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 再回首,港城的……

    距离那次停车场事故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闫硝一直在医院接受治疗,他在病房待了多久,陆大少爷就在病房赖赖多久, 直到今天才得到准许出院修养。

    他感觉自己睡了人生中最长的一觉,大半个月的时间都在床上趴着, 下肢都快退化了,至于为什么是趴着, 还要从那场爆炸说起。

    当时虽然闫硝反应快,及时扑开了陆昀铮, 但他的后背就这么直面了爆炸现场, 被窜起的火焰波及,四溅的玻璃碎片刀子一样嵌进他背部的皮肉里, 留下了大面积的烧伤, 连后脑勺那一脑袋小卷毛都燎没了。

    但倘若不是他反应快,身在爆炸中心的陆昀铮恐怕要被炸个尸骨无存。

    好在陆昀铮的车质量过硬,爆炸之后被炸碎了所有玻璃,轮胎完好仍能正常驾驶, 关助理立刻开着车往医院飞奔。

    闫硝就迷迷糊糊地趴在陆昀铮身上, 血流了满身,他那副进气多出气少的样子可把陆昀铮吓得不轻,事后再回忆, 陆昀铮都无法复述当时惊惶的心情。

    寒冬腊月的港城温度还比较低,可闫硝后背的伤又不能被太厚重的布料裹着,身上就简单套了件单衣。

    陆昀铮拎着件羊绒大衣给他从前面反着套上,后背的口子只扣到腰部,又把围巾给他缠上,一圈一圈把闫硝裹成了一个球。

    “把帽子戴上。”陆昀铮手里拿着一顶毛线帽, 就要抬手套在他脑袋上。

    闫硝扒拉了一下嘴边的围巾,费劲吧啦地喘了口气道:“不用那么夸张,我已经够暖和了,戴帽子好闷。”

    从病房到车里这段路并不长,他觉得实在没有这个必要。

    陆昀铮被他拽着手,眼巴巴地盯着,说什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僵持了半天,他妥协了:“我给你拿着,冷了告诉我。”

    闫硝松了口气,像个企鹅一般被陆昀铮牵着出了病房门,走廊需要勤通风,温度要比恒温病房低一点,闫硝莫名觉得后脑勺凉飕飕的,还真有点冷。

    他只是停顿了一下,陆昀铮就像他肚子里的蛔虫一般,立马猜到了他的心思,问:“冷了?”

    闫硝借着灯光看见陆昀铮眼下泛着一些黑青,抬手摸了摸陆昀铮的脸颊,有些奇怪地问:“关助理说你没去上班,一直在医院,也没睡好吗?”

    他这半个月来昏睡的时间比醒着长,后背的伤口愈合速度很慢,闫硝长时间处于的低烧状态,一直都不怎么清醒,只知道陆昀铮一直在。

    但不知道他因为长时间趴着,时常会因为呼吸困难在床上胡乱抓挠,扯到伤口了又迷迷糊糊喊疼,陆昀铮有时候要盯他一晚上,看他不老实乱动了就要帮他换个姿势,或者拖到自己身上,趴坐着睡一会。

    陆昀铮看了他一眼:“你半死不活躺在床上,我在一边睡大觉,你觉得这像话吗?”

    闫硝愣了愣,笑了,习惯性抬手挠了挠后脑勺,笑容突然僵在脸上。

    不对!这手感不大对!

    一阵清凉的风微微吹过,后脑勺顿感清凉,闫硝摸了摸光滑但有些扎手的后脑勺,瞳孔地震地抓着陆昀铮问道:“我的头发呢?”

    他往上摸摸,又左右摸摸,两边的头发都在,后脑勺却空了好大一个坑!

    陆昀铮顿了顿,难得有些难以启齿,他清了清嗓,小声蹦出两个字:“剃了。”

    闫硝不太愿意接受这个现实,一张小脸皱在一起:“那我现在是不是秃了?肯定很丑吧!”

    见过前脑门子秃的,哪有后脑门子秃的啊!

    他哀嚎着捂住脸,努力回想刚才走廊里有多少人经过,又有多少人在路过时看他了,思来想去最终自暴自弃。

    陆昀铮淡定地看着他挣扎哀嚎了片刻,忍不住笑出了声,把早就备好的毛线帽套在他脑袋上,说道:“不丑。”

    说完,他牵着闫硝的手进了电梯,闫硝一路上都在缅怀自己光溜溜的后脑勺,上了车,提前开好空调的车内陆昀铮拍拍大腿要他坐上去。

    闫硝看了看驾驶座的关助理,难为情地说:“不了吧,我自己坐着也可以。”

    “我们现在不回家,这段路很长,你的背不能靠着,你确定不会累?”陆昀铮挑眉看着他,也不催促。

    “不回家,去哪啊?”

    “机场。”

    最后闫硝坚持了十分钟,终于妥协了,他顺着陆昀铮的指示,面对面叉开腿趴在他身上,下巴往陆昀铮肩上一搁,手环着陆昀铮的脖子。

    这种姿势在过去十几天里时常会出现,闫硝已经能很默契得,在陆昀铮身上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放置自己。

    这十几天里两个人日日夜夜朝夕相对,又是劫后余生,莫名摩擦出了一些别样的火花,但眼下毕竟不是只有他俩,闫硝顶着红成一团的脸蛋埋进陆昀铮颈窝,说什么也不肯把头抬起来。

    好在眼下陆昀铮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闫硝听着陆昀铮和关助理断断续续的对话,似乎搞明白了那天的爆炸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根本就是一起针对陆昀铮的谋杀,幕后主使是谁显而易见,不过是陆昀铮的二叔不满被陆昀铮夺位办的缺德事罢了。

    “那个司机被钱收买,把车停在了安排好的位置上,中途找我请了假,他们提前在旁边那辆车的后备箱里放了易燃易爆物品,再计算好时间引燃,完全可以伪装成一起意外……”关助理冷静地汇报道。

    听着听着,陆昀铮冷笑一声:“既然他这么喜欢搞这种小动作,不还他一次倒是我不解风情了。”

    关助理立刻会意了他的言下之意,点头表示会立刻去办。

    闫硝趴累了,扭了扭身子,下一秒啪一声脆响在空荡荡的车厢内异常清晰,陆昀铮居然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

    “别乱拱,”陆昀铮对着闫硝耳边低声说,“拱起火来你负责灭吗?”

    闫硝瞬间明白他在说什么,因为他自己也有了反应,面对面坐着的动作太过纠缠,胯骨挨着胯骨,胸腹想贴,那个要命的部位必然也是挨挨挤挤,蹭来蹭去。

    前几天在医院里,闫硝病得神智不清,陆昀铮看着他病恹恹的样子就什么心思都没了,心里像被挖空了一块,简直不知道该拿他怎么是好。

    可如今闫硝出院,行动自如了,看起来气色也好了不少,他不老实地在陆昀铮身上动来动去,不仅把陆昀铮的火撩起来了,就连他自己也感觉下腹有火在烧。

    天呐,他可真不是故意的!

    “那你让我下来嘛!”闫硝脸颊埋在他衣服上,说话瓮声瓮气得,他撑着座椅背就要爬起来。

    就听有一声清脆的“啪!”,陆昀铮的手打完了就在他屁股上捏了一把,说道:“老实点,扯开了伤口我们也不用去了。”

    至于去哪,陆昀铮一开始没告诉闫硝,直到他糊里糊涂跟着上了飞机,落地后望着远方一望无际的海面,他才反应过来,这里正是他和陆昀铮被台风困在一起的那个海岛。

    港城的冬天太冷,陆昀铮带他来海岛的别墅上养伤,两个人就这么住了下来。

    海岛在灾后重建,很多地方重新建起了高楼,四处已见不到一点当时颓败的光景,闫硝大部分时间待在屋里,私人医生不建议他外出晒太阳,以免出汗影响伤口恢复。

    营养师全天候伺候着安排闫硝的伙食,他每天除了吃吃吃就是睡睡睡,过了没几天他就闲不住了,陆昀铮知道他无聊,某个下午给他带回了一份文件。

    闫硝看着那份马场管理提案,眼睛顿时就亮了:“你怎么知道我在搞这个东西?”

    养父去世后留下了这个半途停工的马场,闫硝用那五百万偿还完投资人的欠款,又留了一部分给养母的做医药费后,剩下的都投进了马场重建里。

    他虽然精通驯马,但经营方面到底是生手,在妹妹的帮衬下进度依然缓慢,没想到陆昀铮居然不知道打哪知道了,居然已经给他做好了方案。

    “你想做,我们就等你伤好了再搞后续的实地建设,你如果信得过我,前期方案交给我的人去办。”

    陆昀铮很少这样多此一举地给别人操心事情,他不想再承担好心没好报的风险,但是对闫硝,他发现自己有很多理由给他这个例外的权利。

    闫硝显得十分亢奋,一下从床上蹦起来:“谢谢你!陆昀铮,我相信你,我知道你很厉害的,有你帮我肯定没问题!”

    他扑倒陆昀铮身上抱住他,像家里的小黑狗每次扑他一样,陆昀铮把人抱了个满怀,心窝处爆发出一股细密的暖流。

    这种被坚定地认可,被依赖,被选择的感觉,让他有些晕头转向。

    然而闫硝动作幅度太大,扯到后背的伤口,一下疼得呲牙咧嘴,陆昀铮搂着他有些生气,把人按住了检查半天确认伤口没有开裂这才放心,拍他屁股的动作却是越来越顺了。

    过了没几天,闫硝满背的伤口很快结痂,到了更加难熬的时期,伤口愈合带来难忍的痒,这种感觉比疼痛更加难以忍受。

    好在医生给开了止痒药膏,至少能缓解一些,不过药效很短,要一直不停地涂。

    伤在后背闫硝自己够不到,陆昀铮就白天守在他旁边忙工作,晚上也守着他睡,闫硝一开始坐立不安到处抓挠,他就知道药膏又该重新涂了。

    夜里闫硝被后背的痒折磨得要发狂,他一有点动静,陆昀铮醒得比他快,摸过床头的药膏帮他涂好,再给闫硝喂口水,躺下接着睡,如此重复。

    夜夜睡在同一张床上,擦枪走火这种事在所难免,初时陆昀铮估计闫硝是个伤患,常常是临门一脚的关键时刻,强忍下来去浴室冲凉。

    留下闫硝一脸懵逼,不上不下,恨不得踹开浴室门质问陆昀铮到底是不是个男人,能忍到这种份上,闫硝敬他是条汉子。

    直到最后闫硝感觉自己被营养师补得强壮如牛,拉开门就能出去犁二里地了,他把陆昀铮堵在卧室门上,在他的下半身上狠狠挑衅了一把。

    结果就是在床上躺了一整天没下来,自己造的孽果然只能自己承受。

    一个多月过去,闫硝彻底康复,又是一条生龙活虎的好汉。

    他们之间虽然没有一句表白,但四十多天的朝夕相处已经足够抵得过千言万语。

    回了港城以后,闫硝陷入了比陆昀铮还要繁忙的状态,马场的运作要办的手续和准备太多,他不可能全权推给陆昀铮去办自己当甩手掌柜。

    一连跑了半个月不着家,好不容易闲下来,闫硝终于有时间思考他和陆昀铮的关系,虽然他们现在的相处与大多数夫妻都无异,可总感觉少一句承诺,心里就不踏实。

    所以闫硝决定,他要求婚!

    说办就办,闫硝找了小妹当军师,计划怎么把陆昀铮约出来,怎么布置场地,还打了好几遍腹稿,要如何与陆昀铮说清他满腔的情谊。

    计划还没实施,陆昀铮一个电话打过来,说是最近工作太忙想和他出国旅游,闫硝只能把计划好的一切推后,等待回国再说。

    落地北欧某个国家时正是冬季,厚重的雪覆满街道,比港城撒盐一样的雪花壮观得多。

    闫硝去酒店房间放好了行李,一转眼陆昀铮就不见人,他在房间里待了一会,外面的天色渐渐变暗,见陆昀铮还没有要回来的意思,闫硝穿戴整齐就要出门找人。

    他在酒店门口碰到了一条雪橇犬,黑灰色的毛发,海水一般的眼睛,特别漂亮的一只阿拉斯加。

    它扯着闫硝的衣角,说什么也不撒嘴,一直把他往一个方向拽,闫硝无可奈何地跟着去了目的地,发现是一家狗拉雪橇的机构。

    原来是一种营销手段,闫硝这么想着,但热情的老板却说他很幸运,是今天上门的第一百位客人,可以免费乘坐雪橇走一次热门线路。

    他甚至不想戳穿这位老板,闫硝住的酒店房间刚好可以看见机构的门面,这一整个下午,走进门的人不超过三个,更别提什么一百位客人。

    闫硝没多想,给陆昀铮难过打了个电话,对面没有接,他又给关助理打了一个,对方听说他中大奖了又雪橇犬坐,居然也像个毫无防备的大学生一般,让他赶紧享受这次幸运。

    闫硝有一点无语,关助理是怎么做到陆昀铮助理这个位置的。

    他到底没有再拒绝,跟着雪橇队上了山,这会刚好是夕阳西下的最好时间,橙红色的夕阳打在大片雪地上,简直美得无法用语言形容。

    在海滨城市是绝对见不到这样瑰丽的景色的,闫硝一时看得有些入迷,他拿起手机拍了几个视频记录下来,一股脑传给了陆昀铮,末了问他在哪,怎么不回消息。

    消失了大半下午的人总算有了动静,陆昀铮给他打来了视频电话。

    镜头里的人身后有一片亮着灯的雪屋,闫硝问他:“你去哪里?”

    “我在山顶。”陆昀铮拿着手机的镜头晃了晃,大概是在走动,他看着闫硝,状似有些惊讶,“你在做雪橇吗?好玩吗?”

    闫硝撇了撇嘴:“陆昀铮,我是不是像个傻子?”

    “啊?谁说你傻了?”陆昀铮下意识反驳道。

    “那你觉得我会相信,我是什么第100位进店的幸运客人这种鬼话吗?”闫硝反问。

    那头陆昀铮笑了笑:“我就知道你不会信,你应该快到了吧?”

    “到哪?”

    闫硝刚问完,就见雪橇队停下了,这里的确是当地最高的一座雪山的山顶,他刚想问陆昀铮在哪,手机里的声音与身后的声音重叠响起:“看到我了吗?”

    他一回头,果然看见陆昀铮站在他身后,闫硝疑神疑鬼地往陆昀铮身后看看,生怕看到画在雪地上的大爱心是那么的,毕竟陆昀铮搞这一出实在太像另有预谋了。

    “找什么呢?”

    “我还以为你要在地上摆爱心,跟我表白呢。”

    “我有那么没品位吗?”

    陆昀铮一把牵住他的手,拽着他就跑起来,闫硝猝不及防地跟上,听见陆昀铮催促道:“快点,要开始了。”

    “什么要开始了?”

    他们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跑到一处空地前,前方山下是一处辽阔的平地,猝然升空的烟花在天边炸响。

    并不是单簇的,而是一团一团,五颜六色,很显然是一场准备充足的烟花秀。

    “怎么样?”陆昀铮问道。

    闫硝抬头望着天,发现半空飘起了小雪,雪花和烟花在星空中交织,他不知道说什么,只知道傻笑:“好看啊!”

    “手伸出来。”

    闫硝不明所以地乖乖把手抬起来,却在陆昀铮面前亮出了一只圆滚滚的胖手套,陆昀铮笑出了声,亲自给他把手套上拽下来,把什么东西随手套在了他手腕上。

    “好了,继续看吧。”

    “哦。”暴露在空气中的手指凉飕飕的,闫硝反应了一下,定睛一看,被腕表表面的的反光闪到了眼睛,“哎!是手表!?”

    他拽着陆昀铮晃了晃:“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吗?这是你送我的吗?好眼熟啊,和你之前那个戒指好像!”

    “喜欢吗?”陆昀铮静静看着闫硝喜笑颜开的一张脸,眼睛里带着温柔的笑意。

    “嗯嗯嗯!谢谢!”闫硝抬着手放在脸前面,反反复复欣赏了半天,“我还以为你搞得这么隆重,要求婚呢……”

    还好不是,不然这求婚表白岂不是被陆昀铮抢了先。

    他话还没说完,伸着的手指上突然被套上了一个带着凉意的环,钻石在灯光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闫硝一下愣住了,他看向陆昀铮,陆昀铮也看着他,眼神颇为认真:“这也不算求婚,毕竟婚谁都能结,谈恋爱却不一定。”

    他一只手握住闫硝冰凉的手,另一只抬手抹掉闫硝睫毛上落下的雪花,蹭了蹭他微微泛红的脸蛋,说道:“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眼眶像被灯火点燃,烧化了落在脸颊的雪,闫硝拥住陆昀铮,把滚烫的泪珠流进陆昀铮的肩头,开始疯狂地点头。

    陆昀铮拥抱着怀里的爱人,头顶仍有烟花绽放。

    这场始于意外的感情,终于步上正轨。

    再回首,港城的春天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