
嘴唇不经意擦过他手掌心,似是亲吻。
她收回目光,压下自己忐忑跳跃的心脏,没有看到沈淮启晦暗不明的眼神。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她以为沈淮启明白的。……
出息了。
敢勾.引自己哥哥了。
大概是这些天秦恺州在她面前表现得过于直白, 勾起了她内心压抑的对沈淮启的渴望。
可真做了,她还是会忐忑不安,怕沈淮启露出一丝一毫的厌恶。
但她不后悔。
宁希深呼吸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打了个哈欠站起身:“哥, 今天坐了好久飞机, 太累了。我先回去睡觉了。”
刚走到门口, 身后的沈淮启忽然开口:“等一下。”
宁希瞬间屏住呼吸,扑通扑通的心跳快要跳到冲破嗓子眼, 她停下脚步, 没有转身等待沈淮启接下来的话。
“明天有时间吗?”
预想中的责备没有到来, 宁希不可置信地转身:“你……说什么?”
沈淮启放下手中的果盘走到她面前:“这次待多长时间?”
宁希答:“一周。”
“周宸说明天去滑雪大概三天回来,你是想休息还是出去玩?”
“你去吗?”宁希想了想问。
沈淮启停顿片刻才说:“你想去的话我们就去。”
“好, 那去吧。”
…………
次日, 宁希坐在后排东倒西歪的补觉。
周宸本来想坐沈淮启的车, 他可不想去当林胥昼和程黎的电灯泡,谁知沈淮启的车门怎么都打不开。
【SHQ:去他们车。】
周宸头顶三个问号, 拒绝:“我不!”
【SHQ:慢慢在睡觉。】
“???”周宸更疑惑, 不是,沈淮启这意思是他在就会吵到慢慢睡觉?他是什么大喇叭吗?
他生着无人在意地闷气, 到山下停车场时,笑眯眯的走到宁希面前:“慢慢,睡得怎么样?”
宁希被他这语气搞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宸哥,你怎么了?”
“没事啊,我很好啊。”周宸还是笑着。
“别理他, 犯病了。”沈淮启伸手拉走宁希,林胥昼和程黎在一旁发出爆笑。
面前一对,一双, 只有周宸一个人。??????
明明三个单身,怎么感觉他好多余。
***
沈淮启把宁希的行李箱放进房间,看了眼时间:“休息一会儿再下去吃饭。”
“好。”宁希目送他进隔壁的房间,随后关上门走到阳台上。这家酒店是有名的悬挂式房间,也就是阳台透明玻璃,可以看到脚下的场景。
脚下是茂密的树林,几百米的高度,猛地往下看还有些瘆人。
休息了半个小时,宁希收到沈淮启的信息,推开门看到他在门外静静等待,没有看手机,似乎是在走神。听到她出现的声音,才抬眸:“走吧。”
到餐厅时,其他三人已经坐在位置上,程黎将菜单递给宁希,她随意选了一个递给沈淮启。
等菜上来后,她才发现沈淮启点的和她一样,都是牛排。
宁希切的很慢,不似对面沈淮启动作优雅沉稳,没一会儿就将一整盘切好。她还没收回目光,沈淮启拿起盘子递给她,另一只手拿走她面前的。
她笑了下,坦然接过。
吃过饭,几个人换上滑雪服,宁希抱着已经戴上了手套,戴头盔时不怎么方便。见沈淮启走过来,放下手仰起头。
沈淮启看了眼就知道她要做什么,褪下自己戴好的手套。手指冰凉触碰到宁希的下巴,她缩了缩。
“别动。”
声音很近,近到呼吸洒在她侧脸。宁希不再往后躲,仰着头乖乖让他扣头盔。搞好之后,沈淮启问:“会滑吗?”
这种运动,宁希在国外同蓝峻他们再熟悉不过,正准备说不要小瞧人,就听到旁边一样等待的人说话声。
那是对情侣,女孩儿可爱甜美,拉着她男朋友的胳膊撒娇:“我不会,你一会儿教教我。”
男生欣然同意:“好啊,我教你。”
女孩又说:“会不会很危险啊?我好害怕。”
男生说不会,有我保护你呢。
“…………”
宁希听了又听,或许男生都喜欢女孩子的示弱?让他更有成就感?
她下定决心,仰头义正言辞地回答沈淮启:“我不会。”
可她忘了他哥不是一般人。
沈淮启睨她一眼:“那你去新手道。”
宁希:“…………”
她微微一笑:“我刚才看到下边好像有教练,还是有腹肌的教练,要不然我还是让他教我吧。”
沈淮启平静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宁希缩了缩脖子,觉得这温度太低了。她无语片刻,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在一旁的程黎实在看不下去,忍着笑出声:“慢慢,你抱着你哥大腿,他不教也得教。”
“淮启,别老欺负我们慢慢,你看把她委屈的。”林胥昼也出声讨伐。
周宸:“就是,没有一点哥哥样。”
沈淮启:“…………”
说委屈的人哪有一点委屈样,朝他扬着眉一脸傲娇。
这次宁希是真学会了,到达顶点后,她拉着沈淮启的衣袖晃啊晃:“哥哥,我的好哥哥,你忍心看你妹妹一个人孤零零的嘛?”
沈淮启刚张口,话还没有说出来,宁希伸出手捂上他的嘴:“说你不忍心。”
露出的眼睛里含着笑,他点点头,宁希松开手还没来得及拉开距离。
“不忍心。”
嗓音低沉,冰霜之下似是温热的泉水,沁人心脾。
宁希躲闪目光,往后退,却忘记自己脚下还有滑雪板,整个人往后仰。千钧一发间手腕被人紧紧拉住,整个人撞上沈淮启的胸膛。
“小心点。”沈淮启的声音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淡,这次甚至带着温怒。
“知道啦。”她撇撇嘴。
林胥昼三个人都经常滑雪,一个个飞快地往下冲。只有沈淮启在宁希身边陪着她像个蜗牛一样移动。
“……”
宁希有些后悔说自己不会滑雪了。
她也想横冲直撞下去追求短暂的刺激。
在沈淮启身边,她还要装作新手,她玩不痛快,还耽搁沈淮启玩。
宁希看一眼身边的人,欲言又止:“哥……”
沈淮启低眸:“嗯?”
“如果我说我学会了,你信吗?”
他哼笑一声:“看不出来你还挺有天赋。”
宁希重重点头:“那是那是,毕竟老师教得好。”
沈淮启低头看她一眼,冷笑一声:“你真以为我看不出来?”
“……”宁希猛地抬头,眼底露出不解,直白地问:“你看出来还一直教我?”
沈淮启哽了下,不答反问:“还需要我教吗?”
宁希连忙摇头:“不用了不用了。”
玩了一整个下午,宁希累到瘫坐在沙发上。她是最先回到休息区的,等到体力恢复的差不多了,几个人才陆陆续续回来。
回酒店的路上,宁希远远看到后山亮起灯光,转头问程黎:“那里是什么?”
“好像是个庄园。”程黎看出宁希的想法:“想去玩?刚好趁着夕阳还在,拍照应该不错。”
宁希点点头:“想去。”
程黎的目光从宁希身上转到身后沈淮启身上,打了个哈欠装作困得不行的样子靠在林胥昼身上:“唉,我陪不了你,我太累了,实在走不动路了。”
林胥昼当然知道自己老婆的心思,“让你哥陪你去。”
“不还有我吗?”周宸刚在站在最外边,听到这里才凑过来,“我也想去。”
“……”
“…………”
林胥昼一把拉过周宸:“你明天再去吧,我刚想起来有个东西想让你帮我看一下。”
“你什么东西需要我看?”周宸不理解。
“你管什么呢,让你看你就看。”林胥昼将周宸夹在手臂间拉着他往酒店走。
喧闹声渐渐远去,宁希转身看向沈淮启,那双眼睛像是会说话,仿佛他要是不陪她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走吧。”
半边天都是粉色,站在山顶,没有了高楼大厦的遮挡,能看清一整个夕阳。
目的地离他们不远,两人走了没多久就到了。灯光像是掉落的星星一闪一闪,各式各样的形状缠绕一圈,整个山顶明亮,五彩斑斓。
灯光随着音乐的声音忽明忽亮。
宁希拍下照片,回头寻找沈淮启的身影——他穿着黑色大衣站在几步之外,脚下是五颜六色的光亮,身后是湘城的繁华,周围喧嚣依旧,而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谁都没有先移开目光。
她压下愈发疯狂的心跳,害怕某些无法言语的情绪呼之欲出。
围巾没有系紧顺着大衣滑落,沈淮启走到她身边,一点点耐心十足帮她整理。
晚上的山顶比山下气温更低,宁希把手装在口袋,在他整理好后说:“回去吧,好冷。”
沈淮启嗯了声。
刚走两步,他停下脚步,宁希疑惑问道怎么了。沈淮启看了她一眼,想起那本相册的后半本再没有的合照。他拿出手机找到一旁拍照的人:“你好,可以帮我们拍张照吗?”
那人愣了下,反应过来后接过手机,欣然同意:“可以的。”
沈淮启走到宁希身边,她还没有缓过神,一直盯着他。
“看镜头。”沈淮启提醒到。
宁希回过头,小鹿乱撞:“噢。”
“帅哥,你靠近你女朋友一点,或者美女你可以挽着你男朋友手臂。”
宁希脑袋‘嗡’一声愣在原地,张了张口想要解释,帮忙拍照的女生已经将手机还给沈淮启。
她错过了最佳解释时间。
那沈淮启呢?
为什么不解释?
她的执拗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强忍着话语间的颤抖,问出口:“你刚才怎么不解释?”
沈淮启翻看照片的手顿了下,片刻后恢复如常:“没必要。”
见她还是不解,接着说:“为什么要向不会再见面的人解释那么多。”
上位者的果断和残忍在这一刻宁希完整感知。
她以为沈淮启明白的。
到头来才发现不清醒的只是她一个人。
宁希坐在桌子前,环抱着腿。
她大可以装作这天晚上只是一个意外,只是别人误会,可她知道自己做不到糊涂,不明不白。
沈淮启那么聪明,怎么可能看不出来程黎和林胥昼的撮合,怎么可能看不明白她偶尔的慌乱。
可她害怕,害怕这一次的发现和十年前是同样的结果。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荒唐。
蝉鸣四起, 夏夜不似正午那般燥热,小狗欢快的玩耍。
“汪汪。”快快飞快地将飞碟捡回,宁希揉了揉它的头, “快快, 你太棒了!”
汽车平稳停靠路边, 车内的人还没有下来, 宁希牵着快快走到一旁:“哥,你回来了。”
沈淮启推开车门, 摸了摸一人一狗的头。宁希望着他笑, 鼻尖全是汗珠, 他伸出手擦掉。
“太热了,先进屋。”
宁希跟在他身后,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伸手触碰他刚才碰过的鼻尖, 抿着嘴笑。
晚上吃过饭, 远在伦敦的外公打来电话,宁希躲着人回到自己的房间才接通。
“慢慢, 外公和你讲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
她坐在床边, 叹了口气:“外公,我不想出国。”
文一涟和宁柯崎走后, 外公有回来过,问她愿不愿意出国,她当时已经在沈家住下,不想离开属于自己的安全区,便拒绝了。外公当时觉得她还小, 又经历了那样悲伤的事,不想要离开熟悉的地方很正常,没有强迫, 只交代她要是想出国了就给他打电话。
自从上了高中,这几年外公经常提起这个话题,他说国内高考竞争太激烈,不如出国。
可宁希怎么可能离开沈淮启,想也不想就拒绝。
“你开学就高三了,这一年的压力很大,明明有轻松的一条路,外公不想你压力那么大。”外公在那边苦口婆心,外婆也说想她了。
宁希垂眸,一时间很愧疚。
“你舅舅早就安排好了,就等你来。”
她沉默着,咬着下唇,再开口还是那句:“外公,我不想出国。”
“干爸干妈和哥哥对我都很好,况且高三的压力我肯定可以熬过去,您放心。等我高考结束就去伦敦看望您和外婆。”
外公叹气:“你这丫头。”
挂断电话,宁希走到阳台上,屋外闷热可她还是坐在椅子上胡思乱想。旁边的房间暗着灯,这个时间沈淮启在书房处理文件。
她站起身,深呼吸将那些烦躁的思绪清除干净,敲响书房门。
“进。”
宁希推开门,熟练地走到酒柜前倒了杯红酒。
书房只开了盏台灯,沈淮启低头翻看文件,换下西装身上还是有长久以来的冷淡。
她的作业和卷子布满了沙发前的桌子,每天晚上都要过来学习。
……其实是想多和沈淮启待一会儿。
宁希坐在地毯上,拿起笔写英语试卷。一开始书房没有地毯,是她太喜欢往地上坐,沈淮启制止了几次无果后,无奈找人铺了层地毯。
晚上的时间总是寂静又飞快,不知不觉间已经做完一张英语试卷。
她打了个哈欠。
“困了就去睡觉。”沈淮启忽然开口。
宁希摇摇头,转移话题:“哥,我明天开学,你有时间送我吗?”
明天周一,公司要开例会,只不过这些宁希不知道。沈淮启抬眸,思考几秒点头:“好,已经十点了,快去睡觉。”
这个结果,宁希非常满意,将杯子里剩余的红酒喝光,站起身回房间睡觉。
在她走后,沈淮启拨通助理电话,言简意赅:“明天例会推迟一个小时。”
宁希用完的东西总是乱放,笔盖在桌子一端,笔在另一端。他弯腰将桌子收拾整洁,常用的东西一眼就能看见。
翌日。
宁希起了大早,收拾上学的东西。家里只有她和沈淮启两人,阿姨只做了两个人的早饭。
自从沈淮启接管公司后,云欢臻和沈宸年便彻底退休,满世界旅行过二人世界,一副要把逝去的青春补回来。
沈淮启还没下楼,宁希剥了颗鸡蛋,只吃蛋清,把蛋黄放进沈淮启盘子中。
把蛋清吃完后,沈淮启才从楼上下来,看到盘子里的东西,伸出手剥了颗虾递给宁希。
宁希看到后,张嘴吃掉,见他还要剥,出声:“不想吃了。”
“再吃一个。”沈淮启剥好送到她嘴边,宁希没办法只好吃掉。
吃完早饭,沈淮启开车送她去学校。剩最后一个红绿灯时,他看了眼副驾扣手机的人:“高三了,如果学业紧张跟不上……”
他还没说完,宁希猛的转头。这话最近总听外公说,生怕他下一句就是要送她出国。
“……我给你请家教。”
原来只是家教。
宁希松了口气,哼笑一声:“瞧不起谁呢。”
沈淮启勾了勾唇。汽车平稳停在学校门口,他说:“好好上课,有事给我打电话。”
“知道啦。”宁希背上书包,跟随人流进学校,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趴在车窗前:“哥,我想吃栗子糕,你下班给我买。”
沈淮启同意:“好。”
宁希这次才放心走进校园。等看不到她身影了,沈淮启才离开。
可他不知道,他刚合上车窗,宁希从一旁走出来,望着他离去的车尾。
哪怕每天都会见面,可她还是舍不得同沈淮启分开。
哪有那么爱喝红酒,哪有那么多作业,只不过是想和他多待一会儿,借着余光无数次看向他。
晚上回到家,沈淮启还没有下班。宁希照理拉着快快在院子里玩。
快快这些年愈发健康,每天早上沈淮启都会拉着它晨跑,宁希跟着跑了两天累得她再也不想动。
其实也不一定非要跑步才能同沈淮启待在一起的。
这个时间她宁愿放弃。
快快最黏沈淮启和宁希,像是知道他们两个是带它回家的人。
这些年快快健康的同时体重也在直线飙升,从刚开始小小一团变成现在宁希抱不住。
扑过来她整个人往后倒。
重重倒地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宁希闻到了熟悉的气息,后腰被宽大的手掌用力撑着。
“快快。”
沈淮启语气凝重,快快察觉到主人生气,瞬间焉了,垂头轻轻蹭了蹭宁希。
宁希摸了摸它的头示意自己没事,转身欢快地抱住沈淮启的胳膊:“哥,栗子糕呢?”
“车上。”
她松开转身走到车旁,后座上明晃晃一大盒还是热乎的。打开先递给沈淮启。
他摇头:“不吃,太甜了。”
宁希不在意,不吃就自己吃。她今天穿了件鹅黄色的裙子,衬得人格外白皙。
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沈淮启走过来丢给她一个抱枕:“坐好。”
“噢。”宁希依言坐直。在沈淮启坐下后,靠着他的腿睡觉。
刚开学班主任一句句高三了,倒计时了,不要再玩了,提着耳朵念来念去。一整个中午没人敢午休生怕错过一分一秒学习时间。
本想眯一会儿没想到宁希睁开眼,天已经暗下。
“醒了?”
沈淮启出声,将手中的文件放在一旁,宁希抬眸撞入他深邃漆黑的眼眸。
“怎么这么困?昨晚没睡好?”
宁希摇摇头坐起身,将今天的事解释了一通。
她只是发发牢骚,自己也知道高三最后一年很重要,连沈淮启高三那年都每天熬夜。
没想到沈淮启听完居然说:“不用逼自己那么紧,尽力而行。”
宁希震惊:“你是高三生的家长吗?”
“怎么?”沈淮启掀起眼皮,“我要是天天逼,你不乐意会学?”
“…………”
好吧,要是逼迫,宁希还真不乐意学。
晚上宁希照理去沈淮启书房,借着做卷子偷偷看向沈淮启。
她喜欢沈淮启不穿西装的样子,这样会少一些距离感,他不是冷冰冰的沈总,不是高不可攀的沈家继承人。
只是她的沈淮启。
就像是这小小的书房,其他人都进不来,只有她能。
宁希喜欢这样的例外,让她知道她在沈淮启这里是不一样的。
看文件的人突然抬眸,两两相撞,宁希来不及收回目光,仓促之下躲闪起来。
慌乱地拿过酒杯仰头喝光。
“不许喝了。”沈淮启怔愣许久才找回思绪,语气不容置喙,“太晚了,回去睡觉。”
“知道了。”
宁希没有顶嘴,压下混乱的思绪站起身。
书房少了一个人仿佛陷入无止境的寂静。
沈淮启想起刚才没有错过的神情,一时间无所适从。
这一刻,宁希所有的不对劲全部清晰明了。
怪不得突然开始叫他哥,又再次叫他的名字。
以往宁希哪怕再黏着他,也不会像现在这般一直待在书房。
他以为只是女孩子青春期的成长,却从未往这个方向想过。
荒唐。
向来做什么事都游刃有余的沈淮启第一次生出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情绪。
沈淮启点了支烟,仰头靠在椅背上。
学生时期课堂上老师曾说过青春期最容易对异性产生好奇,以此萌生出感情,往往这种感情最不经得住时间。
它萌生于好奇,懵懂无知,在经历年岁之后死于成长。
宁希或许也是这样。
她的青春期只有他这个异性存在的时间最长,把她对异性的好奇转移在了他身上。
所以,错把对兄长的喜爱当做对爱人的喜欢。
沈淮启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平日里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才让宁希对他这个兄长有了异样的感情。
他觉得自己应该需要找心理医生,看看哪些举动对青春期的女孩子来说代表引.诱。
然后趁着时间还来得及,趁着宁希还小,做出让她明白他们是兄妹的举动。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喜欢是一件让人难过的事。……
翌日清晨, 宁希醒来第一时间去敲沈淮启的房间门,许久没有动静,她下楼只见快快一个人玩耍, 没有沈淮启的身影。
宁希去厨房问阿姨:“我哥呢?”
阿姨把她的早饭放在桌子上, 看了眼时间:“一个小时前就出门了。”
“去公司了?怎么今天这么早。”宁希嘟囔一句。
她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醒来看不到喜欢的人还是有些失落, 但她很快调整好情绪,反正晚上还能见到。
可宁希没想到一连几天都没见到沈淮启, 他每天早出晚归, 打电话过去总是沉默半晌才说:“我还在应酬, 你先睡,不要等我。”
宁希每天在学校高强度注意力, 每次强撑着等他, 但总撑不到沈淮启回来。
今晚特意定了十几个闹钟, 不信等不到人。
她坐在客厅,电视上放着电影, 这部电影以前和沈淮启看过很多遍, 其实是她喜欢,沈淮启对这些无所谓, 只是陪着她看。
内容早就烂熟于心,她靠在沙发上打了个哈欠。闹钟十分钟一响,宁希昏昏欲睡强撑着关掉,夜里十一点,汽车声传入耳中。
宁希猛地坐起身, 暮色之下她看到沈淮启推开门进来,身上是裹着浓浓的寒气,夹杂着酒气。
“哥,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她抱怨一句。
沈淮启看到她后,有一瞬间的怔愣,他很轻地叹了口气:“不是让你早点睡吗?”
宁希凑到他面前,拉着手臂嗅了嗅身上的酒味,有些不满:“谁让你每天早出晚归,我都好久没见你了。”
沈淮启沉默,眼底闪过复杂的情绪,收回手:“你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上学。”
说完准备上楼,身后跟着小尾巴,准备进房间时又想起什么转身补充道:“以后都别等。”
宁希没有察觉沈淮启和往日的不同,只当他这段时间太累了:“那你以后回来早点。”
他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关上门隔绝快要灼烧心脏的目光。
以前从未注意过,现在有了苗头,沈淮启才意识到原来已经这么明显。
他比宁希大七岁,看着她长大,自认为没有比他更了解她的人。
宁希皱一下眉沈淮启都知道她哪里不开心,哪里不满意。
她在他面前就是一张白纸,什么都藏不住。
沈淮启揉了揉眉头,松了领带。冷水淋在臂膀上,有一瞬间的清醒。
一个年龄小的人,心智尚未完全成熟,所作出的决定容易受外界影响。而年长的一方就像是潘多拉的盒子,占影响的大半个因素。
宁希或许不懂现在做的事,但他懂。
宁希无法抗拒影响,沈淮启要替她来做。
这样一切才会回到正轨。
沈淮启带着一身冷气走出来,下意识想要去阳台吹风,手放在门把手的那一刻又收回。
两个阳台间隔很近,有什么动静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现在已经快要十二点,宁希明天还要上学,不能吵到她。
这么想着,他转身点了支烟倚在桌子上。
尼古丁并未将他混乱的思绪变得清明,反而愈发混乱。
这些天他咨询了心理医生,询问如何同青春期的女孩子正常相处,又不会带有引诱的意味。
他像是一个局外人一样平静叙述事实,只有他知道他当时有多混乱,有多想得到一个结果。
他问心理医生该怎么做。
心理医生没有直面回答,非要让他通过故事来猜。
上帝告诉亚当和夏娃不能偷食禁果,这样更让他们好奇禁果的味道。
所有举动都不能强硬,越是逼迫越是会反其道而行。
这不行那不行,说得就好像他和宁希之间是一个无解命题。
心理医生问他有没有其他妹妹。
沈淮启想起了沈沫沫,想到的一瞬间心脏阵痛。
原来这才是一切的源头。
从一开始他对宁希和沈家其他妹妹就不一样。所有好的都想留给她,不想要的他也给她留着,以防哪天她想起来想要。
可是这东西他不会给沈家其他人。
他知道那些东西对于沈家的其他人来说唾手可得,就算他不给也会有其他人送到他们面前。
宁希只有他。
……真的只有他吗?
空调风直吹,沈淮启头疼欲裂,他站起身同心理医生道谢。走出门见到阳光的那一刻,忽然自嘲的笑了。
宁希身边从来都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她想要的东西也有许多人迫不及待地送到她面前任她挑选。
从来从来都只是他的一己之见。
***
似乎昨晚的抱怨真的小有成效,宁希第二天醒来在餐桌上见到了沈淮启。
欢喜瞬间盛满整个眼眸,挡也挡不住。
这天放学,宁希刚走进家门就感受了不同,她快步走到客厅,看到沙发上坐着旅行归来的云欢臻和沈宸年。
云欢臻把礼物给她:“看看喜不喜欢。”
宁希没有先拿礼物,反而抱住她:“都喜欢。”
正说着沈淮启知道父母回来后,也提前下班,宁希的开心全写在脸上。
她坐在地上拆礼物,耳朵竖起来有一搭没一搭地听身后的云欢臻问沈淮启话。
“司家老大是要订婚了吗?和楚家那个?确定了吗?”
沈淮启说:“应该是。”
云欢臻和司家人不熟,这段时间又在外旅行,其中的太多事都不知道:“我听说本来本来司家的小女儿也要定下来。你也知道司家的话语权都在司家老大手中,如果老大不同意,还有小女儿来联姻,就是没想到这司家老大居然同意了。小女儿也不用这么小就有个未婚夫。”她想了想看向宁希,“说起来这小女儿和慢慢一般大,就常来家找你那个。”
宁希这才回过头,刚才一直说司家小女儿,没有往温清悦身上想,这会才清晰明了,温清悦现在不就是司家小女儿吗?
所以订婚的人是司煜啸。
她猛地站起身,留下一句我有事出去一趟,快步往外跑。
“干什么去,毛毛躁躁的。”云欢臻嗔怪,失笑着摇头语气里全是纵容。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想起刚才的话接着说,“也不知道司家人怎么想的,小女儿还没成年就急着给定未婚夫,让小丫头以后怎么在学校提起这件事。”
沈淮启沉默听着没有评价。
云欢臻看到宁希拆了一半的礼物,笑了笑:“慢慢这个年纪就该什么都不考虑,无忧无虑享受青春。快快乐乐就好。”
“以前一涟总跟我说慢慢以后要找一个年龄差不多的,最好幽默能逗她笑。她对慢慢什么要求都没有,只要她快乐平安长大。”云欢臻扯了扯嘴角,叹了口气,“算了,不说了。”
她转头看向自己儿子,沈淮启垂眸,眼神落在某一点走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淮启?”
他转过头的目光中有呆滞有挣扎:“一定要是同龄吗?”
云欢臻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她也没想过,只道:“这不是你干妈的夙愿嘛”
说完这句话,沈淮启又不知在想什么,神情像是在抑制,她从未见过沈淮启露出这种表情。
沈淮启回过神,张口却没发出声音,清了清嗓才道:“什么?”
云欢臻啧了声,重复一遍:“我说你可没比司家老大小多少,人家都订婚了。”
话里话外都是暗示。
他目光从宁希拆了一半的礼物上掠过,咽了咽喉咙:“你安排吧,我都可以。”
以前不是没提过,更不止她一个人提,可沈淮启从来没有松口过,没想到今天还能有这样一个惊喜。云欢臻乐了:“这可是你说的。”
沈淮启点头:“嗯。”
“也不着急,我先找一下照片,你先看看,要是合眼的话再见面。”
沈淮启沉默听着,没有反驳。
另一边。
宁希先去了司家,可司家没有人,她找遍了周围都没有找到温清悦,电话一直打不通,她没有停下继续扩大范围,终于在公园的角落找到了人。
温清悦拿着面包正在喂鸽子,见到她一脸诧异:“慢慢?你怎么来了?”
“我……”宁希想从她脸上找出难过的痕迹,可惜一点都没有,这让她松了口气,“我给你打电话你不接,就来找你了。”
“啊?”温清悦疑惑一秒,从口袋中拿出手机,抱歉的笑了笑:“静音了,没听到。”
她太正常了,正常到不像是听到自己喜欢的人要订婚的样子。
宁希不想提起让她伤心的事,坐在一旁看她喂鸽子。
她知道温清悦此刻一定很难受,只是难受的原因不能说出来。
那是不被理解,不被祝福,甚至会被当作异类的情感。
一条面包喂完,温清悦走过来坐在她身旁。
宁希想说些什么缓解这种压抑的氛围,可还没开口就听到温清悦说:“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她和宁希始终不一样,司煜啸和沈淮启也不是一个人。
宁希对沈淮启永远抱有期待,可她对司煜啸从一开始就已经是结局。
温清悦仰着头,还是笑着,声音沙哑:“慢慢,喜欢是一件让人难过的事。”
宁希张合唇瓣,却不知道说些什么索性闭上嘴默默听着,眼里全是心疼。
这一刻似乎感同身受。
别说订婚,如果沈淮启有一天身边出现了一个除她以外的女生,对那个人要比她好,眼里心里再也容不下她。
那宁希一定会嫉妒到发狂。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所以,这就是沈淮启的答案……
温清悦是一个很通透的人, 宁希从一开始就知道。
她坐在长椅上,公园的风吹动长发,神情恍惚不明。
宁希一言不发, 安安静静陪着她。
放弃一个很喜欢的人需要太大的勇气, 更何况那个人在她生命中占据了太大的份额, 放弃那些犹如放弃了另一半自己, 要经历剥筋抽骨的疼。
“你今晚要不要去我家?”很久之后,宁希开口问。
她怕温清悦好不容易调整好的情绪回家见到她哥哥后再次崩塌。
她能做的只有带她远离。
谁知温清悦无所谓地耸耸肩, 一脸认真:“我说了, 这次我要放下了。”
“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他难过。”
她转过头, 在落日下笑,扬起的唇角比夕阳还要绚丽。
她在宁希注视中启唇, 语速很慢:“慢慢, 人生很长, 遇见的人数不胜数,有人擦肩而过, 有人彼此驻足。能够喜欢一个人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我无法担保未来会不会只喜欢他一个,但我知道不管我喜欢的人是谁我都会认真对待。我不会否认这段感情的存在, 哪怕它畸形不被认可,可它对我来说是不可缺少的。我说放下不是他有多么不重要,而是他带给我的成长只能到这里了。”温清悦长舒一口气:“我们都需要往前走,只有风才会为我们停留。”
宁希也笑。
除开亲人关系,温清悦是对她最重要的人。
她比谁都希望她过得好, 希望她遇到一个不会带给她难过的人。
如果这个愿望太难,那希望她永远快乐。
**
回到家,沈淮启已经上楼, 宁希猜想他可能在书房,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大约是今天相似经历的温清悦,宁希格外想见到沈淮启。
敲门推门一气呵成,他果然坐在办公桌前。
黑色居家服,眼睑下的影子看不清神情。
宁希出神地看了几秒,察觉沈淮启有动作,在他抬眸前移开目光。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再敢直视沈淮启,或许是过速的心跳,又或许是害怕暴露。
她深吸一口气,坐在地毯上翻阅试卷。拿起笔做了一半才发现这套卷子在学校已经做过一遍。
宁希停下笔,下意识抬头看向沈淮启。
却没想到与他目光相撞。
她愣了几秒,回神后发现沈淮启只是落在她身上走神,依旧看不出情绪。
明明以前沈淮启开心还是难过,或是生气,她或多或少能够猜到一些。可现在沈淮启学会了隐藏情绪,她看不清摸不着。
这种感觉她很不喜欢。
她讨厌和沈淮启有隔阂。
宁希轻声开口,打断他的思绪:“哥?”
沈淮启的瞳眸缓缓恢复晴明,那一瞬间一如既往的冷淡中显露出了一分不一样的悲怆。
那是不该出现在他身上的情绪。
她张了张口,没发出声音。
几秒的时间,沈淮启面色如常,那一瞬间像是她的错觉。
他问:“现在学业紧张吗?”
宁希说:“还能接受。”
“不用给自己那么大压力。”沈淮启温声开口,说得话却那么残忍:“就比如……”
“你可以用现在的时间好好休息,第二天精力充沛地在学校上课。还有……”他停了几秒,接着说,“还有酒精影响判断,高三少喝一点,最好先戒掉。”
“…………”
宁希一直没有说话。
空调的冷风将时间静止,这几句话简简单单,沈淮启声音温和似哄人,可宁希反应迟钝,在意识到这几句背后的含义后,顿时浑身寒冷。
她不可置信,直直地望向沈淮启。
后者面无表情,低头翻看文件,一点也不在意这句话落下多大的波澜。
宁希张了张口,很艰难地问出:“为什么?”
声音很轻,几不可察。但他们都清楚,这句话谁都听到了。
沈淮启还是那副温和兄长的模样。如果放在其他家庭,或许兄长这副善解人意,温和平静的样子会让人觉得幸运。
可在宁希这里她只觉得陌生。
她和沈淮启的相处方式不该是这样。
这种方式在他们两个之间代表着疏离。
宁希生出一种她和沈淮启之间在渐行渐远的后怕。
“我说了,只是想让你好好休息。”宁希听到他平稳的声线。
再追问下去,结果是她承受不起的。她深呼吸点了点头,忽然想起傍晚的温清悦,她当时不理解为什么那么难过,还会笑出来。
在几个小时后,她明白了。
原来是在嘲讽自己的不自量力。
她又说了一遍:“好,我知道了。”
宁希忽然笑了起来,装作若无其事甚至打了一个哈欠:“还是哥你聪明,晚上休息好第二天可以事半功倍。”
她弯腰整理桌子上自己留下的痕迹,散落的试卷,乱丢的黑色签字笔,觉得好看买下的贴纸,又在不小心贴在角落,现在慌乱地整理,抱起所有东西,贴纸显露。
那是她带不走的唯一属于她的东西。
被永远留在那里。
宁希挺直脊梁,举步维艰,却又表现得无所事事。在关上书房门的那一刻,肩膀塌陷,疼得她直不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房间的,散落在地的卷子,模糊到看不清的笔记,找不到的笔帽……
这一切来得措手不及,她压根没有时间准备,结果就是一地狼藉。
宁希擦掉眼泪,抱着膝盖坐在床尾,眼泪一滴滴流怎么也擦不干净。
房间里安静到像是在安眠。
她把这段时间以来和沈淮启接触的所有场景都回想了一遍,还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暴露在他面前。
这段时间沈淮启早出晚归,他们很少有相处的时间。
她平日里惯会掩藏,他怎么可能知道呢?
不会的,不会的。
这一定只是巧合。
宁希慌乱的心平静下来,站起身准备去卫生间洗漱。腿脚一个姿势坐了太久,猛地站起身差点跪倒在地。
她扶着墙壁,脑袋中闪过一缕清晰的意识。
血液再次冰冷。
如果时间是在更早呢?
就是因为这个发现,所以沈淮启才一直早出晚归,不是因为忙碌,而是想要躲避。
这就能解释通了。
宁希胸口大喘息,怎么也平复不了自己。她的目光落在散落一地杂物上,见惯了它们整洁的样子,现在凌乱不堪竟觉得刺眼。
所以,这就是沈淮启的答案吗?
这一晚上宁希都没有睡好,反反复复醒来又再次陷入睡眠,等到早上六点,她怎么也睡不着,坐在窗户边看着太阳一点点升起。
平时起床的闹钟终于响起,宁希回过头目光有些呆滞,麻木的站起身,刷牙洗脸,换衣服,像是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一件件完成应该做的任务。
她下楼时只看到云欢臻和沈宸年坐在餐厅,没有见到沈淮启。
宁希短暂停顿,或许连一眨眼功夫都没有。
云欢臻见到她先是愣了下,问道:“昨晚没有睡好?”
她扯了扯嘴角摇头,没有否认,今早看到镜子中的黑眼圈她就知道躲不掉:“老师留得一道题有些难,想到很晚才睡。”
云欢臻一听便说让她不要压力那么大,万事尽力。
她一一应下。下意识伸手拿鸡蛋,在触碰到的那刻顿住,转了个方向去拿旁边的三明治。
这时,沈宸年出声:“你哥已经去上班了。”
宁希猛地抬头,却见干爸面色如常,只是随意地解释餐桌少一个人的原因。
后背冒出一身冷汗,她几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昨晚的事太过突然,她有些风声鹤唳,总觉得谁都能看出来她对沈淮启异样的情感。
可事实是,阳光只有在自己身上时才会察觉。
况且她清楚,沈淮启不会将这些告诉其他人。
刚到学校门口,宁希遇见同样这个时间来学校的温清悦。
和她的狼狈苍白不同,温清悦气色红润,活力充沛。一见到她,整个人张开嘴震惊到合不拢:“不是,昨晚你被你哥榨干了?”
“…………”
宁希没心情和她开玩笑,内心深处有一丝羡慕,羡慕她说放下就放下,又清楚知道自己不可能做到。
她居然笑了下:“是天塌了。”
这话从宁希嘴里说出来就跟买彩票中奖一样,温清悦实在好奇。
宁希耸耸肩,语气随意:“如果不是干爸干妈,沈淮启或许会把我丢出家门。”
“真的假的?不能吧?”温清悦不信,她有眼睛看得出来,沈淮启和宁希之间那种只有他们才有的亲密,别人无法插足。所以第一反应是不可能,可又在看到宁希眼下的落寞时,抓住一闪而过的灵感。
这个认知让她嘴角下垂,眼底是化不开的难过。
为了宁希,也为了昨天之前的自己。
她伸手抱住宁希,拍着她后背:“我不会劝你放下,因为选择权在你自己。”
“可我也想你开心。”
强忍的泪水顺着脸颊落下,宁希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落泪,擦掉后仰头笑。
很久之后才低声说:“你说得不对。”
温清悦:“什么?”
“你说喜欢是一件让人难过的事。”宁希摇了摇头,说这不对。
“喜欢不会让人难过,不被喜欢才会。”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宁希,童言无忌,我从未当……
放学后, 司机说来得路上车抛锚需要等一会儿,宁希说没事不着急。挂断电话后,背着书包沿着回家的路走。
夏末温度不似前段时间的燥热, 身旁有同班同学路过同她打招呼, 宁希笑着挥手。
收回目光时, 忽然觉得有一道明显的视线在她身后一直注视。她猛地转过身, 身后空无一人。每个人都在赶路,没有人看向她。
宁希并没有松懈, 握紧书包带。
“嘀嘀——”
沈家的车停在她面前, 宁希上车前回头看了许久, 并没有看到认识的人。
“怎么了?”司机问。
大概是自己的错觉。
宁希坐在后座,朝司机摇摇头:“没事, 可能是昨晚没休息好。”
这件事她没有放在心上, 回到家看到云欢臻坐在客厅摆弄照片, 她走过去却发现一个都不认识:“这是什么?”
“你看看怎么样?”云欢臻眯着眼睛笑。
宁希点头:“嗯,挺好看的。”
她又问:“这都是谁啊?”
“你哥的相亲对象。”
“什……”脑袋嗡一声, 宁希听不到任何声音, 云欢臻随口一个一句话一直在她脑海中回响,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没有在她面前崩溃。
“哥哥怎么突然相亲了?”
她听到自己很轻的声音问。
“沈淮启都多大了, 也该结婚了。”云欢臻摸了摸她的脑袋,以为她是对沈淮启的不舍,“慢慢放心,你哥就算谈恋爱了,对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
宁希疼到说不出话。
她张了张嘴, 指甲在手指上留下厚重的痕迹。
晚饭前,沈淮启回来了一趟,云欢臻说他一会儿不在家里吃饭, 可能是约了别家的姑娘一起吃个饭。后边的话宁希再也听不下去。
她以为至少会有一段时间,没想到居然从今晚就开始。
沈淮启在冷静切断她的所有念想。
宁希站起身,不顾身后云欢臻的疑惑,一口气上到三楼。站在沈淮启门口,还没来得及敲门,门就被打开。
沈淮启换了一身衣服。
“你真的要去相亲?”她眼底通红,透着凌厉堵住他往前走的路:“你不许去。”
如果昨晚她还在糊弄,此时此刻便是把心思直白地摆在他面前。
从沈淮启接管公司以来,外界对他的评价就是手段强硬,矜贵冷漠。宁希向来不屑一顾,她从不觉得沈淮启是这样的人。
那不是她的沈淮启。
可现在,那些手段用在了她身上。
沈淮启眼神含着冰冷,看向宁希:“跟你没有关系。”
强烈的落差让宁希喘不过气。
那根连接他们的线突然断掉了。
她站在原地看着沈淮启一步步走远。
**
宁希这个样子,根本不可能出现在沈宸年和云欢臻面前,她害怕他们问起,她该怎么答呢?见了沈淮启一面便变成这副样子,任谁都知道是因为谁。
她从沈淮启身上看到了失望,冷淡的目光,更怕从干爸干妈眼中看到。
那是她最亲近的人。
她几乎崩溃的抱住头。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呢?她不过是喜欢了一个人,而那个人恰好是她的哥哥。
为什么就要承受失去一切的风险。
这些问题一直在宁希脑海中徘徊,两方拉扯快要把她搞疯了。
她内心深处似乎住着一个怪物,它激起宁希心中所有邪恶和疯狂的想法,那些想法不该出现在她身上,可她竟然没有觉得厌倦。
在意识到这个的瞬间,她回不过神,她怎么可以这样呢?
不能的。
这样才会永远失去沈淮启。
可那个怪物告诉她,这样沈淮启才会永远属于她。
宁希打开水龙头,冷水扑在脸上,脑海顿时清醒,冲走那些疯狂的,不该属于她的想法。
她咽了咽喉咙,一直洗手。
云欢臻担心她的身体,让人把晚饭送上楼。宁希朝门外说了句:“先放下吧,我等会儿再吃。”
门外声音远去,她这才打开门,将晚饭端进房间。
每道菜都是她爱吃的,宁希内心酸涩。她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云欢臻自己的想法,每每望向她都带着愧疚。
没有胃口还是强忍着将晚饭吃完,把空盘送下楼时,沈宸年和云欢臻已经回房间休息了,一楼只剩下忙碌的阿姨。
她下意识看向客厅,那么多张照片还在。
沈淮启仍然没有回来。
宁希一步步走到照片前,她不知道是这些人中的谁,也不知道她们叫什么。不禁混乱猜想,他会不会喜欢上那个女生,会不会突然带回家,会不会再也不理她。
餐盘从手中滑落,‘啪’一声,碎片像是忍受不住压抑向四周扩散,宁希猛地回神,蹲下身看着锋利的棱角。
这些碎玻璃就像是此刻沈淮启和宁希他们,从前光鲜亮丽,可一点挫折便会破碎,再也回不到从前。
她伸出手,想要捡起碎片。
“慢慢——”
阿姨的声音撕裂她的胡思乱想,她缓缓转头,阿姨快步走到跟前捧起她的左手,手心冒出鲜红的血液,顺着手掌往下滴。
“怎么这么不小心,碎了叫我来捡就好了,你看看这还流血了。”
宁希后知后觉才感受到疼痛,她无法直视脚底的碎片,摇了摇头:“阿姨我没事,你帮忙收拾一下吧,我先上楼了。”
“欸……你手还没包扎。”阿姨在身后喊,楼梯上的人怎么都不回头。
她叹了口气,收拾碎片,准备等会儿上楼给宁希送药。
收拾好后刚从医药箱中拿出药,就听见门口的动静——是沈淮启回来了。
他看着脸色也不怎么好,竟跟刚才受伤的宁希无差别。
“需要醒酒汤吗?”
沈淮启摇了摇头:“不用了,谢谢。”
正准备上楼,看到她手中拿的纱布和药水,随口问道:“谁受伤了?”
“噢这个啊。”阿姨看向三楼,“是慢慢,刚才碗碎了,她捡起的时候不小心划伤,我想给她包扎但她说不用,正准备把这些送上去。”
沈淮启呼吸一滞:“严重吗?”
阿姨想起那一滩血,点头:“流了挺多血。”
“给我吧。”沈淮启伸出手,阿姨放心地将纱布给他。
站在宁希门口,他第一次不知该如何敲门,又念着宁希手上的伤,伸出手。
三下过后无人应答。
沈淮启蹙起眉,再次敲响,这次听到了潺潺的水声,他再也忍不下去,推开门,里面黑暗一片,循着声音他走向卫生间。
卫生间的门虚掩着,他从缝隙中看到里面的场景,用力推开门。
黑暗之中唯有宁希手中按亮的火机。
昏黄的火苗跳跃,颤颤巍巍风一吹就灭。烧焦味在逼仄的空间释放,宁希左手伤口一滴滴落在地上,滴在满地的照片上,再往上是烧了一半的照片。
沈淮启无法掩饰内心的惊诧,一时间说不出话。
宁希也诧异于他这个突然闯进的人,蜷缩手指却忘记手中是火苗。
倒吸一口气,下一秒手腕被人紧握。
力气大到留下红痕。
沈淮启拿走她手中的打火机,低头时看清了照片上的人。
那些全是云欢臻找的同他年龄相仿的女孩。
他抬眸看向宁希,却说不出其他话。拉着她走出卫生间,在打开灯前,哑声道:“闭眼。”
宁希听话地闭上眼睛。
房间顿时明亮,她坐在椅子上,沈淮启蹲在她面前,小心翼翼帮她清理伤口,包上纱布。
他像一个负责任的医生,而她只是无关紧要的病人。
“这两天不要碰水,忌辣忌酒。”
宁希垂眸,伸出手想要触碰他的眉头,又不敢放上去怕是黄粱一梦。
闷声道:“知道了。”
她其实还想问更多,问他今晚吃饭怎么样,那个女生漂亮吗,会和她谈恋爱吗?
可她问不出口。
那些答案会成为血淋淋的刀子刺向她。
系上纱布后,沈淮启站起身,宁希突然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腕。
“沈淮启……”
宁希语无伦次:“你不能这样……不能……”
被包扎好的伤口此刻突然泛着疼,手背还留有沈淮启的余温。
“不能怎样?”沈淮启神情复杂,反问一句,没等她回答,接着说:“慢慢,你还不明白什么是感情,你只是搞混了对哥哥的喜爱。”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吧,我就当作没发生过,以后我还是你哥哥。”
沈淮启的声音几近冷漠,宁希眼泪再也忍不住流下:“不是!”
她喊道:“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为什么总觉得我不懂!我不是傻子,我能分的清什么是喜欢。”
“……”
沈淮启沉默片刻,轻轻摇头:“是我不好,让你误会了。”
宁希没想到他会道歉,可这更让她难以接受,她宁愿沈淮启厌恶这份感情,至少相信它是真的。但他只觉得她还小,在胡言乱语。
她紧紧抓着沈淮启的手腕,像是溺水的人抓住唯一的一块浮木:“我们拉过勾的,我只属于你,你也只属于我。”
她将曾经的诺言摆在他们中间,明知道轻如浮毛还是忍不住期盼。
“你当时才三岁。”沈淮启抽走手腕,没有一丝变化:“宁希,童言无忌,我从未当真。”
第50章 第五十章 宁家都是疯子。
留下那一句话后, 沈淮启回到自己房间,走到卫生间才恍然,手里还攥着纱布。他放到一旁, 冲了个凉水澡, 整个人清醒冷静。
去到书房将积压了几天的文件处理。
天蒙蒙亮, 沈淮启揉了揉疲惫的眼角。
今天是周末, 宁希不需要去学校,但她需要去补课。沈淮启回到房间一直等到隔壁的动静平息之后才换了件衣服走出门。
楼下载着宁希的车驶离。
车上除了司机, 副驾驶座多了一个保镖, 宁希刚见到时没反应过来, 这是以前没有的情况。
司机开口解释:“我昨天随口提了一句,你好像觉得身后有人跟着, 少爷便让保镖陪同。”
宁希愣了下, 想起昨晚沉着冷漠的人, 心里像是被无数根银针扎。她咽了咽艰涩的喉咙:“……沈淮启?”
“是啊。”
“知道了。”
宁希没让保镖离开。
调整了一夜的情绪,在这一刻再次崩塌。仅仅只是因为司机的一句话。
宁希对沈淮启的好产生了一丝厌倦, 说着那么冰冷的话, 却又做着关心她的事。
如果沈淮启对她不那么好,她就可以毫无保留地放下这份感情。
可是他好到, 每时每刻都在提醒宁希——沈淮启只是哥哥,他永远不可能喜欢她。
这几天,两个人都在刻意逃避,宁希怕沈淮启再次说出一些让人接受不了的话,索性避免相见。
而沈淮启……大概是因为不想见到她吧。
国庆过后, 高三生开始晚自习,宁希每天晚上回去都已经很晚,阿姨提前把饭做好, 在她到家的那刻可以直接吃,吃完赶紧休息,一点时间也不想让宁希浪费。
她低头吃着,昨天同阿姨说晚上不想吃肉,太罪恶,今天阿姨没再做大鱼大肉。今天做了鱼香肉丝,口味酸甜。
“少爷,吃完饭了吗?”
宁希脊背瞬间绷直,咬着筷子大气不敢出,更别说回头打招呼。
沈淮启应该不会同她一起吃,这样想着松了口气。
谁知放下心,身后那道熟悉的声音,低沉沙哑:“没有。”
阿姨说:“那我帮您盛碗饭。”
宁希一直没有抬头,感觉到头顶落下黑色阴影,椅子拖动地板声,沈淮启落座她对面。
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阿姨把饭放到沈淮启面前,便转身去忙其他。
空间内再次只剩他们两人。
宁希加快吃饭速度,筷子放下抽了张纸巾擦嘴,正准备说她吃好了。
“慢慢。”
沈淮启叫她的名字,堵住了她开口的机会。宁希停顿几秒才抬眸——面前的人没有动筷子,身上酒味若隐若现,他似乎很疲惫,眼底的红血丝明显,双手合十放在大腿上,微微蹙眉嘴唇张合,似乎将要说出口的话难以开口。
宁希垂着眸没有催促。
“慢慢。”良久之后,沈淮启嗓音暗哑,他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时没有给自己挣扎的余地,“你有没有想过出国读书?”
空无一人的一楼,这句话连听错的可能都没有。宁希猛地抬头。
沈淮启不急不徐地解释利弊:“国内高考的压力很大,在有其他更好选择的情况下没必要竞争,况且国外的大学相对自由,你可以趁着课余时间去世界各地走走,体验更多的人生。”
他说完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如果你想的话,我帮你申请学校,或者你有心仪的大学……”
“我没有!”宁希打断他的话,再也听不下去。
先是拒绝,现在又想把她送走。
沈淮启,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宁希在心底歇斯底里。
“我不想出国,你凭什么觉得我接受不了高考的压力,我那么那么努力不就是追赶上你……”宁希心里怎么想的在此刻脱口而出,她擦掉低落的眼泪,“大学四年结束后,你是不是还想让我在国外读研读博,或者——”
“——你就是根本不想让我回来,让我消失在你的世界。”
宁希崩溃到极点,声音却异常冷静:“你说我猜的对不对,沈淮启?”
沈淮启皱了皱眉,一言不发,可宁希却执拗到就是想要一个答案。
他说:“我只是想让你出去看看。”
宁希现在听不进任何解释,她转身上楼跑到自己房间,将门反锁,抱着膝盖蹲坐在门边。
眼泪一点点落下。
这些天流得泪比以往那么多年都多。
小时候哭,身边有沈淮启一直哄。
可现在,她就是因为他而流泪。
这些沈淮启从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这一晚上宁希没有睡,等到天亮沈家大门打开后,背上书包走出去,没有惊扰任何人。
她走到上次温清悦喂鸽子的公园,坐在椅子上仰着头。
脑袋混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感觉像是变了一个人,以前从不会这样患得患失,变得刻薄凌厉,连自己都觉得讨厌。
明明以前不是这样……
明明以前只是和沈淮启待在一起就很快乐。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还是她自己,因为她想得到。
身体里的那个怪物又出现在她脑海中。
嗡嗡嗡,像是一千个苍蝇在耳边飞,又像是蚂蚁在脑子中乱爬。
宁希抓着头发,一直拍打头部。
她又在这里坐了一会儿,才站起身往学校走,刚走到路口,一辆车急刹车停在她面前。
扬起的风吹动她的头发。
宁希盯着这辆车,她从未见过,这不是沈家的车。
下一秒,车门打开,里面的人扬着唇角露出邪恶的笑:“嗨,慢慢你好,我是你的哥哥宁蓝泽。”
宁希皱了皱眉,往后退一步准备绕路:“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
宁蓝泽食指和中指动了动,车上下来两个人高马大的人压着宁希的肩膀,她整个人动弹不得。
车门被关上,隔绝外界的一切。
“你到底想干什么?”宁希眼神冰冷,看着眼前的人,忽然觉得他有一丝熟悉。
宁蓝泽点着烟,姿态随意表情无辜:“我没想干什么啊,我就是想和妹妹见面而已。”
“我不是你妹妹。”
“那你是谁妹妹?”宁蓝泽反问,“沈淮启?沈家不过养了你几年,你就真当自己是沈家人了?”
“还有那个沈淮启!”他的表情骤变,透着狠戾,“我亲爱的好妹妹,这可是我第四次来找你。”
“是不是很好奇前三次怎么不知道?那是因为你身边的保镖把我拦下了!!”
宁蓝泽自顾说着:“沈淮启算什么东西!真当是你亲哥哥啊,你身上流得是宁家的血!”
宁希胸口上下起伏,眼前的人浑身透着可怕,但她还是硬着头皮问:“你到底是谁?”
宁蓝泽忽然笑了:“还不知道我是谁啊,我爸和你爸可是同父异母的好兄弟呢。”
“可惜你奶奶受不了宁家的变态,带着你爸爸净身出户,要不然你现在可是宁家的小公主呢。”
宁希有微弱的记忆,她不知道从哪里听过有人问他父亲是不是湘城宁家,宁珂崎否认。
她咽了咽喉咙:“你也说了奶奶净身出户,爸爸也不再是宁家人,更别说我。”
这话在宁蓝泽这里根本起不到半点作用,车子飞快地往前开,周围的景象从高楼大厦变得空旷,从熟悉到陌生。
宁希忽然生出一种害怕,宁蓝泽这样的疯子不知道下一秒会干出什么事。
她甚至想出了最坏的情况。
在这危机时刻,宁希居然想的是——如果真的是最后一天,那她和沈淮启的最后一面竟然是不欢而散。
沈淮启会有后悔的一刻吗?
“你不用跟我讲这些,只要你身上流着宁家的血你就还是宁家人。”宁蓝泽吸了口烟朝宁希吐出烟雾,见宁希受不了咳嗽出声才恶趣味的笑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一个疯子?”
宁希没有说话,眼睛盯着他,没有否认他这句话。
“宁家所有人都是疯子。”宁蓝泽笑出声,“你猜你是不是?”
“老板,身后有车要追上来了。”司机在前方冷静开口。
宁蓝泽听到这话往后方看,暗骂一声:“宁蓝依草你大爷!敢卖老子!”
旁边一个保镖弱弱补充一句:“老板,大小姐的大爷也是您大爷。”
“……”
宁蓝泽踹他一脚:“我草你大爷。”
他转头看向宁希,忽然笑了声:“沈淮启马上要来了,你是想要他这个假哥哥,还是我这个真哥哥。”
宁希翻了一个白眼。
后方的车突然加速停在这辆车的前方,车子猛地刹车,车上的人因为惯性往前。
“咚”一声,宁希重重磕在前方,她抬起头摸了下额头,疼到倒吸一口冷气。
车门被打开,宁蓝泽调笑的语气:“沈总这是干什么?我不过是和我妹妹见个面,用得着您这么大阵仗?”
闻言,宁希抬头,隔着远远距离,他看到沈淮启身上掩不住的寒冷和生气,在触碰到她的一刻,变成了化不开的担忧。
他朝她伸出手:“慢慢,过来。”
宁希想都没想,毫不犹豫下车跑到他身边。
她这才看到身边还站着一个穿着皮裙的女人,叼着烟,眼神轻蔑。
宁蓝泽破口大骂:“宁蓝依你他么是不是有病,又在我车上装定位。”
女人撩了撩头发:“我说过,你不开心我就开心。”
宁蓝依说完掐灭烟,朝沈淮启开口:“沈总别忘了答应我的。”
整个过程没有看宁希一眼。
沈淮启言简意骇:“知道。”
“哈哈哈哈。”
宁希跟在沈淮启身后,宁蓝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慢慢,你别忘了我说的话。”
“宁家都是疯子,你猜你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