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022
◎他要杀了巫盛。【一更】◎
第二十二章
眼前一阵阵晕眩, 安玖能感觉到体力的流失,皮肤上密密麻麻的刺痛让她不自觉地颤抖,蜷缩成一团。
昏沉的夜色里, 她微微阖着眼, 默默忍耐着痛楚与汗水带来的冰凉,目光望向密林深处。
意识渐渐模糊了,她能用这么一副身子走过来,已是忍常人所不能忍,现在身体几乎已到极限。
头脑发昏,眼皮逐渐变得沉重,不受控制地往下坠, 视野即将彻底陷入黑暗。
一阵枝叶拂动的声响忽然传来。
安玖勉强打起几分精神,抬眸向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
她心下有几分忐忑, 其实她的做法很冒险, 因为谁也说不准,先来的到底会是谁。
也许是裴寂,也许是巫盛, 也或许是另外的人,或是林中的猛兽。
所以, 这本就是一次用生命当做砝码的赌注。
好在, 她赌赢了。
首先映入安玖眼帘的, 是一抹白色的人影。
此刻天即将明, 天穹的微光落在他身上, 仿佛给他周身笼罩上一层白光。
那人自密林深处走来,身形颀长、脸佩面具, 抬手拂开身前挡路的枝叶, 来到她面前, 犹如仙神降临。
如果她真的是安酒,想来一定会对这个人情根深种吧?
安玖心中这样想着,可惜,如此浪漫唯美的一幕,背后全是彻头彻尾的算计。
“非、非衣……你真的来了……”
树下的少女仰着小脸,她原本皮肤就白,此刻看起来更是惨白如纸。那双明媚动人的桃花眼无力地向下耷拉着,浓长的睫毛犹如受伤的蝶翼,整个人好似一瞬间失去了色彩。
尤其身上的红衣,许多处破了口子,甚至露出里面粉色的里衣。
她脸颊上、脖颈上、小臂上,也有不少血液凝固了的血痕。
这样的少女,仿佛遭遇了极为不好的事,凄惨又狼狈,如同碾碎了花朵一般,满身狼藉。
一眼看见这样的安玖时,裴寂心头重重一跳,第一次生出些许后悔的滋味。
他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夜里独自出来!
裴寂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哪怕上辈子死前,他都不觉得后悔,可就在这一刻体会到了。
好似火焰炙烤着内心,胸腔里涌现浓浓的恐慌。
安酒不能死!她绝不能有事!
男人快步上前,迅速半蹲下身,修长指尖落在少女的手腕上。
脉象显示,她没有受伤,外伤内伤都没有。也不曾被人侮辱,身子尚且完好。
之所以这副模样,似乎是因为体力透支,以及惊吓太过?是在树林里失踪迷路了吗?
诊断结果浮现在脑海中,裴寂后知后觉松了一口气,这才发觉自己竟不知不觉汗湿后背。
这时他才有心力去回应她:“我来了。”
少女声音小小的,低低地道:“我还以为……你不会来……”
思绪回归,裴寂情绪平稳下来,缓声道:“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一定会来。”
安玖眼睛几乎快闭合了,她小声道:“骗人,我吹了那么多次哨子,你只来了一回。”
“抱歉,是我来迟了。”
“非衣”总是温和的,如朗月清风般温柔包容,他倾身向前,手臂穿过她的腋下与膝弯,轻柔地将树下的少女抱起,起身向来路走去。
“我这就带你离开。”
少女身材娇小,明明身上有不少肉,可抱在手中,却轻飘飘好似没有重量。
她小脸枕在他肩头,虚弱地闭着眼,眼睫毛时不时抖动一下。
裴寂能察觉到,她没睡,而且身体一直在细微地颤抖,淋雨的小猫一般。
他正想问她哪里不适,少女已在他耳边细细开口:“非衣,我好冷。”
冷?他双臂紧了紧,更深地将她拢进怀里。
少女却颤动地更剧烈了。
她喉咙里发出细小的、含糊不清的声响,像是在呜咽,又像在低吟。
“你怎么了?”裴寂蹙眉问。
“我……呜,我好难受……”
少女的脸贴着他肩膀,她的额头抵着他脖子,两人皮肤有一小片触碰在一起。
随着走动,那两片皮肤开始摩擦,带来难以言喻的麻和痒。
安玖从不知道,感官放大还带这效果!
不仅是这样,他抱她越紧,男人身上的热量便顺着薄薄的布料传递到了她身上,本该是温暖的热度,可因为感官放大,她只觉得灼热难耐!
这个副作用太色气了吧!不是正经文该有的设定啊!
眼见少女苍白的脸颊微微发红,颤抖越发明显,裴寂再蠢也该明白哪里不对了。
她这样子,看起来不像没事。
可方才他的确没诊出什么病症,也不见中毒,唯一的可能……她中了蛊毒。
蛊毒用一般手段检验不出来,只有特殊方式才可验证。
能让她中蛊,她必然遇上了巫盛!
意识到这一点,心头一直隐隐压抑的怒火喷涌而出。
在裴寂眼里,巫盛实在算不得什么人物,上辈子此人便没闹出什么乱子,至于他那活死人蛊,在裴寂看来就如小儿过家家一般,实在是可笑至极。
总之,这也是个自己把自己作死的蠢人。
裴寂对巫盛不算了解,上辈子他来平澜城时,双腿仍残疾着,也没有得到神功,所以围剿巫盛之战他只在后方,后来才从林清妍口中得知前面战局经过。
巫盛有一本命蛊,那本命蛊能使人感官放大,他把华山派引来,便是想用这蛊虫使华山全军覆没。
据说当年巫盛习武时总是偷奸耍滑,以至于武艺不精,经常被师父责骂,被同门们瞧不起,他多年来一直怀恨在心。
这次回来,他没想杀人,大概也知道自己没那么大本事。
他只想让华山派弟子全都变成废人,只要让他们对痛觉敏锐,他们就无法练武。毕竟习武受伤可是家常便饭,若不吃苦如何能练成绝世武功?
巫盛这计划也算狠毒,堪称釜底抽薪。
上辈子华山派众人也的确中招了,只是出现了个贺子擎,贺子擎对痛感极为不敏锐,即便中了蛊毒,也丝毫不受影响,在所有人失去行动力时悍然出手,擒住巫盛解决了这次华山危机,从此变成了华山派的恩人。
蛊毒和一般的毒药不一样,要想解蛊,必须寻蛊师。
裴寂心中怒火翻腾,他脚步停下,弯腰俯身将少女放在一棵树旁。
似乎觉察到他的意图,少女艰难地睁开朦胧的泪眼,努力伸手抓住他衣袖:“你别走。”
银色面具后,一双狭长的黑眸深深望着少女,漆黑的眼瞳比这幽暗的密林更深邃。
他眼底仿佛压抑着什么,周身气势逐渐变得危险,安玖却好似察觉不到,纤细的指尖不安地勾住他衣摆,仿佛那是她唯一的依靠。
“我不走。”男人嗓音变得有些沙哑,他抬手轻轻捧起她的脸,柔软的指腹缓缓擦过面颊上的血痕。
安玖有多娇气,他最清楚不过。
坐凳子都嫌硬必须要垫子,坚果太咯手所以哪怕喜欢吃也不爱剥,走路一会就喊累,吃肉从不啃骨头怕磕到牙……
看她如今身上的划痕,虽不严重,却密密麻麻数不清。
他知道她为什么会来这里,是他让她遭遇这一切。
以裴寂的心肠,他本该无动于衷。
他也的确无动于衷,他只是感到无边的愤怒,这种愤怒在看见少女通红晶莹明显遭受到蹂.躏的耳垂时,达到了顶峰。
裴寂想,她是我的东西。
可现在被人弄成了这样。
他要杀了巫盛。
面具后的黑眸冷冷看着那颗红玉般的小巧耳垂,只觉上面都沾染了别人的气息,格外碍眼。
安玖那只被掐了两次,至今仍然麻木的耳垂被温热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她其实已经没有痛的感觉了,可被触碰到的一瞬间,还是无意识瑟缩了下。
大概是留下的阴影太强烈,形成条件反射了。
“这里被人碰了吗?”低沉沙哑的男声问。
安玖仰脸望着他,迟疑着,慢慢点了一下头。
裴寂长睫微垂,与少女四目相对,他看见她乌黑的眼珠里倒映着自己的影子,只有他一人。
她是他的,不可以被别人触碰。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冲动,让男人垂下头,薄唇微启,将那红肿如莓果的小小耳垂含入口中。
他戴的面具并未封住唇,所以轻易便吃下了那颗红彤彤的果子。
“啊!非、非衣……”少女挣扎了一下,她两只手都抬了起来,撑在他胸膛上,仿佛在抗拒。
她怎么能抗拒?她这条命都属于他。
裴寂没有退开,他张口咬了一下唇齿间的柔软,引来少女抑制不住的痛呼和颤抖。
她团在他怀里,抖得像个羽毛都没长齐的幼鸟。
即便这样,她也没有离开,反而更深地向他怀中依偎过来,好似他的怀抱才是唯一安全的港湾。
绵柔的少女躯体让男人心头怒火稍稍平息,他伸出舌尖,一点一点不容置疑地将那柔软小巧的耳垂舔.舐干净。
整个过程中,少女一直在簌簌发抖,她推拒的手无力地落了下来,渐渐抱住了他的脖子,身体水一样融化了,柔弱无骨地靠在他胸前。
安玖张着唇,口里发出微促的喘气声。
裴寂舔干净了,终于觉得那耳垂不再碍眼,也没有了讨厌的气息。
【裴寂对您的好感度+5,当前为0。】
他退开,嗓子莫名有些干渴:“那人还碰了你哪里?”
少女面上红晕遍布,漂亮的桃花眼潋滟生波,她浑身软绵绵,若不是他还扶着她的腰,恐怕会直接软成一滩滑下去。
裴寂心底浮现几丝疑惑,不知她反应为何这样大。
他方才并未用力,应该不会疼才对。
少女眼波流转,嗔了他一眼,虚弱地摇摇头,软声说:“没有了,他没再碰我。”
这一刻,安玖特别想问一句,如果还碰了别的地方,他难道还要一一舔过去吗?
书里怎么没写过,裴寂还有这种狗子撒尿圈地盘属性啊!
作者有话说:
安玖:像狗一样!果然是狗男人!!!
23? 023
◎“非衣……很俊郎,我很喜欢。”【二更】◎
第二十三章
“非衣,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确定少女中蛊毒后,裴寂便给她喂了一颗药。
也不知是什么药,反正安玖刚吃下去, 身体上的痛感便减轻了许多, 精神也稍稍好了起来。
她缓过劲儿,便问出了这个问题。
“安酒”这个人就算再蠢,这一而再再而三的出手相救,怎么也能看出来不是巧合。
她再装无知,就显得可疑了。
所以,安玖适时地提出疑问,好让裴寂找理由给她解释。
看, 她多体贴。
安玖觉得如果裴寂是她老板,她一定能评上“史上最懂上级员工”奖, 老板想做什么, 老板需要什么样的配合,她全都完成得很好,甚至不惜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
她可真是个爱岗敬业的好下属。
裴寂闻言却沉默了, 他停顿了片刻,不答反问:“你来这里又是做什么?”
安玖:你说我来这里做什么!
我特么不是配合你的演出吗!
安玖内心无力吐槽, 表面上却支支吾吾, 小声道:“我, 我听说这边晚上要抓坏人, 我就来看热闹, 对我看热闹。”
“看热闹自己被人抓住了?”男人嗓音含笑。
要不是得继续演,安玖好想把这人面具摘下来, 糊他一脸。
等着, 现在让你嚣张, 看我以后怎么虐你。
安玖心虚地低下头,细声嚅嗫:“这不是还有你来救我么……”
面具后,男人眸中闪过一缕微光。
这女人一到“非衣”面前,表现得就格外不同,羞怯娇俏,像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见多了安玖作天作地的样子,他倒是有些不习惯了。
裴寂道:“我来此处是有任务在身,并非专程来救你。”
顿了顿,他又道,“我是玄衣卫。”
安玖抬起头,语气惊讶:“原来你是玄衣卫!”
玄衣卫隶属于朝廷,算是官方武林部门,直接服务于皇室。玄衣卫的作用一般是秘密监督官员,调查阴司之事,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物和保护皇室成员等等。
反正,就是类似锦衣卫这类的暗卫机构。
玄衣卫还有一支负责暗中监视武林,武林势大对朝廷来说百害而无一利,皇帝便利用玄衣卫对武林形成制衡。
安玖露出恍然的表情:“难怪你会出现在暗庄和平澜城,你一定是来调查这些事的对吧?”
朝廷也需要掌控武林动向,那些隐藏在江湖里的玄衣卫寻常不会暴露踪迹,只负责在暗处收集信息,再将收集来的信息传递到皇帝手中。
安玖暗自佩服,这理由找得真好,简直毫无破绽。
男人沉声道:“对,下次不要再涉险了,你只是个普通人,不该参与这些武林事物。”
安玖:我也不想参与啊,你能让吗?什么时候你才不跟我演这种老掉牙的英雄救美戏码啊?
安玖决定加一把火,她不能再这么被动下去了。
安玖略略垂眸,一脸羞涩道:“非衣,既然你是玄衣卫,那你、你应该知道我的事情吧?”
“知道。”
“父亲逼我嫁给明王,我不想嫁。不过我知道,他迟早能找到我。但那时我名声应该很不好了,到时候,我向陛下求赐婚,我们成亲好不好?”
少女眼眸湿漉漉的,乌黑的眼眸里荡漾着满满的情意。
她是真有如此打算,她真的想嫁给他!
裴寂惊诧一瞬,这结果他早有预料,毕竟是他一力促成的,可不知为何,他心底却并不如何喜悦。
他默然片刻,沉声说:“我只是个玄衣卫。”
“我不在乎你是谁,哪怕你是乞丐我也要嫁你。我喜欢你,非衣,你救我第一次我便喜欢你了,现在你救了我三次,按理说来,我这命都是你的。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你……答不答应我?”
少女紧张地咬唇,刚咬一下又连忙松开了,殷红的唇瓣敏感地发红微肿,犹如饱满欲滴的樱桃。
蛊毒还未解,她难受地舔了舔唇,粉色的舌尖在红肿的下唇上扫过,眼尾沁出生理性的细泪。
裴寂目光不自觉落在少女唇上,停滞一瞬才移开。
他清了清嗓子,对上少女殷切的双眸,沉吟半晌才道:“此事非同小可,安小姐,我们还需从长计议。”
其实,他最该做的便是直接答应下来。
先把她绑住,也不怕她再移情别恋了。
裴寂经历过上辈子,他见过安酒如何喜欢贺子擎,她对贺子擎的爱慕,他全都看在眼里。
这女人真正认定一个人,便是生死不悔。
然而当此刻真正获得她的倾慕,被她如此大胆地表白求婚,裴寂内心率先升起的不是满足,而是一丝意兴阑珊。
是太过轻易了吗?
他隐约感觉,面前的少女或许喜欢他,却绝没有到上辈子喜欢贺子擎那样的程度。
裴寂不仅见过安酒对贺子擎一见钟情,他也亲眼见证过贺子擎与林清妍的爱情。
那种感情,甚至能克制住情蛊的控制。
他上辈子的死因,有一半是因为毒发的缘故,另一半,则是低估了人的情感。
重来一世,裴寂吸取教训,再不会小瞧了这一点。
有了对比,裴寂再用崭新的视角审视眼前的少女。
她两眼亮晶晶的,期盼地看着他,神情热切又忐忑。手指揪动着衣裙,显示出内心的焦灼与不安。
听到他的回答,她显然很是失望,却未完全丧失希望,苍白的小脸上很快又浮现笑容,自我安慰地说:“没关系,也对,我们才见几次呢。等多相处一点时间,就熟悉起来了,到时候你再答应我好吗?”
裴寂冷眼看她,极少人知道,他其实很难体会到常人的感情。
尤其是正向的情绪,一般人笑的时候,他不知为何要笑。人们的期待、感动、快乐、喜悦等等情感,他几乎全都无法同感。
小时候,裴寂还未学会伪装,即便有人在他面前死去,他也不会产生任何情绪反应,于是谷里人便私下说他是小怪物。
后来,他渐渐发现愚蠢的人往往只会看人外表,而笑容是最好的掩盖色。
于是他便学会了微笑,可笑的是,他只是戴上了一张假面,人们对他的态度就好了起来,纷纷开始夸赞他。
此时此刻,裴寂并不能分辨出少女对他的喜爱有多少,只是下意识感觉,不够。
还不够,不如印象中她对贺子擎的情感。
一种冥冥中的直觉如此告诉他。
或许正如她说的那样,他们相处太少了,感情培养还不深厚。
想到这里,裴寂缓缓点头:“……好。”
“非衣,这次我能看看你的脸吗?我们遇见三次,我还不知晓你的样子呢。”
少女睁着明眸,眼巴巴地望着他。
“可以。”男人答道。
安玖愣了下,没想到他竟然会答应!
她一时心跳加速,两眼紧紧盯着男人的脸,然而当他单手扣上面具,将脸上的银色面具摘下,露出来的竟是一张截然陌生的面孔!???
好家伙,他作弊!
她怎么忘了,武侠世界最鲜明的一个特点,不就是易容吗?
出现在安玖面前的这张脸,长眉浓黑,斜飞入鬓,鼻梁高挺,嘴唇微厚,皮肤倒是很白,面部轮廓立体深刻,比他原来那张脸更锋利一些。
裴寂原本面相柔和,又常带笑意,看着叫人如沐春风,给人温柔无害之感。
如今这张脸大概是照着贺子擎的风格捏的,正直沉稳,凛然正气,一看就是个沉稳舒朗的男人。
安玖:“……”
大概是她看得太久了,男人抬手摸了摸面颊,低声询问:“如何?”
这可是他精心设计的脸,参考了贺子擎的样貌,致力于打造她最喜欢的风格。
她这样盯着他,裴寂一时有些不确定,她到底满不满意。
安玖眼角一弯,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很好看!非衣……很俊郎,我很喜欢。”
说罢,少女便羞答答地垂下了头,像是不好意思。
见此情景,裴寂心头微松,却又隐约感觉到某种奇怪的违和感。
或许是她变得太多了,与平时太过不同所致。
他并未深思,重新将面具戴上,对少女道:“我先送你离开这里。”
安玖乖巧点头:“好。”
她冲他伸出两条胳膊,一脸理所当然地娇声说:“我起不来啦,你抱我走。”
裴寂身形一顿,沉默着倾身上前,将少女打横抱起,牢牢护在臂弯里。
男人的胸膛宽厚温暖,知晓她中了蛊毒,他便刻意保护着她,不叫任何树枝叶片触碰到少女的身体。他身怀武艺,即便走在深山老林里,步伐也如履平地。
安玖一晚上没睡,直到此刻终于感受到一分舒适与心安。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哪里她最安全,那一定是在裴寂身边。
哪怕他最终目的是想要她的命,可在此之前,他一定会像保护自己的命一样保护她。
安玖意识渐渐迷蒙,在这温暖狭小却叫人安心的臂弯中,她放任自己,彻底沉入了黑甜梦乡。
明明算计着彼此,却又演绎着情深,他们可真讽刺。
入睡前,她脑海中闪过这么一句话。
犹如鱼儿跃出水面,一晃而过后,又迅速沉入海底。
睡到半途,安玖隐约感觉身下的颠簸停止了,裴寂停下了走动,他把她小心翼翼放在了一个地方,环绕周身的暖意离去,安玖眼皮艰难地撑开了一条缝。
她太困了,困倦撕扯着她,把她往更深处拽去。
安玖模模糊糊看着男人,含糊地问:“你又要走了吗?”
“下次想见我,可以吹响哨子。”戴着面具的男人说。
话音落下,少女就像得到什么承诺一般,一脸安然地睡去了,眉眼间皆是对他无言的信赖。
裴寂深深注视她半晌,起身,再次向林中走去。
天还没大亮,他还有时间,去杀了那个碰他东西的人。
作者有话说:
裴裴:恋爱苦手,只会copy,终极舔狗
24? 024
◎“双生蛊,你可知晓?”【三更】◎
第二十四章
林间不知何时起了风, 吹得枝叶沙沙作响。
裴寂放出寻香虫,那是一种类似飞蛾的虫子,能顺着某种香味一直追踪。
小虫快速向前飞去, 裴寂跟在后方, 脚步落地无声。
他才练神功不到几日,内力还不足,但已初见成效。
神功之所以不愧为神功,便是成效快,常人要练几年才能成就绝世武功,他却能大大缩短时间,比常人快十倍百倍。
如今裴寂又是重修, 比以前更加熟练,可以避过上辈子遇到的所有坎。
不出意外, 只需半年, 他便能重新达到上辈子的程度。
行进的步伐倏地戛然而止,裴寂蓦然抬眸,向前看去。
天边已泛起鱼肚白, 前方不远处的林中,正有一黑衣人站在树下, 与他遥遥相望。
裴寂脚步站定, 出声道:“巫盛?”
巫盛醒来后暴怒不已, 只觉奇耻大辱。他本就心肠狭隘, 当然不可能放过那欺骗了他的小姑娘, 于是马不停蹄追了出来,循着足迹追到这里。
两人便在这半途狭路相逢。
巫盛怒焰冲天烧去理智, 并不知晓前方那挡路的蒙面男人是谁, 反正任何挡他路的人都要死!
“你要拦我的路?”
“不, 我来取你性命。”
巫盛冷笑一声,想也不想,手指一转,一只小小的巴掌长的竹笛出现在手中,他面色阴沉,一双眼珠子黑漆漆的,阴森森看着白衣蒙面男子,将竹笛靠在唇边。
明明看他嘴唇动作,似乎在吹笛,那短短的笛子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林间隐约响起诡异的、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蚕食桑叶,又像无数密密麻麻的细小虫豸在爬动,刮搔着周围的一切发出的动静,密集地犹如下了一场雨,令人头皮发麻。
然而此刻面对面站着的两人,谁也没有在意这一切。
白衣男人一动不动,目光平静、静立原地,仿若根本没有听见四面八方传来的沙沙声。
这是一种藐视一切的态度。
巫盛眉目越发阴沉,手指飞快按动竹笛上的孔洞,变换着常人根本听不见的乐曲。
沙沙声越发细密,犹如潮水般向白衣人涌来!
如果此刻有人在旁边围观,便能看见林中突然出现一大片密密麻麻的虫子,各式各样的昆虫从地底钻出来,像是被什么操控般向着白衣人扑去。
由于数量太过庞大,虫子们聚集在一起,便组成了巨大的黑色洪流,犹如一张漆黑巨网,铺天盖地般朝中央的男人罩去。
从始至终,男人都只是云淡风轻地站,嘴角还勾起一个若有似无的弧度。
他唯一做的动作,便是从衣袖中滑出一柄纯白的折扇,三十六根扇骨由珍贵的象牙制成,整个扇子通体雪白,只有扇面上一个浓墨书写的“医”字。
直到那黑色巨网逼近他身边一米处,奔涌而来的虫子们突然停下了。
它们像是畏惧着什么,停在那个距离,再也不肯靠近!
巫盛目光一冷,瞬间明白这是遇上了劲敌,他手中动作一变,曲调变得更加凌厉。
虫子们开始躁动,既畏惧着前方的人,可后方又传来催促的曲调,让它们徘徊不定。
最终,还是有虫子听从‘指令’,向前爬去。
刚爬进一米的范围,虫子们骤然失去行动能力,巨网刚向前蔓延不到三寸,便彻底停滞!
定睛一看,那些跨过了一米线的虫子,竟全都死了!
眨眼的功夫,便全军覆没。
无数虫子向前爬去,却都折戟沉沙,无论如何也够不到白衣男人的一片衣角,便在半途中死去。
黑色的虫子一层一层前仆后继涌来,又一层层叠加,尸体堆积成了小小的山包。
“你是谁?”巫盛终于自暴怒中找回些许理智,明白此人不是他能对付的。
高手对招,往往一眼就能看出差距。
巫盛是玩蛊毒的好手,一眼便看出这白衣人同样是用毒的高手,且比他高明许多。他需要用蛊去控制虫子和毒,面前的男人手段却不是他见过的任何一种,他应该是纯粹的毒师。
倒不是蛊师不如毒师,而是他分辨不出对方用的毒。
方才他将自己培养出来的蛊虫也放了出去,那蛊虫同样一照面就被毒死在了虫尸中!
幸好不是本命蛊,不然巫盛将损失惨重。
蛊师之间比的是什么?当然是毒!
此人毒比他厉害,即便没有蛊,他也不是他的对手。
巫盛想通这一点,心底便已打了退堂鼓,他绝不是贪功冒进之人,甚至称得上小心谨慎,对付华山派也只敢畏畏缩缩躲在暗处,犹如老鼠一般,不敢正面对抗。
“我与你无冤无仇,此番是我冒犯,我愿收手,还望阁下不予计较。”巫盛能屈能伸道。
银色面具后传出一道温润的嗓音,白衣人指尖轻拂扇面,笑道:“可不是无冤无仇。”
巫盛眉心一蹙,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惹了这么大一个仇家,不免疑惑道:“我不认识阁下,不知何时与阁下结了仇怨?”
白衣人一字一顿说:“你碰了我的东西。”
他抬脚缓步向前,步伐并不快,周围那些虫子也不曾退去,可他上前一步,那些虫子便如摩西分海般让开一条道路,明明这是巫盛操纵的虫子,从旁观角度看来,那些虫子仿佛听命于白衣人,奉他为主。
巫盛心头警铃大作,他是真不认识这样厉害的人物,也不明白哪里得罪了他。
但见对方来势汹汹,他又不可能就此逃跑,当下眉眼一厉,咬牙召唤出自己的本命蛊。
巫盛的本命蛊刚经过炼制,之前毒素便已极为强大,在遇见那位玉净体的少女后,他又增加了毒性,如今已非同小可。
小小的虫子刚一出现,落入地面,便飞快向白衣男人爬去。
蛊虫的速度比之前的黑虫洪流更快,几乎堪比一道闪电,瞬息间,那蜈蚣般的小虫便袭到白衣人面前,狠狠向对方脖颈间扎去。
这蛊虫一旦钻入对方身体中,顷刻间便能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在那少女身上,巫盛只是下了蛊毒,而未让蛊虫寄生。
真正叫蛊虫寄生,她只怕活不过一晚便会因身上无数不在的疼痛死去。
即便只是一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伤口,都会让她感受到锥心刺骨之痛。
这蛊是巫盛培养数年的得意之作
LJ
,因为它,他才能无往不利。
最重要的是,这蛊万毒不侵,没有任何毒能杀死它。
巫盛嘴角扬起一丝阴沉的笑,等待着看到此人跪地求饶的画面,可下一秒,他蓦然瞪大了双眼。
白衣人仍旧好好站着,他垂着眼眸,浓黑的长睫微敛,视线落在手中。
修长白皙的手指间,黑色蛊虫犹如一条细线一般,被两根手指轻轻夹着,不住地挣扎扭动。
他兴味地打量两眼那蛊虫,随即指尖微微用力,像是捏死一只蚂蚁似得,轻易将其捏成了两截。
“怎么可能!”巫盛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与此同时骤然喷出一口血来,无力地萎顿于地。
那是他精心喂养十多年的本命蛊,以心头血为食,蛊虫一死,他便也受到巨大的反噬,跪在地上摇摇欲坠。
怎么有人能够触碰到蛊虫,而不被蛊虫寄生!
巫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那一幕,一时只觉天崩地裂。
白衣人继续向前行来,唇边含着一抹笑意,浅淡的笑落在巫盛眼中,只叫他浑身发寒,如坠冰窟。
巫盛没有逃,他知道自己逃不掉。
他武功不好,连三脚猫都不如,当年师父师兄多次劝告,他却不肯听从,还觉得这世上不只有习武一条路可走。
后来他证明了自己,成为叫人闻风丧胆的蛊师,从此便彻底放弃了武功,专心钻研蛊虫一道。
难道今天就是他的死期了吗?
白衣人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看他,笑吟吟地问:“昨夜被你带走的姑娘,你用哪只手碰了她?”
巫盛面上浮现一丝恍然,原来是因为这个。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自己的死因为何。
巫盛苦笑一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认真地问:“你为何能不被蛊虫寄生?”
白衣人笑意微顿,长睫轻轻扇了扇,像是没听见这话似得,自顾自道:“就当你用右手好了。”
他抬手,冲着巫盛右臂轻轻一弹指,下一瞬,巫盛便感觉到右臂一阵火烧火燎的疼痛,如同将整条手臂搁在火炉里炙烤,片刻后,他已彻底失去了右臂的感知!
这条手臂,眨眼的功夫就这么废了。
巫盛面色苍白,满头满脸的冷汗淋漓而下,他抱住无知无觉的右臂,能感觉到,这又是一种他完全没见过的毒。
他死死盯着白衣人:“你到底是谁?即便是死,也让我死的明白。”
白衣人这才施施然看了他一眼,他眼神很漠然,仿佛看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死物。
唇边却含着温柔的笑意,缓声道:“你没资格知道我是谁。”
生死之际,巫盛也顾不上太多,恶狠狠地威胁道:“难道阁下要如此赶尽杀绝?我师承南疆苗族长老,若知晓我死了,我师父必定会为我报仇。”
此言一出,巫盛立马感觉这白衣人看他的眼神变了,好像直到这一刻,他才终于被这人看在眼中。
“南疆……问你个问题,若你答得出来,我便放了你。”白衣人打量他片刻,倏然勾起嘴角。
巫盛当即大喜:“你问。”
“双生蛊,你可知晓?”
“你要找双生蛊?你……难道是裴舟的儿子?”巫盛不可思议地瞪大眼。
话音落下,周身骤然一冷。
巫盛只觉这白衣人看自己的眼神格外冷漠,近乎在看死人。
巫盛不蠢,哪里不知自己一语道破了真相。
这人既然戴着面具而来,便是不想暴露身份,如今被他认出,自己恐怕凶多吉少。
心念电转间,巫盛迅速出声:“我知道双生蛊的下落!我可以帮你去找!十八年前,你父亲便来找过我,让我寻双生蛊,那次我就找到了!”
白衣人眼眸漆黑,嗓音冰冷:“你说,裴舟找到过双生蛊?”
“没错,他寻双生蛊救你母亲,那毒原本下在你母亲身上。只是当时怀了孕,腹中胎儿也中了毒,毒素最终无法根除。”
白衣人一动不动站在林中,山风渐起,吹动树枝狂舞。
他雪白的衣角在风中翻飞,面容隐藏在面具后,窥不见半分神色。
巫盛心弦紧绷,半晌后才觉周围有若凝固的气氛悄然一松,只听一道温雅男声在耳边轻缓地响起:“好,你去寻双生蛊,此乃阴阳符,一月一发作,发作时会承受生不如死的痛苦,我会每月给你一颗解药,一旦你背叛我,就会毒发身亡。”
莹白如玉的指间捏着一颗红色丹药,送到巫盛面前。
巫盛抬头看向白衣人,只见面具后的两只眼瞳漆黑幽暗,寒潭般深不见底。
“若你找到双生,我便给你真正的解药,放你自由。”白衣人慢条斯理说。
巫盛心知自己别无选择,拒绝只有死路一条。他咽了咽唾沫,接过丹药,吞入口中。
做完这一切,白衣人正要离去,刚一转身,又想起什么似的停下脚步。
他微微侧身,言简意赅道:“你本命蛊的解药。”
巫盛立刻明白过来,解释说:“你要给那小姑娘解毒?我的本命蛊没有解药,要解毒须再让蛊虫咬她一口,吸出她体内的毒素便可。”
白衣人默然片刻,才道:“这几天你先别离开,等我唤你来为她解毒。”
“……是。”
巫盛心下苦涩,没想到自己一番计划还没开展,便迅速折戟沉沙。
还遇上个这么恐怖的年轻人,若他没记错,裴舟的儿子今年才十八,如此年轻便毒术一绝,远胜他这个成名已久的蛊师。
长江后浪推前浪,是他技不如人。
只是不知,自己的儿子走了邪道,那鼎鼎大名的药王裴舟知不知晓。
药王裴舟出了名的菩萨心肠,他的亲生儿子却学了一手阴狠至极的毒术,若传出去,怕是没人会信吧?
作者有话说:
入v三更都完啦,加起来有一万多呢~
剧情都不会太复杂,主线还是感情嗷~
25? 025
◎“你抱我回去。”◎
第二十五章
“快看, 这里有人!”
“是安小姐,安小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管如何,先通知裴神医他们吧。”
安玖再次醒来, 已是天光大亮, 她睁开眼便见自己周围围着不少人,一个个青衣佩剑,都是华山派弟子。
华山派众人守在义庄等了一夜,结果什么也没等来,守了个寂寞。
他们的第一反应便是计划泄露了,那藏在暗地里的蛊师知晓他们要捉拿他,所以根本就没出现。
眼见过了往日里“死人复活”的时候, 蛊师还未露面,众人干脆也不藏了, 开始沿着义庄搜寻蛊师踪迹, 势必要将其捉拿归案。
搜寻的过程中,便遇上了躺在林子里的安玖。
周忆欢半蹲在安玖面前,将她从地上扶起, 问道:“安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看起来还这么狼狈。
安玖思绪还有些迷蒙, 目光扫视一圈, 眼见周围人都好奇地向自己看来, 这才渐渐清醒。
她眨了两下眼, 茫然无辜地说:“我听说你们要抓那个蛊师, 感觉很好玩,就想来看看。”
周忆欢闻言, 顿时露出不赞同的神色:“这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安玖撅起嘴, 懊恼道:“是啊, 我昨晚坐马车出来,准备悄悄躲起来看,可是天太黑,我在林子里迷路了!后来走累了,我就找了个地方睡觉了。哎呀我好累,你们能不能把我送回客栈啊?”
此言一出,原本因为少女姿容出众而略有好感的华山弟子们,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他们冒着生命危险惩奸除恶,这少女竟任性地当做乐子,如今还理直气壮地使唤起人来了。
周忆欢旁边还站着周玉礼,只不过因为安玖是女子,此刻并未靠近,听她这么说,脸色也很是难看。
他神色僵硬地上前,硬邦邦道:“安小姐,我送你回去吧。”
安玖瞟他一眼,点点头:“行叭。”
那语气,似乎还挺勉为其难。
周玉礼面色更冷,原本他对这安小姐第一印象非常不错,只是后来她一次次刷新他的三观,如今心底再无一丝好感。
他目光瞥向一旁的周忆欢,以前他还觉得小师妹有时太任性不懂事,可如今在安玖的对照下,只觉小师妹千好万好。
师父不久前提起他与小师妹的婚事,周玉礼当时还有些犹豫,现在看来……不如这次事件解决了便回山上成亲,山下的女人还是太恐怖了,他实在伺候不来。
他是师父捡回来的孩子,跟着师父姓周,与小师妹从小一起长大,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小师妹虽偶尔脾气倔强,但心地十分善良,二人若结为夫妻,也是一桩佳话。
“你们这没有马车吗?”少女娇气的话语声响起,拉回周玉礼的神志。
两人这时已来到路边。
想通一切后,周玉礼再面对安玖时,态度便平淡下来,全是对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的疏离客套:“我等都是骑马,此处没有马车。”
红衣少女明媚的大眼睛转了转,目光落在周玉礼牵过来的枣红马上,嫌弃地说道:“我才不要骑马,把我摔死怎么办!”
其实安玖自己是会骑马的,在现代,她接受过正统的骑术教导。
但原身“安酒”不会,所以她不能表现出自己会。
她生活在大boss的眼皮子底下,裴寂重生一次,清楚“安酒”的作风,一旦她做出不符合“安酒”的事,大boss绝对不会轻饶她,或许会把她绑起来切片也说不定。
哪怕他需要她的命来给自己解毒,她也相信他一定有其他的法子控制她。
安玖心知肚明,她眼下就像在走钢丝绳,任何一步行差踏错,都会迎来万劫不复的结局。
“还有你这马,谁知道干不干净,别人坐过的马我才不坐!”
“你快把这马牵走,味道这么大,臭死了!”
安玖不愿骑马,周玉礼也看出她大概是不会骑,正一筹莫展之际,便听一道熟悉的话语声响起:“我来送她吧,师兄你和大家继续去寻那蛊师的下落。”
原来是周忆欢,见他们僵持不下走过来,听了一阵主动开口。
“好,多谢师妹!”
周玉礼大喜,仿佛甩脱了什么大麻烦,一身轻松地溜了。
安玖望了望男人飞快离去的背影,再看向周忆欢,眼底滑过一丝微光。
原著中这对师兄妹其实也有出场,而且戏份还不低。
书里写,周玉礼一见恶毒女配安酒就被她容貌所慑,从此一见钟情,那时安酒正为贺子擎忍耐自己的小姐脾气,不曾暴露真面目。
周玉礼是恶毒女配的一个忠实舔狗,一开始只是见色起意,后来怜惜她爱而不得越陷越深,不惜为安酒与小师妹退婚。
因为感觉对不起从小养育他的师父和师妹,他自请除出门派,跟在安酒身边,为安酒做过不少事,在安酒死后便浪荡江湖不知所踪。
至于被退婚的小师妹周忆欢,一气之下与二师兄奚光远成婚,却不料此人婚后沾花惹草、薄情寡义,最后终成一对怨侣。
原是一桩天定姻缘,最后闹了个惨淡收场。
安玖想到方才周玉礼离开时如蒙大赦的神情,猜测这回没了阻碍,两人应该能好好在一起了。
如果还不行,那她也没办法,反正她该做的都做了。
“安小姐,上马吧,我在后面护着你,不会摔。我常常给追雪洗刷,也没有异味。”周忆欢并未注意到安玖的眼神,公事公办道。
原以为这安小姐还要挑剔,不想竟干脆利落地上了马,看姿势也不是不会骑。
周忆欢奇怪地看一眼安玖,不明白她怎么变了个人似的,方才还那么蛮不讲理,转眼间又好说话了起来。
“快走吧,别耽搁了。”马上的少女催促道。
周忆欢也没多想,飞身坐在红衣少女身后,轻叱一声“驾”,身下的骏马便向城中飞奔而去。
骑马比架马车更快,没用多久,两人便来到云来客栈门口。
安玖手软脚软地爬下马,努力克制住颤抖的四肢,没有表露出任何异样。
昨晚“非衣”给她吃的那颗药丸好像失效了,方才她坐在马上,马匹奔跑时的颠簸让她生不如死,疼倒是不疼,就是麻,像做了一场全身电疗,一趟走完四肢百骸都软了。
“安小姐,我就不送你了。”周忆欢道。
安玖声音虚弱:“没事,我自己进去。”
见她面色微微发红,周忆欢顿了顿,还是出声问:“安小姐是否身体不适?”
安玖摇摇头,勉强一笑:“第一次骑马,有些害怕罢了,不用管我。”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周忆欢也没多问,转身上马离开。
目送蓝衣少女骑在马上的背影消失在街头,安玖这才一步一步挪进客栈。
小二还是昨晚那个小二,一见她顿时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庆幸地道:“客人终于回来了,您再不回来,我都不知该如何跟您那些朋友交代了!”
昨晚离开前,安玖便吩咐过,如果她早上还没回来,就告诉贺子擎他们。
安玖笑了笑:“他们还没起来?”
这会时辰已经不早了,古代人晚上睡得早,一般天亮就会起床,刚才她过来时,外面街上已经都是人了。
小二道:“起了,那位贺大侠与林女侠一早便起了,说是去衙门转转。他们没问起您,我便也没提。”
安玖掏出一小块银子,丢给他:“不错。”
小二笑嘻嘻地恭维两句,喜滋滋接下了。
安玖继续慢吞吞上楼,她走得很慢,双脚又软又麻,太过敏锐的触感让衣物的摩擦都变成难以忍受的一件事,布料擦过每一寸皮肤,都会引来一阵细小的战栗。
她扶着栏杆,好不容易爬上楼,鼻尖出了一层细汗。
楼梯尽头便是拐角,她一转身,骤然间与一人相撞。
那人坐在轮椅上,一袭白衣,墨发披散,漆黑温润的眼眸直直望过来,眼神惊诧。
“安小姐?”
安玖本来还能稳住,这一撞之下,她的膝盖磕到他的腿,并不多重的碰撞,对她而言却好像彗星撞地球,一阵疼痛伴随着酥麻从膝盖蔓延至整条腿,然后是全身。
眼眶瞬间就红了,双腿随即一软,猝不及防之下,安玖蓦然向前扑去。
面前的男人反应很快,迅速张开双臂将她接住。
“呜~”
大小姐什么时候受过这委屈,安玖趴在男人怀中,斜坐在他腿上,十根手指紧紧揪着他衣襟,痛得呜咽出声。
她泪眼朦胧抬起头,对上男人惊讶的视线,忍不住带着哭腔道:“裴寂,你撞疼我了!好疼,都怪你!”
白衣公子一脸无措:“我……”
“不许赖账,就是你的错!”少女泪眼汪汪地怒吼,不过由于太痛,身体都在发颤,声音也显得没什么力气。
让人无端想到生气的小奶猫,使劲喵喵叫听来也像在撒娇。
“安小姐,在下并未用力……”
楼下突然传来脚步声,大概是有人正在上楼。
安玖身体一僵,连忙扯着裴寂的衣领,紧张道:“有人来了!你快带我回房间,不许叫人看见!”
被人看见她坐在一个男人怀里哭,传出去名声还要不要了?
裴寂提议道:“安小姐可以先从我身上下来。”
安玖眼里含着泪,凶巴巴道:“我说了我疼,起不来!你抱我回去!”
“安小姐,我是个瘸子……”
“你手又没瘸!轮椅不是手推的吗!快快快,他要上来了!”
“……”
26? 026
◎“裴寂你轻点,你要扎死我吗……”◎
第二十六章
裴寂到底还是带着安玖回了房间, 只不过是他自己的房间。
整个过程中,少女都没从他身上下来。
死死扒着他衣襟,眼圈红红鼻头红红, 活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裴寂好脾气地什么也没说, 伸手关上屋门,他脊背挺直,靠在椅背上,尽量与紧紧贴上来的柔软躯体拉开距离。
若不是他心知肚明她中了蛊,恐怕会怀疑她在故意勾引他。
不过……想来应该是他的错觉。
这女人昨晚才与“非衣”私定终身,怎么可能转头勾引他这个“瘸子”?
“安小姐,现在可以从我身上起来了吗?”白衣公子轻叹一口气, 温声道。
少女咬牙,双手撑着他胸膛, 腰部微微使力想要起身, 半晌后哭唧唧道:“我、我起不来。”
她额头起了一层冷汗,鼻头上挂着一片细密的汗珠,黏在少女长着细小绒毛的白皙皮肤上, 像清晨沾了露水的粉桃。
不像是装的,倒像真的疼得受不了。
白衣公子眉心微动, 口气一转道:“安小姐, 请让我为你把脉。”
安玖迟疑一瞬, 还是将手伸了出来。
男子修长白皙的指尖落在少女纤细的手腕上, 浓长的眉眼垂落, 片刻后,他眼帘轻掀, 清隽眉眼浮现一抹凝重之色:“安小姐, 如果裴某没看错的话, 你应该中了蛊毒。”
顿了顿,裴寂向来温和的脸色都变得严肃起来,他沉声问:“不知安小姐昨夜去了何处?”
少女像是被吓到了,瞪圆了眼睛,受惊的猫儿似的可爱。
她脸色还带着些许苍白,视线飘忽着,顾左右而言他:“我、我昨晚哪里都没去,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呀!这是中了蛊毒吗?你怎么看出来的?蛊毒可以解吗?”
裴寂:“当然可以解,只是你要告诉我,你到底做了什么,竟然会中蛊毒?”
见少女抿唇不说话,似乎要嘴硬到底,裴寂叹息一声:“昨夜华山派捉拿那蛊师,却被他早一步得到消息逃了,华山派众人无功而返。如今你又中蛊,这不是一件小事,安小姐不要任性,事关重大,你还是把一切都告诉我的好。若你不说,我会告知华山派众人,让他们来问你。”
安玖下意识叫起来:“我哪里任性了!”
裴寂嘴角抽了抽,只觉她关注点实在离奇,“是,安小姐不任性,所以可以告诉我了吗?”
少女不安地眨了眨眼,怀疑地望着他:“我告诉你,你不准告诉别人。”
裴寂温文一笑,耐心十足地颔首:“好,我答应你。”
少女嘴唇动了动,终于松口:“我、我昨晚遇见了那个蛊师……我发誓,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就是偶然!”
大小姐再骄蛮,也知道昨晚自己的行为有多无理取闹,况且她还因此破坏了华山派的计划,所以一开始不肯说,怕被指责。
可现在为了解毒,又有裴寂承诺在先,她只能硬着头皮将一切都说出来。
磕磕绊绊讲完全过程,当然阉割了非衣的存在,只说自己用计跑了出来。
她紧张地咬唇,盯着面前的白衣公子,一副生怕他出尔反尔的样子。
被少女两只浸过泪水湿漉漉的眼眸直勾勾盯着,裴寂沉默稍顷,妥协般摇摇头,无奈道:“安小姐别担心,此事我不会告知他人。”
少女眼珠子圆溜溜,猫儿似的歪头打量他。
“真的?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裴寂无奈笑道:“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少女仍旧有些不相信:“你为什么帮我?”
“不论如何,在华山派人眼中,我与安小姐才是同伴。我并非帮你,也是在帮我自己。这件事一旦泄露出去,恐怕我等几人也会受到责难。”
这倒是真的,他们是一伙的,安玖犯了事,其他人也得担上一点责任。
听他这样说,少女彻底放松下来,方才警惕的模样一下子不见了,小身子委顿成一团,两只小手摁着自己的膝盖,瘪着红唇轻轻揉搓。
口里还在小声吸气:“疼死我了……”
她一动,柔软的身体便在男人腿上蹭动。
少女大大咧咧,或许是觉得他双腿残疾,便随意当做一张无知无觉的椅子。可裴寂却知晓,自己这腿早已恢复正常,如今只是在装残疾罢了。
裴寂忍耐片刻,道:“你到床上去,我为你下针,可稍稍缓解。”
安玖特别理直气壮地说:“我起不来呀!”
说着,她便将一条腿挪到地上,脚尖踩着地面,示范给他看,结果身体刚一悬空,又脱力般结结实实落了下来,坐了个敦实。
裴寂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
少女眨了眨长睫,眼神极其无辜:“你看吧,我又没说谎,你的腿这么硬,我才不想坐呢!”
裴寂:“……”
他只好自己推动轮椅,将腿上的少女“运”到床边,再低低吐出一句“冒犯了”,而后双手掐着她细软的腰肢,一把将少女举起,抱娃娃似的放到了床上。
少女惊呼:“你力气好大!”
裴寂收回手,袖中指尖微蜷,他敷衍地扯了扯唇:“裴某虽是医者,却也并不体弱。”
少女连连点头,“我知道,你只是腿瘸了,手没瘸。”
裴寂:“……”
非衣面前的少女乖得不像话,让他感觉不真实。可裴寂面前的少女却是气死人不偿命的性子,三句话不噎你一下都出了奇。
人和人的差距怎么会这么大?
明明非衣对她并不热情,这女人反而喜欢得不得了。裴寂待人温和,她却怎么看他也看不顺眼。
不知为何,虽然两个人都是他,这一刻裴寂竟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落差感,让他心情颇为复杂。
“喂,裴寂,你不能给我解了那个毒吗?”
少女坐在床沿,两条小腿悬空下来轻晃。
那正是裴寂睡觉的床铺,然而上面被褥叠得整整齐齐,素色的床单上不见一丝褶皱,干净地就像没人睡过一样。
不对,或许真没睡过。
她目光只扫了一眼,并未停留,看着像是毫不在意坐一个男人的床。
裴寂对此早就习惯,安玖生性大胆,都能做出逃婚这样的事,自然不指望她能有多矜持守礼。
可以说在安玖的潜移默化之下,裴寂已经能够自然接受她超越距离的触碰,并且不会产生抵触和怀疑。
不枉费她没事就往他身上扑,安玖好心情地想。
男人温和的话语声传来:“我不知安小姐中了什么蛊,如今只能缓解,无法根除。得找到那蛊毒源头,才有办法解决你身上的问题。”
安玖失落地皱起脸,凶巴巴看向一袭白衣的温润公子,眼角眉梢都是恨铁不成钢:“你不是神医吗!你怎么这么没用啊!”
这是裴寂第一次被人说没用,活了两辈子,从未有人敢这样和他说话。
然而安玖敢,她不仅敢,她还这样做了。
男人眼底稍稍一暗,眼尾微微眯起,神色间多了几分危险。床边的少女对此毫无所觉,自顾自低头揉自己的膝盖。
她揉一下,身体就扑簌簌抖一下,明明疼地不行,眼睛都红了一圈,偏偏还不停。
揉着揉着,见裴寂一直没反应,少女红着眼抬头,兔子似的瞪他:“不是要给我针灸吗,裴寂你在干嘛!”
这一声唤回男人的思绪,也让他陡然清醒过来。
安酒就是这样的脾气,要她好好和他说话,大概这辈子都不可能。
从始至终,她都看不起他。
何况,他干什么和她计较,反正……最后她都会死在他手上。
尽管这样想,内心深处翻腾的不愉还是让裴寂在下针之时,稍稍加重了力道。
针灸本不会疼,裴寂下手也不重,对常人来说只是细微的疼痛,可落在少女身上,却犹如针扎一般难熬。
“啊!”少女的痛呼如预期般响起,泪珠一下子滚落眼眶。
“好疼,裴寂你欺负我!果然你平时都是装出来的,骨子里这么恶毒!”安玖一边哭一边喊。
“公子,我回来了!我、这、你们……”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推开,阿七健壮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口中话语声戛然而止,不可置信地看向屋内。
阿七身边,还跟着贺子擎与林清妍两人。
屋内,安玖躺在裴寂的床上,外衣脱了丢在一边,身上只穿着粉色的亵衣,还是轻纱制成的那种。
白衣公子坐在床畔,正把手向少女身上伸去。
少女嘴里那句:“裴寂你轻点,你要扎死我吗……”
清脆的尾音还在空气中徐徐飘荡。
总之,不管是听还是看,都特别容易让人想歪。
一行五人,一时间脸庞全都僵硬了。
“我我我我们什么也没看见!你们继续继续!”阿七一把捂住脸,飞快往后退,想要把门关上。
林清妍两颊生晕,害羞地撇开眼,见贺子擎呆愣着没反应,连忙将他拽了回来。
门又“砰”的一声在三人面前关上了。
三人站在门外,互相大眼瞪小眼瞪了一会,阿七尴尬地笑道:“没想到,公子和安小姐还有这关系啊哈哈……”
阿七偷觑林清妍的神色,他一直以为公子会和清妍小姐在一起,毕竟两人自小青梅竹马。看见刚才那一幕,也不知清妍小姐会如何想。
林清妍却不经意看了眼贺子擎,面上不见失落,只有羞涩的红晕。
贺子擎挠挠头,看向身旁两人,浓眉大眼一脸正直地说:“你们在说什么?裴寂不是在给安小姐针灸吗?”
想歪了的阿七:“啊?是、是吗?”
贺子擎肯定道:“是啊!我看他手上捏着银针呢!”
被跟着带歪了的林清妍:“……”
作者有话说:
裴裴:风评被害!我难道就是根针???
大小姐:嘿嘿,康康?
27? 027
◎他恨不得他死◎
第二十七章
误会解除, 三人面面相觑在门口站了一会,门又重新打开了,白衣公子衣衫整齐, 端坐在轮椅内, 睁着一双黑漆漆的眸子,面无表情看着三人。
阿七:“啊哈哈,公子我把药都抓回来了,一样没少!这就放门口了,我去城里收集消息,看看有没有疑难杂症要您解决!”
林清妍:“我、我和贺大哥去做赏金任务!裴寂你忙!”
两个做贼心虚的人带着唯一不在状态的贺子擎跑了,溜得比兔子还快。
这个小团队里, 虽然裴寂看起来最好说话,而且从不生气, 但不知为何大家都下意识有些怕他。
平时要做决策的时候, 也都是裴寂来做。
哪怕贺子擎比他大几岁,但相比起来,还是裴寂看起来更成熟稳重, 常常叫人忽略他的年龄。
裴寂提着几包药回屋,将药包放在桌上, 慢悠悠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裴寂, 这针要扎多久啊?”
不远处传来少女不高兴的话语声, 循声看去, 便见少女直挺挺躺在床上, 四肢摊开,两条手臂光溜溜露在外面, 雪白的肌肤上插着数十根细若毫毛的银针。
怕把银针碰掉, 安玖一动不敢动, 头都不敢转一下。
因为她额头和脑袋上也扎着许多银针,活像一只刺猬。
其实也不是不能给她吃药,但那药极为珍贵,裴寂心情又算不上太好,便用了针灸的手段。
如今见少女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心底的沉郁倒是不知不觉散去不少。
“两刻钟。”裴寂缓声道。
古代的一刻钟也是十五分钟,两刻钟就是半小时。
安玖昨晚大半夜没睡,后来好不容易睡着了又睡不安稳,算起来也没睡多久,这会一趟在床上,困意再次席卷而来。
怕自己控制不住睡过去,她开始跟裴寂东拉西扯。
“我听说贺大哥和林清妍一大早就去接赏金令,你们游历江湖都是这样吗?”
“嗯。”
“赏金令一般都要什么啊?”
“捉拿罪犯。”
“比如呢?像九方城那样的采花贼?”
“还有江洋大盗,或是杀人凶手。”
“所以你们就是在惩恶扬善做好事咯?”
正坐在桌边,打开药包一点一点分拣药材的裴寂顿了顿,才道:“算是吧。”
安玖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裴寂闲聊,聊着聊着就觉得没意思了,这人也不知怎么了,今天话特别少,好像不大高兴的样子。
安玖之前隐约有点感觉,但又不能确定,裴寂总戴着那么一张面具似的脸,谁也看不出他心里所想。
他似乎在配药,安玖闻见空气里浮动的药草气息,微微的发苦。耳边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微响,是他手指分拣药材,药材落在铜盘里的动静。
今天的裴寂有些不对劲,安玖的直觉告诉她。
她躺在床上,开始分析哪里出了问题。
好感度好不容易刷到了0,也就是说,现在裴寂对她的感官终于达到了陌生人的层次,没有好感也没有恶感。
不过安玖发现,好感越来越难升。
之前在马车里,她和他相处的时候话痨一点,偶尔无意中撩拨几下,几天下来也能刷个十几点。
那时候他对她还有恶感,消除恶感不难,做一些让他满意或者高兴的事就可以。
可要让裴寂这个人喜欢她,就不能再用这种温吞法子了,得来点刺激的东西。
安玖皱了皱鼻子,忽然出声问:“裴寂,你的医术是跟你父亲学的吗?我听周玉礼上次叫你少谷主,你好像还蛮有身份的哦?”
白衣公子手中动作停了停,安玖没看见。
她继续叽叽喳喳:“我之前看你只会医术,还以为你不是江湖人呢,没想到名气还不小!你既然是少谷主,那你父亲就是谷主了?是什么谷主啊?你父亲是不是很厉害,我看周玉礼见你都要低头行礼呢!”
说了一大堆,她才发现好像没人回话。
“裴寂?裴寂?裴神医?喂,瘸子?!你不止瘸你还聋啦?”
得不到回应,大小姐语气逐渐暴躁。
她又不敢转头,生怕动一下银针就会掉下来,或者扎进更深的肉里。
耳边传来轮子滚动的咕噜声,一抹白影逐渐靠近。
一张清隽秀美的脸庞映入眼帘,白衣墨发的公子推着轮椅来到床边,他端详着安玖,神色柔和,眼尾含着清浅笑意。
“似乎还要加几针。”
裴寂干脆利落地捻起几根银针,刷刷刷落下,安玖还没反应过来,那几根针便扎在了她脖颈上。
一股奇异的感觉从脖子上蔓延开来,犹如细小的虫子在身上爬动,一阵阵发麻发痒。
安玖:“!!!”
“呜!我不说了,裴寂你把它拔掉,我呜~好痒,好难受……”
安玖整个人都不好了,裴寂不是从不发火的老好人人设吗?今天怎么崩了?
她还以为他会一直装到底,没想到才几天就暴露了真面目。这是不是也证明,刚才她说的话,的确踩在了他的痛点上?
那股仿佛从骨子里钻出来的痒太折磨人,安玖眼圈一下子红了,泪珠控制不住一颗颗滚落,沿着眼角滑到鬓边,枕头都被打湿了一小片。
裴寂就坐在一旁,面带微笑看着她。
大小姐受不住这委屈,抬手就想自己把银针都拔下来,却被一只温热的大手轻轻摁住。
“别乱碰,这些针若拔得不对,你命就没了。”裴寂语调温柔,仿佛大人在柔声告诫小孩不要碰危险的东西。
少女哭得鼻头红红,睁着一双泪眼望着他,又惧又怕道:“我知道错了,你放过我,我以后再也不骂你瘸子了。”
两人四目相对,男人黑眸看似氤氲笑意,眼底却一片平静无波。
他静静看她良久,见少女眼底惧色愈浓,再继续下去恐怕会吓跑了她,这才缓缓伸手,一根一根将少女身上的银针拔除。
拔针的过程中,他还一边慢条斯理回答少女的问题:“我的医术自然是承袭我父亲的,我父亲乃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药王,医术出神入化,相传能活死人肉白骨。”
少女睁着一双兔子似的红眼睛,抽抽搭搭地问:“活死人肉白骨?真的吗?”
才刚刚吃过教训的少女,转眼间就像是忘却了方才的难受,注意力瞬间转移到裴寂话中来。
忘性如此之大,裴寂都忍不住侧目。
见他沉默,少女连忙催促:“你还没说完呢,快讲呀!”
裴寂默然一瞬,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不怕?”
“怕什么?”少女眨巴着泪眼,一脸茫然,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顿时脸色一变,警惕地看着他说:“我不是答应不叫你瘸子了吗,你以后也不许随便动手欺负我!”
说完又两眼亮晶晶地看着裴寂,好奇地追问:“然后呢,你爹那么厉害,他真的能活死人肉白骨吗?”
裴寂:“……”
不知为何,心底一直盘桓的沉郁莫名减轻了许多。
裴寂原本不打算提自己的父亲,可被少女亮晶晶的泪眼期盼地望着,他竟不知不觉开了口。
“我也不知。我父亲,他在我八岁那年去世了。”
此言一出,少女眼底顿时流露出怜悯的神情,半点也藏不住。
裴寂眼帘微垂,嘴角仍向上勾起习以为常的弧度,淡淡地说:“不过我仍然记得,当年来向我父亲求医问药的人很多,他们跪在药王谷外,为了得到父亲的救治,不惜跪到双腿糜烂。江湖人称父亲为药王,许多原本重病不治的人来到药王谷,经过父亲的救治,基本都能活下来。”
“哇!”少女发出一声惊呼,“那你父亲真的很厉害啊。”
裴寂默了默,突然说:“如今向我求医的人也不少。”
这倒是,之前在九方城,就常有人上林府求见裴寂。这回他们才刚到平澜城,华山派就第一时间找来了,显然裴寂的能耐不比他父亲差多少。
不过,他这样向她解释,真的很像在邀功诶。
安玖意外地望着他,白衣公子像是蓦然意识到自己离题,微微偏开脸,避开少女的视线,继续道:“至于我的医术……父亲并未教我什么东西,他离开得太早了,我都是看谷中医书自学。”
银针终于拔完,安玖从床上坐起身,试探着捏了下自己的指尖。
痛觉还有,但比之前极度敏感好不少,也就是比常人稍微敏感一点罢了。
“我好了,裴寂,你医术真不错!没人教还能学得这么好,你比你爹强!”
安玖冲他比了个大拇指。
裴寂目光落在她奇怪的手势上:“这是何意?”
“就是夸你厉害的意思。”
安玖穿好外衣,就准备离开。
她身上衣裳破破烂烂,昨晚还出了一身汗,这会特别想洗澡。
“我走了,这次……算我欠你一次。”少女看一眼白衣公子,别别扭扭丢下这句话,转身便跑出了房门。
毫不留恋,用完就丢。
江湖上其他人为他出手一次争得头破血流,只有安玖,一点也不将他放在眼里。
即便是夸赞,也一副不走心的样子。
裴寂看着大开的房间门,好一阵才上前将其关闭。他原本想让巫盛夜里来给她解毒,可如今看来……就这样给她留个教训也好。
昨夜,裴寂从巫盛口中得知一个消息。
他那传闻中死去多年的父亲裴舟,或许还活在人世。
裴寂没说,裴舟不教他医术并非离开太早,而是他不想教。
从记事时开始,裴寂便明白一件事,他的父亲恨他。
裴舟关心天下人,却恨他这个亲生儿子。只因他的存在害死了母亲,害死了裴舟深爱之人。
他是不被父母期待的祸害。
28? 028
◎她这是不是在古代谈网恋啊?◎
第二十八章
药王谷位于蜀郡里一个隐蔽在山林里的谷底, 蜀地常年阴雨,不见阳光,谷中更是湿润寒凉。
冬日里的药王谷冷得出奇, 湿冷犹如跗骨之蛆, 黏着在皮肤上,钻进血肉里,让两条麻木僵直的腿红肿溃烂。
小小的孩童穿着单薄的衣裳,趴在墙根下向外张望,一张干瘦枯黄的小脸上,两只漆黑的大眼睛好奇地望向外面的天地。
这座院子荒僻,墙边种了一棵柳树, 掉光了叶子,剩下光秃秃犹如细绳一样的枝条在寒风中飞舞。
小孩便是在柳树脚下的野草丛里发现了这个墙根处的洞口。
从小孩有记忆以来, 他就住在这方小院里, 照料他的人只有一位老仆,从不与他说话,沉默地像个树桩。
老仆每日三餐送来饭食, 等小孩吃完再拿走空盘。
无人教他说话,小孩长到三岁, 一句话也不会说。他饿了渴了, 便向着老仆啊啊喊几声, 老仆便沉默地给他拿来食物和水。
每个月的同一天, 小孩都会发病。他不懂是为什么, 只知道到了那一天,他就会无比痛苦。
他痛地在地上打滚, 抱着头往墙上撞, 恨不得死去, 那老仆就在一旁看着,见他撞头会把他拉住,不让他真的死掉。
每次痛完第二天,老仆会端来一碗苦苦的水,让他喝完。
喝完了,那痛苦会稍稍好转一些,却并没有太大的改善。到了下个月,痛苦会再次如期而至,犹如甩不脱的梦魇。
三岁的小孩不曾见过世界,他从出生到长大的记忆,全部都被这小小的院子占满。
他以为,这院子就是一切了。他以为,那痛苦是每个人都必经之路。
后来有一天,他听见院子外传来人声。
有人住进了不远处的另一间院子,他们发出奇怪的声响,小孩不知那声音是在说话,他只是被吸引了,然后趁着老仆离去的时候钻进墙洞,想要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老仆从不允许他离开小院,每次出门,都会将院门从外面锁上。
只有这个时候,小孩才能获得自由。
他趴在地上透着洞口,看见三三两两几个人在远处廊下说笑,他们嘴巴里发出的声音很有节律,脸上都是笑容。
小孩看了好久,那是第一次,他见到外面有人,人们原来是这样交流。
小孩很聪明,他每天趁着那一点时间,偷听隔壁院子里的人交谈,一点一点学会了说话。
可他从未跟老仆说起过,因为老仆从不开口。
小孩渐渐得知,隔壁那家人是来求医的,他们家的主人犯了重病,求到药王谷来,一家都住到这里治病。
这里是药王谷,谷主是一位医术十分高明的大夫,他们叫他裴神医。
原来这是个山谷,山谷外面还有更大更辽阔的地方。
小孩不想继续呆在小院里了,他要偷跑出去,他要见见更大的世界!
春天到来了,隔壁那户来治病的人病好了,他们决定离开这里。
趁着老仆不在,小孩悄悄钻进墙洞,用两只小手当做腿,一点一点爬进隔壁家的院子。
小小的孩童藏在角落,钻进那户人家运送行李的马车,想要跟着他们逃离这个囚困他的小院。
那时候,他才不到四岁。
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药王谷门口,可是守在那里的人发现了他。
他们把他从马车里揪出来,许多人围上来说:“这里怎么有个孩子?”
小孩第一次见到那样多的人,几十双眼睛,全都看着他。
他吓得啊啊乱叫,他虽然已经能听懂人话,却依旧因为无人教导,不会自己说,只好一边啊啊乱叫,一边趴在地上长牙舞爪地冲着围着自己的人龇牙。
“呦,还是个瘸子!是哪里来的小乞丐吧?”
直到有个人走过来,所有人都为他让开一条路,他们叫他“谷主”。
谷主是个一袭白衣,面色苍白冷淡的男人,他身材修长,面颊清瘦,站在阳光下身影高大地几乎将小孩整个笼罩。
谷主一双黑沉沉的眼眸望着小孩,许久后说:“他是我儿子。”
小孩被带走了,他年纪很小,却比一般孩子聪明地多。
他知道,白衣男人就是他父亲。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父亲,没有任何喜悦与激动,因为他野兽般敏锐的直觉告诉他,他的父亲不喜欢他。
白衣男人那双清冷淡然的眼眸落在他身上时,没有半分关怀和温暖,反而透出一抹沉重的复杂与厌恨。
“父亲”带着小孩来到一个更大更豪华的院子,那里有许多人在走动,小孩还看见照顾自己的老仆。老仆跪在“父亲”面前,为自己看管不力磕头赔罪。
父亲坐在椅子上,冷淡地对小孩说:“既然你活下来了,以后就叫裴寂吧。”
寂,静默,孤单之意。
那时他不懂这名称的含义,后来倒是发觉,这名字,竟与他的命运相差不离-
耳边忽然有哨声传来,并不吵闹,吹哨的人应该不想惊动他人,声音很轻微。
落在一般人耳中,便如夜间虫鸣。
然而裴寂还是自沉睡中醒来,他在床上静静躺了片刻,听那哨声断断续续,时不时响起,扰得人心头烦乱。终究起身下床,走到窗边拉开窗户。
窗外一片寂静,正是夜深人静之时。
屋内没有点灯,只一抹皎洁的月光穿过窗棂,撒落在木质地板上,清冷寂寥。
或许是白日里说起父亲,所以夜间才有那个梦境。
裴寂的童年很枯燥,在他记忆里,父亲裴舟永远冷淡地像一轮月亮。他高高挂在天上,从不会看一眼他这个爬在泥里的儿子。
即便裴寂从小院中出去了,被他亲口承认身份,待遇上也并未提高多少。
因为父亲的不重视,伺候的下人们苛责他,欺辱他,对他毫无尊敬。
若仅仅这样也就罢了……
“呜~”
又是一声哨音钻入耳膜,裴寂凭窗而立,静默片刻后微微启唇,内力微吐,发出一道常人听不见的音调。
不一会儿,“哗啦啦”扇动翅膀的声响传来,一只黑色大鸟乘着夜色而来,扑簌簌落在裴寂面前的窗沿上。
大鸟头顶两片飞羽,圆溜溜的眼珠在黑暗中闪烁着荧光,口中发出“咕咕”两声轻唤。
竟是一只圆滚滚的猫头鹰!
那哨子其实并非全无作用,而是用来召唤猫头鹰的用具。
只是安玖每次都在白天吹哨,不夜侯夜间活动,而她不懂召唤信使的暗号规律,所以唤不来这猫头鹰。
裴寂抬手拂过猫头鹰的腿部,指尖一动,拿出一个小小的竹筒。走到桌边提笔沾墨写了张纸条,塞进竹筒,又把竹筒放回猫头鹰脚上的环扣中。
“去吧。”他低声道。
猫头鹰哗啦展翅,飞进了浓浓夜色中。
隔壁的房间里,安玖趴着床上,又百无聊赖地吹了下口哨。
安玖白天睡了许久,晚上一点都不困。偏偏古人夜里没有夜生活,她无聊得不行,想到隔壁还有个害自己失眠的罪魁祸首,就开始伺机报复。
最好把裴寂吵醒,既然她睡不着,他也别想睡。
隔一阵子吹一声,隔一阵子吹一声,保证他刚入睡就惊醒,绝对睡不安稳。
安玖得意地想着,正想继续,却听窗外传来“扣扣”两下轻微的敲击声,像是有人在外边敲门!
安玖吓了一跳,心跳到嗓子眼,以为自己真用哨子把人引来了。
她连忙爬起身,摸索着点上灯,走到窗边小心翼翼拉开窗户。
原本她设想的画面是,窗外挂着个蒙面黑衣人,结果窗一开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只蹲在窗台上的猫头鹰!圆滚滚的身子,圆溜溜的眼睛,满身蓬松的灰色羽毛,看起来软萌可爱。
安玖:“!!!”哪里来的萌物!!!
猫头鹰咕咕叫了两声,歪头啄了下自己的腿。
安玖下意识看去,见猫头鹰腿上挂着个金属环,里面有个小竹筒?
是来送信的?
怎么会有人用猫头鹰送信啊!也太符合她的萌点了吧!可恶!
安玖一边克制着伸手去撸鸟的冲动,一边拿下竹筒,倒出里面卷起来的纸条。
打开纸条,里面赫然写着几行字。
安玖认真看了下,这行字大意是告诉她如何用哨子召唤猫头鹰给她送信,然后就是一些关怀之语,说什么自己会帮她找办法解蛊,有事可以用猫头鹰联系之类。
安玖一想到这信是从隔壁发过来的,忽然心中一动。
她拿出纸笔,写了封新的信,捧着猫头鹰信使丢出去。
猫头鹰飞翔时近乎无声,安玖也听不见它飞去了哪里,但她可以确定一定是隔壁房间。
她和裴寂住一条走廊的两边,两人窗户开在对头,也就是说他们开窗是看不见对方的。
安玖趴在窗户上,等了没一会儿,猫头鹰又从黑暗中飞回来,带来了新的信件。
白纸上,陈列着两行字。
上面一行是安玖的写下的,字迹是标准的楷书,她现代时学过,写出来的毛笔字倒也像模像样。
下面是对方的回复,一行风流秀雅的行书。
「非衣,你睡了吗?」
「没有。」
安玖捏着纸条捂着脸,差点忍不住笑出声。
妈耶,她这是不是在古代谈网恋啊?
作者有话说:
大小姐:不仅网恋,我们还互披马甲,好时髦qwq
【明天上夹子,更新推迟到24日晚上11点嗷~】
然后推推我的预收文~感兴趣的宝子求个收藏哇~~
《冬天会遇见心软的神吗[快穿]》
【文案】
她是被创造出来的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造物,可她胆大妄为地爱上了创造自己的神明,那位至高无上的造物主。
神明无心、无情、高高在上,永远不可能低头垂怜一只小小的青鸟。
世界创造完毕,神明陷入沉睡。
祂的思维散入各地,借此体验人世间的喜怒哀乐。
青鸟说,我要祂爱上我。
——
【与神明的恋爱法/攻略神明/每一个世界的男主都是神】
[人类高中少女x被遗忘的山神]
[献祭的新娘x困于浅滩的龙神]
[皇室公主x被当成怪物的海神]
[卖花的小姑娘x被囚禁的花神]
[虔诚的修女x快陨落的光明神]
[实验室研究员x被研究的邪神]
[入魔的圣女x引人堕落的魔神]
……
后面再想~
——
甜文,攻略神明合集,自割腿肉自我产粮~
求收藏叭QWQ
2023.3.3
29? 029
◎“后面那个,更好看。”◎
第二十九章
「你怎么不睡呀?是不是睡不着?」
「做了个梦。」
「是不好的梦吗?」
「算是吧。」
「不要不开心……我给你讲个笑话?」
或许是今夜的月色太宁静, 也或许是“非衣”这个身份让裴寂获得了短暂的安全感。
在看到猫头鹰带回来的纸条时,他竟然顺着她聊了下去。
甚至……不自觉向她吐露内心的烦闷。
这样的事,是裴寂不可能做的, 然而非衣可以。而她永远也不会知道, 与她通信的人其实不是自己的‘心上人’,而是白天那个让她讨厌的瘸子。
猫头鹰再一次飞来,落在窗台上,橙黄的眼珠圆溜溜,可爱极了。
安玖从桌上的果盒里抓出一把炒米,送到勤劳的信使面前。
猫头鹰歪头看一眼她,又看看她掌心里的炒米, 无动于衷。
“你怎么不吃呀?”
安玖想了想,想起似乎猫头鹰不是一般的鸟, 它是肉食性鸟类, 不吃米饭果子之类的东西。
安玖无奈放下炒米,又小心翼翼伸手撸了圆滚滚的小家伙几下,这才心满意足地去看信。
没错, 聊天是附带的,撸鸟才是正经事!
拆开信纸, 上面写着四个字:“什么笑话?”
安玖思索一阵, 提笔开始写:“有一天小熊剪了自己的指甲, 然后它就变成了……小能!哈哈哈哈有没有很好笑!”
裴寂收到信, 打开前他心底还有几分好奇, 然而看到纸上那一个笑话,他只感到一阵无言。
难道他的情绪感知能力竟如此之差了?不然怎么一点想笑的念头都没有?
他回过去六个点:“……”
不过奇异的是, 看完这笑话之后, 他心底的郁气倒是不知不觉散了, 因为全都变成了无语。
安玖收到信,撇撇嘴,把纸丢在一边,抓住猫头鹰开始撸。
这猫头鹰驯养得极好,任她怎么拨弄羽毛都不跑,最多轻轻啄两下她的手,乖巧得不得了。
撸够了,安玖写回信。
看来裴寂不能领会新时代冷笑话的魅力。
「我再给你讲一个?」
「不用了,早点睡。」
安玖收到这条经典的结束聊天语,立马愉快地结束了这次网聊,专注撸猫头鹰。
撸了好一会,小家伙的毛毛都有些炸了,她感觉有点困,这才将猫头鹰放走,上床睡觉。
第二天一早醒来,几人一起下楼吃饭,贺子擎与林清妍这两天接了个赏金任务,打算吃完饭继续去做任务。
“你们接了个什么任务啊?”安玖问林清妍。
一个穿越一个重生,现在剧情发展都变了。
书里男女主这会还在跟华山派抓巫盛,根本没空做什么赏金任务,最后解决华山派事件后,他们并未在平澜城多停留,因为大概过不了多久,神功现世的消息就会传出来了。
林清妍道:“抓一个江洋大盗,据说那人杀了平澜城一位富户全家,偷盗了无数钱财,衙门没抓到他,就挂了赏金令。”
贺子擎啃了一口馒头,含糊地说:“据说是个用刀的高手,我一定要抓住他。”
安玖点点头:“哦,祝你成功。”
顿了顿,她又转头看裴寂:“裴寂,你今天要干嘛?”
白衣公子眉眼如画,他掀了掀眼皮,眼尾微弯,“在下准备去城中医馆义诊,安小姐呢?”
大小姐表示自己无所事事,想跟他们一起去。
林清妍一听,立马委婉拒绝:“安小姐,那江洋大盗出手极为残忍,你一个普通人,为了安全着想,还是留在客栈为好。”
贺子擎也跟着连连点头:“没错!不然你跟裴兄去医馆吧!医馆里没有危险!”
裴寂:“……”
这两人到底有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
裴寂把折扇捏的咔咔作响,但在少女双眼明亮地看过来时,还是露出一抹温润的笑容:“如果安小姐愿意的话。”
安玖当然愿意了!谁想待在客栈里长蘑菇啊?
于是一天行程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贺子擎与林清妍去做任务捉拿凶手,裴寂和安玖还有阿七一起去医馆。
裴寂要去的医馆距离客栈不远,三人便走路去,原本半刻钟就能到,结果因为带了个安大小姐,时间大大延长。
“我要买那个!”
“还有这个,裴寂你给我排队!我先去买别的!”
“阿七给我提东西呀,自觉点行吗!”
一对主仆被大小姐使唤地团团转,她一会要买糯米糕,一会要买糖人,一会又看着一排首饰走不动路。
裴寂被安排在一个铺位前排队,阿七则被拉走去给安玖提袋子。偏偏裴寂排的还是个胭脂铺子,前前后后都是些女子,见裴寂一人坐在轮椅上孤零零守着位置,一群姑娘少妇们不住地偷偷看过来。
白衣公子虽不良于行,相貌却是一顶一的出众。
一袭白衣翩然如雪,面庞清隽、眉目温雅,一看便是那种大户人家出身的名门贵公子。
平澜城武林人多,风气也较其他地方开放。
很快便有女子娇笑着与裴寂搭话:“公子,是来为夫人买胭脂的吗?”
裴寂不着痕迹皱眉,唇角一如既往带着浅笑:“不是。”
“那就是给家中姊妹了?”女子主动走近,她衣着华贵,脸上敷着细腻的妆粉,一身香风扑面,“公子长得如此俊俏,不知家住何方,是哪里人?可有婚配呀?”
这女人乃是平澜城一户有钱人家的女儿,在城中也是个远近大小的名人,前几年嫁过一次人家,婚后却与丈夫合不来,两人三天一打两天一闹,没办法只好和离了。
和离后女子被接回娘家,之后便彻底放纵了起来,在别院里养了好几个俊俏的小郎君,过着自在快活日子。
她家父母宠女儿,向来由着她,况且这女子也讲究你情我愿,倒也没闹出什么大乱子。
今日看来,她显然是瞧上这位坐轮椅的郎君了。
然而还没待女子走到白衣公子面前,突然窜出来一位红衣少女拦在裴寂前方,一双明媚的大眼睛圆溜溜,柳眉倒竖,气急败坏地瞪着女子,娇喝道:“干什么呢!这是我的位置!”
女子脚步一顿,眼波流转,在两人身上打量片刻,神色间流露出一抹了然。
她掩唇笑道:“好吧好吧,是姐姐冒犯了。既然是妹妹的东西,姐姐便不抢了。”
女子识趣地离开,安玖这才气呼呼转身,对上男人漆黑如墨的双眸。
少女双手叉腰,嫌弃地对他道:“你怎么连占位置都能被人插队啊!我老远就看见了,她想□□队,幸好赶过来了。下次再见到这种没素质的人,不许理她知道吗!”
裴寂缓缓收回摁在扇骨上的手指,目光落在少女脸上半晌,而后若无其事敛眸,淡淡一笑:“好。”
少女像是生怕刚才那种事再次发生,之后就不走了,一直站在裴寂身侧与他一同排队。
很快前面的人买完,安玖上前打量着铺位上的胭脂盒。
她从周围人的交谈声中已经听出来了,这胭脂铺子做出来的胭脂颜色特别好看,还有各种香味,非常受城中女子欢迎。
卖胭脂的是个大娘,三四十岁的样子,见安玖踌躇不定,主动挑出两盒递到她面前。
“我瞧姑娘的肤色,这两个颜色适合姑娘呢。”
安玖是个选择困难症,她买东西从来都只买一个,因为两个的话每天就会纠结到底涂哪个,可以纠结很久,然后浪费许多时间。
很早她就察觉到自己这个“缺陷”,从此身边任何东西,她都只会留下一个最好的,绝不做两手选择。
安玖问:“大娘我能试试吗?”
大娘:“可以,姑娘试吧,摆出来就是让大家试的,您挑好了我再给您装个新的。”
安玖拿着两盒胭脂来到一旁的白衣公子面前。
裴寂奇怪地看她,只见少女伸手到胭脂盒里,用小拇指指腹擦了擦里面的红脂,均匀抹到自己的嘴唇上。
然后弯腰面向他,一张白生生的小脸猛地凑到他面前。
“裴寂,你看看我涂这个胭脂好不好看?”
少女脸上并未上妆,她皮肤极好,显然一直是金尊玉贵养大的,肤色白皙透亮,越发显得那唇小巧殷红,犹如鲜嫩欲滴的樱桃。
一双明亮的桃花眼清澈见底,映照着天光,好似落了两颗璀璨的小星星。
裴寂:“……”
他默然半晌,才在少女逼视的眼神中缓缓道:“不是……和往常一样吗?”
安玖:“???”
哪里来的大直男!涂了口红都分辨不出来吗?
裴寂还真分辨不出来,他只是觉得,少女嘴唇好像变得更红了一点,但她嘴唇原本便很红了……
安玖被这直男回答气到,忍着怒火擦了第一个颜色,涂第二个色号。
第一个色是比较正的西瓜红,或许与她唇色相近,所以他看不出来情有可原。
第二个色是布灵布灵少女粉,应该加了油脂,有种亮闪闪的感觉。
涂完,她转脸看向裴寂,微微嘟着嘴唇,认真地给他展示:“这个呢?这个总看得出来吧!”
的确看得出来。
少女嘴唇饱满,上唇有颗圆润可爱的唇珠,这会微微嘟起来,越发显得可爱柔软,诱人采撷。
小巧的红唇上覆盖了一层粉润的颜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还有一股淡淡的果香,随着话语声幽幽飘进鼻腔。
方才那女人走过来时,裴寂只觉她身上的脂粉气呛人得很。可面前少女身上的气息,倒是意外的清新好闻。
少女仍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裴寂,你觉得这两个色哪个好看啊?我觉得都不错,选不出来……”
粉唇一张一阖,隐约能窥见唇齿间柔软淡粉的舌尖,鲜嫩如初生的荷花苞尖尖。
白衣公子目光停滞片刻,轻咳一声移开视线,清润的嗓音微微干涩:“后一个。”
“什么?”少女眨巴眨巴眼,像是没听清。
“后面那个,更好看。”他微微偏头,白皙的耳根不知不觉红了一片。
【裴寂对您的好感度+5,当前为5。】
“好,那就买后一个!”
少女眉目欢喜地去结账了,似乎因为挑到一款满意的唇脂,而感到十分开心。
作者有话说:
大小姐:果然直男都爱少女粉(拿捏.jpg
30? 030
◎“我允许你叫我的名字。”◎
第三十章
好感度终于突破0, 成了正分。
安玖内心激动,很是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之后都特别安分, 没作妖没搞事, 搞得阿七一直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好像她换了个人似得。
这一天安玖都和裴寂阿七待在医馆里,这医馆是药王谷私下里的产业。
也就是说,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两大门派,铸剑山庄和药王谷。
一个开铁器店卖的最好的是锅,一个开医馆给人抓药治病。
如此接地气的江湖门派,真是让安玖长了见识。
由此可见, 江湖中人,也不单单每天都是风花雪月书画刀剑, 他们也得吃喝, 也得赚钱,没钱不管在哪里都寸步难行。
这世上,金银钱财便是世人心之所向, 哪怕快意恩仇的江湖,也不得避免。
裴寂义诊很是寻常, 他并不特意宣扬自己的身份, 只在门口挂上义诊的牌子, 然后坐在医馆内给进来求医问药的人抓药看诊, 如同一位普普通通的大夫。
安玖发现好像没什么需要自己的地方, 未免太过无聊,自告奋勇充当收钱的账房。
“这是找你的四十文。”
“一钱三十二文, 没错吧?”
“没错没错。”
安玖算账很快, 她还不用打算盘, 直接心算一下就能瞬间得出数字,准确程度令人忍不住侧目。
这年代很少有女子学这些东西,一般都是学绣花学诗画,算术这东西即便是在一般人看来,也是瞧不上的。
阿七频频看她,不禁问道:“安小姐,你这算术学得真好。”
安玖瞥他一眼,没说话,下巴却得意地扬了扬。
她从十几岁开始就跟着爷爷学企业管理,十八岁不到便独自掌管一家公司,并通过正确决策实现公司转亏为盈,从此被集团里那些老家伙注意,正式走入大众视野,成为下一代继承人的角逐者。
难道这一切仅仅是靠着她远近闻名的脾气吗?
家族中人常用她的性格来攻击她,说她太蛮横当不了决策者。可安玖却心知肚明,他们是怕了,实力上战胜不了她,便只能用舆论手段。
真正的战争,是靠脑子打,而不是用嘴皮子。
“安小姐,你住在尚书府里,还要学算账啊?”
“大家族的当家主母得管日常支出和账本,当然要学。”
实际上真正的大家族里,管这些的也是账房先生。
不过阿七与裴寂都没见过大家族的主母,就算见过也不会问这种事,所以她就随口敷衍了去。
说着,安玖看向不远处正在抓药的裴寂。
和现代中药房差不多,这药店里的药材都装在柜台后占据一整面墙的药柜里,一排排小格子上写着一个个药名,从地面一直排到两米高。
白衣公子抬首,目光落在高处的一味‘覆盆子’上,显然这高度他不站起来是拿不到的,正转头要喊阿七,安玖已一溜烟奔过去,主动给他拉开覆盆子的柜子,低头问:“要抓多少?”
裴寂面色顿了顿:“……三两。”
安玖估摸着抓出一把药材出来,裴寂用金色的小秤接住秤了一下,取出三两来,放进装药的黄纸包里。
安玖又把多余的药材放回去。
一应动作行云流水。
阿七瞪了瞪眼,不懂她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还主动帮忙干活儿。
安玖当然能看出两人的意外,对此她只说心情好。
其实除了心情好之外,她也是不想破坏这次义诊。
裴寂医术很好,他的诊断对普通人来说,绝对是一件天大的好事。而且似乎为了药王谷的形象,他诊断时不收诊金,只收药钱。
他给人治病时,神情非常认真。无论对面坐着的是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甚至还有个听闻义诊从城外赶来的衣衫褴褛的乞丐,他都没有任何区别对待。
在他眼里,每个病人都是一样的,都是需要帮助的人。
那个穷困的乞丐没有钱买药,他病得很重,觉得自己快死了,因为不想死得不明不白,便想来这里看看,自己到了患了什么病。
裴寂听了他的话,主动表示医馆会免费给他治病。
那一刻的他,白衣胜雪、悲天悯人,真的像人们口中的活菩萨。
安玖想不通,为什么一个人会有这样对立的两面呢?
一面杀人如麻、冷漠无情,一面温润如玉、慈悲为怀。
裴寂行医这么多年,救了许多人。可他成立千杀阁,多年来也杀了无数人。
一黑一白,在这个人身上交织着,形成复杂的底色。
安玖看不懂他,但此刻竟然有种想要深入探究这个人的想法。她想看一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生,才能培养出裴寂这样的人。
一通胡思乱想,一天的义诊顺利结束了。
裴寂这边顺利,男女主那边却是遇上了点麻烦。
贺子擎与林清妍追查的那个江洋大盗很狡猾,在城中东躲西藏,两人奔波了一整天,几乎将整个平澜城搜了个遍,终于抓到那人一丝蛛丝马迹。
双方打了个照面,结果那人出手格外狠辣,伤了林清妍手臂一刀,贺子擎为了保护林清妍,一不小心放走了他。
两人无功而返,林清妍还带了伤,虽然伤得不重,可之后还要追查的话,便只能贺子擎一人去了。
晚餐的餐桌上,林清妍苍白着脸道:“虽然没抓到他,但我们在他身上种了流息香,明日应该就能将他擒获。”
贺子擎:“明天我一个人去,林姑娘你好好养伤。”
安玖看一眼坐在对面的男女主,再悄悄瞅一眼安安静静在她旁边,给她挑鱼刺的裴寂。
林清妍受伤,没法再跟贺子擎二人世界,这事不会跟裴寂有关系吧?
下一秒就被抓住,男人抬眸向她看来,温润的眉眼间浮现一丝疑惑。
“安小姐在看什么?”
看你是不是又在干坏事。
大boss形象深入人心,她好像有点太草木皆兵了。
安玖咳了一声:“没什么,对了,我都喊你裴寂,你为什么还叫我安小姐?”
裴寂眸光温和,好脾气地道:“如果安小姐不介意,在下自然可以直呼安小姐姓名。”
安玖抬了抬下巴,斜晲他一眼,施舍般高傲地说:“我允许你叫我的名字。”
裴寂将一块剔干净的鱼肉夹进碟子中,再将碟子放到少女面前,不知何时,他做这些事已经极为顺手,仿佛成为了某种习惯。
面对少女趾高气昂的话语时,首先升起来的反应也不再是最初的厌恶。
视线落在少女明艳的脸上,他看着她夹起雪白的鱼肉,放进口中咀嚼,娇艳的红唇抿着,腮帮子鼓起一块,白皙的脸颊像个柔软的包子。
明明该厌恶的,可他似乎被她身上一些东西吸引了。
很奇怪,那种一靠近,便会喉间干涩的感觉,让裴寂隐约觉得不安。
仿佛有什么东西脱离了控制,向着未知的方向去了。
吃完饭后,众人各自回房休息。
裴寂正坐在屋内,房门忽然被轻轻敲响,开门一看,门外站着位青衣少女。
“进来吧。”裴寂脸上并无意外之色。
林清妍受了伤,晚上必然会来找他帮忙包扎伤口,上一世便常常如此。他在这个团队里的作用,也只是给他们处理伤口,提供一些帮助罢了。
“裴寂,麻烦你了。”林清妍坐在桌边,拉起衣袖,露出一截小臂。
少女肌肤雪白,小臂上缠着一条白纱布,点缀着点点血迹。
林清妍一圈一圈将纱布解下来,露出鲜红狰狞的伤口,映衬着周围雪白无暇的肌肤,尤为刺目。
许是疼痛的缘故,少女脸色微微苍白,将伤臂搁在桌面上,道:“这伤口有些深,我随便包扎了下,也不知会不会留疤。”
“你应该相信我的医术。”
白衣公子坐在她面前,打开药箱,从箱子里拿出许多工具,先擦拭干净血迹,白皙修长的手指捏着瓷瓶,往伤口上倒出药粉。
“嘶。”
林清妍轻轻痛呼了声,但她很能忍,只发出一声便抿住了唇,即便额头疼出冷汗,也再没有痛呼。
莫名的,裴寂想到那个娇气的少女。
碰一下便浑身颤抖,稍微疼一点就眼泪汪汪,扎个针灸口里喊得恨不得全天下都听见。
安酒和林清妍,几乎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这时,林清妍状似无意开口:“裴寂,你那天给安小姐针灸,是做什么啊?”
裴寂指尖微顿,又不着痕迹继续给她上药,口中道:“她身体不适,便让我为她调理一番。”
林清妍抿抿唇,又问:“今天安小姐和你出门,她又麻烦你了吗?”
裴寂闻言微微抬眸向她看来,漆黑的眸中倒映着烛火,清明的目光仿若洞悉一切。
他缓声问:“清妍,你为何会问这样的问题?”
林清妍说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她能看出那安小姐和裴寂走得很近,毕竟他们两人都没武功,平日她与贺子擎出去,两人自然会待在一起。
她其实没理由介意什么,甚至每次与贺子擎一同出门,她心底都会生出几分没来由的窃喜。
对于这位给予她许多照顾的温柔竹马,林清妍一直当他是哥哥。
可是当亲眼见到另一个少女逐渐与他靠近,她内心又有些不是滋味起来。
林清妍不禁也有些迷茫了,她到底喜欢谁呢?
与贺大哥在一起时,她总是特别快乐。她喜欢贺大哥的强大与正直,喜欢他的善良与真诚,即便很多时候他表现得很笨拙,她也觉得与众不同的可爱。
至于裴寂……
今晚吃饭时,她发觉他的目光不自觉流连在安小姐身上,细致入微地照顾她。
哪怕两人自小一起长大,他也从来没有那样对待过自己。
这一发现让林清妍内心涌现出不小的失落,好像独属于自己的东西就要失去了。
作者有话说:
好啦从明天开始还是中午十二点更新~都是存稿箱哦,基本不会变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