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云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离婚后回家种田 > 15、第十五章
    金满关上车门,雪花簌簌的落下来,他抬头看了眼出租屋亮着的灯火。

    他不知道该如何共情别人的伤心,也不懂如何去安慰人,像他们这样的人,遇到的倒霉事多了,都很能自己消化悲痛。

    小时候的葬礼总是吵闹,击鼓和打镲的声音震得人心慌乱,那么多的人聚在一起,无论是孝子贤孙,还是远道而来奔丧的人,脸上都没有太多悲伤。

    他习惯了这样的告别,不知如何安慰别人。

    他和陆燕林好像也不是朋友。

    远别一个夏秋,漫长的冬季他又到来。

    那些似是而非的触碰,那些偶然出现的交集,都像是一个玩笑,想想也觉得意外,陆燕林即使需要疗伤,也不应该到这里来。

    金满走了几步,又折回身,打开车门,轻轻拂落飘在纸花上的雪粒子。

    算了。

    他抿了抿嘴角,走进风雪,落了一肩一头的雪。

    超市里已经陆陆续续挂上了年节的红灯笼,金满挑了一双棉拖鞋,比较暖和的那种,又买了一些吃的,他比较喜欢吃鲜辣的口味,冬天用来打边炉正好。

    回去的时候雪下得更大,他看到路灯下的车子已经不见了,留下一行被雪覆盖的车辙印。

    过去的许多时候,离开金满的人,从未有过什么预告,有可能只是转过身,在人海里就再也寻不到那个影子。

    金满不是个聪明的孩子,这样随处可见,没有什么特色的人,好像常常可以遇到,所以即使抛弃了,也不会有什么伤心,因为为他不大值得。

    他低着头,噔噔噔走上楼梯,提着袋子掏钥匙开门,门却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小太阳橙色的光从门扉里透出来,陆燕林脸上湿漉漉的,似乎是洗了一个脸,白皙的面色映着暖洋洋的灯光,好像骤然温和了许多。

    “雪。”

    他指了指金满的头发,金满后知后觉的伸手去拍,雪花落到脖颈里,冻得他打了个冷颤。

    陆燕林折身去了卫生间,从里面挑出一条毛巾给他。

    金满擦着头发进门,温暖的感觉中和了雪带来的湿冷,他把买来的东西放到厨房,发现外套上也有雪,就到阳台上晾起来。

    陆燕林接了个电话,金满没注意听,准备做饭的时候,陆燕林进来,很抱歉的说,自己要走了。

    金满:“你的车……”

    陆燕林:“我叫人开走了,一会儿会有人来接我。”

    金满点点头,继续削萝卜皮,过了会儿,身前落下一道影子。

    他刚想回过头,便被人轻轻抱住了,他吃了一惊,环着他的胳膊修长有力,透着温暖的体温,毛衣太薄了,隔绝不了另一个人的温度。

    冷冷的空气里,带着一点花的香气。

    “今天,谢谢。”

    陆燕林的话依然很简短,语调淡淡的,拥抱也很短暂,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

    “明天,我还可以来吗?”

    金满动作缓慢的削着萝卜皮,水流冲刷着他的手指。

    陆燕林很耐心地又问了一次:“我看到你买了我的拖鞋,那么,明天我还可以过来吗?”

    金满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他把萝卜放在砧板上,随手切成几段,弯腰把拖鞋从袋子里拿出来,递给陆燕林:“明天我不在家,之后几天也都不在。”

    陆燕林垂着眸子,嘴角缓慢的抬了一下,很优雅也很有礼貌,并未有任何不高兴的样子:“这样啊。”

    金满嗯了一声,没觉得哪里不对,只是看陆燕林的表情,总觉得方才转好的情绪淡了许多。

    他想不明白,干脆就不想了:“明天我要回柳河镇,家里还有个亲戚,回去陪他过年,大概要初四才回来。”

    他走进屋,从自己的柜子里找出一条粗线的大围巾和黑色的羽绒服,还有一袋子自己买的年货坚果,都塞到陆燕林手里:“拿去吃吧,外面太冷,你待会穿上衣服再走。”

    金满的羽绒服没有帽子,他从沙发上找到一只手套,还有一只毛线帽,最后的最后,他在口袋里掏啊掏,找到一把挂着红线的钥匙。

    他掏不出什么好东西,但那些便宜的羽绒服和毛巾,好像也已经足够暖和了。

    “明天是除夕,如果你没有地方去,这里的床单被罩柜子里都有洗干净的,冰箱里还有我之前包好冻上的水饺。”

    陆燕林似乎笑了一下,长长的眼睫毛垂下来,盖住了眼底的情绪。

    他接过金满递过来的钥匙,连同金满的手一起握住。

    金满欸了一声,陆燕进礼貌的松开手,他看起来依然沉稳,淡漠,用一种奇怪的口吻对他说:“你不要对每个人都那么好。”

    那些东西,陆燕林都拿走了。

    第二天金满准备回家,他提着东西下楼的时候,发现楼梯口停着一辆黑色的汽车,就是昨天看到的那一辆车。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等在车边,看到金满之后,立刻过来接他手里的行李箱,这个动作倒是吓了金满一跳,他没松手:“你干什么。”

    电话同步响了起来,男人一边笑一边松开手,示意他先接电话。

    金满戒备的坐在行李箱上,拉开距离,看到手机上熟悉的号码,他接起来,电话那头的男声清冽温和:“要回去了吗?”

    金满说:“我已经买到大巴票了。”

    陆燕林嗯了声,解释说:“大巴太慢了,有人送你回去,你可以早一点到家。”

    司机毕恭毕敬的拿过他的行李,笑容很开朗:“别担心,我一定会在中午12点前送您到柳河镇。”

    等到了柳河镇,司机从后备箱里拎出很多年货,如果不是金满严词拒绝,他还可以顺手再给他把年夜饭做出来。

    金满提着大包小包的年货进了亲戚家,又一个人回了老屋。

    那个年过得和往常一样,除夕的鞭炮声和烟花却比寻常多一些,似乎还多了一个烟火表演。

    亲戚这几年的身体越来越不好,看到烟花一边咳嗽一边骂,镇上有钱放烟花,没有钱修一修上山的老路,以后运棺材上去都只能靠着人抬,真是吃多了撑得慌。

    金满只是看,那些烟花漂亮的不可思议,没有到镇上的广场放,专程挑了一个有些偏僻的村子,他住的地方刚好能看得清楚。

    他拍了一张照片,黑色的夜幕中,绽开一朵一朵金色的烟花。

    那张照片他后来存了很多年。

    烟火表演持续了三天,一直到初四的时候,金满回滨城才结束。

    他开门的时候还在想,陆燕林不在,屋子里很干净,没有什么人居住的感觉,他提着拿回来的蔬果回到厨房,下楼去超市买东西,居然又碰到了。

    巧合得像是故意的。

    陆燕林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站在货架旁边,旁边还跟着几个人,似乎在交谈。

    金满看了一眼,推着车子从旁边的货架绕了过去。正在挑东西的时候,忽然碰到了熟人,对方高兴的不得了:“呦,金满,不是回去过年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什么时候去上班,也帮我介绍介绍工作嘛。”

    金满感觉背后有一道视线扫了过来,他匆匆应付完熟人,回过头。

    陆燕林的面色很平淡的站在他身后,短短的几日不见,总觉得他的气势更加深沉,眉眼俊美从容,却透着一股寒意。

    “好久不见,”他从货架上拿了一盒果汁,笑了笑说:“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那天天气不错,陆燕林在金满的出租屋坐了几个小时,他们在阳台晒太阳,陆燕林给金满送了一条围巾。

    “衣服忘记带了,下次我会带来。”

    围巾很暖和,衣服金满不打算要,但是陆燕林很坚持,这样约好了下次见面的时间。

    笼罩着滨城的寒冷冬天似乎并未停留许久,春天很快就到了,路边的桃树开了花,接着整座城都陷入一种蓬勃的,带着生机的香气里。

    两个人逐渐恢复了联络。

    金满工作的咖啡店也发生了新的变化,白宁辞了职,他和男朋友分手之后,一直都很憔悴的样子,有很重的心事。

    听店长说,他在严氏地产工作的父母,因为一场蔓延至整个集团的风波丢了工作。

    严氏的董事长被羁留,股价狂跌不止,落井下石的媒体很多,几乎看不到什么正面报道,拿到退休金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白宁忧心父母的处境,生了一场大病。

    金满是后来知道这件事的,他当时带着亲戚去检查身体,经过病房的时候,看到beta孤零零的躺在病床上,整个人都蜷缩在一起。

    他瘦了很多,肚子却圆圆的,像似怀孕了,面对金满诧异的目光,他下意识藏进被子里。

    金满没有去看他,他带着亲戚做了检查,结果并不好,医保虽然能报一部分,但是癌症化疗需要的一大笔钱,不是自己能够负担得起的。

    医药费很贵,金满考虑了一天,辞了咖啡店比较轻松的工作,去工地打长工,想要快一些赚到那笔钱。

    但是他离那个目标实在是太远了,远到把自己卖掉也根本够不到,攒钱的速度完全够不上医院的花销。

    这些事他没有和陆燕林说,一个人累到在医院里睡着,听到手机闹铃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陆燕林坐在病床旁边,看着护士给他伤痕累累的手上药。

    金满茫然了一会儿,第一反应是撑着手下床:“……我还有事。”

    他找了很多的工作,不停的做,总会多一点希望。

    陆燕林看着他起身,忽然拽住他的手。

    “金满,和我结婚吧。”

    金满呆呆的没有反应,陆燕林冷静又淡漠,像讨论天气一样,重复了一次:“和我结婚,你的问题就可以全部解决。”

    现在的金满不明白陆燕林当时在想什么。

    为什么会求婚,甚至被拒绝了之后,又同样淡漠的提议了第二次。

    他没有给金满太长的考虑时间,第二天早晨他们一起领了证,收养了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小孩,取名陆知,组成了一个新的家庭。

    两个人度过了五年的婚姻,陆燕林从来也没有说过喜欢他。

    金满曾为别人努力了很多次,第一次在他撑不下去的时候,有人和他一起分担。但他没有分清楚同情和爱,就那样误会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