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宝梨见乔沐恩望过来,对她礼貌地笑了下,迈步离开了。
走了没两步,乔沐恩却追了上来,叫住她——
“姜宝梨,你等一下。”
姜宝梨其实很不喜欢乔沐恩,虽然她没有沈真真那么恶劣,但她装,非常非常之虚伪。
不过,有时候姜宝梨也会自我反省——
是不是她脾气太坏…
总之,整个休顿学院里,她不讨厌的人没几个。
姜宝梨深吸一口气,转过身,脸上盈了笑,对乔沐恩说:“刚刚路过听到你拉奏小提琴,所以停下来多听了会儿,你别介意啊。”
“怎么会,我很高兴你听我演奏,你觉得我拉得怎么样?”
“我对音乐了解不深。”
乔沐恩不觉得“门外汉”姜宝梨有资格点评自己,只是想听她夸两句。
这是基本的社交礼仪。
姜宝梨却吝啬极了,嘴里一句溢美之词都没有。
乔沐恩心想,这小地方来的女孩,大概有点扭曲的仇富心理。
她一直很想感化她。
“听真真说,你以前偷练过小提琴,如果感兴趣,欢迎来找我啊,我可以教你。”
“嗯,谢谢,我还是学好自己的芭蕾专业课吧。”姜宝梨并不接招,也不感恩戴德。
乔沐恩看她这副淡淡的死样,心里有点不太舒服。
姜宝梨知道她不舒服。
学校里那么多女孩都想认识乔沐恩,想和她成为朋友,现在她愿意给姜宝梨一个机会,她还不受宠若惊,感激涕零,真是不识好歹啊。
姜宝梨就是不识好歹,她行事的原则就是内耗别人,舒服自己。
尤其是像乔沐恩这样的,想通过和她交朋友来展现自己是多么的善良,不嫌弃她这个底层贫民,愿意为她低下高贵的头颅。
这是多么“美好”的品质啊。
姜宝梨都懒得搭理她,朝前走去,乔沐恩追上来,问道:“你还记得陈嘉吗?”
“谁?”
“你帮过的那个女孩。”
姜宝梨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上次舒欣彤视频里霸凌的那个女孩,好像就是叫陈嘉。
“你觉得自己是帮了她,但实际上,你根本就是害了她。舒欣彤那帮坏女生,她害她们警署一日游,最严重的惩罚也不过就是被批评教育一顿,网上被人骂几句,现在舆论风波过去了,她们照样嚣张,没人管得了她们,并且因为这件事,她们变本加厉地欺负陈嘉了。”
乔沐恩叹了口气,“她真的很可怜,我都撞见几次了。”
姜宝梨皱了眉,看着乔沐恩假惺惺的样子,问道:“既然觉得可怜,为什么不阻止?”
不是营销的善良美好大小姐人设吗?
这句话,差点脱口而出。
忍住,忍住…
乔沐恩说:“因为我知道,阻止这一切,不会改变任何事。唯一的办法,就是等她们对她腻味了,就不会欺负她了。”
姜宝梨还挺奇怪,乔沐恩为什么忽然跟她提到陈嘉被霸凌的事情。
敢情,是想通过这件事,指摘她当初鼓励陈嘉反抗这件事。
“你想融入我们的圈子,就必须遵守规则。”乔沐恩大义凛然地告诉她,“你以为自己做了好事,实际上,是好心办了坏事。说实话,这些人本来就是三分钟热度,欺负过了,没意思了,自然就散了。现在,你又激起了她们对陈嘉的兴趣。”
姜宝梨自嘲地笑了下:“看来,是我做错了。”
乔沐恩走过来,牵起了她的手:“我知道你是出于好心,只是好心做了坏事。我跟你一样,都不愿意看到陈嘉被欺负,但事情不是这样办的,你明白吗。”
她拍了拍她的手背。
“我明白了,谢谢你,沐恩。”姜宝梨说出了她期待的话语,“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是我不懂事了。”
“嗯,知错就改,这是很好的。”乔沐恩温暖地笑了。
“不过,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发现舒欣彤还在霸凌陈嘉这件事吗?”
“天台呗,那是她们课后最喜欢去的地方。”
……
在姜宝梨向乔沐恩“服了软”的第二天,芭蕾音乐赏析课上,姜宝梨收到乔沐恩的微信消息——
“舒欣彤她们今天课后又会找陈嘉‘开会’。”
课程结束之后,姜宝梨径直上了天台。
去之前,还到花园里撇了一根指头粗的树枝,将树叶子全部摘掉,留下光秃秃的树干。
挥舞了几下,树枝和空气摩擦,发出哗哗的细响。
空荡荡的天台,狂风呼啸,姜宝梨一脚踹开门,便看到舒欣彤正揪着陈嘉的衣领,掌掴她。
女孩衣服上有脏污的痕迹,不知道被泼了什么,头发也散乱不堪。
她咬着牙,一言不发地忍耐着。
不管周围女生如何辱骂,如何欺凌,她都不反抗,只希望这场噩梦能尽快过去…
姜宝梨全身的血液直冲头顶。
说实话,她真的很讨厌暴力,极其地讨厌…
因为她小时候见过太多的欺凌和暴力,欺负弱小似乎是人类的某种无法抹去的劣根性。
欺负过她的人,每一张面目可憎的脸,都会在午夜梦回时浮现在她的眼前,交织成噩梦般的罗网。
看着眼前被欺负得不成人样的陈嘉,还有那只无辜被弄死的小猫…
也许乔沐恩说得对,不去理会,只要她们失去兴趣了,霸凌和暴力就会结束。
越反抗,越要命。
但姜宝梨从来都不是一个等待别人对自己失去兴趣才停止暴力的人,她会反抗。
每一次被欺负,她都会激烈地反抗。
当一个人不要命的时候,怕的,就是别人了。
她冲上前,一把揪过舒欣彤的肩膀,用木枝狠狠地抽打在了她身上。
“啊!”舒欣彤惨叫一声,制服裙子都让她抽得裂开了。
白皙的肌肤落下一道清晰可见的红痕。
舒欣彤看到她,脸色骤变,变得狰狞扭曲:“好啊,我没来找你,你倒是主动找上门来了!”
姜宝梨根本不和她废话,给了陈嘉一个眼神,让她快跑。
陈嘉脸上泪痕满布,勉强支撑起身体,如受惊的小兔子般、躲到了姜宝梨身后。
她不敢跑,她怕姜宝梨一个人遭受同样的暴力。
几个作壁上观看热闹的女生,见她们的“打手”舒欣彤被人揍了,一哄而上,要抓住姜宝梨,其中还有两个男生。
姜宝梨一个人自然赢不了他们这么多人,但她身上似乎有一股子蛮劲儿,飞起一脚,踢中了其中一个男生的下三路。
那男生痛得倒在地上翻滚,扭曲如虫,脸色青紫。
另一个男生吓得连连护住自己的裆部。
姜宝梨和那帮女生厮打起来,她们抓她的头发,有人的指甲划伤她的脸。
尖锐刺痛传来,那女生的尖指甲,差点伤着她右眼。
姜宝梨抄起木枝抽过去。
这木枝是极趁手的“武器”,无法造成严重的伤害,但抽人那叫一个“贴肉疼”!
不只是舒欣彤,另外几个女生身上多多少少都挂了彩。
舒欣彤最惨,让她抽得快“衣不蔽体”了,身上全是红痕。
但人多终究是有优势的,两个女生反应过来,一人一边地扣住了姜宝梨的手,让她不能再打人了。
舒欣彤气得发狂,冲过来对着她肚子猛猛锤了两拳。
陈嘉本来瑟缩着,看到姜宝梨为了她被揍,顾不得恐惧,尖叫着也冲过来,冲散了她们。
一场混战。
姜宝梨挨了不少揍,但那几个女生也没人幸免,都被她伤得够呛。
尤其其中一个名叫张仪书的女生,她是这帮人里地位最高的大小姐,也是这帮人里血量最薄的。
姜宝梨认出她之后,就抵着她一个人揍,抽得她哭爹喊娘,率先叫停了“战斗”,举了白旗,认了输。
姜宝梨喘着粗气,手里仍旧紧紧攥着她的“武器”——那根已经快抽断了的木枝。
另一只手,牵着陈嘉。
没跟她们废话,喘着粗气,拉着陈嘉离开了天台。
背影勇猛决绝,没有回头看“爆/炸”。
陈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个劲儿问她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
姜宝梨头昏脑胀,耳朵里嗡嗡的,刚刚被划烂的右脸,淌着血,淋淋漓漓滴到衣服上。
她握住了陈嘉的肩膀,疾言厉色地对她说:“这帮富家女,她们没见过什么是真正的暴力,我不能保证以后她们不会再欺负你了。但我要你每一次…都要像今天一样,抱着哪怕死也要带走一个的决心,去反抗!直到她们再也不敢欺负你为止,听到了吗?”
陈嘉仍旧哭,哭着用力地点了头:“我会记住你的话。”
陈嘉离开之后,姜宝梨一个人在晦暗的楼道间缓了一口气,摸了摸右脸。
手上全是血。
希望别落疤啊,她知道自己有多漂亮,还是很珍惜她自己这张脸的。
今天这次,绝对不是她受伤最严重的一次。
这点暴力算什么,小时候她曾被猥亵过,没人保护,单打独斗,那才是真正的叫天不灵的人间炼狱。
撞上了晚修课的时间,有一群穿白大褂的少年走上阶梯,看到姜宝梨满脸淌血的样子,吓了一跳,还以为见女鬼了。
姜宝梨不想被人当猴看,低下头匆匆下楼。
没想到,在楼梯拐角处撞了人。
坚硬高大的躯体,一阵淡而凛冽的乌木香…
闻到这个味道,姜宝梨一个激灵。
一抬头,便撞进了司渡那双乌黑深邃的瞳眸里。
那一眼,仿佛要将她钉死了。
司渡有种难以言喻的英俊,一身纯白的褂子,像她不久前刷到的那座最接近蓝天的雅拉雪山。
出云之上,若非跋山涉水,不可邂逅。
姜宝梨下意识地后退,司渡却伸手端起了她的下颌。
准确来说,是扣住。
他微微皱了眉,看到了她右脸颊眼尾的那一抹指甲印残留的血痕。
血都浸润了他的白大褂。
衣服脏得像在煤灰里扒拉过。
“谁干的?”司渡嗓音带了点冷意。
姜宝梨怕他、又讨厌他…
但她今天挨揍已经够多了,不想再多添点儿,于是克制地说:“没谁,自己摔了。”
姜宝梨挣脱他,步履慌急又踉跄,三两步跨下楼梯。
而司渡抬头,恰好便望见了舒欣彤和张仪书这几个同样被揍得简直没人样儿的女生,走下楼梯。
她们还商量着,要怎么报复姜宝梨,直到看见司渡和她说话。
不需要多说什么。
男人一个威胁拉满的冰冷眼神,便足以让她们明白。
今天这顿打,白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