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离公司近,刚租过来,怎么了?”
凌豫筝神情非常平静。
衬得祁音书过于大惊小怪,她不自然地别开视线,眨了下眼睛,转正脸,慢吞吞在拉安全带:“哦,没事。”
“我知道你也住这个小区。”凌豫筝主动挑破她的心事。
祁音书拽着安全带的手顿住,过两秒,机械地转头看向隔壁座的人。
哪想凌豫筝竟一手撑着中台,上身前倾向她,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脸上。任谁看都是暧昧至极,随时要接吻的状况。
那细框眼镜幽幽折射着车内的灯光,让祁音书有点不敢直视镜片后,那双带着笑意的瞳孔。
她难免紧张,想张嘴,决意摧毁这个不该出现的如热恋情侣一般的氛围。
哪想凌豫筝十分正经地告知她:“祁音书,既然我跟你约定过了,就不会企图窥探你的生活。”
说完,那撩动车内气氛的人主动向后倚,坐回副驾,看着前车窗,声音变得冷淡和平稳,“当然,我也会对我的生活保密,这是我们维持关系平衡的基本原则。所以,一会儿到家,你把我放在小区门口就好了。”
祁音书看着凌豫筝的侧脸,缓缓释出一口气,垂眸,平静了几秒,坐正。
“好,我知道了。”
这次她迅速扣紧安全带,关闭车内灯,神情十分冷然地将车开出停车位。
车子驶入大路,于中间车道跑了好几分钟,二人都没有讲话。
开车的人始终冷脸直视前方,坐车的人也只撇头凝视窗外。一路灯光明明灭灭,越过玻璃,一帧一帧落在她们的脸上。
到第三个红绿灯口。
祁音书调整完心情,想起凌豫筝没开车这点,转头破冰:“你今晚没开车回家,明早怎么去公司啊?”
凌豫筝没回头,只给她一张侧脸,声音倒是又带上笑意:“你打算好心搭我上班吗?”
“什么?”她有点愣住。
凌豫筝这才转头看她,目光好似在她脸上打量了一圈:“哦,看来你是随便问的。”
“……呃,如果你明早确实不方便。”祁音书下意识道,“顺路搭你一次也可以吧。”
这不经思考的话一出,她身体里有股热气直冲头顶,烫到她的头皮。
而她隔壁座的人,也仿佛为她的话纳闷,盯着她的脸,久久没有出声。
祁音书被看得心底毛毛的。
幸好这时绿灯亮了,她赶紧将脸转回,注视前车逐渐熄灭的后灯,然后随着大部队继续驱车向前。
看着前车屁股,祁音书有点后知后觉的懊恼——怎么就脑袋一昏要搭人家上班了?
明明需要维持关系平衡,控制私下社交距离是最重要的事情。
一起上班,完全不对劲吧?有一次就有第二次,到时候再后悔,肯定来不及。
只能说,好在凌豫筝并没有立刻给出答覆。
想到这,祁音书忐忑地向右瞄了一眼,那原本轻松后靠眼睛望窗外的人,姿势变成双手环身前,感觉神情正若有所思地在苦恼。
祁音书捏紧方向盘,琢磨她该不该收回刚才的胡话,旁边的人终于出声了。
“谢谢,明早还是不麻烦你了。我刚搬过来,乘一次地铁上班,也算熟悉熟悉路。”
凌豫筝是好人,聪明的好人,给她台阶下。
祁音书心底松口气,但也有一点她自己都想不明白的遗憾。
不过她很快就忽略了那一丝丝的遗憾,真心笑道:“嗯,也对,早点熟悉,免得你以后临时遇上不能开车的情况。”
凌豫筝淡淡地笑了一声,算作对她的肯定。
接下来一段路,祁音书想起来播放cd碟,车内气氛不再那么僵硬。但二人毕竟不算朋友,身份又刚转换成上下级,实在没话题聊。
夸了句凌豫筝送的cd好听。
问了句凌豫筝晚上吃的云南菜怎么样。
但对方可能是累了,声音低低的,给她的回答也是,嗯好听就行,嗯味道还不错。
祁音书当然听得出这是一种对方想要停止闲聊的信号。
对于凌豫筝突然冷淡的态度,她没往心里去,觉得这人累也正常,便不再说话,给对方一个安静的夜晚,将车一路开到小区门口。
御河新城正门不准停车,她降速滑过公交站,沿边停靠。
完全停稳,她转头想跟凌豫筝道别,见对方碰巧在回信息,就移开目光,看副驾箱盒前那个粉色蛋糕。
凌豫筝真是,记性好,观察力好,连她车里多了个挂件都能注意到。她出神想着。
咔嚓——
手机锁屏声。
凌豫筝低头解开安全带,手抚上车门,将要开门时停住,沉声喊道:“小祁。”
“嗯?”
“我再确认一次。”凌豫筝说着,转头看回来,“你诚实告诉我,我们目前的关系,你还想不想继续?”
祁音书抿唇,没有第一时间接话。
凌豫筝又补充,“如果你心里有压力,我们可以立即结束。你放心,我不会因为私事影响我们彼此的工作。”
“答案,你可以想清楚再告诉我。”
凌豫筝拉开车门,“我先走了。”
砰——
车门被关上。
祁音书静静看着凌豫筝经过车身,向右,从人行通道走,直至背影完全消失在夜色中。
她睫毛垂下,看向已经没人的副驾座椅,伸手,想要抚摸,又收拢五指。
一个人坐在车上想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启动车辆,开进小区。
她住在进门右手的第一幢,九楼三号。
钥匙拧了两圈,打开家门。祁音书借着月色换好拖鞋,走两步,摁亮客厅的灯。
看见饭桌上那并拢倚靠的两个空玻璃杯。
她脸上有了点波动,低头找出手机,很快点进微信。
被她屏蔽通知的置顶聊天框,有两条未读消息。
【落地了。】
【你回家了吗?】
最后一条也已经是半小时前发来的。
祁音书快速打字,发过去一句“回家了”,而后咬着手指,等待萧疏音可能打来批评她的电话。
等了近十分钟,没动静。
她看眼手机时间,感觉可能是真的太晚,对方已经懒得等她,先休息了。
祁音书放下手机,回头环视一圈死寂的客厅,茶几上还摆着两袋新鲜水果,看上去是橙子和梨。
她又想起晚上那会儿,萧疏音发她的消息,便走去立柜,拉开存药的抽屉。
一盒崭新的过敏药摆在其中。
心情很复杂。
她缓缓推合抽屉。
大约半小时后躺床,已近凌晨一点,她白天没喝咖啡,没喝茶,闭上眼睛却怎么都睡不着。
想那盒药,想那份被切好的牛排。
她烦躁地翻了个身,脑海里又变成早晨那意外的相撞,会议里抱歉的短信。
那个u盘,那个尾戒,那被凌豫筝点了一下的粉色蛋糕。
漂亮的指尖,剥山竹的时候比她厉害多了。
双手捏紧外壳,一压,顺着裂缝一路旋转,那山竹的壳就被凌豫筝分作两半。
她剥一颗手指弄得好脏。
凌豫筝的手指却还是干干净净的。
凌豫筝喂给她吃,听她说从来没有吃过山竹。凌豫筝笑道,是吗。
笑着的双眼里戴着那种灰蓝色的美瞳,水汪汪,光是看着,想象着,都比她嘴里的山竹还要甜。
而后凌豫筝特别自然地笑说:“那你以后岂不是看到山竹,就会想起我了?”
她还没回话,下一瓣山竹就塞进她嘴里。
凌豫筝香甜的指尖拍拍她的脸蛋:“挺好的,今晚多吃点吧。”
疯了。
越想停住思考,乱七八糟的画面就越在她脑子里快闪。
祁音书闭紧双眼,用力到恨不得把眼皮都缝上,凌豫筝的那张笑脸还是永无止境地在她眼前出现。
口渴。
想起凌豫筝吻她的感觉,边在她身上动作,边耐心教她,这里该怎样亲,那里该怎样摸。
祁音书一个人躺在漆黑的房间里,胸口起伏愈发加快。
糟糕至极。
光是想起那些片段,她身体就自动有了应激反应。
想不想继续。
当然想。
不然,她也不会让凌豫筝上车,吃一顿没怎么讲话却持续到深夜的夜宵。
她想被凌豫筝亲吻,也想亲吻凌豫筝。
没错。
我想。
祁音书松开所有挣扎的力气,疲倦地睁开眼,看着天花板。
几分钟后,她拿起手机,点开那个仍被备注为“x”的微信。
【继续。】她没有犹豫,发出去。
嗡嗡、嗡嗡。
【ok。】
【/小猫碰杯合作愉快/】
凌豫筝?她?怎、怎么没睡?
祁音书一下将手机摁在胸口,熬夜中的心,一下子跳得更乱了。
“呼——”她鼓起腮帮,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幸好我和凌豫筝不是恋爱关系。
我一定玩不过她。
祁音书眨着眨着眼,感觉模糊听到了风吹动窗扇的钝响,远处传来两声犬吠。
汪汪汪、汪汪汪——
她摁着手机,彻底失去意识。
梦里,凌豫筝穿着那件毛绒绒、发光的白色毛衣,低头专心剥山竹,但好像不如她记忆中的熟练,指间湿漉漉的。
祁音书背着双肩包,走近凌豫筝,特别疑惑:“姐姐,你上次好像不是这样剥的?”
凌豫筝没理她。
祁音书急了,又大声点:“凌经理?”
一只手从她肩后靠近,环过她的肩,轻轻箍住她的脖颈。
祁音书倒吸一口气,微微仰头,那手带着她转身,她对上凌经理深棕色的瞳孔。
“小祁,我要的资料你做好了吗?”
祁音书咽喉咙,点头:“我——”
那边的凌豫筝起身,“群群,山竹剥好了,我喂给你吧。”说完,直接吻住她的耳朵。
祁音书全身一麻。
猛然睁眼。
转头,昨夜没拉窗帘,天光大亮。
手机滑落在她的被子里。
她心有余悸地撑起身体,手机还剩2%的电——
?
她瞳孔放大,嘴巴也越张越大,屏幕几乎举到鼻尖前,拇指不断上滑上滑。
“1、2、3……16。”
卡通兔子飞来之吻的表情包。
她给凌豫筝连续发了。
16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