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打算什么时候正式复合?
【第一百零一章】
“你在……说什么……”柳琴惊愕, 不敢置信,“怎么会是老爷子……”
她把目光移到郁檀的身上,发现郁檀一脸平静, 对墨忘的猜疑没有表露出任何的不赞同,这一刻她知道,墨忘的猜测八成是对的。
可是、老爷子为什么要那样做,无双是他的亲孙女啊。
“郁檀,你不是查到了什么?”柳琴没有追着墨忘问, 反而问起了郁檀, “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老爷子可以那么狠心对待无双?”
墨忘疑惑地看着她们, 为什么柳琴会问郁檀?
“柳夫人, 这话您是问错人了吧。”郁檀说, 眼里带着一丝无辜, “我如何得知,柳老爷子的想法。”
“无双浑噩的症状能减轻, 是有人为她注射了解药。”柳琴想要知晓答案,为此不惜撕碎已经破破烂烂的窗户纸,笃定地望着郁檀,“我知道,那个人就是你, 郁檀。”
郁檀眉眼微挑,隐约猜到她接下去的话。
“我也确定了你的身份,你是南家长女,南文栀, 是全姐的孩子。”柳琴凝望着她的脸颊,瞳孔闪过一丝怀念, “全姐要是能看到你出落得如此好,一定很开心。”只是,可惜……
“夫人如何确定我的身份?”
“从前全姐送了我一个香囊,里面装着她的头发,要我也剪一点头发放进去,义结金兰……”
她们的对话还在继续,墨忘的耳边却渐渐听不见声音。
南文栀,郁檀就是南文栀,是她的亲姐姐。
难以肯定的事情,在突然之间就有了确凿的答案,墨忘一时间没能消化。
简清知道墨忘对郁檀的身份很在意,本也一颗心挂在她的身上,在她垂落下眼睛的第一时间,握住了她的手,虽不明白她是为何受到冲击,但还是给予她无声的安慰,告诉她,有我陪着你。
“南家旧部,也有我的好友,所以我知道,你们在谋划要对抗林氏。”不是查过,她不会贸然叫来她们,又轻易地在众人面前揭穿郁檀的身份。
郁檀神色不曾动摇,有故人之姿,却远比故人要更加成熟稳重,不符合年纪的成熟稳重,想到她养成这种性格所遭受的种种苦难,柳琴就忍不住要落泪,她可是全姐捧在手心都怕化了的心肝宝贝啊。
“孩子,这么多年,你怎么不曾来找过我呢?”柳琴红了眼眶,“你记得我吗,我是柳姨,经常偷偷给你带冰淇淋吃。”
郁檀礼貌一笑,“我记得的,柳姨。”
“不找你,是因为……”郁檀笑容沉沉,“如果和你扯上关系,进入林氏,他调查我背景的时候可能会起疑心。”
所以她不仅没找她,甚至还没有联系过南家的旧部,直到在林氏爬到一定高的位置,觉得是时候了,才去联系旧部,团结他们,共谋复仇大计。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柳琴问,她觉得全姐要是看得到,一定也会问郁檀这个问题。
郁檀默了两秒,眼里没有笑意,“要是复仇顺利,那么我过得很好。”她这二十三年以来,每一日都是为了复仇而活,只有复仇成功,她那些日子里的隐忍,痛苦,悲伤,才不算是磨难,而是成功的勋章。
轻轻的一句话,背后藏了多少的痛苦。
在场的所有人都难以想象。
一个七岁的孩子,在跳河后,被判定死亡后,没有和任何熟人求助,而是隐姓埋名,踏上复仇之路,日子该有多煎熬。
郁檀不想要当焦点,于是她转移话题,“柳老爷子之所以能帮着柳不舟,是因为他的心里本就希望柳不舟继承柳氏,成为柳氏真正的家主。”
“……为什么?”柳琴更觉得无法理解,柳老爷子明明对柳不舟表现得很冷漠。
“柳不舟的母亲,是柳老爷子的初恋。”
“哈?不是柳不舟的母亲算计老爷子,所以才……”
“你们那样想,老爷子当然乐意,他也是要面子的人,喜欢上四处留情的女人,他也不可能承认,何况柳不舟刚认回来时,你丈夫还是好好的,他当然要做出个样子,让你们放心。”
郁檀也是在来到相城后,和柳氏的人搭上线,才顺着线查到这么多。
她同样觉得不可思议,可这就是事实。
说了太多的话,正觉得有点渴呢,手里突然塞进了一个杯子,她低头一看,是粉色的马克杯,装着白色的液体,递给她杯子的柳无双眼神乖巧,“喝牛奶,甜甜的,心情好。”
说完,她掏出口袋里的糖果,一股脑塞进她的口袋里,“不要不开心。”
郁檀怔了怔,对上那双纯真的眼睛,觉得自己冒着可能会被察觉的风险,偷取解药为柳无双注射的行为也不是那么地冲动。
柳琴挽留她们在家吃饭,不想引得她们拘束,让人带她们去了娱乐室,柳无双的小天地。
娱乐室的设施很多,除了台球,还有很多的游戏厅机器。
柳无双一进去拉着郁檀去玩。
墨忘和简清没有玩乐的心思,坐到沙发上。
趁此机会,简清贴到她的耳旁,墨忘的视线仍直直地落在郁檀的身上,对她的靠近毫无察觉一般,心里像是有什么打翻了,简清用力拽了拽她的袖子,“墨忘,你怎么了?”
墨忘愣愣地回过神,摇摇头说,“我没事。”
“你很在意她是不是南文栀,为什么?”简清追问,“你和南文栀有什么交集吗?”
是不应该的啊,南文栀传出跳河身亡的报道时,墨忘才是个小婴儿吧。
“……”墨忘目光顿顿,好一会,才出声,“南文栀是我姐姐。”
“啊?”简清一头雾水,“为什么说南文栀是你姐姐?”
“南家只有她一个孩子啊。”简清想了想,补充道,“还有一个在出生时过世了。”
墨忘唇瓣半张,未语。
要解释起来,成本好像很大,可是不解释,是不可能的,既然已经开了这个口,就一定要和简清说清楚。
其实也好,之前就想告诉她的,可是又担心会把她拖进危险中,现在……现在简清自己已经往危险里边跳了,她也就没什么再需要顾虑的。
“难道……南家家主他婚外……”简清看她不说话,在一头雾水里揣测。
“不是。”墨忘阻止她胡言乱语,坦白道,“那个生下来就被医生下了死亡书的孩子,根本没有死,是林家以为你被南家的人抱走,一手造就的报复。我就是那个孩子,他们吧我从医院抱走,谎称是从江边捡到的弃婴。”
简清瞳孔猛缩,“你是南家的……”震惊之余,简清也恍然大悟,想来她和关照父母见面时,最给她打击的是这件事吧。
感恩多年的养父母竟然是杀害亲生父母,毁掉她真正家人的真凶。
难怪她不惜推开自己,不要她们的未来,也要推进报复,要让林家倒台。
不是因为自己所受的苦难,而是因为血海深仇啊。
“那你和郁檀是,亲姐妹……”
墨忘点点头,“嗯。”
“郁檀知道吗?”简清总算明白她为何总关注郁檀。
“不知道。”墨忘摇摇头,“她不知道……我还活着,不知道当年的死亡是杜撰的假象。”
“你不打算与她说吗?”
墨忘沉默一瞬,摇头道,“我还没想好,简清,你也不要告诉她。”
简清与她对视一秒,点头,“我知道了,我不会说的。”
知道郁檀是墨忘的姐姐,简清决定以后对郁檀尊重一些,只是即便知道了真相,当墨忘的视线不受控制地放在郁檀身上时,简清还是忍不住酸,继续和她搭话聊天,转移她的注意力。
回去酒店的路上,在车里,墨忘的炯炯眼神存在度更高,郁檀终于忍不住问,“是我的脸上有什么吗?”
简清被温婉婷喊了去,没有和她们同行。
墨忘和郁檀都坐在后排。
此刻一直正着身坐的郁檀蓦然侧身,墨忘慌了神,摆手道,“没有。”
“那你看我干什么?”郁檀撑着下巴问她,“你看我好久了。”
“……”
“我的身份让你太惊讶了?还是我活着的消息太难以置信了?”郁檀于是自己揣测,现在网上能检索到的报道,仍然通篇说她跳河身亡,早已命丧河中,“你放心,我是活生生的人。”
“我没有在想这些。”墨忘否定。
这下郁檀是真想不出其他了,她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应该,“你真的没有怀疑过我的身份吗?”
郁檀觉得不应该,以墨忘的敏锐度。
“怀疑过。”
郁檀不觉意外,翘起二郎腿,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要是简清知道你直勾勾看着我,会不会吃醋啊?”
额。
墨忘眨了眨眼,原先不好说,现在应该是不会的……吧。
“话说回来,你和简清重新在一起了吗?”
墨忘抿唇,“还没有。”
简清的加入是一大助力,既然她能豁得出去,郁檀想,作为自己的报答,她也可以小小推进一下她们的复合进度。
“打算什么时候正式复合?”
第102章我看起来很高兴?
【第一百零二章】
复合, 墨忘想等尘埃落定再谈。
简清好像听见她心声一般,自那次唐突的提议结婚后,便再没有提出过什么。
回程定下后, 温婉婷又说想要在相城多留两日,简清只得作陪。
墨忘和郁檀先行踏上回帝都的路途,刚抵达,林志远的电话就打到了郁檀这边来,语气生硬, 命令郁檀带着墨忘立刻到林宅。
虽然都有心理准备, 但是在眼看长途结束,能够好好休息的关头蹦出来一个让人烦躁的人, 心里多少是不耐的。
“不如换我来开吧?”墨忘说。
她们是自己开车回来, 商量好交替开, 郁檀却没交换过。
“不用。”郁檀没同意, 她答应过简清,会好好照顾墨忘, 既然答应,她说到做到。
车子调转方向,驶向林宅。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来电显示界面浮动着简清的名字,墨忘惊觉自己忘记报平安, 按下接听键。
“墨忘,你们到了吗?”
“到了。”
“累不累?坐了那么久车。”
“还好,我就是坐着而已,不算累。”
“你是不是跟着郁檀回去?可不能回你之前住的公司宿舍, 不安全。”
“嗯……我知道的。”墨忘其实打算去开酒店。
“酒店也不要去了。”下一秒简清便说,“在帝都, 要是林志远找人查,很快就会查到你所处的位置。”
“和郁檀去她的家里,最安全。”
知道郁檀的身份后,简清感觉能放心将墨忘短暂托付的人,也只有她了。
“好。”墨忘妥协。
“到了之后记得给我发个定位,我回去后就去找你。”
墨忘看了眼熟悉的道路,抿了抿唇,托盘而出,“林志远要我们现在去林宅一趟,定位可能要晚点发给你。”
简清心头一紧,“他找你们……一定要小心。”
“会的,我能保护好自己。”
“我知道,但是我还是担心。”
“放心。”
“事情了了,要记着与我保平安,知道吗?”
“好。”
手机那端静默片刻,简清躺在大床的最边,抱着一个枕头,声音黏腻,“我想你了。”
心中涟漪四起,墨忘耳朵攀上红晕,睫羽轻颤,在那人无声的等待中,低声呢喃,“我也想你了。”
回应的思念,牵动她们的心跳。
握着方向盘的郁檀面无表情,恨不得现在去找两个耳塞,堵住耳朵,就能什么都听不见了。
快到林宅,小情侣恋恋不舍地挂断电话,郁檀才觉得自己的耳朵清净了。
停车后,郁檀神色认真,侧头问墨忘,“你们真的还没有复合吗?”
墨忘小幅度的摇摇头,“没有。”
郁檀闭了闭眼,还没复合就已经黏糊到这个程度,到时候复合了,岂不是要在自己面前亲……
不不不。
她摇摇头,晃掉脑中不合时宜的浮想联翩。
女仆在车停的一刻就迎上来,待她们下车,没有将她们引进室内,反而绕到了后花园的亭子处。
“老爷已经在来的路上,烦请稍等。”说这话时,女仆是冲着郁檀说的,倒茶的时候也只倒了郁檀那杯,仿佛墨忘是个隐形人,看不见。
墨忘已然习惯了她们的态度,不甚在意,抬手要自己去倒温水。
手刚伸出,忽然被握住手腕,阻止她的下一步动作。
郁檀笑意沉沉,望着那名女仆,“你是眼睛不太好吗?不如带你去医院看看?”
在林宅这个大染缸呆久了,女仆都长了八百个心眼子,顿时明白她是何意思,她老爷吩咐要好好招待的贵客,挂起标准的笑容,为墨忘倒了杯绿茶,“二小姐,请喝茶。”
墨忘看到女仆对自己扬起的笑脸,身体一抖,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
“换杯温水,她不喝茶。”郁檀说。
女仆笑容僵了僵,片刻恢复正常,“是。”
她在替自己出气。
墨忘意识到,心里某处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说不清是什么。
握着温暖的水杯,墨忘轻声说,“其实不用这样的。”
郁檀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你越是忍让,别人就越是把你当软柿子捏。”
她知道墨忘在林宅受了很多欺负,更知道她一直都不曾斤斤计较,一直在一味地隐忍,一味地后退。
“好玩!好好玩!”
嘈杂的声音伴随着孩童兴奋的喊声一并传来。
一个约莫有十岁的男孩推着正在运作的割草机,奔腾在草地上,草地上的草长短有序,显然是已经修剪好的状态。
有名园艺师追在男孩的后边,仓惶着喊着小少爷,危险。
林宅有严格的规定,不会允许下人把自己的孩子带过来上班的地方。
他的身份不言而喻。
“他的私生子都长这样大了。”
“诶,那两个漂亮姐姐!”男孩注意到亭子里的她们,在园艺师苦苦的哀求下丢掉抓紧不放的割草机,手插进兜里,飞奔向亭子。
他的脸庞生得和林志远有八分像,笑容纯真,但郁檀和墨忘莫名觉得他危险。
也得亏了这份直觉,在男孩掏出水枪时,她们不约而同站起来。
水枪的装水槽是透明的,能看见里面盛着的液体是红色。
要是染到衣服,怕是很难洗掉。
“小孩,你别乱来。”郁檀往前一步,护在墨忘的身前,呵斥男孩,脸上写满严肃,“要玩去其他地方玩,我们是你爸爸的客人。”
男孩嘻嘻笑,吐舌说偏不,按下水枪,对准的都不是她们的衣服,而是她们的脸颊。
“客人,我请你品尝美味啊!”
墨忘纤瘦,郁檀用自己的身体作为屏障,抵挡对她的威胁,抬手挡在自己脸上。
湿热的液体在郁檀白色的衣服上晕开血色,腥臭味扑鼻而来。
郁檀皱紧眉头,墨忘怔怔地看着挡在自己身前,没比自己高大多少的身姿,心头震颤。
“染上猪血的人也会变成猪!”水枪里的液体没了,男孩不得不地停下,瞧着女人一身臭烘烘的猪血,笑得畅快,“哈哈哈哈,你是猪,蠢猪!”
“我要把那个姐姐也变成猪!”他说完,很快跑开了。
墨忘被郁檀护在身后,没有沾染半点污渍,着急地问郁檀,“你没事吧?”
“没事。”郁檀嫌弃地看着自己一身狼狈,“就是有点臭,想洗澡。”
女仆匆忙赶来,看到她这一身,顿时猜到了是谁的杰作,小少爷是她不能责怪的,没招待好客人的后果很可能是她得承担的,女仆脸色煞白,请她进去里面洗澡清洁。
“去我房里吧。”墨忘说。
“好、好。”墨忘的房间足够偏,如果老爷和那个女人缠绵再久一些,或许不会发现她没招待好贵客。
她们从后门进入室内,直接通过后门的楼梯上去。
走到最角落,就到了墨忘曾经的房间。
房间里空荡荡,布满灰尘,墨忘想应该是她离开之后,就没人进来收拾过,原先她住在这里时,也一直是自己收拾。
衣柜里还有几件温婉婷在外面作秀,送给墨忘的衣服,墨忘一件都没有穿过,正好拿给郁檀替换。
“谢谢。”郁檀接过衣服,道了声谢。
“不,要说谢,也应该是我谢谢你。”墨忘低声说,双手交握,眼眸中有深刻的动容。
她是第二个在林宅这个吃人不如骨头的地方保护她的人。
语气太认真,郁檀忍不住弯眉,“感动了?”
墨忘似是没料到她会说着这话,无措地眨眨眼,双手攥起,纠结片刻后实诚地点头,“……嗯。”
郁檀笑了笑,笑着笑着,却觉得心酸。
手不受控制地伸向女子乌黑柔软的发顶,墨忘瞧见她的动作,愣了一下,郁檀也反应过来,手怔在半空,一句抱歉刚要道出,忽见墨忘低垂下睫羽,微微俯首,透着一股乖巧。
像被猫挠了挠,心里直痒痒,手心也抚上了她的头顶,克制地,很轻很轻地,揉了两下。
好软。
好乖。
郁檀还想摸摸,但是她这一身恶臭实在难闻,遗憾地收回手,去清洁。
她走了,墨忘还在原地,低着头,两秒后抬起手,放在发顶,模仿她的力度,揉了揉。
唇角不可抑制地上扬。
姐姐保护她。
姐姐还摸她脑袋了。
墨忘心情荡漾,脚步都带了一丝轻快。
郁檀清洁完出来时,便看到在床边坐着,晃脚的墨忘,没看到她的神色就知道她心情很好。
“简清给你打电话啦?”郁檀擦着不慎被打湿的几缕发。
墨忘仰着脸,晃着的脚并拢,摇头说,“没有啊。”
郁檀哦了一声,“看你那么高兴,我以为是她给你打电话了呢。”
“这里有没有吹风机?”郁檀问,“刚才不小心弄湿了一点头发。”
“有,我给你找。”
吹风机拿给郁檀,墨忘指腹抚上自己的脸颊,有几分担心,“我看起来很高兴?”
郁檀仔细打量她的面颊,眉眼无波无澜,摇头说,“表情没有。”是刚才的肢体语言,让她觉得她很高兴。
“那你……”
她话没说完,不过郁檀知道她要讲什么,见她似乎很在意,含糊应,“一种……直觉?”
第103章你也想我了,是不是
【第一百零三章】
收拾整洁, 离开房间,原本在门外等候的女仆不见踪迹,不仅如此, 还响起阵阵喧闹声,其中女人的哭喊声最为凄厉。
“下去看看?”郁檀侧身问同行人,墨忘思考片刻,点头道,“好, 不过我们小心些, 最好不被发现。”
“正有此意。”
她们下到拐角处,便停步不动, 正打算探出头查看, 那名女仆突然从拐角处拐进来, 步伐匆匆, 险些要和墨忘撞上,郁檀眼疾手快拉走墨忘。
“二位小姐!”女仆神色惊慌, 请她们去往后门,“前厅喧闹,二位小姐,我们原路返回到后花园吧,老爷很快便过去。”
除了惊慌, 还有卑微的乞求。
“发生什么事情了?”郁檀没有答应,只是当听不懂她的言外之意,依旧追问。
“……”女仆双手合十,语气低到尘埃里, “是老爷的家务事,更多的我真的不能再说, 麻烦您,跟我从后门走,可以吗?”
“墨小姐,求您劝劝……”
她们从来对她趾高气昂,难得的低声下气,墨忘更加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啊——”
正沉默着,凄厉的喊叫声再度传来。
“好痛!好痛……血!我流血了志远,志远,我们的宝宝……呜呜呜……好痛……”
女人奔溃哭着,林志远声音也不乏紧张,“对不起,对不起,宝宝,是我没轻没重,我已经叫司机开车来,让他送你去医院了,一定会好好的,你再忍耐一下。”
听到这里,就算不听解释,也明白发生了什么。
女仆更是无措,拜托她们,“求二位小姐了,就当做是没听见,可以吗?”
郁檀看了眼墨忘,又看了眼惴惴不安的女仆,没应可以不可以,示意墨忘,“我们回去后院喝茶吧。”
“好。”
这是应下了还是没应下啊?
女仆心中忐忑,跟在她们的身后,好一会想通了什么,好几次想开口和墨忘求情,却怎么也张不开那个口,曾经她还泼过墨忘冷水,在寒冬之时。
为了融入整体,做出的,迎合集体的事情。*
林志远在她们抵达后花园亭子不久后赶到,西装革履,衣领板正,神情严肃,全然不是刚才那个在情人面前慌张,因为控制不住欲望伤害到骨肉的男人。
他一步步走来,四平八稳,恍若什么事也没发生。
让她们恍惚方才所听是否为幻觉。
“董事长。”
“董事长”
随着他的靠近,郁檀和墨忘站起来,问候道。
“嗯,坐,不必太拘谨。”林志远点点头说。
他的声音低哑,也是这份低哑,才叫她们对刚才发生的一切有实感,再度暗中打量男人的面庞,淡然斟茶,可明明他的情人,他未出世的小孩,还在危险中。
“董事长,柳……”
“喝茶。”
郁檀没说完的话被强硬打断,眼前的桌子推过来一杯茶,林志远还斟了一杯,推到墨忘的面前,笑着说,“上等的龙井,墨墨,郁檀,尝尝。”
茶杯上方飘着热雾,水面飘着一根茶叶,墨忘未曾迟疑,拿起,小口小口喝。
郁檀不好发作,仰头就喝完一杯茶,滚烫从咽喉奔驰到五脏肺腑,面不改色。
墨忘来不及阻止,感受着茶杯外侧的温度,不免担心,喝得太烫是不好的。
“简清。”林志远忽然开口,笑容温和,“她随她母亲回相城娘家,你们……”他的视线着重滑过墨忘的面颊,“有见面吗?”
“既然同处一地,自然是有的。”墨忘平静说。
“和你单独见面?”
“并不是。郁经理常伴身侧,与简姐姐见面时,郁经理常是一起的。”
“是吗?”林志远语气稍重。
郁檀为她作证,“董事长,我可以为墨小姐作证。”
林志远端详了她的神色一会,自若地笑笑,转移话题,“不聊这个,不聊这个。都是题外话,聊一聊正事吧。”
“柳家的联姻,为什么进行得不顺利。”
明明已经到了订婚的地步,合作已然是板上钉钉的事,怎么会横生变故。
怎么能横生变故。
他已经规划好和柳氏结亲之后,要如何利用柳氏帮助林家更上一层楼,计划书都定下了,只差资金,最差最关键的资金。
林志远面上不显,心中却甚是恼怒。
“董事长,柳家联姻失败的原因,已经呈上了详细的说明书,您公务繁忙,可能未曾查收邮箱里的邮件。”郁檀说。
“我看过了。”林志远淡淡说,睨着墨忘,“我是想问你,柳家突然翻脸不认,你就没想过采取什么措施吗。”
墨忘迟疑,“您的意思是……”
“生米煮成熟饭,在女女关系中也不是办不到吧。”
恶心人的东西,讲出来的话只会不断刷新人的底线。
一顿不轻不重的敲打,后面又轻易地剥夺墨忘在林氏的职位,恬不知耻地说是为她的身体考虑,给她放一段长假。
“对了。”
她们临走了,林志远又喊住,“墨墨,张总的公子从国外回来了,最近在打听你的消息,貌似对你很有兴趣。”
“张公子有才有貌,家室也好,不失为一个良人。我已经答应张公子,两日后在林家设宴,让你和他正式见面,认识一下。”
墨忘眨了一下眼,突然有点想笑。
她说呢,怎么还能对她挤出笑脸,原来是因为她还有利用价值,还能给他谋取利益。
“董事长……”墨忘顿了一下,“不对,我如今已不是你的员工了。”
“林先生。”她改了个称呼,“林先生莫不是忘记了,我姓墨,我叫墨忘。”
“和林家,没有关系。”
……
墨忘在林志远的怒吼声中翩然离开,无论他再做威胁,也没有回头。
她走的时候,郁檀眼疾手快把车钥匙塞给了她,于是她到车上去等郁檀。
今天太阳大,车里被晒得暖暖的,还有点闷。
墨忘摇下一点车窗。
打开手机,看见了简清发来的信息:方便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可以吗?我今天没事,你不用顾忌,随时打过来。
墨忘点进通讯录,打给简清。
刚响一声,简清就接了电话。
“墨忘!怎么样?有没有发生什么?”简清随意用袖子擦了擦嘴边,她刚才和温婉婷在吃下午茶。
“还行,都能应对。”墨忘说,听着她的口齿没那样清晰,问道,“你在吃东西吗?”
“嗯,吃了块曲奇,刚在吃下午茶。”简清应道,“曲奇还挺好吃,我和商家预定了盒装的,到时候带回去给你,还有你姐姐尝尝。”
“好。”
“墨忘,你是不是心情不好?”简清觉得她的状态不对劲,问完之后又觉得自己傻,见了晦气的人,怎么可能心情好呢。
好想现在回去,然后找到墨忘,和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尽管没法化解太多的负面情绪,但是哪怕只有一点也是好的啊。
侧身看了眼紧闭的阳台门,房子里边温婉婷还坐在沙发上,不由在心里叹息。
“没有心情不好。”墨忘勾着发尾,眼神放空,回忆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她……她保护了我,很多次。”
简清不意外,她很正式地和郁檀聊过,委托郁檀在她不在的时候好好照顾墨忘,不过这些她下意识地选择不说,觉得不说,可能会让墨忘更加开心一些。
她的亲生姐姐,她一直渴望的家人,在不知道她身份的前提下,仍然会选择对她好,会保护她,会关爱她。
“高兴吗?”简清几乎是呢喃地问。
墨忘沉默了一秒,用力点了点头,承认,“嗯。”
原来,真正的家人是这样的。
会保护,会关怀,会牵挂,而不是疼痛,恐惧,痛骂……
郁檀是墨忘的亲姐姐。
简清听着她明显上扬的语调,在心里暗暗强调了几遍,然而还是忍不住酸,“比和我在一起还高兴吗?”
墨忘愕然一瞬,弯眉说,“和你在一起,才是最高兴的时候。”
分手再重逢以来,她难得诚实,更难得会讲出甜腻掉牙的话。
简清情不自禁为她的情话心动,同时也后悔着没有早些做出决定,跳进危险中,让墨忘不再推开她,也不再逃避自己内心真实想法。
“我好想你。”简清又说。
甜蜜的语句在她的心头拉开甜腻的丝线,恨不能穿越时空,抵达墨忘的身侧。
“好想回去。”
要是她能缩小就好了,她就可以藏进墨忘的口袋里,和她一起走,要是墨忘不愿意带她,她还可以偷偷躲进墨忘的行李里,在她无知无觉的时候,跟随她。
寸步不离。
“很快了,很快就回来了。”只是两天而已。
“两天好久。”简清闷闷不乐,和她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两个三秋,我们才能见面。”
“噗呲。”墨忘被她逗乐,说着说着,也跟着难过起来,“你要陪你母亲,没办法……”
她说给简清,也是说给自己。
“你也想我了,是不是?”简清低声轻笑说。
“……”
“是不是?”
“……嗯。”
“我想你了。”
好想。
第104章墨忘,就是你日夜想念的亲生妹妹
【第一百零四章】
恋恋不舍结束通话, 离开阳台进入客厅。
远远看见温婉婷手里拿着一个蛋糕,简清以为她是在吃呢,走近后才看见她手里的蛋糕被她捏得粉身碎骨, 心下一惊,“母亲,你怎么了?”
温婉婷垂着头,简清看不清她的神色,放下无法下嘴的蛋糕, 幽幽问她, “清清,如果妈妈和她掉进水里, 你会救谁?”
莫不是又发疯了?
简清怀疑地看着她, 示意地看向管家, 管家了然, 立刻悄声离开,去找医生来。
没有回答, 简清只是问,“母亲,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不要转移话题。”温婉婷声音低沉,肉眼可见情绪不好。
可明明一切很平常,她们看电视吃下午茶, 温婉婷的情绪一直很稳定,只是接个电话的功夫……
电话!?
简清眼睛一亮,恍然之后又觉得可怕,声音都带上少许的质问, “你偷听我打电话。”
如菟丝花一样脆弱的身躯颤了颤,大言不惭地为自己不正当的行为辩解, “我是在关心你,我是担心你被人带入歧途,清清,她不是好人。”
温婉婷抬起头,眼眶里的情绪混沌,指甲死死掐着,在手心嵌下一个个弯月,“她不是好人,清清,你不要被她迷惑了。你们不能在一起,不可以的,我可以接受你和女人谈恋爱,但是、但是那个人绝不可以是墨忘……”
她服软重新和温婉婷接触后,温婉婷就不曾谈及墨忘,于是她也缄默,维护着脆弱的和平。
现在简清才发现这份和平多可笑。
她不发一言,像个冷眼旁观的无关人。
温婉婷也不曾在她的沉默中暂停,一个劲地呢喃着,神色隐隐有要陷入更深的癫狂之中的意味。
墨忘,是南家的人。
是南家的孩子。
他们亲手捣毁了南家,如果被墨忘知晓,一旦她知晓,如何会对简清有好脸色,如何还会好好地对待简清,深仇大恨下,她会狠狠伤到简清的,对,林志远说得都是对的,决不能让简清和墨忘再有交集……
身体止不住地战栗,吐息也趋于浑浊,温婉婷的呓语太小声,简清完全听不清。
“留住女儿,不管什么方式,我会趁着这个时候,解决掉墨忘。”
离开帝都前,林志远曾打电话这样和她说。
四肢被控制,针管插进身体里,冰冷的液体注射进来,温婉婷的战栗逐渐平息,像苟延残喘的败犬,俯趴在柔软的沙发上,没有聚焦的瞳孔逐渐坚定下来,下定了决心。
“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平静后,她对始终不曾对她伸出援手的女儿说。
看着她皱起的眉头,看着她眼里的不情愿,再度出声,“是关于墨忘的。”
半秒的沉默后,她如愿听见了简清的妥协。
回去帝都的日期又被延长。
简清离开温婉婷的房子,回到自己的租房后,检查了一遍家里的各个角落,确定没有异常,才打电话和墨忘说。
温婉婷要求她保密,所以她只说是因为温老太太的原因。
温老太太年岁已高,的确会留恋和孩子为数不多的相处时间,尤其温婉婷,叛逆离家,长时间不曾相见。
墨忘再三叮嘱她小心,电话粥煲得米粒都烂了,才舍得挂断。
挂断电话,墨忘却没有如电话里说的那样上床休息,呆坐在沙发,望着漆黑的电视机,放空脑袋。
两天延长成了四天……
秒针滴答滴答地走,走得好慢。
要是能快进到四天后,就好了……
“墨忘?”
郁檀出来接水喝,看到暖黄的落地灯旁坐着一个人,意外发现她竟然还没去客房休息,“怎么不开亮一些的灯?”
墨忘迟缓地循着声音望去,“忘记了。”
“那要开灯吗?”
“不用了吧,这样的光线挺好,我也没有看手机和电视。”
“行。”不同被罢职的墨忘,郁檀从林家离开,马不停蹄地赶去公司处理落下的公务,赶着凌晨的尾巴回到家,此时身心俱疲,根本无暇顾及再多,倒了杯水,与她说了声早些休息,打着哈欠回去卧室。
郁檀的家,很空旷,家具很全,布置也很合理,但莫名就是让人觉得好空。
少了生活的痕迹,只有零星的几个日用品。
墨忘绝对想象不到郁檀的卧室是另一种风景。
四天后,简清准备回来帝都的日子。
这天,墨忘没有和前两日一样出去看租房,待在郁檀家中,等待简清回来的信息。
却迟迟没等到她的消息和电话,早上没有,等到中午,中午也没有,等到晚上,手机依然静悄悄。
郁檀下班回来,看见她枯坐在沙发上,挂起大衣问她,“简清还没回来吗?”
“没有。”墨忘声音沙哑,郁檀看了眼水壶,发现她可能是一天都没喝水,水位还和她早上离开时差不多。
“她什么时候出发的?这么晚了,还没到。”
“……”
郁檀按开客厅的灯,走到她身旁,凝眸一看,墨忘唇瓣干裂,脸色惨白,拧起眉头,“墨忘,你今天有好好吃饭吗?”
原本可以在她面前毫无心理负担说出的没有,在知道郁檀是亲姐姐后很难道出,垂眸逃避和她的对视,带着一些底气不足,摇头轻声道。“没有……”
“忘记了,不太饿。”她补充了句。
郁檀不赞同,“你就糟践自己的身体吧。”她说完,立刻打开手机点了粥的外卖。
“担心简清,也要记得关注自己的身体啊。”
她语重心长道。
“简清她,一整天都没有和我联系。”墨忘紧握手机,面色不安,“她会不会,出什么事情?”
她已经拜托温凤明去联系跟着简清的保镖,探明情况。
但是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温婉婷不会舍得对她动手。”郁檀安慰她,“不要乱想,既然已经联系了人,我们就静候佳音。”
“可能只是手机坏了呢。”
手机坏了,其他人难道没有手机么。
这不是她不给她打电话,发信息的理由。
墨忘嘴上应下,心跳却还是因为胡思乱想的一切起起伏伏。
一直到第二天的傍晚,她才收到了温凤明的回复。
“墨忘,你赶来相城吧。”温凤明语气凝重。
忐忑织成一张惶恐的大网,将她包裹。
她想问情况,张嘴,声音却扼在喉间。
“简清在人民医院,她遇到车祸了,不过你放心,她伤势不重,脑震荡而已。”温凤明顿了顿,补充道,“她母亲用自己的身体保护住了她,简清伤得不重,但是她母亲……伤势很重,可能会成为植物人。”
手机那端忽地传来沉重的呼吸声,温凤明心道不好,提高音量强调,“简清没事,墨忘,你别太激动。”
极度紧绷的身体松懈,墨忘险些没站稳。
“我现在过去。”墨忘竭力用平静的声音回应。
“好,你别太着急,我夫人在照看她,绝对不会让她再遭算计。”
算计。
墨忘警铃大作,“车祸是人为的?”
“对,警方介入了,在调查,可能靠不住,所以我吩咐我属下也去查了。”温凤明带着歉意,“抱歉啊,你把简清的安全托付给我,我还是让她受伤了。”
“事发突然,谁也想不到。凤明,拜托你,接下来保护好她。”
“一定。”
她的车在其他位置,随手拿了郁檀的车钥匙,打算开她的车先去。
到停车场这一层,电梯门打开,迎面恰好撞上头发凌乱的郁檀。
看见她慌乱的神色,郁檀了然,“你是不是知道简清出事了?”
“你从哪里知道的?”墨忘戒备,步伐不停,绕开郁檀匆匆往外走,“我需要租用你的车一个星期,谢谢。”
“你等等。”郁檀拉住她的手。
她的阻止让墨忘恼火,“我现在很着急,有什么时候之后再聊。”
郁檀哪里敢让她这种状态自己开车去相城,怕是相城没到,她先在高速上紧张到昏过去,夺过她手中的车钥匙,“你不能自己开车,我送你去。”
墨忘将要松口。
突然有脚步声靠近。
“要去哪里啊?”
熟悉的男声在较为空阔的地下室响起,带着回音。
“墨忘,郁檀。”林志远出现在拐角处,凝着把墨忘护在身后的郁檀,低低笑了声,“哎呦,这一出姐姐保护妹妹的戏码,好好看哦,实在是太感人了。”
“董事长,您怎么在这里。”郁檀说。
“还要装吗?”林志远嗤笑,吐出三个字,“南、文、栀。”
深邃的眼瞳泛起一抹锐利的光,远比预想中更早的身份暴露,郁檀没有慌。
叮咚,电梯已经去而复返,打开后涌出来一堆穿着常服,但身姿壮硕的人,有条不紊地护在郁檀的面前。
“难怪这么镇定,原来是有后援啊。”
林志远话锋一转,“不过,你知道你护着的人,是谁吗?”
郁檀未语。
“你不知道?”林志远噗嗤一笑,“你竟然不知道啊。”
“手都伸到我枕边来了,竟然不知道她的身份。”
“我大发慈悲地告诉你吧。”林志远高高在上,“墨忘,就是你日夜想念的亲生妹妹。”
第105章真是连禽兽都不如
【第一百零五章】
“你说什么?”郁檀猛地回头, 看向身后人,不敢置信,她怎么会是她的妹妹, 怎么会是,她的妹妹不是在出生的时候就夭折……
墨忘的眼眸摇曳着少许的不安,独独缺少了惊诧。
错觉还是心理原因,此时看着她的眼睛,竟然瞧见了妈妈的影子, 一下, 就把南文栀拖进了回忆中。
“栀栀,栀栀, 你妹妹真的是活着的, 你相信妈妈, 你相信妈妈……”产后虚弱的女人被医生们按在病床上注射镇定剂, 眼眶通红地对着床旁的女儿呢喃,顾不得安慰她的害怕, 昏睡过去前,坚持说,“你去找妹妹,栀栀,你帮妈妈……找妹妹……”
南文栀年纪太小, 最近家里变动巨大,眼看妈妈说胡话,害怕得直掉眼泪。
病床上的女人趋于平静,陷入昏睡, 医生和护士散去。
小小的孩童趴在床边,握着妈妈的手, 薄弱的肩膀止不住地轻颤,低声呜咽,“妈妈,妹妹没有了,医生说妹妹已经去天堂了……”
“妈妈,你还有我……不要丢下我……”
“妈妈,快好起来。”
“好起来吧……”
尖锐的急刹声划破天际,沥青绽开一朵血花,天边晨曦照空。
那段记忆,已经在脑海中模糊,如今尝试回想,如蒙了一层白雾,什么都看不太清楚。
南文栀只知道,那一天,她最后的家人也离她而去。
绝望之际,跳入河中,想要追随家人的步伐,想投入妈妈的拥抱,可她奇迹般地活下来了,在湍急的河流中,神奇地被冲到岸上,又被一户出海捕鱼为生的农户救下,好心送进了福利院。
醒来那一天,她想,或许是爸爸妈妈想要她报仇雪恨,再去找他们团聚。
南文栀所以变成了郁檀。
可今天……
触碰着墨忘的面颊,她忍不住想,会不会,会不会是妈妈不甘心妹妹就此和她们见不到面,所以才拼尽全力护住她的生命,不是为报仇雪恨,而是、而是……想要她找到妹妹,和妹妹团聚。
凌厉的面庞眼下脆弱得像易碎的玻璃娃娃,她的手指扫过脸庞有些痒,墨忘忍着后退的想法,小声地问她,“……你还好吗?”
郁檀神色怔怔,“你早就知道,我们是姐妹……”
“也不算早,不久前才确定。”墨忘说。
“为什么不告诉我?”郁檀心情无比复杂。
“……我不知道怎么说。”墨忘垂眸,从来没有亲人,突然冒出一个亲生姐姐,她是真的不知要如何做,如何说,才不算突兀,才不会冒犯。
家人之间,又谈何什么冒犯呢。
“咳。”
一声轻咳打断了郁檀还要出口的话,她握住墨忘的手,更加把她护在身后,这次不再是出于少简清的拜托,而是她真心实意地,想要将她庇护在安全之地。
“林志远,我妹妹当初只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婴孩!你为什么要那么狠,你到底是不是人?!”郁檀怒不可揭,如果妹妹没有被抱走,那么妈妈就不会半夜偷偷溜出医院去找妹妹,就不会遇到车祸,就不会……
“你们南家抱走我的女儿时,怎么不说婴孩冤枉?”林志远冷笑。
“我们南家何时有做过这等龌蹉之事。”郁檀掷地有声,如果眼神能杀人,林志远现在已经被她千刀万剐,“莫不是你们夫妇作孽太多,哪一幢牵连了无辜孩孩子不自知,还把脏水泼在我们南家身上。”
“多说无益。”林志远脸色阴沉,“你们想要复仇,未免太天真,林家的根基不是你们两个小女子可以撼动的。”
“林董事这话竟然说得不心虚?”墨忘出声,绕出姐姐为她画出的保护圈,凝着林志远,“林氏走到如今这地步,出最大力的可不是你,是你的夫人吧。”
“你的夫人病了,你这个软饭男才能上位称王。”
“你!”林志远气得脸快要成猪肝色,墨忘也是个不安分的,装得乖巧,背地里竟是查到了这些陈年旧事。
他深呼一口气,平复胸膛的起伏,勾起嘲讽的笑容,“事情已成定局,我宽宏大量,让你们趁几句口舌之快,后面的话,去警局慢慢和警官们讲吧。”
话音落,远处传来警笛声,逐渐靠近。
墨忘心下大乱,她不怕被抓进警局,她没有做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怕只怕,林志远会使绊子,让她在警局里待三天半个月,她要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简清。
没有看见简清本人,她无法说服自己安心。
郁檀似是察觉到她的焦虑,徒然拍了拍她的肩膀,眼神示意她安心。
墨忘安心不了,紧抿着唇,浑身绷紧得像扯开到极致的皮筋,随时有崩坏的可能。
警车停下,数名警察手持武器,围了上来。
“许局。”林志远换了一副面孔,笑呵呵地走过去攀谈,“好久不见啊许局,这次任务还惊动您这位大人物啊。真是多谢您了。”
他以为许局是为他撑场面来的,正暗想着高傲清廉的新任局长终于也掉进了钱眼中时,许局忽地拿出一张纸,摆在林志远的眼前,一字一句说,“林志远,你涉嫌多起谋杀案,这是拘捕令,请你配合。”
笑容霎那间凝固,林志远愕然,“你是不是弄错了,许局,我是……”
“证据确凿,请你配合。”许局打断,示意手下。
两名警官上前,一位给他拷上银手铐,另一位握着武器,谨防他耍阴招。
“这里面一定有误会。”林志远还尝试辩解。
“有误会,那便回警局聊。”许局面无表情。
“带走。”
一声令下,林志远被警察押着走,还不甘心地说,“是她们,是郁檀和墨忘,是她们弄得鬼,她们冤枉我,许局,你把她们也带回去,我要和她们对峙!”
空荡的地下室泛起阵阵回声,逼近警车,林志远终于知道了害怕,“许局,你要多少钱,你要多少钱我都能给,求求你放过我吧……”
无人回应。
制服板正的警察局局长走到郁檀面前,“郁小姐,多谢你提供的线索,我们会尽快处理的。”
“嗯。”郁檀颔首。
待他离开,郁檀也驱散走穿常服的保镖们,墨忘这才开口,“你们在什么时候做的计划。”
竟然全程瞒着她。
郁檀心尖颤了颤,承认的时候生出了愧疚的心理,“对不起,墨忘,这个计划风险太多,我们想着,知晓的人最好是越少越好,以免出现变故,所以……”此次的计划,除了几个核心的人,在底下推进的人也是不知道具体计划内容,只有命令。
“信不过我。”墨忘一语点破,她不甚在意,只是追问,“所以,简清遇到的车祸,也是假的。”
“对。”郁檀点头,“她没事,现在在赶过来的路上。”
“温凤明也在配合你们。”
“我许了她事成之后不菲的利益,她同意帮忙。”
“帮你们欺骗林志远,也欺骗我。”清亮的女声蓄满了失落,深邃的眸子蒙上灰雾,她没有看郁檀,只是垂眸,表示理解,“的确事关重大,防着可疑之人,杜绝意外发生,属实正常。”
“你做得对。”
她越是这般,郁檀心里越是不好受,她宁愿她现在大肆表示自己的不满。
无措着,旁边停下一辆车,车门打开,简清匆忙从后座下来。
“墨忘!”
简清脚步蹒跚,着急地朝墨忘小跑过去,墨忘在她下车的时候就察觉到她姿势不对劲,迎上去,在简清险些摔倒的时候及时拉住,抱个满怀。
“你哪里受伤了?”墨忘担心问,不停地摆弄她的身体。
“崴脚了,不小心。”简清摸了摸鼻子,小声和她道歉,“对不起,我没告诉你。”
郁檀站在几步距离之外,头一次瞧着她们的亲昵举止,心中泛起酸涩。
原本她和墨忘也应该像这样,肆无忌惮地拥抱。
“没关系。”墨忘说,她瞒着简清的次数更多,自认为是没什么资格在此事上太多地追究,收紧手臂,更紧地拥住久别的心上人,庆幸地低喃,“你没事就好,你没事比什么都重要。”
“我当然不会有事。”简清抚摸着她的后脑勺,笑着说,“你不是还拜托温凤明保护我了吗?”
“车祸没发生,那你母亲……”
“她自首了。”
自首?
墨忘惊讶,“她自首了?”
“嗯。现在,和林志远在一辆警车上。”
“她为什么会自首?”
“良心发现?”简清轻松地笑着,试图揭过这一页,墨忘却不给她逃避,晶莹的眼睛写满真诚,“告诉我,可以吗?”
“……因为,林志远真的打算对我吓死手。车祸没发生,是因为我们提前知道,阻止了它的发生,如果没有提前知晓,让它发生了,现在,我或许已经死了,温婉婷或许也是。”
“这样,温婉婷名下的股份,就全部都属于林志远了。”
墨忘惊骇,虎毒尚且不食子,林志远竟然能下如此狠心。
真是连禽兽都不如。
第106章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去登记?
【第一百零六章】
向警方提交的证据, 是伍燕收集到后整理给简清,简清又偷偷藏到妥当位置的U盘。
林志远不仅仅涉嫌谋杀南家等人,还涉嫌研发危险药物, 数罪并罚,应该是再也出不了监狱的大门。
温婉婷是精神病患者,又有自首情节,温老太太放不下她这个女儿,在监狱里打点一番, 凭着精神分裂的报告, 转进了精神病院,度过余生。
近墨者黑, 林氏股东里, 林志远和温婉婷所信任的所谓的‘开山元老’, 在彻查之后, 也相继入狱。
林氏转眼从高高在上的明珠,堕进了无边的尘土, 股价一路下跌,众人唏嘘。
警方的通报出来之后,南家重新进去大众视野。
林家的报道在网上沸沸扬扬,随处都能听见人们的谈论。
网上的纷扰没有打扰简清和墨忘的日常。
她们搬进了简清租的房子里,说来也是巧, 用来给墨忘锻炼的扶手,如今倒是给了简清便利。
简清笑说没白买,墨忘却郑重其事道,“等你伤好了, 就把扶手拆掉吧。”
“好啊。”简清同意,“的确有点难看。”
倒不是因为它难看。
是觉得它有些晦气。
工人还在搬进搬出, 新添置的家具和家用电器,墨忘给工人们递上水,路过沙发就被崴了脚,又因为跑跑跳跳加重伤势,以至行动不便的简清拉住手。
“我也渴了。”简清握着她的手说。
墨忘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再看茶几上满的水壶,“渴了,倒水喝呀,就在你面前。”
“不要。”简清摇头,笑眼弯弯,“我不要自己倒的水,我要你拿的矿泉水。”
“我给你倒。”知道她在执着哪一点,墨忘直说,“烧开的水喝了比较好。”
她说完,俯身去倒水,简清就握着她的手不放,等水倒来了,微仰起头,欲语还休的表情,“我要你喂我喝,不喂,我不喝。”
“……”墨忘没脾气,笑笑应下,“好。”
在医院的时候,简清不仅和她端水喂饭,身体都是她擦拭的。
她想了想,抚摸那颗坐在沙发上,高度直到了她腰腹的脑袋,脑子一抽,直接道,“晚上,要不要帮你洗澡?”
简清一口水差点喷出来,羞赧爬上脸颊,她这是什么意思,这不是变相地一起洗澡吗?难道,难道是想要做……
“我,我现在有点不方便,改、改日吧。”简清结巴道,且不论她脚上有伤,没办法灵活自如,主要她也没有好好,详细地看过女人和女人之间要怎么……
墨忘疑惑看了她一眼,“因为你不方便,所以才需要我帮忙,这才对吧。”
“……”
心辕马意瞬间消失。
简清眨了眨眼,捂着烫烫的脸,不敢想象有多红,“不用,我自己可以。”
气氛微妙,墨忘沉默半秒,“你难道以为我说的……”
“我没有!”简清大喝一声,匆忙打断道,“我什么也没想,你不要冤枉我。”
墨忘:……
“墨忘,郁檀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来?”简清试图转移话题,搬新家开灶台可是需要郑重庆祝的时刻。
简清和墨忘已经一起花钱把这套房子买下来了,直接全款,不走贷款。
“刚才与我说很快了,正在公司的后门偷偷离开。”郁檀在林志远和温婉婷入狱之后更加忙碌,大大小小的子公司要管,鼻子灵得和狗一样的记者,林氏里里外外又是一团糟。
忙得在血缘鉴定下来后就很少见到。
“她昨晚又加班到几点钟?”简清挺好奇她的作息能有多阴间,但是吧,早上总能看见她早起吃早餐,要是作息阴间,岂不是一点都不可能大早上爬起来。
“两点。”墨忘答。
“啧,太辛苦了。”简清摇头说道,眼里倒没有心疼的情绪,而是庆幸墨忘和郁檀这等关系,如此,尘埃落定收尾阶段,郁檀便舍不得使唤墨忘。
墨忘也能多休息休息,她的身体还得修养呢。
“明天要去医院复查,记得吗?”简清搂着墨忘纤细的腰肢,温声说。
“……”墨忘鼻子皱了皱,小心地撇简清,低声说,“我觉得我的身体恢复得很好,复查……”可不可以就不去了……
音量越来越小,简清抬眼睨着她,大有要看她还能说出什么离谱话来的模样。
“我知道了。”墨忘妥协,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明天,你也检查一下脚的伤势吧?”
“只是崴脚,小伤,检查就太没必要了。”
“不好,检查一下。”墨忘坚持。
简清眼神与她僵持几秒,莞尔一笑,“好,听你的。这样就是我们俩* 一起去医院做检查,不孤单了。”
笑意是会传染的,墨忘眉眼弯了弯,指尖绕着她的发尾,轻声说,“我更想你只是陪着我做检查。”
“嗯。”简清握住她的手,十指紧扣。
“咳。”
在玄关拐角站了有个一分钟的郁檀实在看不下去,干咳两声引起注意。
二人如受惊的猫崽,不约而同地放开彼此。
“郁檀姐,你什么时候来的?”简清重新把墨忘柔软的身子揽进怀里,和那道别有深意的眼眸对视。
“在你们卿卿我我的时候。”郁檀走过去,坐在单人沙发上,也是佩服她们,工人们还来来去去走动呢,她们还能进入自己的小世界。
难道这就是情侣的专有结界吗。
墨忘脸皮薄,尤其郁檀还是她的姐姐,红着脸,试图推开简清黏在腰肢的手,刚挣扎一下,简清湿漉漉的眼神就落在她的身上。
让墨忘不由怔愣一下,想了想,默认了她的举动。
简清还不满足,长手一拉,一环,墨忘只觉得眼前忽然变化,回过神来自己不知怎么样已经坐在简清的大腿上。
旁边炯炯的目光像火热的光,将她包裹,墨忘耳朵也染上了红晕,没往郁檀那边看,小力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说,“郁檀看着呢,快放我下去。”
“看着怎么了,她又不是外人。”简清不放,莫名升起执念,和郁檀久久对望。
墨忘耳朵烫得都不能见人,简清这是干嘛啊。
“她会不会坐得不舒服?”郁檀问。
简清缄默半秒,也是后知后觉自己突然的占有欲太过于没道理,垂眸松开手,让墨忘得以坐到她身旁的沙发空位。
简清走神了一会,也安静了一会。
墨忘和郁檀没人主动挑起话题,简清无奈,开口打破沉默,“郁檀姐,公司的事情忙得差不多了吧?”
“差不多吧。”郁檀说。
简清将她从她母亲那边拿到的股份全部转给她了,再加上旧部的人收集起来的散股、收购股东抛售的股份,掌握的份额已经超过了百分之五十。
尽管它破破烂烂,但属于他们的东西,终于还是夺回来了。
“我下面打算改回南氏集团。”郁檀说,“不聊这些,聊聊你们吧。”
墨忘和简清不约而同看向彼此。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去登记?”郁檀问,“国内我记得好像只能够意向登记,你们想要登记,还需要出国,是吗?”
这个问题,她们自己都不曾聊过,又如何能给郁檀一个答案。
她们同时的缄默让郁檀恍然,“还没想好?”
“是我太八卦了。”郁檀从袋子里拿出两个包装精美的礼盒,“这是给你们的乔迁礼物。”
“简清,这是你的。”郁檀拿出比较小的那一个,其实也算不上小,只是和另一个巨大的相比较,她的有点小儿科。
“墨忘,这是你的。”郁檀放到墨忘的腿上,眉眼温和,和给简清时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温柔,“拆开看看,不喜欢的话,我下次再补给你一个。”
切身体会到礼盒的重量,墨忘无措之际,又生出好奇,在郁檀鼓舞的目光注视下拆开礼盒的外壳,显露出一个木盒子,打开盖子,看见了好多的珠宝盒,珠宝盒底下还压着好几个房本。
“这是……”墨忘愕然。
“算是我替妈妈给你攒的……嫁妆?”郁檀也不好说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一点点积攒下来,那段时间她过得浑浑噩噩,记忆都是模糊的,或许是想要给自己的未来增添一点动力。
墨忘无言应对。
可她明明相信了她已经死了。
却还是……
心口酸酸胀胀,涩得她眼眶都开始发红,垂下睫毛遮掩。
郁檀看不到她的眼睛,不知晓她内心的波动,边斟酌边缓缓说,“我知道你在林家过得是什么日子,现在人好好的,比什么都好。”
“至于经济上,还有住的房子,你不要操心,也不要着急找工作,等我这边处理好,会给你留职位,你来我这边上班,我会给你最大的权利,再也没人能欺负你。”
“然后,呃,还有……”她迟迟不语,郁檀有些不知所措,紧张到头皮发麻,这是这么多年来头一次。
“如果你愿意的话,过几日可以和我去祭拜爸妈吗?”
她停顿一瞬,侧过头,“简清,你愿意吗?我想爸妈应该会想要看到和墨忘度过余生的另一半。”
第107章什么意思啊,又不亲
【第一百零七章】
祭拜是当然的, 郁檀再不提起,墨忘也会找时间问她,不过简清倒是没想到自己也能够去。
手中的匣子突然加了千斤重, 墨忘急忙把它还回去,连声说,“太贵重了,我不能收下。”
“这就是给你准备的。”郁檀把匣子放到她身边空着的位置上,“你不能收下, 还有谁能收下?”
“可是……”
“别可是了。”郁檀眼里满是柔情, 温声说,“这是姐姐的一片心意, 也是你应得的, 收下吧。”
墨忘为难, 哪里是她应得的。
她沉默的几秒, 郁檀也明白了,在心里暗叹一声, 轻声说,“现在还不好意思收下,那么,我继续为你保管吧,等你和简清结婚的那一日, 我将它们随份子送给你们,那时可不能再拒绝了。”
眼下唯有答应,墨忘点点头,“好。”
预想过会送不出去, 郁檀不止准备了这一件,拿了两个盒子, 给她们一人一个,“是我去寺庙求的红绳,你们都是本命年,要好好戴着,辟邪挡灾。”
墨忘打开盒子,映入眼帘的便是那次她看过的,郁檀给她的妹妹准备的本命年红绳。
简清笑说,“谢谢郁檀姐,太贴心了。”
“应该的。”郁檀诚恳回答,她们也算是一家人了,她是最年长的,当然要为妹妹们操心一些习俗,不管她们信或不信。
搬家工人们离去,简清婉拒帮忙,称自己伤势不重,不用被当成伤者小心对待,去厨房忙碌。
郁檀是客人,墨忘也不好进厨房和简清一块儿,丢下客人一人独坐。
身份的转变,不论墨忘还是简清都没有习惯,再加上有七岁的差距,张口闭口共同的话题也只有公司的事,干脆放了电视,看综艺节目。
找的是搞笑的综艺节目,但是在综艺自配的笑声哈哈哈响起时,沙发上静坐的二人面容都无比地平静,没有一点被逗乐的意思。
简清找出鸳鸯锅放到餐桌上,准备烧水倒进锅里,偶然撇向客厅,险些被逗笑了。
这姐妹俩神情一个比一个严肃,好像看的不是搞笑类型的综艺,而是公司的财务报表。
仔细看,连嘴角下压的角度都高度重合。
简清憋着笑,没出声,悄然离开。
让她们多相处相处,或许就能快些亲近起来,墨忘是希望是郁檀亲近的,毕竟是她唯一的家人。
哐哐切着玉米,耳边忽地听见轻轻的脚步声,她没回头,依旧忙碌着手上的活,“怎么过来了?”
墨忘在她身后侧边站定,不影响她忙碌,“嗯,郁檀说,我想进来厨房的话,直接来就好。”
“不用顾忌她。”
“噗呲。”
墨忘眼眸亮了亮,歪着头凑过去看她,“为什么笑?”
女子柔软的发丝垂落,疑惑地皱着鼻子,简清于是更加克制不住地笑,轻声说,“笑你可爱呀。”
要不是手上湿漉漉,她真想捏捏她的脸颊。
墨忘眨了眨眼,略有无措,“干嘛突然这样。”
“怎么,我夸你,你害羞了?”
“……才没有。”墨忘垂下眼眸,呢喃道。
“没有怎么不看我呀?”简清继续逗她。
“……”
“好啦,我不逗你了。”简清见好就收,贴在她的耳边,“要不要我教你?”
“什么?”
“教你和郁檀姐拉近关系啊。”
墨忘仔细想了想,最终点头,“好。”
“教是不能白教的。”简清首先声明,眉眼弯弯,“你得要有点表示啊。”
墨忘心念一动,下意识就闭上眼,微微仰起头。
简清愣了一下,瞧着墨忘已经摆好的,方便给她亲的姿势,轻笑了声。
迟迟没等到,墨忘迷茫睁开眼,跌进了绵密的笑意中,火烧云在脸颊上翻卷。
什么意思啊,又不亲。
简清将手洗干净,用纸巾擦干,转过身,随手合上厨房半开的门,倚靠着洗手台,纤细的指尖抚上墨忘的唇瓣,眸光闪烁,低语,“我想要你主动。”
“一直是我主动,今天你来。”
眼尾添上一抹红晕,不知是羞的,还是不知所措急出来的,更添别样风情。
旖旎的气氛中,墨忘仰着头闭眼,亲在那片柔软。
舌尖搅动津液,也搅乱了理智。
“我爱你。”简清轻声说。
“我也爱你。”
短暂的安静后,有人如此回应。
切的配菜已经准备好了,万事俱备只等水开下食材,只是还有其他人没到,所以在水开之后,简清只下了比较难熟的食材,就拉着墨忘回到客厅看电视。
果盘放在桌上,简清鼓舞地看了要墨忘,墨忘插了一块苹果递给郁檀,纠结半天,才憋出一句小小声的一句,“……姐,吃水果。”
郁檀心跳漏了半拍,神色怔怔,“你叫我……什么?”
墨忘紧张地手在轻颤,余光看到简清和她打气的姿势,定了定神,与郁檀轻颤的眼眸交错,不安彻底消除,轻声喊道,“姐姐。”
“欸,欸!”郁檀表情遮掩不住的狂喜,激动又克制着拥抱了墨忘一下,怕她不舒服很快放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真好,真好。”
墨忘在她的感染下不免红了眼,吸了下鼻子,两人同时察觉她的情绪,不约而同地安抚。
爱人在旁,家人在侧,一声接过一声的安慰,更让墨忘眼窝蓄了一个小水潭。
“好啦好啦。”简清心疼地紧紧拥着她,拭去她眼角的泪水,“要掉眼泪就掉吧,苦难全部过去了,以后都会是好日子。”——
叮咚。
墨忘前去开门,哭完之后她洗了把脸,但眼眶的红一时半会还没能消下去。
夏冰见到久别的人这般模样,吓了一跳,急声问,“墨总,你怎么了?哭了?”
“没事,刚才眼睛进东西了。”墨忘揭过,笑说,“以后就不要叫我墨总了,叫我墨忘吧。”
墨忘不在那家子公司,夏冰已经被郁檀破格提拔为总经理,管理那家公司。
叙旧的话没说几声,脚边忽然有什么东西扫了她的裤子一下,墨忘低头一看。
好大一只猫贴在她的腿边,高高竖起的大尾巴如同绽开的蒲公英,不时左右晃晃。
银虎斑缅因。
是茶茶!
墨忘心尖震颤,缓缓蹲下,和这只超过大部分品种成年猫咪体型的大缅因对视,茶茶被养得很好,毛发好得会反光,看着就膘肥体重。
穿着小背心,链接着牵引绳。
“喵喵呜~”
婉转的一声猫叫,充斥着哀怨,猫咪的瞳孔自动在墨忘的视线中填充上质问的意味。
“喵喵,喵喵喵……”
在控诉一样。
墨忘心都要化了,眼眶又爬上热意,她伸手,尝试把猫咪抱起来,然而她低估了缅因猫的体重,手捞住它的咯吱窝,一抬……
缅因猫一动不动。
“墨总,茶茶它是大体型猫,体重有点……你应该抱不动。”夏冰忙阻止,她怕她勉强,反而把自己给伤着了。
墨忘也怕把茶茶摔了,遂而放弃,蹲着摸它的脑袋,“茶茶,好久不见。对不起,我之前食言了,没有去带你回来,是有原因的,我……”
她小声又认真地和茶茶解释着,也不管一只小猫咪听不听得懂。
缅因猫小脸严肃,乖巧地任由她撸。
夏冰已经对茶茶服气了。
这家伙在她这里是个小霸王,小债主,到了墨忘的面前,就是乖乖女。
墨忘去的时间太久,简清不放心找过来,看到蹲着温柔摸猫猫头的墨忘,唇角微微上扬。
夏冰看到她,刚要叫,被简清示意噤声。
她正疑惑,下一秒就看到简清悄声走到墨忘的身后,五指张开,放在墨忘的头顶上,揉了揉。
墨忘撸猫,简清揉墨忘。
这一家三口的既视感啊。
夏冰都有拿起手机给她们拍照的冲动了。
茶茶大到判若两猫,不过上蹿下跳的时候身姿依然矫健,不好的一点就是,总要挤在简清和墨忘的中间。
在明明墨忘另一侧还有很大的空位的情况下,还是要挤在她们中间。
简清怨念地盯着把她和墨忘隔绝出一些距离的茶茶,啧了一声,“胖猫。”
后悔了,早知道就不和夏冰联系,让夏冰偷偷把猫带来,给墨忘惊喜了。
缅因猫摇晃的尾巴停住。
半秒后,转过身,盯着简清,鼻子时不时轻耸,隐约有要呲牙的意思。
“茶茶。”墨忘怕茶茶冲动起来又把简清给咬了,连忙把茶茶轻轻拖到自己这边,嗔怪对简清说,“怎么可以那样子说茶茶。”
“……”
“这样会打击到孩子的心理,不利于她成长。”
“……”简清认命,“对不起。”
郁檀好奇看着那只大猫,忍不住问,“这么长的毛,掉毛期的时候会不会很难收拾啊?”
“那可不是一般的难收拾。”夏冰想起收拾得累死累活的过往,就忍不住要诉苦。
墨忘察觉到郁檀一直盯着猫咪看,于是提议,“姐,你要不要摸摸?”
“可以吗?”郁檀有点想,又有点怕,它太大只了,是从前养的布偶两倍大。
“嗯。”
郁檀试探地用手指摸了一下猫咪的脑袋,毛茸茸的触感令人流连忘返,再看大猫咪乖乖一动不动,胆子大了一点,用手心摸。
不小心压到猫咪的耳朵,大猫突然动作,扭脸抬头,张嘴,啊呜一口。
咬在郁檀的手上。
第108章愿意和我……白头偕老吗?
【第一百零八章】
鸡飞狗跳的乔迁之夜, 郁檀去医院打完狂犬疫苗,包扎好才回来继续聚,恰好一直以来隐身, 但是作用却无比大的伍雁抵达。
风尘仆仆,乱糟糟的头发夹杂着一两片树叶,活像是从树叶堆里打了个滚。
“你这一身怎么回事?”简清担心问,墨忘已经递上了梳子和毛巾,“伍小姐, 先擦一下脸吧。”
“别提了, 没看脚下,绊倒了, 刚好摔在落叶堆里。”伍雁郁闷道, 接过毛巾和梳子, 扬起笑脸对墨忘说, “嫂子好!”
她的音量突然增大,墨忘吓了一跳, 听清楚她说的什么后,又忍不住笑意,道了谢,忙让她进洗漱间收拾整理一番。
好在没有水,只是脏了点, 擦擦就可以。
伍雁收拾出来,坐到餐桌唯一空着的位置上,这个位置旁边就是郁檀,记着没和她打招呼, 落座后侧身同她打招呼,“郁檀姐, 可以这么叫你吗?”
郁檀正盯着桌底下露出的半截猫尾巴,心有余悸,猝不及防听见自己的名字,猛地回神,点头说,“当然,伍小姐。”
“伍小姐是行动最大的功臣。没有你,我就不可能成功复仇。”郁檀端起高脚杯,以示尊重,站起来道,“这一杯我敬你。”
墨忘下意识也跟着站起来,只是端起的高脚杯里盛着的是橙黄色的液体,是果汁。
她站起来,简清和夏冰也随之站起。
伍雁眨眼间就看到坐着的人纷纷站起,就剩余她一个人干坐在椅子上,再厚的脸皮也遭不住这样磋磨,连连说受不起,让她们都坐。
事情终于告一段落,高兴,也是为了放松,伍雁仰头直接把红酒杯里的酒液一口闷。
简清看她喝得这么有底气,也记着她自己还开了一家酒吧,以为她的酒量已经有所长进,不曾阻拦。
“吃不吃福袋?”简清在红色的番茄锅里捞着食材,墨忘摇摇头,抱着还有半碗吃食的碗,腮帮子鼓鼓,含糊不清说,“不用了,吃不下了。”
“好。”简清没勉强,她碗里的确东西挺多呢。
“吃完饭,我们要不要放……”
简清还没把看电影的提议讲完,突然哐当一声,重物落在桌子上的声音,循声望去,精神坐在椅子上的伍雁额头紧贴着桌子。
她面前的碗筷被郁檀眼疾手快撤走,郁檀心跳因为惊吓而加快,松了口气,万幸只是磕了脑门。
“伍雁这是?”墨忘扭头看向简清。
简清简直没眼看她,既然酒量不好,干嘛要喝呢,“她是个小趴菜,酒量不行的小趴菜。”
“嘿!”小趴菜突然抬起脑袋,眼睛惺忪,面颊两抹酡红,盯着墨忘和简清,嘿嘿笑,“你,你们怎么在晃呀?你们怎么有两个?”
“简清?”伍雁定睛,“真是你啊!哎呀,看到你这张脸啊,我就想起来从前被你迷得神魂颠倒,跟在你身后,当跟屁虫的日子。”
她人迷糊,声音却不。
“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你还提起来。”简清十分苦恼,偷偷瞄了一眼墨忘,心中暗暗祈求她快点揭过这个话题,别再聊回忆了。
墨忘手上筷子一顿,略沉的眼眸落在伍雁身上。
她知道伍雁是简清的得力助手,知道她大名鼎鼎的侦探身份,但是没想到竟然是如此一个算不上太稳重的人,也没想到原来她也迷恋过简清。
转念一想,其实这般也对。
扮猪吃老虎,破绽越多越不会被怀疑。
吃完这一顿被八卦和回忆裹挟的庆祝晚饭,夏冰首先像牵狗一样牵着茶茶离开,茶茶很不愿意。
墨忘和它解释,是因为今天不方便,东西都没有拿回来,明天会到夏冰家中,去接你。
茶茶才被哄着跟着夏冰走,垂头丧气。
“傻猫,你不会真生气了吧?”夏冰惊讶地看着猫尾巴尖尖落在灰尘诸多的地板上,屁股一扭一扭,“不用这样吧,墨总和林小姐回来接你的。”
走进拐角,夏冰斟酌着怎么安慰,就看到缅因猫的大尾巴忽的高高扬起,和按下了什么开关一般,走路也变得肉眼可见的轻快。
夏冰:……???
她的疑惑一直到回到家中,看到墨忘打来视频,充当手机支架举着给猫咪和墨忘通电话时,得到了答案。
这是和墨忘撒娇呢。
知道自己咬了不该咬的人,犯错误了,装委屈撒娇呢,夏冰敬佩地朝猫咪竖起大拇指,这位是真茶啊。
醉酒的伍雁被她的助理领回去,郁檀打车离开,人都散去,墨忘和简清的二人世界终于到来。
时间太晚,她们商量后决定先洗澡,洗完澡后要做什么再商量。
脚崴着,到底给简清造成了一些影响,尤其在湿漉漉的洗漱间时,一举一动都要小心,否则伤势加重更是得不偿失。
她穿着浴袍出来时,墨忘已经在客厅等了好一会儿。
“我帮你吹头发。”墨忘什么也没干,在洗漱间门打来时立刻走过去,扶着她的手,将她往梳妆台那领。
简清乐得被她照顾,镜子中白嫩的五指在乌发里轻柔穿插,舒服得情不自禁眯起眼睛。
好像一只被摸下巴摸舒服的猫咪。
墨忘眼眸笑意更深。
蓬松柔软的发摩挲着指尖,凑的太近以至于有些过分浓郁的玫瑰花香摄人心魄。
墨忘不由得下意识深吸气。
简清借着镜子窥见她的小动作,唇角勾起,怎么这么像一只小狗狗啊。
两人在心里都互相给彼此动物塑。
嗡嗡作响的吹风机终于闭上了它吵闹的声音。
简清转过身,握着墨忘的手腕,拉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靠进自己的怀中,一套动作流畅无比,墨忘甚至习惯了这种眨眼跌进她怀中的感觉。
正要说话,简清忽然注意到墨忘从放下吹风机以后一直攥着的手心,注意力被转移,“你手心里藏着什么东西呢?可以给我看看吗?”
她直接问,墨忘也点头,“当然。”
心敲起躁动的鼓点,墨忘深吸一口气,给自己鼓劲,才缓缓张开手心,一枚素圈黄金戒指在她的掌心躺着,声音里藏不住紧张,“本来也是给你的。”
简清倏然睁大眼睛。
墨忘趁着她宕机,从她的怀中脱离,求婚都是要单膝下跪,她单膝下跪,仰头和她对望,真挚道,“简清,你愿意和我过一辈子吗?”
简清愣愣地说不出话。
太惊讶了,墨忘竟然会做出这样……
她的沉默,让墨忘开始不安,察觉到自己的不安后,墨忘很有骨气地扫除,不让没有理由的不安环绕心头,“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好的爱人。我一直在让你受伤,很久以前时,现在也是。”
她剖析自己的过错,认认真真地同简清反省自己,“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会隐瞒你任何事情,一定会有问题及时沟通。”
“可能,可能还是会有做不好的地方……”本性难移,墨忘没有给自己断后路,而是说,“那个时候,你就骂我,不理我,让我一个人呆着,让我后悔害怕,反省自己。”
“多几次这样的惩罚,坏毛病肯定能改掉。”
墨忘紧张得手发汗,手也在抖,差点把戒指给抖掉了。
“你再说一遍。”简清终于开口,眼圈发红,低声说。
墨忘瞬间懂了,一字一句道,“简清,你愿意和我过一辈子吗?愿意和我……白头偕老吗?”
白头偕老,这四个字说出来的时候,墨忘觉得恍惚,曾经被宣判会在不久前死亡的一条烂命,如今竟拥有了未来。
“我愿意。”简清毫不犹豫道,拉起墨忘,伸出手,方便她把戒指戴在她的手上。
墨忘太激动,眼泪没止住,又流了下来,给简清戴戒指时,面前都是一片水雾。
“黄金戒指,好奢华。”简清感叹。
墨忘破涕为笑,“你值得最好的东西。”
简清眉眼弯弯,在墨忘的注视下手伸进口袋里,拿出一个戒指盒,笑眯眯问她,“你看这个盒子,看着眼熟不?”
墨忘哪里不眼熟,她买给简清的黄金戒指就是这样的盒子,心跳漏了一拍。
戒指盒掀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墨忘意外地看着盒子里和自己买的这一款别无二致的黄金素圈戒指,惊讶得和简清确认,“是不是晚上我偷偷量你的手指时,你还没有睡?”
所以知道了她要准备的惊喜。
“嗯?”简清回忆了一下,竖起三个手指,“我发誓,我真的不知道。”
“那怎么……”墨忘不敢相信,真是那么巧合啊。
“我满脑子都在想着,乔迁可是个大日子,在这个大日子里正式和你求婚,或许是个不错的主意。”简清交代,“只是我没想到你也这样想。”
“好啦。”简清正了正神色,“接下来我要求婚啦。”
湿润充盈眼眶,墨忘眨了下眼睛,豆大的泪珠砸落。
喜极而泣的泪水,是好的。
简清单膝下跪,眼眸极尽温柔,浓烈的爱意在墨忘眼前铺开。
“墨忘,你愿意和我度过余生的每一天吗?”她柔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