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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11 章 攻略进度99.941%

    目前针对教堂的行动已经到了收网环节,只等想到办法将里面那群无辜孩子们转移出来就随时可以行动,如果住进医院的人不是神无梦,松田阵平连班都不会换,指不定要在盯梢点待几天。

    见找了一天一夜的男孩主动给他打来电话,松田阵平来不及多想,抓起手机按下接听键:“柯南?你在哪?”

    “是我。”

    对面传来一道女声,口吻的冷淡和嗓音的稚嫩极不匹配,自报家门道:“我是……小彩,我和柯南君被困在了同一个地方。”

    库拉索很难做到像自己真正失忆时那样叫出“阵平哥哥”。

    “什么?”

    伊森·本堂在组织里待了十三年,对危险的触觉比起女儿要不知道灵敏多少倍,他皱起眉道:“我们对巴尼都不熟悉,没办法确定他的应对方式,或许会造成我们的身份暴露。”

    身为卧底,在得知组织有任务杀害无辜人士的时候,他们需要想办法阻止,但这并非必须做到的事——因为他们潜伏的根本任务是找到组织的核心,找到能够彻底捣毁组织的机会。

    为了达到最终目的,哪怕放弃救人,甚至亲自动手,都是他们不得不承担的责任。

    但女儿的任务毕竟只是将新联络人的身份交给他,完成之后就可以离开,伊森·本堂没有多说,只是叮嘱道:“我们的工作需要万分谨慎,绝不可以擅作主张。假如你得到的是假信息,传递出去的后果更不堪设想。”

    本堂瑛海点点头,回答道:“放心,父亲,我查过了,鸟取县的那位高层还活着,这个任务应该是失败了。”

    “鸟取县?”伊森·本堂惊愕问道,“这个任务是谁负责执行?”

    “伏特加。”

    本堂瑛海如实告诉他,接着补充道:“琴酒应该也在。”

    听到这个名字,伊森·本堂的神色骤变,伸手去碰女儿的肩膀,连声追问道:“有人跟踪你吗?”

    “当然没有。”本堂瑛海到底对组织的接触不深,安慰父亲道,“电视台离这里很近,我是趁着天黑过来的,不会有人注意到的。”

    但在她的领口后面,那枚发信器却被伊森·本堂找了出来。

    “怎么会……”“怎么忽然搞得这么郑重啊……”神无梦觉得怪别扭的,她还是比较擅长应对幼稚一点的松田阵平,“我那时候也不对嘛,而且都过去了啦!”

    平时一起胡闹的朋友突然心思细腻起来,她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凑过去友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哎呀,我们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你别在这胡思乱想啦,还有工作呀!”

    松田阵平看着她脸上的担忧,说道:“我知道了。”

    松田阵平这趟的任务是盯紧弗拉基米尔,确定他来日本是否只是为了出售艺术品,最好还能明确他和之前的仓库爆炸案件是否相关。

    弗拉基米尔人就在这里,他只需要确定对方这次宴会和哪些人交往紧密,在告诉同僚查清楚后者的信息就行,除此之外,他得顺便关注那幅画作的去向。

    在画作出售之前,他都可以待在这里。

    “打扰了。”正午的日光暖融,眼前的笑脸明媚,棉花糖的香味还没尝到就已经飘到心里。

    松田阵平觉得有哪里不对,嘴巴却放弃思考地张开,感觉到那股甜腻的味道在口中蔓开之后才盯着她的手问道:“哪来的糖?”

    因为爆炸的缘故,周围摆摊的商贩早就不见,棉花糖只可能是提前买好的,却又保持得很完整,除了她撕开的痕迹没人碰过。

    在这里坐着还能有人来给她送吃的,松田阵平忍不住又看了两眼那张笑盈盈的脸蛋,不得不承认她今天还蛮好看。

    神无梦虽然根本看不清某个金发卧底的表情变化,但想也知道肯定气得不行了。

    她笑眯眯地收回手,转向中森青子:“这位小妹妹送的。”

    “刚认识的?”松田阵平从旁边女孩的脸上看出答案,也没有忽略那位十四岁的男生,开口道,“你人缘还真好啊。”

    “可不是嘛!”没有生命值不够用的生存压力,没有组织安排的麻烦任务,就连最棘手的那位流浪汉都交给松田阵平帮忙解决,生活和工作上没有任何难题,神无梦感觉这几天简直可以称得上“身心愉悦”,连胃口都好了一些。

    开心的时候看什么都是美丽的,窗外的太阳也格外明媚,她抛弃了厚重的羽绒服,挑了件加绒卫衣和牛仔裤,还很有闲情逸致地扎了个马尾。

    虽然下午黑羽快斗会用二十来岁的成年人马甲和她见面,但想到他的真实年龄,神无梦还是感觉心态都年轻了许多,整个人很有活力。

    第一回见面两个人素不相识,出于安全考虑,约的是人流较大的咖啡厅。

    算上这一次见面也只是第四次,但共同的秘密是增进关系的催化剂,他们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生死之交”吧。

    因为要聊的话题比较敏感,人多眼杂的地方被排除,黑羽快斗提出的地点是一家台球室,也礼貌地询问了她是否方便,可以根据她的意愿更换。

    神无梦没有意见,而且她知道这家蓝鹦鹉台球室是寺井爷爷开的,不管是谈黑羽盗一的事情还是教他一些不方便摆在台面上的黑客技术都很适合,可以规避许多不确定的隐患。

    因为从没去过这家台球室,顾虑着停车可能不方便,她难得地提前出门,给自己留足了容错的时间。

    到的时候比约定的点要早一些,神无梦看了眼【蓝鹦鹉】的招牌,走进店里。

    这家店有个类似前廊的过道,再往里走到尽头转弯才能看到真正的入口,映入眼帘的就是摆满了酒瓶的吧台,还有空空荡荡的台球室,只有一个人正俯身撑在桌面上打球。

    站在吧台里的老人家一眼就看到了她,正准备开口,就见到容貌娇俏的少女将食指放在唇边比了个手势,朝他暗示性地眨眨眼后放轻了脚步走到自家少爷的侧后方。

    神无梦没打过台球,只在电视上见过,勉强知道些许规则,算是个实打实的门外汉。

    黑羽快斗看起来很是全神贯注的样子,完全没注意到她已经来了,还认真瞄准着目标的那颗黄色小球。

    神无梦不确定十四岁时的黑羽快斗水平如何,但她很清楚的是,在他成为怪盗基德之后,那一手台球技术也只能用“平平无奇”四个字来形容,所以现在应该只会比四年后更糟一点吧?

    她是这么想的,抱着好奇又恶趣味的心思站在后面看着前方的少年推杆而出。受力击中的那颗白球颤颤巍巍地向前滚去,将前方的黄球撞进了桌球袋——如果不是连着白球一起也滚进去就更好了。

    “可恶!”神无梦对两人的忏悔和眼泪不感兴趣,比起围在那边东问一句西问一句的山藤智和正在朝荒贵哲仁解释自己挑选客人失误的平村管家,她更想找机会休息一会。

    一共九位客人,到现在为止死了两个,又有两个是凶手。一番折腾下来,除了山藤智的情况尚不明确之外,他们这边竟然全都是提前认识的人了。

    凶手被抓住了,可以不用为了保证彼此的安全强行待在一起,但电源却没办法因为这件事而奇迹般地恢复,众人依然只能留在客厅里借用烛台和暖炉度过这个夜晚,盼望着明天暴雪停了之后警方可以上山接手后续的事情。

    诸伏景光将神无梦放在地铺上面,掀起她的裤腿看了一眼,问道:“可以接受冰敷吗?”

    她的身体不好,又是这么冷的环境,冰敷万一让她感冒了反而更加糟糕,不是最优选择。

    “没这个必要吧?”

    这一路她的腿没有动过,之前的痛感已经被忘掉了,见到脚踝都肿起来才意识到刚才扭得有点严重。

    总是受诸伏景光的帮助难免会想办法回报,但神无梦并不希望接连不断地纠缠下去,预想中最好的结局是离开这栋别墅之后就像之前那样分道扬镳。

    为了这个目标,还是尽量不要麻烦他才比较好。

    她一边想着别墅里根本没有冰敷的条件,一边在嘴巴上敷衍他:“我自己来吧。”

    拒绝选择的后果就是小腿被人抓住,诸伏景光避开她红肿的脚踝位置将她的腿抬到了自己身上,垂眸思考了两秒,重复了一遍之前的问题:“我带了药用喷雾,是我拿下来还是跟我上去?”

    总觉得他好像比白天要更强势了一些……

    神无梦从他的行为模式感到些许熟悉,有种还在组织里跟他搭档做任务的错觉。

    那时候的他大概是为了尽快获取她的信任,在对她表达好感与关怀的同时还会展露出那些属于黑暗世界的色彩,就好像天生适合待在组织里,举着狙击枪进行瞄准和射击。

    不过这些都是装出来的而已,公安警察出身的诸伏景光或许在每个完成任务之后的晚上夜不能寐辗转反侧,神无梦记得他眼下青黑的模样,也记得他担心自己察觉出异样而刻意打起精神的面容。

    是因为遭遇的杀人案件太多,现场太过血腥所以激起了他的这一面吗?

    神无梦觉得脚踝的疼痛感并不明显,反而被他指腹按住的小腿肚痒痒的。虽然其他人都没有往这边看,他们做的事情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但总觉得有哪里很奇怪欸!

    “还是回房间吧,和他们说一声。”

    她妥协了,脚踝肿着不去理会最后难受的还是自己,有人愿意帮忙擦药也没什么不好的。

    告知其他人的时候,降谷零又很用力地朝他们看了一眼,神无梦无视掉他的目光,察觉到平村管家的视线似乎在诸伏景光身上停留得也久了一些。

    宾加不太会干涉她的行动,在他眼里诸伏景光也只是个见色起意大献殷勤的普通男人,大不了在离开这里的时候把人杀了,没必要在人前做太多事。

    他朝神无梦比个手势,示意自己会去三楼继续调查,嘴上说道:“我也回房了。”

    山藤智搞不懂他们怎么突然都不在客厅里待了,看向才寻求对方庇佑的诸伏景光,连声道:“卧室里不冷吗?而且荒贵先生都还没休息呢,你们——”

    “处理好会回来的。”

    诸伏景光说道:“牌还在原处,山藤君可以和荒贵先生继续之前的游戏。”

    被建议拉着荒贵哲仁一起玩游戏的山藤智满脸茫然:“哈?”

    黑羽快斗自言自语道。

    他站直,准备去球袋把刚才掉进去的两颗球掏出来,回头的时候却注意到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的少女。

    救命!

    刚才那么菜的技术不会被她看见了吧?

    十四岁的男生很难不在意这种事情,黑羽快斗尴尬到几乎要维持不住自己的扑克脸,脱口而出就要问她在这里站了多久,有没有看到他把母球打进球袋的画面。

    幸好他还记得自己现在的人设,勉强控制住了这种冲动,略显僵硬地朝神无梦打招呼道:“下午好,神小姐。”

    “下午好。”神无梦笑着看向他,说道,“我刚刚才来,海藤君可以放心噢。”

    那一定是都看到了吧……

    黑羽快斗感到些许崩溃,认为刚才那一幕实在有损魔术师的颜面,绝口不提这件事。他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将球杆在一边的架子上放好,邀请她到一边坐下,问道:“要喝点什么吗?”

    神无梦说道:“果汁可以吗?”

    黑羽快斗点点头:“当然。”

    一些台球室不会提供这类软饮,但他自己都还是爱吃甜食的未成年人,寺井爷爷早就为他准备好了。

    他走去吧台拿饮料,小声朝寺井爷爷抱怨:“老爹,人来了怎么不告诉我啊?”

    寺井爷爷笑了下,将两杯橙汁递给他:“你们年轻人的事我可管不了,那位小姐就是跨年时给你打电话的吗?”

    “对。”黑羽快斗说道,“老爸当年的意外总觉得另有隐情,但我们之前调查总是被防火墙拦住,所以想拜托她帮忙。”

    神无梦索性充当了中间人,从椅子上站起来,对双方介绍道:“这位是松田阵平,我的好朋友,爆.炸物处理班的成员,目前暂时在搜查一课;这两位是我刚认识的小朋友,中森青子和黑羽快斗,是超级善良又热心的好孩子哦!”

    “都上初中了,算什么孩子?”松田阵平不喜欢她那种照顾别人的口吻,但没显露出来,朝穿着学校制服的两人说道,“麻烦你们刚才陪着她,我们要走了,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听到这种长辈一般的口吻,黑羽快斗有些不爽,但现在并非他的场合,只在一边小声嘟囔:“什么‘小朋友’啊。”

    还说他是她“最好的朋友”呢,结果好朋友有这么多。

    离得最近的中森青子听到了幼驯染的声音,但没有听清,也顾不上去问。

    她朝神无梦挥挥手,说道:“那我们就先走了,梦姐姐拜拜!”

    虽然另一位警官看起来不太好说话,不过她从小接触过的警官太多,面对再凶巴巴的类型也不会感到害怕,大方道:“松田哥哥再见!要照顾好梦姐姐哦!”

    黑羽快斗依然没能适应这个叫法,索性省略了称呼,跟在后面规规矩矩道了别,声音也放得很轻,好像生怕被人听出现在的声线和伪装变声后有相似之处一样。

    十来岁的初中生离开了,松田阵平面色古怪地重复了一遍刚才听到的称呼:“……梦姐姐?”

    他只是念出这几个音节都觉得受不了:“才认识就叫得这么亲密,该不会是糊弄你不懂日本文化吧?”

    “有什么关系?”神无梦把矿泉水和电脑包都塞到他手上,自己拿着棉花糖,“松田想的话也可以这么叫我啊,我反正不介意多一个烦人的弟弟啦。”

    她又撕了一团棉花糖朝旁边递,用哄孩子的语气说道:“松田弟弟,还要吃糖吗?”

    “说谁烦人啊?你这家伙喊我哥哥还差不多!”松田阵平捏住她的手腕,调了个方向把食物送到她自己嘴边,“吃快点,等会别蹭警车上。”

    “好啦好啦。”

    神无梦吃完被自己捏成小球的棉花糖,要求道:“想喝水。”

    共患难的确能够让人的感情突飞猛进,神无梦都觉得她和松田阵平的关系更好了一点,可能是因为发现这家伙还挺有包容心的,所以就忍不住得寸进尺了。

    她的一只手沾了糖屑,另只手拿着棉花糖,根本腾不出手去拿矿泉水瓶,已经准备好让他帮忙喂两口了,然后手里的棉花糖木棍被人接走,拧开了盖子的水瓶作为交换塞进了掌心。

    神无梦盯着手里的矿泉水瓶陷入短暂的沉默,身边传来不解又催促的声音:“不是渴了?”

    “……嗯嗯。”

    吃糖确实容易口渴,她敷衍两声,觉得刚才的刺激应该也够了,松田这家伙不懂配合也无所谓。

    旁观了整个画面的降谷零的确感到怀疑人生。

    他离得有一段距离,没办法听清楚这几个人的对话,不过每一个动作都尽收眼底,加上那两个中学生离开时还从他的身边经过,让他又听到了几句闲聊。

    明明他们是第一次见到那个女人,竟然就被那张脸骗过去,对不知道真正身份的人大献殷勤。

    降谷零觉得现在学校的教育让这群学生们太过单纯,但这也从侧面肯定了政府和警方对他们的保护足够,让他都没办法生气。

    他只能在心里怪那个女人太擅长装模作样,今天打扮成那样,更让人很难对她生出防备之意。

    “快斗今早还不愿意出门,结果发生爆炸后自己都不愿走。”

    “青子还不是一样!”

    “梦姐姐的性格真好,还以为像她那么好看的人会拒绝我这种陌生人的食物,快斗怎么知道她会要我的棉花糖啊?”

    “青子看起来就不是坏人啊……”

    黑羽快斗双手交叉抱在脑后,有一句没一句地和青梅搭话,大脑同样被乱七八糟的思绪填满。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蓝色眼睛的男人见他抬头,微笑着问道:“方便坐在这里吗?”

    他用着询问的语气,但身体却已经坐在了沙发上,甚至没有选择更空旷一些的松田阵平的身边,而是坐在了另一头离神无梦更近的地方。

    这是一条长沙发,左右两边的确都有空位,但她坐的位置已经接近扶手处,所以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近到突破了社交的限度。

    尽管搜查一课和公安部有合作,其实许多时候还是各自为营,追踪不同的方向。松田阵平没有听目暮警部提起过公安也会来这场宴会的事,所以在见到诸伏景光的时候还感到几分意外。

    他们不可能在这里暴露早就认识的事情,况且松田阵平暂时也并不想给出什么好脸色,开口道:“喂——”

    “松田。”神无梦打断他的同时站起来,“我们换个位置吧。”

    弗拉基米尔正在台上侃侃而谈,大多数宾客都待在原地没有走动,他们如果动静太大未免惹人注意了些。而且就算走去另一边,如果对方坚持要跟过来,神无梦觉得她也没有强行拒绝的办法,还不如把麻烦交给松田阵平算了。

    松田阵平很配合地收声和她换座位。

    三个人重新坐开,空间比之前要宽敞许多,变成了松田阵平坐在两人中间的情况,高大的身躯能够直接将左侧的少女挡住,和他们的位置呈直线的另一个男人几乎难以看到她。

    他的声音没有变化,神无梦还不至于连相处过两年之久的声线都无法辨认,哪怕不抬头去看那张易容后的脸,她都能立刻确认对方的身份。

    和诸伏景光遇见是早有预料的事情,毕竟东京面积不大,他卧底假死后回去了公安部,负责的工作不可能与组织无关,只从这点判断,他们的再次相逢都是避无可避的。

    但神无梦没想到会在今天,或者说,在搜查一课已经参与的情况下,诸伏景光竟然也会在这次事件中横插一手。

    “他好没有礼貌噢。”

    神无梦凑到松田阵平的耳边小声说:“都不等我们同意就坐过来了。”

    她不知道松田阵平和诸伏景光是不是在此之前就见过面,可能诸伏景光伪装过后的马甲都已经掉了,但这并不影响她肆意点评,反正他对她来说就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哪里都有这样的人。”

    松田阵平无视掉好友的存在,顺着她的意思说:“等弗拉基米尔说完我们就去其他地方。”

    他把神无梦的饮料放回她的面前,将左右两个人彻底隔开的意图昭然若揭。

    诸伏景光快要被好友的举动弄笑了。

    就算只凭借他们的合作关系,这种时候松田也应该不动声色地协助他,和他交换在场上得到的情报。

    边上的两个人像是热恋中的情侣一样说着悄悄话,但每个字他都听得清楚,包括对自己的议论。

    现场环境让他没办法和扮作侍应生的zero交流太多,所以他甚至还没机会去追问梦和松田是怎么认识的,又怎么会在短短一个月内发展成这么亲密的关系。

    诸伏景光努力平复着心情,唇角带上与实际情况截然相反的温和笑容,朝身边的人说道:“我叫藤森景,二位怎么称呼?”

    松田阵平已经对左右两人曾经交往过的关系一清二楚,虽然他不确定神无有没有认出诸伏,但他当然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做多余的事。

    他侧身看向对方,介绍道:“我是松田阵平,她是我的女伴。”

    ——我的女伴。

    诸伏景光听得很清楚,包括在这个词语上被刻意加重的发音与对方恨不得写在脸上的保护欲。

    他抬起眼睑,那双蓝色的眼睛安静地看着和自己装作素不相识的好友,宛如风平浪静的海面,其下是汹涌无比的漆黑暗流。

    本堂瑛海没想到她的身上会被人放了这种东西,今天经历的一切画面都在脑海之中闪过,她的声音都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是伏特加……”

    她很清楚这枚发信器不可能是毫无作用的,假如她和父亲在这里碰面的事被发现,那么不仅是她,就连父亲都会被她牵连,将十三年来的努力付之一炬。

    仓库内太安静了,这个转变仿佛让空中的尘埃颗粒都停滞,因为紧绷的气氛而悬浮着。

    所以外面传来的引擎声是那样明显,有人将汽车停在了仓库外的不远处。

    “是巴尼到了吗?”

    本堂瑛海不抱希望地问道,如果是新的联络人巴尼来了,一切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伊森·本堂却不像她那样心存侥幸。

    他一拳打向了女儿的腹部。

    短时间内接二连三的意外让本堂瑛海来不及反应,捂着不断传来剧烈疼痛的腹部,震惊道:“父亲!”

    “假如鸟取县的任务和琴酒有关,这枚发信器一定由他监视着,也许来的就是他。”

    伊森·本堂没有太多时间和女儿解释,语速飞快道:“听我的!”

    他掏出手枪,朝着靠坐在地上本堂瑛海扣下扳机。

    松田阵平朝跟过来的降谷零使了个眼色,不许他在这种时候出声捣乱,回答小彩道:“尽快找到你是她的心愿,她更愿意自己亲手实现。”

    就算神无失忆了,她的社交圈也不可能由他们擅自做主斩断,至少小彩的孩子身份不应该被排除在外,现在只是因为她还受着伤,黑衣组织的事也没全部解决,暂时性地帮她把关。

    和小彩交代完,松田阵平推开病房门走进去,一眼见到床上女生目光柔和的模样,散落的银发在日光照耀下闪烁着明亮光泽,美得好似虚幻。

    与她对视着的幼驯染眉眼弯弯,连交握在一起的双手都宁静和谐,如同一幅旁人无法插足的美丽画卷。

    第 312 章 攻略进度99.942%

    小彩,或者说柯南的手机定位很快被找到。

    电话是打给松田阵平的,这起案件的负责人也是他,短暂的换班时间中止,黑色鬈发的警官将位置拷贝下来,安排手下赶过去,自己也起身准备行动。

    “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吗?”

    神无梦不想继续在医院待了,要维持失忆的设定和几个无比了解自己的男人对话实在是一种挑战,那些男朋友未婚夫之类的身份又没有证据反驳,还不如跟松田去找小彩他们。

    她拉住男人的衣角,抬眼道:“我的头已经不疼了,而且‘柯南’这个名字我觉得很熟悉,好像能想起点什么。我想和你一起过去,松田。”

    对于一个失去记忆的人来说,恢复记忆是再合理不过的说辞,况且她已经做出决定,没人能不顾她意愿地拒绝。

    松田阵平的眸光在她手腕上停顿一瞬,答应道:“我去还电脑,一会在门口等你。”

    为了不让本堂瑛海发现,最后一段路程他们根本没有进行跟踪,到达的时间理所当然要比对方晚上一些。

    赤井秀一原本还想将车停在隐蔽一些的角落,神无梦可不敢让他再耽误下去,说道:“就停在仓库门口,我们没有时间了。”

    是她要求不能跟得太紧,也是她开口催他。

    赤井秀一想要调侃两句,但见到身边少女绷紧的面色,将话吞了回去,如她吩咐的一般停在了离仓库正门最近的位置,连刹车时的音量都没有控制。

    神无梦的心跳飞快,自己也不确定现实会不会按照她设想的发展。

    原著剧情里面,伊森·本堂很快就发现了本堂瑛海身上的发信器,后续伪造现场和自杀的动作更快,万一她赶到的时候对方已经做完这一切就糟了。

    事实上,如果不是她自私地希望一切按照原著剧情发展,以免带来不可预料的蝴蝶效应的话,她完全可以提前通知本堂瑛海。

    不论本堂瑛海是否选择相信自己,至少她短时间内不可能和伊森·本堂见面。

    万一、万一没能阻止的话,神无梦不敢想象。

    最后看了一眼电脑屏幕,确定后续设置没有任何问题,她让自己保持冷静,朝赤井秀一说道:“你跑得快,你先去仓库里。里面是基尔和梅洛,不管他们在干什么你都一定要拦住,当心些,我马上到!”

    还什么都没有告诉他,就打算让他这样一无所知地去为她卖命吗?

    赤井秀一望了她一眼,但预料之中的对视没有出现,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少女已经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朝着仓库的方向跑去了。

    腿长的确是优势,况且她连跑步姿势都不标准,轻而易举就被他超过。

    猜到他们的到来已经被里面的人注意到了,但赤井秀一还是将动作放轻,握住配枪小心走进仓库里。

    “砰”“砰”的枪声不绝于耳,他一眼就看到坐在地上四肢淌血的女人,还有已经将枪口对准自己的男人。

    “梅洛,基尔。”他看起来凶,但力道控制得很好,介于发出了声音但没有让神无梦感觉到疼的程度之间,然后手起刀落地剪断了早就确定好的那根电线。

    ——【00:00:34】

    神无梦以为他会等到最后关头才把炸弹完全拆除,没想到他会这么果断,一时间愣住,继续劝说的话都不需要了,弄得她睁大了眼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没等她重新措辞,松田阵平咬牙切齿的声音就又响起来:“赶紧让你同事动手!”

    “啊?”神无梦没听懂,“可是炸弹犯还没编辑发过来的内容啊。”

    “你不是说了在米花中央医院?”

    松田阵平忍着烦躁抓了把鬈曲的头发,觉得自己每次遇到她都没办法讲道理,一身的力气不知道该往哪里用:“就算地方不对,抓到了人也有办法问出来,哪用得着你这么小心?”

    他直觉有哪里不对,整个计划好像都建立在他怀疑她的基础上,毕竟用手提电脑连接别人身上的微型摄像头,不论从哪个角度分析都是多此一举且会增加风险的事件,除了是专门展示给他的之外,松田阵平找不到第二个解释。

    神无梦确实有点不太习惯,尤其现在的发展虽然还在她的计划之中,但总觉得有哪里走偏了。

    她“哦”了一声,捞起手机给赤井秀一发信号,告诉他计划有变直接动手。

    屏幕内的画面迅速晃动,几乎转瞬间,那个打扮掩人耳目、行动鬼鬼祟祟的男人就被制服在地,炸弹操控器被两根骨节分明的手指拎着在摄像头前无声轻晃,似乎在告诉她“任务完成”。

    很快警方人员注意到这边的动向,但他们的消息并不及时,还忙着布置弹力布,以为只是混乱之下的摩擦纷争,派了两名警官过来准备调解,接着被充当热心市民的赤井秀一的话震在原地。

    “这位是炸弹犯,不拿手铐吗?”

    摄像头的画面就此断开,神无梦估计赤井秀一会想办法避开警方问话,况且她拜托的事对方也都完成得堪称完美,没有留下来的必要。

    十二点到了,神无梦听到松田阵平的手机铃声再次响起,猜测是下方的目暮警部等人还没弄明白现在的变故,也没收到他答应会发过去的短信,所以才着急问现在的情况。

    用来充当信号接收器的电脑没有派上用场,她看着松田阵平拿手机的动作,不确定道:“松田,我们还跳吗?”

    “你真想跟我死一起?” 到帝丹小学门口的时候已经九点四十,学校外面停满了车,大门两侧摆了鲜花气球,看起来热闹极了。

    神无梦把车停好,翻出阿笠博士给的号码准备问问柯南在哪,还没拨出去就看到了穿着蓝色小西装站在一旁树下张望的小男孩,大大的黑色镜框都挡不住他的可爱。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活蹦乱跳的江户川柯南呢!

    可以写进人生简历的重要环节让她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神无梦走到树下,从背后拍了拍毫无防备的小侦探,伸手打招呼道:“你好呀,柯南君。”

    江户川柯南已经从阿笠博士那里得知了他要去参加一个发明大会所以拜托朋友来帮自己参加学校活动的事,但从身后朝他打招呼的方式还是让他被吓到了,在多罗碧加游乐园留下的后遗症暂时还没消失。

    他在心里判断阿笠博士请来的朋友性格恶劣,然后意识到这个声音十分熟悉,回过头看清楚对方的脸之后才是真正被惊讶到,脱口而出道:“神、神——”

    幸好她变化的发色和眸色让柯南愣了一下,留出一点缓冲的时间,总算反应过来自己此刻还是个小学生的事实,强行换上小孩子的口吻:“神姐姐吗?博士在短信里已经和我说了!我叫江户川柯南,今天谢谢神姐姐来参加我们学校的活动!”

    神无梦被他的反应可爱道:“那就太好啦,刚才还在担心柯南君不认识我,把我当成坏人就麻烦了呢!”

    柯南觉得她好像比在美国的时候活泼了不少,也可能她面对小孩子时就会是这样的态度,但这些分析都是次要的,最关键的是他可千万不能被对方发现自己是工藤新一的事实!

    他推了下眼镜,指着学校大门说道:“那神姐姐,我先带你进学校吧!”

    “叫我梦姐姐就好啦!”神无梦没有意见,跟着他往学校走,“要先去见老师吗?”

    “柯南!你也在这里啊!”

    有个男孩从旁边跑过来,大概是柯南的同学,一头黑色短发,皮肤晒得有些黑。

    脸上带着婴儿肥的男孩看了看神无梦,主动朝她打招呼:“柯南,这是你的姐姐吗,好漂亮啊!”

    “是、是的!”柯南的目光飘忽一瞬,不好意思附和同学的话,向神无梦介绍道,“梦姐姐,这是米野树,我的同学。”

    “你好呀小树。”

    神无梦弯腰和男孩打招呼,对开口就称赞自己的小朋友很有好感,主动问道:“你在等家长吗?要不要陪陪你?”

    “我叔叔已经来啦!”米野树仰着小脸,朝后面指了一下,“那是我叔叔!”

    神无梦顺着他的手指往后看,然后整个人愣住,笑容都僵在脸上。她面露怪异之色,眨了眨眼睛,在确定对方身边空无一人之后才相信自己没有认错。

    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比较好,她沉默了两秒,接着看向柯南,果然柯南也一脸惊讶:“安室哥哥?你怎么来了?小树,他是你的叔叔?”

    听到柯南的话,米野树的脸色瞬间变得通红,目光慌乱地在几个人之间看了看:“你、你们认识我叔叔?”

    神无梦已经看出米野树有所隐瞒。

    虽然这个小孩确实也是黑皮肤,但她并不认为对方真的和降谷零有亲缘关系,而且现在的反应看起来就像是谎言被拆穿了一样。

    “柯南,神桑,真巧啊。”

    金发黑皮的男人丝毫察觉不出气氛的怪异,脸上带着微笑,动作自然地拍了拍男孩的脑袋,朝手足无措的米野树说道:“小树,我们先去学校吧,一会再和朋友聊天。”

    被他的态度安抚到,米野树用力点头,拉着小伙伴的手朝前走:“嗯!柯南,我们快走吧,小林老师说要十点前到操场集合!”

    两个小学生走在前面带路,临时出现的家长们都落后一步。

    降谷零的目光直直看向那个穿着蓝色西装的小男孩,压低了声音问她道:“他就这么特殊,连校园家庭活动都要陪着他参加?”

    鬈发警官没好气道。吃过晚餐已经很晚,由于这顿饭的味道过于出色,众人或直率或扭捏地拜托了之后几天的饮食问题,并且轮流排好了洗碗的工作,努力让分配公平一些。

    在这种环境下能够和每个人都建立良好的关系是很不容易的,但做饭确实不是什么简单的事,神无梦想要模仿也无能为力。

    好在她本来也不是非要完成这次的任务不可,只要跟在宾加后面浑水摸鱼就行了,用不着太费精力。

    洗碗虽然是除了诸伏景光之外每个人都要承担的责任,但也没必要所有人同时去,今天是由古屋夫妇负责,其他人可以直接回房。

    “你先来我这里。”

    神无梦叫住宾加,推开自己的房间门,让他去沙发上待着。

    去宾加那里说事情当然也可以,但她的房间是亲自检查过的,绝对不会被窃听,要安全一些。

    神无梦朝他问道:“你拿到的信封是多少金额?”

    宾加直接将口袋里的信封掏出来交给她,回答道:“20万日元。”

    她自己手里就是20万日元,和她一组的宇塚优二是10万日元;那么和拿到了20万日元的宾加一组的宇塚雅一就是40万日元。

    古屋先生和降谷零交换的是5万日元和10万日元,所以古屋太太和诸伏景光手中的是40万日元和80万日元,只是不确定谁拿到了金额最高的那个信封。

    神无梦没接宾加的信封,让他自己收好:“钱太多只会给我带来危险,万一有人杀人越货怎么办?”

    她把自己分析的信封情况告诉宾加,又问道:“生活费你给了多少?”

    宾加耸耸肩:“没给。”

    神无梦猜到会有人没给,听到宾加这么说也不觉得意外,但情况却更复杂了一些:“我给了6万,总数是52万,剩下的七个人一共上交了46万。”

    她并不擅长猜测人心,不过有些东西想要猜到也不算太难:“古屋先生和波本交换信封,损失了5万日元,在这种情况下应该不会交钱,至少也是低于平均数的……”

    平均数是5.6万,宾加很清楚就算除他之外的每个人都交了均值也不可能凑到52万,说道:“有人多交了。”

    宾加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需要思考的问题,但既然被神无梦问到,还是解释了两句:“我以为没人会交,大不了就再收一轮,没想到一次就够了。”

    不过就算再收一轮,他也不会上交的,到他手里的东西怎么可能轻易拿出去作为共用资金。

    “或许不止一个。”

    神无梦不认为有人能大方到垫付这么多金额,而且假如一毛不拔的人再多几个,凑到最后的52万就更不可思议了。

    陌生人她都不熟悉,但以她对诸伏景光和降谷零的了解,前者应该会多给一些,后者大概率维持在均值或上浮一点,仅凭他们多给也不太够。

    她考虑了一会,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想:“平村管家说的是我们需要比较七天后的钱币数额,但是……这些都是口头承诺而已,就算到时候不选继承人我们也无计可施。所以真正重要的不是规则,而是荒贵哲仁的态度。

    “每个人给出的金额对彼此保密,但平村管家是知道的,那么荒贵哲仁也会知道。对于这样一位富豪来说,他更看重候选人的品质是大方还是节省?是利己还是利他?

    “说不定在这个环节更慷慨一些反而能够得到荒贵哲仁的偏爱,我想这应该是某位参赛者的想法。”

    神无梦分析完场上的形势,对每个人手里的资金情况了解了几分,之后遇到什么问题也不至于太过被动。

    她看一眼努力听她说话的宾加,没逼着他弄明白,接着拿起桌上的纸笔,画了份别墅内的地图:“打×的位置是摄像头,阴影区域会被拍到,你晚上行动的时候小心一些。”

    “不愧是西拉啊。”

    宾加对这场游戏没什么兴趣,如果只看钱币数额,他甚至可以暴力抢夺,根本用不着费什么脑子。

    这份地图对于他接下来的行动才更加关键,宾加没忘他们过来的根本任务就是找到荒贵哲仁藏起来的宝藏,只要找到了地方,继承人什么的根本无关紧要。

    他对着房间内的灯光举着那张纸,仰脸的动作让发辫后垂,左耳垂的银质双环同时随之晃动。

    将位置全部记住之后,他掏出火机把纸条烧了,橙黄火光将他唇角勾起的笑容衬得更加邪气:“等我的好消息。”

    这种时候应该夸奖两句维持友好的同事关系,但神无梦可不想跟宾加一起当夜猫子,提前说道:“我睡眠很浅,睡眠不足会影响我的身体健康,有什么事都明早见面后再说。”

    宾加比了个ok的手势:“知道了,我会尽快解决的。”

    其实他还想说,这样就算他死了hagi肯定也会怪他,就算是为了hagi,他也一定会保护好她。但是话到嘴边,他觉得自己也没那么想把hagi扯进他们两个人的对话,遵从心意地咽了下去。

    松田阵平接起电话,朝着同僚们解释现在的状况:“炸弹拆了……嗯……另一个炸弹在米花中央医院,想办法恢复摩天轮的运行,我们不跳了。”

    和之前交代的话略有出入,冷白皮的警官耳尖冒出淡淡的红色,在紧要关头飙升的肾上腺素还没降下来,就算已经脱离危险也让他保持在兴奋的状态中。

    松田阵平以为到这里就算是告一段落,接下来只要让同僚们审问炸弹犯然后去确认米花中央医院是否存在那枚炸弹就足够,但听筒里传来的下一句话却让他险些没握住手机。

    “松田君,爆.炸物处理班得知消息之后也赶过来了,萩原君在这里等你,他有话想和你说。”佐藤美和子说道,“我把手机给他。”

    “等等——”

    松田阵平想要阻止她,但开口已经晚了一步,没料到他会拒绝的佐藤美和子动作很快,手机交到了萩原研二手中。

    吊舱内狭窄,就算没有开扩音也能够让在场的两个人都听到熟悉的声音:“小阵平,你还好吗?佐藤说你不打算下来,我刚才要被你吓坏了!”

    他不知道里面的具体情况,连电话都不敢乱给他打,担心会影响他的操作。

    “咳咳……我没事,炸弹也已经拆了。”

    松田阵平强作镇定地回答着,眼前的少女朝她做出往嘴巴上拉拉链的动作,很明显是要他保密她的到来。

    他第一次感到心虚,朝幼驯染说道:“另一枚炸弹在米花中央医院,应该会在下午两点爆炸。我得等摩天轮的控制室修好才能下去,hagi你先去医院一趟吧?”

    萩原研二正有这个打算,只是着急确定他的情况才多留了两分钟,叮嘱道:“我现在就赶过去,那边交给我。你不要着急,等摩天轮平稳落地再说!”

    “……我知道!”

    松田阵平很难形容此刻的心情,耳边是一无所知的幼驯染,面前是少女肯定他做法的笑脸,连回话都逐渐没了底气。

    好在萩原研二没有在这种紧张的气氛中察觉出什么,当即把手机交还给佐藤美和子,和同事们赶往米花中央医院。

    转身之际,他听到女警官朝电话那头发出询问的声音:“松田君,和你一起在上面的那位女士还好吗?她有没有受伤?”

    原来摩天轮里还有位陌生路人吗?

    赤井秀一淡定地朝他们打招呼道:“你们是在内讧?”

    他手中的枪直直对着伊森·本堂,形成焦灼之势,倒在地上的本堂瑛海也及时反应过来,忍着身体的疼痛去掏藏在腰后的枪。

    不能让这个男人活下来。

    本堂瑛海很清楚这一点。

    伊森·本堂注意到女儿的动作,在这种时候依旧保持住沉稳,朝赤井秀一问道:“莱伊,你怎么会在这里?”

    组织的人来得比他想象得还要更快,之前准备好的让女儿活下来的方案如果还想继续使用,就不得不将莱伊的死也编进去。

    幸好只来了莱伊一个人,虽然没办法合理解释他的死,但现在唯一的活路就是将他杀了。

    然而赤井秀一的下一句话就击碎了他的幻想:“我和西拉一起来的。”

    戴着针织帽的男人仿佛无视了现场狼藉的状况,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只是听从西拉的安排,具体为什么会在这里,恐怕得让她为你解答。”

    拖延了这么一会,神无梦终于赶到了仓库里。

    这个废弃仓库的大门和马路有一段距离,加上本堂父女又十分警惕地没待在正门能看到的地方,让她在救人之前还考验了好一番身体素质。

    “住手!”

    神无梦平复着急促的呼吸,说出口的话简洁,却没有她预料之中的气势。不过情况危急,她也顾不上这么多,开门见山道:“伊森·本堂,本堂瑛海。我是来帮你们的。”

    眼前的两个男人持枪对峙着,地上的本堂瑛海已经掏出枪,看起来下一步就要对准她。

    但本堂瑛海毕竟有伤在身,掏枪瞄准的速度不可能比她更快,神无梦手中的P226遥遥指向对方的心口,说道:“别动。”

    出门之前她就想过现在这样的情况。

    想要说服本堂父女相信她,首先她得拥有发言权,否则根本没有谈判的资本。

    好歹被带去靶场练了那么久的枪,神无梦自信这样的距离对她来说不在话下。

    几乎是2V2的僵持局势,但明显她和赤井秀一更占优势,在场的另外两个人也很快看清这一点,伊森·本堂口气缓和地朝神无梦说道:“西拉酒,你说的人名是什么,我们应该认识吗?”

    电梯里,神无梦的失忆真相猝不及防被松田阵平揭开,她的坦白也只能顺势为之,从主动摊牌变成了被动交代,主导权顷刻被她拱手让人。

    她的心情忐忑,但松田阵平却并没就她假装失忆的事情多说什么,而是道:“那天晚上我应该跟诸伏一起过去。”

    “嗯?”

    神无梦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道:“你过来也改变不了什么啊,你们都不能出现的,被看到会很麻烦。”

    只有她和赤井秀一演那出戏,琴酒兴许还会相信;可如果演员还多了几位警官,琴酒的狙击枪估计就要工作了。

    “你在医院醒过来的时候很害怕吧。”松田阵平的声音很低,却清晰传入她的耳中,“不认识的医生和警官让你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所以不得不借口失忆来逃避。但如果我也在场……神无,你会相信我的吧?”

    他问得简单,却又一针见血。

    假设的事情没有发生,神无梦不确定她看到松田会怎样选择,或许她会相信他能将自己从警方调查人员手里保下来。

    但板上钉钉的事实是,哪怕诸伏景光将拥有的一切都交给她,她也没法再一次信任他了。

    神无梦最终没有回答松田阵平的问题,沉默着坐上开到医院门口的黑色轿车,并不知道他们将和另一辆保时捷开往同一个目的地。

    第 313 章 攻略进度99.943%

    贝尔摩德无所谓这些,在得知库拉索从成年人变成一个小孩之后,她唯一好奇的就是另一个被梅斯卡尔从教会回来的男孩是什么身份。

    她微微挑眉,对梅斯卡尔恼怒的现状并不在意,轻启红唇问道:“那现在?”

    这里是自己的地盘,出现任何问题都和自己的能力有直接关系,这对于他和贝尔摩德的合作绝对不是一件好事。梅斯卡尔维持住表情,镇定道:“兴许是不听话的仓鼠跑出来了,我去看一趟,麻烦贝尔摩德你在这里等等我了。”

    贝尔摩德坐在椅子上,底部滑轮随着她的动作转了个方向,耸肩道:“当然。”

    次日,琴酒按照之前通知她的时间来家门口接她,伏特加没在车里,估计是去处理昨天拿到的那些发信器了。

    今天的天气很好,气温短暂回暖,神无梦还记得要抽血,里面穿了件黑色吊带,外面裹着棉外套,省了挽袖子的麻烦。

    “大哥,麻烦你啦!”

    她的心情还不错,把早上亲自做的三明治分享给他:“吃早餐了吗?”

    厨艺这种东西她当然是没有的,但简单的往烤面包里面夹生菜西红柿挤沙拉酱还是很熟练的,切成三角形后从卖相上来看还不错。

    神无梦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正准备把被吸油纸包好的三明治收回袋子,等会还能让宫野志保尝尝她的手艺。

    但琴酒竟然接过了那份三明治。

    他那边的车窗摇下,椅背被调后,裹在黑色风衣里的手臂搭在车窗边缘,肢体舒展着,整个人短暂地脱离了硝烟和危险的气息。清晨的日光洒在垂落的银色长发上,隐隐透露出一种与往日截然不同的平和。

    神无梦眨眨眼睛,虽然她知道琴酒出任务的时候经常让伏特加去便利店买便当然后在车上吃,但早餐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好像他们正在开启新的一天。

    在光线充足的环境下和琴酒见面的机会太少了,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接着不得不承认有的人只看一张脸都能让人感觉到冷冰冰的。

    “大哥,伏特加没有给你准备早餐嘛?”神无梦觉得刚好趁机刷刷好感,“要不我开车?去实验室的路我认识。”

    琴酒瞥她一眼,把手里的包装纸随手放到车门边的储物格,调回椅背,用行动告诉了她答复。

    神无梦本来也不爱开车,被拒绝是意料之中的事,但她得了便宜还要卖乖,故意道:“大哥是不是不放心我的车技?”

    保时捷356A虽然是三十年前就不再生产的车型,踩下油门后的加速度实在让她没话说,强烈的推背感让她直接物理噤声,把被风吹乱的头发理好,不再去招惹掌握着油门和方向盘的男人。

    在琴酒遵守交通规则的行驶速度下,他们开到实验室花了半个小时左右,宫野志保收到她发送的短信,见面之后直接把她带去抽血。

    琴酒等在外面,听不见里面的聊天内容,神无梦开始断章取义:“本来给志保带了份早餐的,路上给琴酒吃了。”

    “你呢?”宫野志保专心致志找着她手臂上的血管,“不是体检,不用保持空腹。”

    “我也吃过啦。”虽然她一个字没写,根本没有参加竞拍,但来宾之中不少人都是财团世家,就算是为了基本的颜面,也不可能在落款过的纸上写下太寒酸的金额。

    假如还想要得到那幅艺术画作,又或者有和俄罗斯人建立长期合作的打算,数额只高不低。

    诸伏景光的目光穿透一片狼藉的宴会大厅落在那个俄罗斯男人身上,神色严肃而冷静:“或许是因为他初来乍到,并不了解这些人的财力,所以想要通过制造混乱攻破他们的心理防线,得到最大量的钱财。”

    神无梦已经被他说服了。

    比起警方,她知道的更多。弗拉基米尔根本就不是什么俄罗斯富商,而是能够和组织进行交易的军火商——可能这个身份也是假的,因为他们现在的操作明显是不打算继续和组织交易了,说不定今晚抢完钱就要离开日本。

    毕竟这群人本来就有足够的军火.枪支,暴力抢劫日本富豪们比和组织交易来钱要快得多,还不用担心被组织背刺。

    问题是:她的任务可怎么办啊?

    虽然她不是真心实意给组织干活的,但琴酒特意说过这个任务有多重要,如果只是涉及他和朗姆的组织党争还好,万一乌丸莲耶脑子不清醒找人担责,影响到她以后在组织的自由就糟糕了。

    可对方根本没有合作意愿,她一个人也改变不了啊,说到底还是宾加没搞清楚合作方的想法,搞得白来一趟还以身涉险。

    思考的功夫,已经有人拿着银行卡去交“赎金”了。虽然离得有些远听不清对话,但从相对友好的氛围来看,这些不在乎金钱的富豪们应该是支付了比拍卖价格更高的数值,并不会在卖命钱上讨价还价。

    神无梦倒不介意刷刷组织的卡,反正是出任务遇到的意外,组织负责报销也非常合理。

    但这两位警官……搜查一课和公安部有做过这样的准备吗?

    在为活下来付款这件事情上,宾客们都表现出极大的积极性,如果不是还顾及着些脸面,神无梦怀疑他们都要争个先后。

    警笛声已经传来了,这样高的楼上都能听见,估计是到了楼下,却被堵在炸毁的墙壁外无法接近。

    弗拉基米尔没有要求他们交出手机,在之前有人报警时也没有恐吓制止,神无梦猜测他整个行动的主旨就是“速战速决”,总之所有来宾都是他的人质,他有枪有炸弹,的确没什么好怕的。

    说不定天台上都停好了直升机,就等着带着他们离开日本国境。

    战斗民族出来的组织团伙就是不一样啊!

    神无梦觉得这种莽撞的操作可能很难在其他国家的人身上复现。

    这群俄罗斯人一共六个,楼厅上拿冲锋枪对准通向天台道路的一男一女,宴会大厅内之前混在客人中的一对男女,还有弗拉基米尔和始终跟在他身边的那名男性助手。

    降谷零得益于侍应生的身份,弗拉基米尔等人显然并不觉得这里的工作人员能有多少钱,十分“取之有道”地没有为难他,只把穿着制服的人赶到一边,免得耽误他们敛财的要事。

    神无梦看到降谷零背在身后的手正按着手机键盘,不知道在和谁发着消息。

    弗拉基米尔突然又一次开口道:“你们——”

    话筒里的声音朝向他们,伪装身份混进来的两位警官暂时也不需要思考怎样交赎金了,因为他们的身份直接被弗拉基米尔点破:“是条子吧?刚才想要拆弹。”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待在入口废墟处的三个人,松田阵平低声说道:“神无,你去旁边。”

    俄罗斯人目前只想要钱,不会轻易胡来,在所有人都愿意配合的情况下不会直接开枪,否则只会让众人更加恐慌,连带引起鱼死网破的反抗。

    他索性亮明了自己的警方身份,镇定地朝着弗拉基米尔走了两步,自我介绍道:“我是松田阵平,之前在爆.炸物处理班工作,所以对炸弹有些了解,现在已经不干这行了。”

    没想到松田这家伙糊弄起人来还蛮像回事的,神无梦无辜地眨眨眼睛,被枪口对准的同时乖巧后退,把场地让出来。

    弗拉基米尔没有完全相信松田阵平的说辞,但另一位他怀疑的对象诸伏景光手臂受了伤,看着没有多少反抗能力,这样两个人造不成多大的威胁。

    蓄着胡须的俄罗斯男人抬高了手中的枪,示意一边的手下上前把这两个男人控制住,不要给他们使伎俩的机会。

    他的声音粗犷,提醒道:“我知道你们这里的人有点小聪明,但做之前记得看看我手里的枪。”

    非常听话待在一边的神无梦忍不住去看了一眼降谷零的脸色,不合时宜地好奇起来他对这番话的看法,如果不是环境太差,她肯定要顺口嘲笑两句。

    但现在她还是得把注意力集中在松田阵平……和刚救过自己的诸伏景光身上。

    弗拉基米尔只想要钱,所以就算发现了他们的身份也不可能直接动手,最多就是限制两人的行动,她待在两人之间反而容易让他们束手束脚。

    而且松田还说警方提前有布置,再怎么也不会让他们出事的吧?

    松田阵平和诸伏景光省了刷卡交钱的事,她作为两人其中之一的女伴也幸运地被当成无法支付赎金的类型。

    其实刷组织的卡她真的无所谓的。

    她并不晕血,也不晕针,还有心情评价宫野志保的动作熟练。注视着针头没入手臂的血管,她好奇道:“志保平时也会做抽血之类的工作吗?”

    “只抽过动物的血。”茶发少女的音调平平,但认真听能够听出几分恶趣味,“人的血只抽过你一个人的。”

    神无梦倒无所谓这番话,总之对方的技术很好,并不让她觉得多疼就行了,顺着宫野志保的意思道:“所以我是在给志保练手?”

    宫野志保倒是因为她的反应而感到无趣:“你怎么一点都不紧张。”

    “不是志保刚才拍着我的手臂让我放松的嘛?”神无梦朝她笑,亲昵地撒娇,“就像照顾我的大姐姐一样,我超级信任志保的!”

    宫野志保觉得她比自己还要幼稚,好像天然就带着在任何人面前都不会害怕的勇气。

    就像第一次见到琴酒的时候,她都被那个男人身上的杀气吓得说不出话了,神无梦却还半点察觉不到一样伸手去挥散飘到面前来的烟味,抱怨的话也半点不忍着,非要让对方熄了烟才肯闭嘴。

    宫野志保在那一刻甚至想好了对方开枪的话要拉着身边的人往哪个方向躲了。

    “我以前一直以为你和琴酒……”反正已经是过去的事,另一位正主不在这里,她的胆量变大,好奇心像是这个年纪少女该有的那样,“听说你在追他?他对你很特别。”

    “对我特别是因为Boss要保我的命啊。”

    神无梦很有自知之明,接过按在手臂血管上的棉签,朝少女手中装满红色血液的细窄管子抬抬下巴,示意道:“我的存在对组织研究有多重要,你是最清楚的,不是吗?”

    “但你不一样。”这是黑羽快斗第一次收到玫瑰。

    空手变玫瑰是所有魔术师都会的基础魔术,他从小就知道该怎么利用视觉死角将玫瑰隐藏,该怎么转移观众的注意力然后在观众最意想不到的瞬间将之重新拿在手中,在惊喜的目光中赠送给对方。

    每一次都精确又完美,没有任何失误,可这枝没有任何技巧、直接送到面前的玫瑰却像是比他所拥有过的都鲜艳,比他为了刚才的魔术表演而准备的玫瑰加起来都要动人。

    这是送给他的玫瑰。神无梦走进对面房间的时候,那三个男人正无比谨慎地检查着摄像头和窃听器。

    她关上门,把阿笠博士的小雪花发明摆了出来,看着安安静静没有报警的检测工具说道:“别找了,这间房没问题。”

    这家酒店的房间真的很小,除了一张床以外,就只有一张圆桌和两把椅子,甚至没有四个人一起坐下的方法。

    神无梦主动贡献出硬邦邦的木头椅子,自己跑去床头一侧坐着,顺手捞了个枕头当抱枕,抬头就看到那三个男人三足鼎立一样站在床边,不知道在等什么。

    “松田跟我坐床上?”

    她拍拍床尾的位置,另外两把椅子挪过来刚好能变成一个长方形,四个人方便聊天。

    “安室坐松田边上的椅子嘛!”神无梦把一把椅子拉到自己左边,和床头柜挨着,看向赤井秀一道,“你坐这里?”

    她认为这个安排相当合理,摩擦无数的降谷零和赤井秀一坐在长方形最长的一条边上,同时又能和她离得最远,而她还挑中了最舒服最柔软的位置。

    完美!伴娘服在款式和设计上会尽量避免抢新娘风头,所以没有太多闪亮的装饰物,只要求布料足够柔软,比起一般礼裙穿起来会更舒适。

    神无梦对着镜子转了两圈,觉得尺寸很合适,没有什么需要特意改动的地方。

    穿了漂亮衣服当然期待赞美,她回过头,正奇怪松田怎么还不说话:“松田,这条裙子难道不好看——”

    话音未落,她注意到男人发红的眼眶,靛色瞳孔在灯光下折射出一层水光。

    神无梦简直被吓了一跳,连忙凑过去问他:“松田,出什么事了?”

    松田阵平怎么说得出实话:“眼睛里进沙子了。”

    “室内哪来的沙子啊。”神无梦有点担心,“在小孩子面前不可以撒谎的,到底怎么了?”

    她越关切,松田阵平就越心疼,宁愿她将这份注意力多放在她自己身上一些,更没必要在他面前伪装成开朗乐观的模样。

    但如果这是她所希望的……

    松田阵平的唇瓣紧抿,压抑住侵袭而来的伤痛,朝她笑了下,回答道:“想到班长就要结婚了,感觉时间过得真快。”

    神无梦对他无奈,锤了下他的肩膀:“搞什么,你竟然也会因为这种事伤感?明明应该为伊达君和娜塔莉高兴才对吧!”

    她的力道很轻,指背撞在肩膀上,却好像击中他的心脏。

    松田阵平的目光落在她虚虚攥起的拳头上。几乎透明的肌肤之下是淡青色的血管,他想起之前在上面看到过的针孔,现在已经愈合,看不见曾经被刺破的痕迹。

    那一次发烧是否也只是不想他担心的谎言?

    又或者是因为她的病情加重,导致身体也每况愈下,虚弱得无法抵挡病毒侵虐。

    松田阵平从没感到大脑这么混乱过,就连前几天误会她怀孕,他内心的担忧也只有她希望孩子的爸爸是谁,流掉孩子又是否会伤害她的身体。

    他以为这两天已经足够让他冷静,可看到她之后才明白那不过是在自欺欺人,他无法接受她的病况,更无法接受她的死亡。

    “我去试礼服!”

    松田阵平偏过头,将挂在另一边的深蓝西装拿在手里,匆匆走向试衣间时才想起来还没回答她的问题。

    他的脚步顿住,转身看向还没反应过来的神无梦,缓声对她说道:“你穿这条裙子很漂亮。神无,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试衣间的门被关上,神无梦低头和软椅上的女孩对视,觉得松田刚才的话似乎太夸张了。

    “无梦姐姐也是小彩见过最好看的人!”

    梳着辫子的银发女孩伸手抱住她的腰,一双绿眸洞悉一切地看向她,毫不留情道:“阵平哥哥落荒而逃了。”

    神无梦替松田阵平挽回身为成年人的颜面:“阵平哥哥只是不擅长夸人啦,平时是非常勇敢的噢!”

    “但他走得好快。”小彩不会怀疑神无梦的话,又得出新的结论,“所以阵平哥哥是害羞了!”-

    神无梦悄悄在心里夸了下自己。

    虽然有人对她的分配不满,但因为这种事情争论总显得过于小气,以至于几人落座时格外安静,床边墙壁后属于另一间房的声音也隐隐约约传到他们耳边。

    包括变奏的语调和不加遮拦的暧昧话语。

    神无梦调整坐姿的动作僵住,正要开口的松田阵平和降谷零也一时失语,只有赤井秀一还坦然地坐在椅子上,丝毫不受影响。

    办过不少案件的松田阵平和卧底时去过风俗场合的降谷零倒不至于因为这些声音而羞赧,只是房间里坐着喜欢的人,难免感到别扭,生出几分坐立难安之感。

    而挑中这家快捷酒店的神无梦在这一刻才发现她在情急之下似乎的确慌不择路了点,难怪松田疯狂给她打电话……

    “咳咳!”

    神无梦很有承担责任的意识,摸出手机选了首慷慨激昂的钢琴曲,把隔壁的动静掩盖,也避免他们的对话声被人听见。

    越不说话只会越尴尬,她决定主动开启这一次的交谈,看向降谷零道:“说吧,什么事?”

    降谷零只是想破坏她和赤井秀一的独处,根本没有重要到需要找过来当面说的事。

    但话已经说出口,他编也得编一句,搜肠刮肚道:“贝尔摩德要回来了,组织近期应该会有大动作。”

    大费周章跑过来,深更半夜地聚在一起,神无梦很难接受就是为了这件事。

    她沉默了足足五秒,开口道:“……上周她就打电话和我说过了。”

    降谷零懊恼于自己竟然忘记她和贝尔摩德的关系有多亲密!

    为了不让他在她心里的地位一落千丈——可能现在也在千丈之下,但他还是绞尽脑汁又翻出点有价值的情报。

    “警方有组织卧底的事你应该知道了。”

    介于琴酒不在,患有雪盲症的眼睛在雪莉医生的治疗下顺顺利利地康复了,视力测出来也没有被影响,只是外出时需要注意避光,尽量不要直视过于刺眼的光线。

    暴涨的生命值会直接反映在她的体检数据上,神无梦并不打算让乌丸莲耶了解她的真实状况,拜托宫野志保帮忙进行了一部分隐瞒,比如她的身体虽然还很虚弱,但目前没有随时死亡的风险,也不用派人把她盯得太紧。

    她的原本想法是在结果上进行一定程度的润色,没想到听她说完这番话之后,宫野志保雷厉风行地把她撩上去的袖口放下来,连血都没让她抽,直接把她带回了办公室。

    桌上的电脑被解锁,身着白大褂的科学家十指劈里啪啦在电脑上敲敲改改,造假造得忘乎所以,转眼间打印出了一份新的检测结果,当着神无梦的面装进印有【绝密】字样的文件袋内,继而锁进抽屉里。

    神无梦被她行云流水的操作弄得目瞪口呆:“这是没问题的吗?”

    茶发少女的脚尖用力,带着滑轮的座椅向后与书桌拉开一段距离,朝她耸耸肩道:“所以你得保密。”

    “知道啦!”神无梦眨眨眼睛,保证自己会保守这个秘密,又朝她问道,“志保,APTX-4869的研究到哪一步啦?”

    宫野志保以为这个问题她是为自己的身体问的,如实说道:“APTX-4869的作用机理在端粒酶和自由基上,和你血液内的成分很像,再给我半年、不,最多三个月,我一定能把它变成适合你服用的药物。”

    “欸?”神无梦愣住,一时间没跟上她的思路,“这个药不是为了Boss的长生不老研究的吗?”

    听志保现在的说法,如果往“治疗”她的病症的方向去改良,也就等于让时间在她的身上流动,那好像和乌丸莲耶的目的南辕北辙了啊!

    “成功的路上免不了弯路。”

    语调冷淡的少女一本正经地说道:“这是通向真理的入口。”

    神无梦忽然觉得黑衣组织有点像是任人宰割的绵羊。

    随便一个成员都能从它的身上薅点经费下来,就连她自己都借“公款”消费了不少东西——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她是被贝尔摩德推荐进入组织的呢?

    不过比起烧武器经费的琴酒、科研经费的雪莉、社交经费的波本……她应该还算有分寸的吧?

    “不是,我想问的不是这件事,但可能也差不多。”神无梦把话题拉回来,看一眼反锁的房门,低声问道,“APTX-4869会让实验体变小,这是‘长生不老’的半成品,那么如果要治疗我的话,研究的药物是不是可以算作它的解药?”

    方向的确相似,然而药理并没有这么简单,不是能随随便便就互相替代的。

    宫野志保可以和她解释清楚,但眼前的问题很显然不在药物作用机理,而是她别有所图:“你要解药干什么?”

    服用过APTX-4869的死亡名单是她亲自签名的,她的记忆力很好,轻易找出那个名字:“该不会是为了……工藤新一?”

    “这件事说起来很复杂,但我需要为他的遭遇负责。”神无梦顾不上面前的少女比自己小好几岁的事实,凑过去抱着她的手臂撒娇,“志保帮帮我嘛,给我一粒APTX-4869的解药,我可以给志保买十个、不,二十个芙纱绘的包包!”

    说完,她觉得需求不够完善,又补充道:“解药要永久的,最好能无痛!”

    要求这么详细,宫野志保用一种打量的目光看向神无梦,接着露出个恶劣的笑容:“这么上心,不能让琴酒知道吧?”

    神无梦直起身,双手在胸前比了个大大的“X”,严肃道:“绝对不能!”

    这是他的玫瑰。

    扑克脸不允许将内心的感受流露出来,但少年脸上的轻狂表情却在不知不觉间收敛,连唇角的笑意都淡了些,眸底隐约可见几分认真。

    事实上,黑羽快斗并不能明白她所说的“许多人”是什么意思,但她的眼睛太亮了,里面的光泽几乎让他的心脏为之震颤。

    他甚至有一种即将失手的错觉。在拿到了这颗钻石之后,在成功完成了自己的预告之后,他的大脑自行做出了判断——今天的行动是在理智之外的,从他选择等在露台起就已经脱轨了。

    “我可以帮你归还宝石。”

    脚边的花瓣延续着那场魔术带来的美好与梦幻,但记在心里的任务只允许短暂抛下一瞬,再长的时间就是奢侈了。神无梦反手抓住基德的手腕,抬眸说道:“但我要一份酬劳。”

    这个姿势让他们离得很近,她能够看到白色礼帽投落在少年怪盗眉骨与鼻梁之上的阴影,被单眼镜片反射出的缤纷色彩,还有毫无遮挡的、凝望着她的蓝色眼睛。

    比上一次在魔术秀的舞台上更近,是连彼此的呼吸都能感受到的距离,心跳快到令人晕眩,神无梦感到些许紧张,接着从隔着白色手套的那只手腕上触碰到了猛烈跳动的脉搏。

    他并不像看起来这么应付自如。

    神无梦得出这个判断。

    “让女士开口索要酬劳是我的失误。”

    耳根泛红的怪盗先生依然在装模作样地扮演绅士,哪怕早就知道她的目的也保持镇定地开口询问:“既然玫瑰与钻石都不能让您满意,那么——”

    “单眼镜片。”神无梦不再等他给出任何其他选项,漂亮的银色眼睛直直望向他,左手自镜片垂下的吊坠一寸寸上移,白皙的指尖点在镜片的边缘处,说出她赶过来的唯一目的,“这枚镜片,可以让我摘下吗?”

    只要用一点力气就能将镜片拨落,黑羽快斗插在口袋里的右手攥成拳头,心里已经一团乱麻却还要满脸从容地接话:“怪盗可不会做赔本的买卖。”

    神无梦回答得飞快:“我可以闭眼。”

    她的想法很简单,任务只要求把他的单眼镜片摘下来,不过是这种动作与“见到基德的真面目”划上等号才显得要紧,可她既不需要知道他的身份又不需要知道他的容貌,所以两个人完全可以好好商量,挑选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方式。

    黑羽快斗却对这个发展感到意外。

    尽管之前她的说法就是对他的单眼镜片好奇,可是……他就站在她的面前,她真的能做到一点都不想知道基德的真面目吗?

    他一时间也不知道他想要得到的究竟是哪种答案。

    如果不想被她见到自己的模样,他应该保证两人的距离,只靠单眼镜片和帽檐所作出的遮挡在咫尺之下毫无意义。

    对APTX系列药物进行研发并非单纯是为了逝去的父母或是自己的兴趣,她愈发衰败的身体状况也是原因之一,如果能够弄清楚她的基因或细胞之中究竟存在什么特别的物质,或许能够挽救她的生命。

    宫野志保的声音压下,承诺道:“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

    “那就谢谢志保啦!”

    神无梦很清楚她的身体情况只和生命值有关,假如今天再做一次体检,或许数据会好看不少。但脱离现代医学的事情不方便透露,她用开玩笑的口吻说道:“琴酒从来没有给出过回应,我觉得他应该不喜欢我,还是组织对他来说更重要一点。”

    所以她还是得想办法先解决组织才行啊。

    只有赤井秀一这一颗还在卧底中的银色子弹可不够呢。

    茶发少女撇撇嘴,吐槽道:“他这种人哪里懂什么是喜欢。”

    因为童年的经历和过人的智商,宫野志保成熟得很快,心理年龄远远超过稚嫩的生理年龄。她不认为自己看人有多厉害,但琴酒这种人不屑于掩饰,所以表露出的就是他的本性。

    被捆好的棕发男人跟着那两个工作人员并排待在一起,工藤新一有心从梅斯卡尔口中问出更多消息,但三两句话之后就察觉出他拖延时间的想法。

    ——“……今晚过来的是贝尔摩德大人,你说她会不会……”

    工藤新一猛地想起之前听过的对话。

    这栋楼里还有另一个组织成员在!

    梅斯卡尔拖延时间就是为了等她!

    可来不及等他思索出对策,身体内猝不及防传来一阵剧痛,工藤新一的瞳孔骤缩,死死撑住墙壁才没有跪在地上:“唔——”

    是解药要失效了……

    大颗大颗汗珠从额角滑落,工藤新一凭借意志力勉强支撑住,外面却再一次响起脚步声,很轻、却愈发接近。

    第 314 章 攻略进度99.944%

    呼吸都在这个瞬间停滞,工藤新一攥紧手中的激光刀,颤抖着掏出身上携带的最后一枚解药,试图避免即将变小的情况发生。

    然而这是他第一次服用APTX-4869的解药,药效的流逝比他预料的更快,侵袭入骨缝之间的剧烈疼痛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汗珠模糊视线,他只能听到梅斯卡尔的笑声,仿佛在嘲讽他刚才拼尽全力的一切都是无用功。

    在敌人的面前忍住不发出痛呼声已是极限,工藤新一浑身发烫,眼前是模糊的色块。他最后瞥见那几个被他亲手安置在实验室角落的孩子。

    盖在孩子们身上的衣服伴随着微弱的呼吸而起伏,裸露在外面的小臂横亘着无数青紫针孔,触目惊心。

    耳边梅斯卡尔在说什么他已经无法听清,工藤新一撑住墙壁,大口呼吸着,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如果他在这里倒下……谁还能来救那群孩子?

    身体里的血液都仿佛被烧得干涸枯竭,但却有一股灼人心魄的能量在这个瞬间迸发而出。

    他看不清,那就闭上眼;思维停摆,那就不去想,只要身体还能动起来,那就足够了。

    工藤新一放弃去吃第二枚解药,他不能保证自己的身体能否承受第三次骨骼伸缩所带来的剧痛。他的目标清楚,扑倒的方向也确定,是那支被他踢开的手枪。

    蒸腾热气随着过高体温涌出,少年的身躯在披着的白大褂中寸寸缩小,像偷穿大人衣服结果被绊倒的小孩一样跌坐在地,但从宽大袖口伸出的那只手却稳稳握住捡来的手枪,对准那扇正被推开的门。

    ——进来的是那个两小时前才和他分开的银发女孩。

    虽然过程惊险刺激又千钧一发,但四个人最终达成共识,认真谈一谈接下来该怎么办。

    时间有限,神无梦只预留了两个小时——毕竟本堂瑛海的发信器信号还被她冻结在日卖电视台,就算有加班,也不可能凌晨还待在那里吧,过于不合常理就更容易暴露。

    “琴酒的任务泄露,必须给他一个交代,就算让你们从这里离开也无济于事。今天得不到解决,只会让他和伏特加更加关注这件事,你们的处境会越来越危险。”

    神无梦看向伊森·本堂,直白道:“我想让你假死。你留在基尔身上的枪伤,一会注射进她体内的吐真剂,提前制作好的MD录制碟片,还有基尔发现你很可疑所以将你带出来审问的说辞都能用上,这是我认为最完美的方案。

    “当然,我和莱伊都会为基尔作证。”神无梦心想这几个人都是一伙的,谁去调查都一样,有必要争来争去的吗:“我是无所谓啦,反正你和松田的身份也不冲突。”

    一个是她“同父异母、还是同母异父的二哥”,一个是她的“男朋友”,反正关系已经复杂到这种程度,也不在乎再乱一点,只希望这家医院真能查出点东西来,别又白跑一趟。

    松田阵平没想到她这么轻易原谅了降谷零,看向后者的目光简直快要杀人。

    “神无。”他憋不住气愤,说道,“我去把这家伙狠狠揍一顿,绝对不会留情!”

    “虽然我对这件事没有意见……但为什么要揍他,昨晚波本趁我喝醉偷偷打我了吗?”

    神无梦不太理解,抬手检查了一下雪白的手臂:“不过确实有点不舒服,脚也好痛,该不会真的有人趁机报复我吧?”

    松田阵平回过头,横眉冷对:“你还敢打她?”

    被冤枉得太多,降谷零发现自己竟然能够心平气和地面对这句质问,还有心情反讽:“松田,你确实要去医院看看脑子。”

    萩原研二顾不上这两个人的争执了,连忙去床头柜翻体温计,把她身上的被子盖好:“是哪里不舒服,昨晚喝酒说不定着凉了,肚子痛不痛?”

    神无梦摸摸肚子,昨晚吃得本来就不多,后来又是喝饮料又是喝酒,这会已经空了:“有点饿……”

    降谷零快听不下去了。神无梦很难想象伏特加是怎么提出这个问题的。

    她站在原地思考,身边的小彩骨碌骨碌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望来望去,餐厅里的琴酒感官比伏特加敏锐不少,注意到她们的到来,和神无梦对上目光。

    没办法继续偷听了……

    神无梦牵着小彩走进去,朝伏特加质问道:“什么结婚?伏特加你在造什么谣?”

    伏特加整天跟在琴酒身边,在购买钻石和首饰时有不少琐事都是他负责处理的,早就有一堆猜测,最近去佛罗伦萨注意到自家大哥盯着教堂看,更是坚定了心里的想法。

    昨天在听到些八卦之后,他实在忍不住了,趁着另一位主人公还没起床,偷偷摸摸想要打听这个秘密。

    虽然被正主抓到在伏特加意料之外,但身边的大哥还没发话,他也理直气壮起来:“不是西拉酒你昨天跑去婚纱店了吗?”

    神无梦只跟琴酒报备过自己的行程,她也不觉得琴酒是会跟手下啰嗦太多的人,反问道:“你怎么对我的行踪这么了解,暗恋我啊?”

    “你不要污蔑我!”

    伏特加匆忙看一眼琴酒,为自己辩解:“是有人说在婚纱店看到你了,我可没跟踪你!”

    琴酒在组织中的地位不言而喻,经手的任务也数不胜数。在任务过程中,沟通无法避免,但一般的代号成员没渠道联系他,伏特加就成为了相当重要的枢纽。

    这也是伏特加在组织内人缘极广的原因之一——另一个是他确实很爱闲聊,不少组织成员的事情他都知道,比如原著中朗姆的身份曝光都有他一份功劳。

    认真想想,搞不好靠伏特加一个人就能锁定大半组织成员,比她在后方研究那堆系统数据要高效多了。

    伏特加被她盯得心慌,音量都抬高了不少:“西拉酒,你这是什么眼神啊!大哥,你可要相信我啊,我绝对没那些想法!”

    琴酒始终不开口,他越说越紧张,生怕真被误会,连自己的私事都交待出来:“我有暗恋的人了,西拉酒你又不是不知道?非要故意整我啊!”

    “我才没整你呢,还不是你乱编排大哥的事情,我看你是不想干了!”神无梦在琴酒对面坐下来,朝面无表情的银发男人笑了下,甜甜问道,“大哥你说对吧?”

    琴酒没理她,掀起眼皮扫一眼她睡眠不足的神色,说道:“半夜做什么去了。”

    这栋别墅的隔音效果不差,但两人的房间只隔着一堵墙,又是深夜时分最安静的时刻,踩在地面的动静足以令琴酒醒过来,只是听不见说话声。

    神无梦实话实说道:“睡不着,玩了会电脑。”

    她昨晚连手机免提都没打开,琴酒现在还能和她好好沟通的样子也不像听见了某位宿敌的声音,没有担心的必要。

    “大哥被我吵醒了嘛?”

    她给小彩倒了杯牛奶,自己往吐司上抹蓝莓酱,故作后悔道:“早知道就去找你了,两个人熬夜总比一个人熬夜有意思。”

    琴酒放下手中的餐刀,无所谓她的话是真是假,冷笑道:“你可以试试。”

    隔着一张桌子,两人的眼神交汇。

    神无梦没被他深不可测的锐利目光吓到,反而加深唇角的笑容,上挑的眼尾带了几分挑衅意味,回应着他的冷笑。

    气氛变得微妙,两人在无声的对视中较量着,餐桌的空气都黏稠起来。

    不仅是身在其中的两人,就连伏特加都下意识地保持安静,纠结起他还要不要留在这里。

    大哥和西拉酒确实般配,但后面的内容似乎不适合他继续听了……

    话说回来,大哥的伤势好了很多,他是不是也该搬出别墅把空间腾出来?所以小彩要先交给他带一阵吗,不然岂不是很破坏大哥和西拉酒的二人世界?

    伏特加偏过头,银发绿瞳的小鬼正抓着餐具脸蛋发红睁着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观察大人们的暧昧氛围,比他还要兴奋。

    孩子都有了,大哥竟然还不打算求婚吗?

    伏特加觉得自己的问题分明有理有据,根本没必要隐瞒他啊!

    小彩注意到他的视线,没想到伏特加的打算是把她带走,还一本正经地竖起食指放在嘴上,提醒他不要吵到哥哥姐姐们恋爱。

    这小鬼——

    在分析出这群人究竟在想些什么之后,每一句话都让他的心情更加复杂,实在想不明白这个误会究竟是怎么形成的。

    不到24小时被冠上了一堆糟糕的名头,降谷零不爽得要命——既因为他是无辜的,又因为他是无辜的。

    本来他想再刺激他们几句,让这几个脑袋不清醒的家伙好好感受一下折磨的心情才好,但冲动过去又觉得她得知真相说不定比他更尴尬,还是赶紧把事情说开算了。

    “去做点早饭吧。”

    降谷零认为这件事没有让神无梦了解的必要,试图把另外三个人都引出去:“她才酒醒,不吃东西对胃不好。”

    “等等。”

    神无梦虽然还在头疼,但她是四个人里唯一睡觉了的那个,思绪总比他们清晰一些。

    她对偷听到的事情稍有些耿耿于怀,非常怀疑降谷零把她的身体状况宣扬出去,不问清楚很难放心,开口道:“你们在客厅里面,是在为我的身体吵架吗?”

    卧室气氛骤然安静下来,神无梦的心头打鼓,有点怕会出现朋友们突然露出悲伤表情打听自己还能活多久的画面,犹豫起是不是干脆由她先一步开口。

    除了降谷零之外,在场唯二知道她生病的萩原研二情绪低落,但他已经冷静了一夜,不至于在这种时候掉链子,只是体贴地帮她调整了下靠着的枕头,免得她难受。

    诸伏景光同样很沉得住气,只有私下找幼驯染算账的想法,一个字都没有多说。

    独独在她醉酒后和她聊过降谷零和医院事宜的松田阵平忍不住了,他现在的保护欲快要溢出来,也不想其他人那样瞻前顾后畏首畏尾。

    松田阵平用力挥开金发同期试图捂嘴的手,大声道:“孩子的事我们都知道了,神无,你想把这家伙揍一顿还是送去警局,我站在你这边!”

    她接收到赤井秀一朝她投来的目光,那双绿色的瞳孔含笑,仿佛在问她“他什么时候答应了作证”。

    神无梦觉得他应该不会在这种关头拆台,朝他使眼色,不许他乱说话。

    伊森·本堂没心思管他们的互动,他赞同西拉的说法。

    最初他发现女儿暴露的时候就是这么打算的,因为他很清楚,只有这样才能将事情彻底解决。假如组织调查到将任务泄露出去的源头与CIA有关,他CIA卧底的身份还能救女儿一回。

    他提出最后一个问题:“让瑛海假死呢?”

    神无梦回答道:“基尔加入组织的时间和你相比差了太久,她找到了一个潜伏在组织十三年的卧底,和你抓到了一个新人卧底,哪种情况更能得到Boss信任,应该不用我再说了。”

    这种做法当然没有问题,但伊森·本堂在原著这个时间段已经牺牲,就算强行留在组织内,说不定还会有其他意外暴露身份,况且如果没有基尔,对今后的红方布局影响太大,神无梦不希望出现类似情况。

    伊森·本堂知道她是对的。确实很好吃。

    松田阵平用力咀嚼着酱汁浓郁的照烧鸡肉,承认他这位同期确实在做饭这件事上很有水平,接着从幼驯染的眼神中看懂了他决定要苦练厨艺的心。

    神无梦只是单纯地感受到了短暂的幸福。

    她原本只是为了任务跑来做个巧克力,结果吃了顿大餐,既获得了生命值又满足了口腹之欲,简直是她这段时间最轻松的时候了!

    至于其他三个人……圣光江古田教会的大门已经打开,信徒们陆续到达。

    礼拜仪式会在主教堂内举办,这也是这所教会最大的一间教堂。

    日光透过高大的彩绘玻璃窗,投射出斑斓的光影。宽敞的大厅中央铺了一条鲜红色的地毯,从门口一直延伸到祭坛前,两侧摆满了新鲜欲滴的纯白玫瑰。

    信徒们依次走进教堂,与熟悉的教众们寒暄致意,随后入座。

    神无梦跟在东谷优的身边,接收到了不少人朝她投来的目光,也深刻意识到了东谷优在这所教会之中的地位之高,几乎每个人都过来向后者问好。

    东谷优表现得很热情,但脚步却不停,领着她和黑羽快斗在第一排居中的位置落座。

    这间教堂里目前大约有四五十人,其中有好几对手上戴着婚戒的夫妻,不过有点奇怪的是,神无梦没看到任何一个孩子。

    ——或者说没看到未成年的、肉眼能够辨认出的孩子。

    昨天新出医生过来的时候还说是帮教会内患上流感的孩子们看病,是他们还没康复,所以暂时不参加礼拜活动吗?

    神无梦不太确定,下意识地分析起教众们的职业,但她只能看出来诸如大学生、上班族和体力技术工种之类的区别,一时间在心里羡慕上工藤新一的推理能力,开始思考要不要去拜师学习一下。

    十点还没到,不少信徒拿出随身携带的书本翻看着,东谷优也发了两本给神无梦两人,上面印的是后圣教的唱诗歌,每周礼拜时都会由众人合唱。

    “上周唱到了十六页的这首,今天会接着下一首唱。”东谷优朝他们笑,“梦酱和杏子酱也不用担心,调子很简单的,你们一会站起来对口型也没关系,反正不会有人知道!”

    黑羽快斗立刻接过话道:“谢谢优酱!”

    虽然提前用短信说过,但神无梦来之前还是有些担心东谷优会抗拒她带个陌生人过来。

    没想到的是,黑羽快斗的化妆技术、或者说易容技术简直出神入化,东谷优见到他的第一眼就露出和昨天面对她时一样的惊艳表情,倒让她显得多虑了。

    她坐在两人中间,翻开那本唱诗歌的册子看了看,以她对宗教的了解程度也很难给出准确评价,大多是【救主】【赐福】【恩典】之类的词,大约与某些故事有关。

    东谷优是个相当活泼的性格,隔着她和黑羽快斗聊着天:“杏子酱,你的眼睛颜色好漂亮啊,像大海一样,是美瞳吗?”

    双马尾少女回以热情的笑容,答道:“是哦,如果优酱喜欢的话,一会我把品牌和色号给你。”

    神无梦被两人的对话吸引得抬头,先注意到东谷优的深褐色瞳孔,然后盯着黑羽快斗的眼睛看了好几秒。

    明明就是他自己真实的眼睛颜色嘛,她都有点好奇黑羽快斗要去哪里找一模一样颜色的美瞳推荐出来,到时候东谷优买回家发现不对劲要怎么办,说产品因人而异吗?

    她差点被自己的脑补弄得笑出来。

    黑羽快斗应付着东谷优,又找机会从她口中套话,还要努力不在意神无梦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为什么一直盯着他啊?

    他会忍不住想要看回去,忍不住去猜她在想什么,还会忍不住和她再靠近一点。

    黑羽快斗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心脏却越跳越快,大脑正与不断瓦解的自制力搏斗。

    拜托,他们可是警校时期关系最好的挚友!还轮得到她关心吗?还是填饱肚子比较重要一点。

    于是餐桌上的暗流涌动尽数被她忽视,觉得这顿饭吃得心满意足,连一开始以为会打扰她的闲聊都没有。

    等到神无梦抬起头,才发现这三个人根本没有认真吃饭,盯着她的目光在被她发现之后又收回去,让她不太自在地去够餐桌上的纸巾,担心是酱汁沾在了脸上。

    但她这个动作仿佛掉进平静水面的石子,所有人都在这个瞬间有了动作,给她递纸巾,给她倒水,还有帮她扯住袖口免得沾到餐碟的汤汁里……

    神无梦从萩原研二手中接过纸巾,擦了两遍嘴巴之后才开口问道:“怎么了吗?”

    “梦好像很喜欢这道豆腐汤。”诸伏景光接上话道,“松田这里的材料欠缺了些,什么时候梦有空来我家,这道菜还能再改进不少。”

    萩原研二笑眯眯地插话道:“改进过后的不如今天的符合梦酱的口味也说不定,小诸伏还是别把时间都花在这上面啦。”

    他偏头看向真正能够给出答复的人:“梦酱觉得呢?”

    神无梦当然不可能答应去诸伏景光家里:“今天已经很麻烦诸伏君啦,就不再打扰了。”

    听到她的回绝,萩原研二脸上的笑容更甜蜜了一点,把水杯递到她手里,说道:“那梦酱先去休息一会,我们来收拾。”

    不用做家务的幸福感难以言喻,神无梦弯着眼睛点点头:“那我就不客气啦!”

    一般来说,承担了做饭工作的人是不需要洗碗的,但诸伏景光身为强行加入这个家的外人,主动接过了洗碗的任务,带着一堆碗筷去了厨房,留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收拾餐桌。

    才吃完饭真的一点都不想动,散步消食之类的良好习惯也是从来没能养成过的,神无梦直接霸占了客厅的沙发,靠在上面的时候还要朝房子的主人抱怨:“松田,你家里没有抱枕吗?”

    不像萩原研二还有个姐姐,松田阵平家里的唯一一点装饰还是幼驯染过来玩的时候顺便带的,抱枕和玩偶之类专门为了女孩子准备的东西半点没有。

    但松田阵平的脑袋足够灵活:“枕头可以吗?或者沙袋?”

    神无梦觉得枕头未免太私人了,二选一挑了后者:“……沙袋拿给我看看。”

    “好。”

    松田阵平转身走进拳击室,不放心的萩原研二一起跟了进去,提醒道:“拿没用过的哦小阵平,不然梦酱会嫌弃的。”

    比如被打破了的,布料都变得粗糙磨人的,洗得掉色的都不可能代替她想要的抱枕。

    松田阵平对于幼驯染亦步亦趋的态度无奈:“hagi觉得我是傻子吗?”

    离开了客厅,这间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松田阵平终于找到机会将之前的事情转告他:“她说……没有复合的想法。”

    他的话说得很轻,但气氛却陡然凝滞。

    站在梯子上的松田阵平知道这句话会让幼驯染很不好受,但他自己也心中发沉。他抬手去取放在最高处的替换沙袋,指腹碰到柔软布料的时候听到了身后响起的声音。

    “我知道的,小阵平。”

    萩原研二的手掌抓在冰凉的钢铁金属上,瑰紫色的眼睛低垂着,语调不似平日里轻快活泼,陈述般地对幼驯染说道:“我见过她爱我的样子。”

    只是让女儿独自一人留在黑衣组织卧底,他既不舍又担忧,喊了一声她的名字:“瑛海。”

    本堂瑛海朝他坚定点头:“我可以的,父亲,没有时间再犹豫了。”

    伊森·本堂深深地呼吸了一口,问道:“我该怎么做?”

    尽管尚不知晓西拉选择帮助他们的原因,但她专程赶来,大概率已经有了对策,他愿意相信她。

    “可以找一具和你身形相仿的尸体来吗?”

    神无梦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得到了本堂父女的信任之后,该怎样把琴酒骗过去就是他们真正需要面对的难题。

    当初苏格兰假死的方法显然并不适用于这里,她也没有拜托黑羽快斗来一场更加华丽的魔术,所以假死的方案只能是最原始的、用其他尸体代替伊森·本堂。

    这种做法在影视剧中常见,首先要求尸体面目全非,体型和本人相似,身边再放些能够“证明”身份的物品,蒙混过关。

    可附近没有海域,想要让伊森·本堂的“尸体”消失在水里是不可能的,神无梦只能想到火灾。

    “这里是仓库,废弃了这么久,到处是粉尘,那些袋子里装着的不知道是什么塑料颗粒,一会倒出来再点火,这间仓库会直接爆炸。”

    她抿抿唇:“可以解释成开枪引起火灾。我和莱伊赶到的时候正好见到基尔开枪将你反杀,同时引发了粉尘爆炸,只来得及带着基尔逃生,没有人能顾得上‘死去’的你。

    “等琴酒赶到之后,仓库已经烧起来,不可能进来确认里面还有谁,只能相信我们的说辞,前提是到达现场的消防员和第二天的社会新闻能够证明仓库里有一具焦尸。”

    但如果伊森·本堂没办法找一具尸体过来,她大概只能联系降谷零了……

    这里好歹是日本,公安的地盘。

    那家伙肯定能做到CIA和FBI都棘手的事情。

    神无梦想,就算找到尸体很难,让降谷零操控警方对外的说辞,证实仓库里有一位成年男性烧死遇害也不是不行,只是人多口杂,风险太多,万一有消防员没有管住嘴泄露就麻烦了。

    幸好伊森·本堂这十三年的卧底生涯没有白费。

    CIA在派本堂瑛海前来卧底之时就已经考虑过让她假死的方法,伊森·本堂作为潜伏了这么多年的资深卧底,同样为自己准备过遭遇意外时的退路。

    他朝神无梦说道:“交给我。”

    如果按照小彩所说,贝尔摩德就是莎朗·温亚德,那她现在是看在老妈的面子上想要放过自己?

    不对,他用的是柯南的身份,难道贝尔摩德已经知道他就是工藤新一了?

    他小时候确实见过莎朗没错,可如果那个组织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

    柯南陷入一瞬的思考,贝尔摩德和恢复大人身体的小彩却在这时扭打在一起,身形移动之间让他根本没法参与战局,手里的枪也难以瞄准。

    贝尔摩德分明有枪,怎么会和小彩打起来?是小彩找到机会近身了吗?

    他看着两人的战局逐渐扩散至实验室里面,脸色猛然一变,担心那几个被安置在一边的孩子会被当成人质,下一秒却见那个金发女人的右臂伸直,对着昏迷在桌角的棕发男人开了一枪。

    梅斯卡尔的眉心中弹。

    血流如注,枪响之后只余寂静。

    第 315 章 攻略进度99.945%

    贝尔摩德这一枪让库拉索的动作都顿住,随后右臂被狠狠踢中,手里的激光刀掉在地上,不得不连连后退几步暂时停下与贝尔摩德的缠斗,避免这个女人再一次朝着其他人开枪。

    库拉索知道自己的注意力的确被转移了,搏斗中也因此而落了下风,但贝尔摩德应该没必要通过杀死梅斯卡尔的方式来获取所谓的优势?

    他们不是一伙的吗,是反目了,还是……

    库拉索不认为贝尔摩德那枪有任何失手的成分在,毕竟昏迷中的梅斯卡尔就是个人形靶子,精准命中眉心只可能是贝尔摩德刻意为之。

    但这是为了什么?梅斯卡尔手里也捏着贝尔摩德的把柄?

    库拉索从没看懂过这个女人,这一瞬间更不明白。

    不过她也不需要明白,她只需要清楚自己的目的是带着柯南和那几个孩子离开这所实验室,而阻拦她的都将成为敌人这一件事就足够了。

    江户川柯南却不同。

    他执着于一切的真相和缘由。 神无梦的心情并不比降谷零轻松到哪里去。

    宫野志保告诉她波本打听她身体情况的事,顺便将她最新的血液检测结果说出来,表示了自己的困惑。

    她年底在实验室做体检的那次生命值濒临告罄,测出来的数据很糟,但第二回抽取血液的时候是在她救下松田阵平之后,虽然生命值也只够活三年,可结果却比前一次好了不少,堪称医学奇迹。

    在她又救下了伊森·本堂的现在,神无梦觉得短期内她要避免去实验室,免得测出来什么太过分的结果,引起乌丸莲耶的注意。

    乌丸莲耶活得太久了,距离死亡的距离看似被冻结,可也代表着逼近。

    快死的人很难有充足的耐心,神无梦对这一点再清楚不过。

    在宫野志保下车前,她朝对方问道:“志保,APTX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实验小鼠无法存活。”

    宫野志保回答道:“Boss想进行人体试验,认为是基因区别导致的,我没同意。”

    人体试验能够加速研究进展,丧心病狂如乌丸莲耶当然不会在意人命,只想要追求效率。

    违背Boss的命令对于组织内的任何人来说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神无梦说道:“遇到困难可以联系我,实在不行,我想办法把你和明美送到美国。”

    她说得轻巧,但宫野志保知道想做到这件事付出的代价会很大,更不可能答应:“我能解决。”

    “反倒是你。”茶发少女关上车门,看向坐在驾驶座上的神无梦,说道,“你的血液里有种很特殊的成分,在培养皿中可以保持细胞活性,很不稳定,但不稳定有时意味着奇迹。”

    神无梦问她:“对APTX的研究会有帮助吗?”

    “或许,但我没有报上去,实验室里也没有你的血液了。”

    宫野志保离开之前,最后提醒她道:“别随便让人拿到你的血,尤其是实验所的另外两个人。”

    本以为自己能轻松一些,但事情又一桩桩找来。

    神无梦把车停在路边,趴在方向盘上发呆,和系统商量有什么办法糊弄她今后的体检数据。

    黑进电脑篡改检验数值也不是不行,可她不够专业,万一改完变得更不符合科学就更糟了。

    还有那个流浪汉的事,真的要联系诸伏景光吗?

    可恶!伏特加的背锅是很关键的,神无梦不忍心再看他脸上的表情,拎起医药箱走到本堂瑛海的身边坐下,说道:“问完了吗?没问题的话我就帮基尔上药了。基尔受伤最重,还反杀了卧底,被你们审了半天,血都要流干了。”

    她举着消毒水,朝在场除她之外的唯一一位女性感慨道:“男人就是很靠不住的。”

    本堂瑛海身上的伤口都是子弹的擦伤,爆炸时可能被飞溅的火花沾到,有轻微的烫伤,都主要集中在四肢。

    神无梦的身体不好,经年累月算是半个医生,但面对外伤还是有些棘手,仅有的经验都是以前帮苏格兰包扎。

    她想了想,说道:“我拿剪刀把你的衬衫袖子剪开可以吗?等会你可以穿我的衣服,就是有两周没洗过,不过放在衣柜里应该不会很脏。”

    本堂瑛海朝神无梦露出一个微笑:“谢谢,我没问题。”

    在仓库前,她还眼眶泛红地满是自责,但离开熊熊烈火之后,她已经从这场意外之中成长蜕变,伤痕累累的身躯所包裹着的是平静稳定的内核。

    神无梦拿着剪刀把本堂瑛海的袖口剪开。其实她觉得回房间帮忙上药更好,但是两个人避开视线总觉得会被怀疑,而且本堂瑛海的伤口都在手臂和小腿上,也不用在意太多。

    “西拉。”

    琴酒看着她给基尔忙前忙后的身影,问道:“你来拿什么?”

    回来拿东西只是赤井秀一给她找的理由,毕竟她以前住在这里,有什么漏带的也很正常,但突然被问起,神无梦还真想不出个答案。

    怎么这么问啊,该不会还是怀疑她吧?

    她还以为“最后再审她”这句话只是开玩笑呢……好吧,琴酒也不是个会开玩笑的人。

    “就、之前搬家很临时嘛,只带了日常用的东西,大哥不是也知道吗?”

    神无梦有一点底气,但不多。

    本堂瑛海手臂上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腿上的可以自己来,神无梦把绷带帮她绑紧就果断逃离战场,踩着拖鞋往之前住的那间卧室走:“我先回房间拿东西,你们继续。”

    今天她的任务一共只有两个,帮助伊森·本堂假死,说服琴酒相信他们的话。这两件事都已经完成了,所以她就算临阵脱逃也无所谓。

    神无梦快步进到房间里面,认真考虑了一遍她能够把什么带走。

    这间卧室已经一个月没住人,之前苏格兰在的时候还有人帮忙打扫,在这栋安全屋只剩莱伊一个人之后,就再没人管这些,已经积了一层灰。

    衣柜里的衣服都不符合季节,生活用品基本都带走或是买了新的,琴酒对此一清二楚,拿出去不仅没办法糊弄他,说不定还会让他重起疑心。

    倒是有几本书……

    专程跑过来一趟为了拿书,听起来似乎也没什么可信度啊。

    所以她还能来拿什么啊?

    赤井秀一那家伙怎么编借口也不和她说好啊?

    神无梦一边怪他,一边又知道是她自己选择坐了琴酒的车才会导致他们错过路上对口供的机会,只能待在房间里叹气。

    可她也没办法啊!

    总觉得她如果不上琴酒的车会更惨一点。

    神无梦站在房间里,环视一周,目光停在了摆在桌边的那盆黄绿参半的多肉上面。

    完全不想给前男友打电话什么的啊!

    神无梦鼓着脸颊,忽然察觉到自己陷入了误区。

    如果只是找公安解决流浪汉的麻烦,为什么一定要拜托诸伏景光或者降谷零呢,有些时候绕路可能比直行更加简单。

    棉花糖分着吃完了,手也拿水洗干净了,神无梦跟着松田阵平往警车的方向走。

    等会上了车可能就不止他们两个人了,有什么话最好现在都说清楚。

    “我为什么也要去做笔录啊?”

    虽然猜测是降谷零那个家伙暗中搞鬼,但神无梦还是得多问一句:“松田,等会我不会在警视厅见到hagi吧?”

    松田阵平估算了一会幼驯染的拆弹速度,觉得如果是和他刚才遇到的那个类似,估计等会他们会刚好在警视厅相遇。

    他也没想好该怎么解释,可见到她这种慌张的样子还是不太高兴:“……有什么好担心的。”

    神无梦的眼睛睁大,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觉得无所谓,把压力传递到他的身上:“那我就和hagi说是你非要把我拉进吊舱里面的。”

    “怎么可能!”静脉注射比起吃药的效果要强多了,过了一夜,她的病基本好了,只剩下喉咙还不太舒服,不太愿意说话。

    不过糟糕的是时间线连跳三天,直接到了2月1日,周日,生命值还剩25天。

    今天必须把滑雪的事情敲定,朗姆给宾加的任务她也得想办法解出来内容!

    神无梦确实没有可以浪费的时间,吃过早饭就决定请求场外支援,给松田阵平打了个电话。

    松田当初把那个炸弹犯的传真挑衅宣言解开的时候都没用一分钟吧,她又不是只知道孤军奋战的人,当然要向擅长的朋友请求帮助啦!

    顺便还可以问问他对滑雪地点有没有什么建议,要不要一起去玩之类的话。

    但忙碌的警官周末还在警视厅加班,背景音嘈杂极了,暗号又和组织任务有关,神无梦想了想还是干脆开车去找他一趟当面说清楚,毕竟如果市面上芬太尼泛滥起来,最终也是要寻求警方支援的。

    请人帮忙当然不能空着手,她特意在路边的便利店买了水果和面包,走出玻璃门的时候身影正好被照出来,然后她意识到上次和松田见面的时候她还戴了假发,今天出门却压根没有记起来……

    算了。贝尔摩德自己住的酒店里都是最近来洛杉矶参加活动的好莱坞影星。为了清净,她给神无梦单独定在了附近的另一家酒店,开车十分钟的路程,相比起来私密性会更好,不容易遇到混进来偷拍绯闻八卦的记者。

    房卡已经提前拿到手了,她们没让工作人员帮忙推箱子,两个人推着三个行李箱进了电梯,按下了顶层。

    进到套房之后,服务生很快将提前订好的餐食送过来,食物的香气瞬间充盈着整个客厅,让吃了两顿飞机餐的神无梦胃口大开。

    她看着配餐的红酒,上面【SYRAH】几个字清清楚楚,说道:“莎朗,你不是开车了吗,要喝酒吗?”

    “一会让经纪人来接我。”

    金发美人在她的对面坐下,动作流畅地将已经静置好的红酒倒进玻璃杯里,抿了一口之后朝她勾起唇道:“可口又美味的西拉酒,我可不想错过呢。”

    神无梦切身感受到了媚眼如丝是什么意思。

    但好在两个人曾经相处的时间不短,她已经能够冷静应对了,举着手中的果汁和她碰了下杯:“能被莎朗喜欢是它的荣幸啦!”

    “那我的甜心究竟喜欢哪款酒?”贝尔摩德单手托腮,晃着手中的酒杯说道,“琴酒太烈,黑麦太呛,波本太酸,还是宾加?作为酒来说,这瓶可太淡了些。”

    这里面没一个好人,神无梦谁都不要,喝着甜甜的橙汁回答道:“莎朗明明知道的嘛。我身体不好,不能喝酒啦。”

    贝尔摩德问她:“今年的结果不是好一些了吗?”

    她们的身体情况从表面上看起来差不多,都是时间被定格住,外表好像永远年轻,但身体里面却一团乱麻。

    不同的是,贝尔摩德吃下的药物仅仅冻结了她的外表,器官依旧会衰老,为她带来难以言表的痛苦;而神无梦则是身体细胞的物质改变,体内处于一个微妙的临界点,随时面临着崩溃。

    贝尔摩德对她每年的体检结果都一清二楚,已经从最初的担心变成了淡定,知道只要不发生意外她就能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好是好一点了,但我最大的问题还没解决呢。”

    神无梦想起另一件事,问道:“莎朗,最近组织有任务吗?”

    贝尔摩德回答道:“最近的行程太多,到处都是记者,组织里没有需要我亲自出面的任务。”

    神无梦点点头,有些记不清贝尔摩德和赤井秀一的冲突是怎么发生的了,总之事发地点是在纽约,应该不是这几天,也许贝尔摩德是之后才接到了相关任务。

    “过几天想去一趟纽约吗?我有几张音乐剧的门票。”

    贝尔摩德朝她发出邀请:“但我的行踪有时会泄露,路上可有得烦呢。要是有人不长眼对我的甜心胡编乱造,我可是要生气的。”

    这场音乐剧可是浓墨重彩的一段情节,神无梦立刻答应道:“要去!”

    太出名的明星确实有着不小的烦恼,她看向贝尔摩德,想到过段时间这个身份就会假死,接下来出现在外界人士眼中的就会是克里斯·温亚德了。

    能够使用不同的身份在各界人士之间游刃有余实在是个了不起的本领,神无梦想想自己周旋在红黑两边都疲惫不堪的惨状,忍不住朝贝尔摩德取经:“莎朗,你说怎么才能让一个人全身全心都只有你一个呢?”

    贝尔摩德凝望着她,心里并不认为有任何男人值得她这么苦恼,但依然为她解答困惑。女人的饱满红唇轻启,缓慢地念出字句,如伊甸园的蛇般吐信:“引诱他,再推辞他;强逼他,再顺从他。”*

    “将爱当作艺术经营,直到彻底征服那个男人,让他筋疲力竭地躺在你的身边。但是——”她的话音一顿,提醒着面前满脸困惑的少女,继续道,“既然是最富有魅力的西拉,当然还有一条捷径。”

    神无梦觉得这一课她上得太晚,问道:“什么?”

    “倾注足够的爱。”

    贝尔摩德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眸光流转之间,说出的话似鼓动,又似教诲:“再将它连本带利地收回来。”

    就说是染发了吧,反正松田应该看不出来,大不了就把责任推给组织,她已经不想在这件事上费太多心思了。

    “梦姐姐!”

    马路对面的小男孩朝她招手,脚下踩着滑板,身边没有大人。

    神无梦惊讶地看着他向自己跑来,问道:“柯南君?你要去哪里,阿笠博士没有陪着你吗?”

    “我……”柯南磕巴了下,解释道,“我是去警视厅的啦,目暮警部遇到了个棘手的案件,想要问问阿笠博士的看法,但博士在家里做实验没时间过去,就让我去一趟,看完了之后再转述给他!”

    “最近博士可是名气不小呢!媒体都叫他【推理匠师】。”

    神无梦笑起来:“报纸上很多关于他的报道,是要改行当侦探了吗?”

    “哈哈……可能是吧……”柯南没办法解释博士最近破获的案件其实都是他在后面进行推理,岔开话题道,“梦姐姐要去哪里?前天那个小偷把你带走之后我很担心,幸好你发短信说平安到家了。”

    前一秒还放宽心地调侃某个变小的名侦探,神无梦没想到后一秒就要被追问自己和基德的关系,只能学着柯南的方法打哈哈:“那天、那天直升机都来了嘛,基德不拿我当人质肯定逃不掉,不过他人还不错,把我送回去了。”

    “啊,对了!”

    神无梦指指路边的车,转移柯南的注意力:“我也要去警视厅,是找我朋友帮忙破解一个暗号的,柯南君有兴趣吗?”

    暗号就是名侦探诱捕器,柯南那双蓝色的大眼睛亮了起来,抱着滑板往她的车边跑,说起话来是最近装多了的幼稚小孩模样:“我要看我要看,梦姐姐我们上车吧!”

    “呼。”

    神无梦松了口气,拿出车钥匙把汽车解锁,想了想还是没把已经爬上副驾驶乖乖系好安全带的小学生赶去后座,抽出自己抄下来的暗号便签纸给他。

    柯南接过暗号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右手拿着便签问道:“梦姐姐,这是哪里得到的暗号啊?”

    “我在江古田高中当计算机老师嘛,偶尔会上网浏览一些东西,昨天偶然点进一个私人聊天频道,里面就是这串很奇怪的字母。”

    神无梦把临时编造的借口说出来,免得某个敏锐的小侦探起疑心:“米花町最近不是经常发生案件嘛,我担心里面是什么不好的事情,就想着拜托警官朋友帮忙看看。”

    “原来如此。”

    柯南完全相信了她的话,在副驾驶上调整坐姿,左手撑在椅子上的时候摸到了一根头发。

    他没有多心,手指松开的时候那根毫无重量的银色长发就被风吹去了车窗外,眼力稍差一些都没办法看清它的消失。

    等到柯南再一次将目光放回便签上的字母时,他才忽然反应过来不对,忍不住朝身边开车的女生看了一眼。

    她的长发披散着,从肩膀到手臂流淌出波浪般的弧度,顺滑而富有光泽。

    但是——

    刚才的那根银发,是毫无弯曲的长直发。

    松田阵平心想就算她这么说hagi也不可能相信,但这种和他划分界限的感觉还是让他皱起眉头:“就说你是为了我才上去,有什么说不出口?”

    神无梦被他问住,脚步都不知不觉慢下来。

    好奇怪。

    她的确是为了救松田才会特意过来,哪怕所作所为都很危险,但承担的风险和应对措施也都早就考虑过了,就算hagi对此感到后怕,看在结果的份上也会太怪她。

    应该说不可能会怪她。

    所以她为什么不能直接说实话?

    她担心的到底是因为冒险的举动被批评教育,还是担心说了实话却得不到应有的信任,才会下意识地选择逃避,不想让更多人知道,更不想得到朋友眼中的怀疑?

    但是就像松田一直都相信她还答应帮她隐瞒那样,也许不是所有人都跟组织里那群一堆心眼的卧底一样呢?

    明明有很多人都愿意信任她。

    松田阵平看着她越走越慢,直到彻底停下来,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一会满脸困惑一会又恍然大悟。

    他觉得女孩子的心思还真是难懂,问道:“怎么了?”

    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人完全没听到他的问题。

    松田阵平试图猜测出一个答案:“脚疼?还是走累了?”

    毕竟折腾了半天,到现在午饭都没吃上,她平时看起来就娇气得要命,穿的鞋还带了跟,不想走也不是不可能。

    还没得到答案,他的心已经开始妥协:“要不背——”

    “松田!”

    神无梦打断他的话,浅金色的瞳孔直直望向他,好像户外的光线都涌进了她的眼睛,流光溢彩,漂亮得不像话。

    松田阵平盯着她的脸,耳朵烫得让他有一瞬间想要移开目光,却还是强撑着打算问她想到什么了。

    但在他开口前,面前的少女踮起脚尖,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耳边是她高兴的声音:“谢谢你!”

    她应该是有在用力,但环住自己的手臂还是很轻很软,所以松田阵平无法解释为什么他感觉难以呼吸,心脏好像要在这一刻从胸腔里跳出来,让他都不敢轻易开口:“怎、怎么了?”

    “忽然想通了很多事情。”

    神无梦松开他,脸上的笑容明媚极了,眨动的眼睫恍如蝶翼扑扇,看得人心头发痒:“感觉自己超级幸福欸,等忙完了一起去吃拉面吧!”

    整个人都轻快起来,她本来准备拉着松田阵平继续朝前走,但她偏过头看了一眼,发现那位忍耐力超绝的金发卧底竟然还在一边。

    总之现在更紧张的人肯定不是她,神无梦索性把场面弄得更乱,朝对方挥挥手道:“安室君,好巧啊。”-

    毕竟诊所下面的实验室是个不能公之于众的秘密,隔音做得十分到位,实验室里的人和踏进诊所的人都没有听到任何从对方那边传来的任何对话声,除了那声没用消音器的枪响。

    所以在碰面之前,神无梦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贝尔摩德和……变回大人的小彩。

    她下意识地抱紧琴酒的手臂,避免他一言不合拔枪杀人,虽然那支伯.莱塔已经被他换到右手去了。

    在琴酒面前把贝尔摩德摆出来胡诌的降谷零同样感到紧张,但库拉索的出现让之前那些话的优先级无限靠后,大概率不会被琴酒拿出来追问。

    只是这场对话注定不能由他开场,否则绝对会被琴酒怀疑。

    “莎朗?”

    神无梦叫了一声贝尔摩德的名字。她是在车里听了降谷零和琴酒全程交流的人,主动站出来,脸上的困惑不是演的:“你怎么会和……库拉索在这里?”

    实验室内的明亮灯光下,银发女人的异色瞳孔黯淡些许。

    第 316 章 攻略进度99.946%

    看似是双方对峙,但几人自然地形成了一个以神无梦为中心的站位,贝尔摩德也没有替库拉索解释为什么出现在这里的想法。

    她的注意力只在神无梦一个人身上。

    面前女生的嘴唇发白,脸颊却染上运动后似的红晕,额头绷带有鲜血渗出,看起来可怜兮兮的,正被那个银发男人护在身边。

    拿着枪的琴酒的确有些威慑力,但贝尔摩德并不怕他,甚至还在这种时候开口嘲讽:“把我们西拉带去来叶山,又负伤回来,就为了杀一个两年前跑去美国的叛徒……琴酒,你可真是兴师动众啊。”

    琴酒感受到左臂不断传来的力道,嘴角扯了扯,说道:“我的事轮不到你来多嘴,贝尔摩德。”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大大小小几个人,其中死了的那个格外突出。

    琴酒盯着尸体,冷笑一声:“梅斯卡尔是Boss分给我的手下,贝尔摩德,人是你杀的?”

    贝尔摩德朝他笑,眸光却冷淡而危险:“没记错的话,我可不是你的手下,琴酒。”

    他们吵架,还是夹在中间的人难做。库拉索眨眨眼睛,从来人身上收回目光,出声道:“杀梅斯卡尔是朗姆交给我的任务,他的尸体交给你们处置,我回去复命。”

    跟着松田阵平一路到了警视厅,神无梦幸运地没有撞见萩原研二,火速跟着佐藤美和子去了会议室做笔录,而松田阵平由于是他的朋友,需要回避,暂时没有出现。

    松田阵平却并没有守在会议室外,而是去了警视厅边的便利店。

    如他所料,那个戴着鸭舌帽的金发男人已经坐在里面的休息桌边,端着杯咖啡安静喝着。

    很难定义这种默契,但松田阵平就是猜到这家伙会找机会和他单独碰面,就像后者的的确确出现在这里一样。

    他拿零钱买了三明治和矿泉水,在降谷零的身边坐下,慢慢将包装纸撕开。

    他们的面前是落地窗,离收银柜台还有一段距离,对准货架的监控摄像头也拍不到这里,是很好的聊天场所。

    两个人的视线不是低着就是直视前方,连最基本的对视都没有,像极了凑巧使用一张桌子的陌生人。

    松田阵平打开咖啡杯的盖子,直接喝了一口,问道:“这里就在警视厅隔壁,合适吗?”

    降谷零压低帽檐,出声道:“比不上她在你身边危险。”

    “她救了我,也救过hagi。”松田阵平直接道,“我不认为她有多危险。”

    反而是他给她带来了不少危险。降谷零皱着眉头思考对策,以为她大费周章绕这么一圈就是为了救人,低声朝她说道:“我把琴酒引开。”

    这句话说出口他自己都感到些许荒谬。

    在她救下hiro和松田的时候,他都没有允许自己轻易给予信任。可在他的身份被点破之后,他竟然放弃了伪装,默认她的举动是出于好意,直接以降谷零的公安身份对待她。

    他们所在的位置是琴酒和伏特加的视觉死角,只要不轻举妄动就不会引起对方的注意。现在出去将琴酒两人引开,他相信自己能够成功,只要她配合也能将那个少年救下,唯一的隐患就是自己可能会引起琴酒的怀疑。

    但畏首畏尾无法达成任何目的,被琴酒怀疑更是在组织生存的常态,降谷零认为还是无辜市民的性命更重要。

    但神无梦的下一句话再次颠覆他的看法:“别出去。”

    什么?

    降谷零的瞳孔微颤,看向她紧紧拽住自己的手臂,不理解她的意思:“你……”

    琴酒不可能放过这个人。

    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和看着对方去死有什么区别?

    神无梦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拦住他,看着他一字一句道:“相信我。”

    降谷零的拳头攥紧,只能从手臂传来的力道感知到她的态度。他没有等到半句解释,除了她眼中的坚定以外,找不到丝毫多余的情绪。

    于是他亲眼看到琴酒吩咐伏特加收起手枪,打开了手提箱,取出一颗红白相间的药丸喂到了少年的口中,接着离开现场。

    确定两人已经走远,降谷零回头看向她,知道自己在这件事上已经沦为她的共犯,但还是没有忍住心中的不解:“为什么?”

    神无梦没有理会他的问题。

    让他信任她,却连一句理由都不肯说。

    见她丝毫不打算辩解,金发青年皱起眉,一时间不知道该气自己还是气她,一咬后牙跑去倒在草地上的少年身边,在心里又为黑衣组织记上一笔,却意外注意到对方胸膛的轻微起伏。

    琴酒竟然没有杀死他?

    降谷零震惊于自己的发现,俯身探了下对方的鼻息。

    居然还活着?

    降谷零不认为是琴酒心慈手软选择了放过面前的少年,这其中定然有些变故,而身后的人大概率知道这一点。他重复了一遍之前的问题,加重了语气,坚持要得到她的回答:“为什么?”

    神无梦低声说道:“一会你会知道答案。”

    她的口吻仿佛对之后的一切都成竹在胸,降谷零抿了抿唇,没再开口。

    她身上的秘密越来越多,一串连着一串,可他清晰地感知到自己正在接近谜底,接近真正的她。

    时间在这种时候走得格外缓慢,降谷零感觉到对方的身体正在发烫,接着有克制不住的痛呼声从少年的口中溢出,仿佛正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听到工藤新一的惨叫声,神无梦感到心中猛地涌上来的愧疚。

    她其实有办法规避工藤新一变小的经历,只要提醒他或者在他跑到这里来之前就拦住他,总有办法让他避开和琴酒的碰面。

    但她却只扮演着整个事件之中的旁观者,冷眼看着一切的发生。

    降谷零已经从手下风见那里了解到了今天摩天轮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虽然那女人扮演的角色似乎是无辜路人,但他知道绝不可能。

    所以她真的救了松田,可她和hagi又是什么关系?

    他重复道:“hagi?”琴酒皱起眉,盯着她的脸问道:“什么事?”

    不可能在他的面前坦白,神无梦哽了一声:“我、我有点害怕。”

    她的声音很轻,到了最后几乎难以听见:“我没有离爆炸这么近过,如果我再走近一点,会死在里面吗?”

    那个流浪汉,会死在里面吗?还是会幸存,变成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她惴惴不安。

    她不想害死他,不想在救人的同时又害了无辜的人,可如果他活了下来,必须尽快通知本堂瑛海他们采取对策。

    神无梦在脑海里呼唤系统,但它不知道去干什么了,没有回应她,也不能帮她控制着电脑发邮件。

    当着琴酒的面,她隔着衣服悄悄碰了碰口袋里的手机,还是不敢轻举妄动,想要忍耐着独自一人的时候再说。

    车里的灯光昏黄,打在神无梦的脸上,足够宽敞的座位因为另一个人高大的体型而显得狭窄起来。

    琴酒俯身凑近她,看着她微颤的眼睫,还有宝石般的清透瞳孔。

    第一次把枪塞进她手里的时候也是这样,整个人都在发抖,像受惊的兔子,眼睛湿漉漉的,不肯看枪口对准的任务目标,反而慌乱地盯着他。

    他见多了弱小又胆怯的人,也知道这类人在强大的力量之前只会做出一个选择——屈服。

    所以在看到自己的伯.莱.塔被她摔在地上的时候,比起愤怒,琴酒率先感受到的是惊讶。实力太过悬殊,他甚至都感觉不到这个动作之中的挑衅,将之归为弱者某种无谓的挣扎。

    他扯扯唇角,命令道:“捡起来。”

    那条纤弱苍白的手臂的确如他要求的一样将枪捡了起来,但保险栓被关上,然后归还一般地递到了他的面前。

    琴酒彻底被这样的不配合激怒了。

    他的动作快到肉眼无法看清,在保险栓重新打开的轻微卡扣声中,冰凉的枪口抵在了少女的眉心:“杀了他,或者我杀了你。”

    用武力震慑对方服从是习以为常的事,但琴酒面前的那双眼睛却并没有像他预料的如同玻璃般破碎,反倒绽放出了逼至绝境的晶亮光彩。

    “Boss让你保护我。”她害怕得单词都念不清楚,却仿佛笃定他不会开枪那样,“总之我不愿意。”

    琴酒习惯面对棘手的敌人,却没遇到过不听吩咐的搭档,但她是那位大人重视的组织成员,是被当面交到他手里的人。

    所以他只能沉着脸将手枪平移、扣下扳机,对着任务目标发泄胸中的怒火,在子弹没入血肉的背景音中警告她道:“没有下次。”

    ……随手留了张便签交待去处的神无梦还在乱成一团的宴会大厅里。

    选用原始人的留信方法主要是因为她没办法预判琴酒的动向,万一他不去她家的话,她通过电话短信报备行程属于自己给自己找事,但万一他跑去她家然后扑了个空……为了避免他以为自己死在哪里,还是她主动说一句比较方便。

    至于伏特加能对着那么简单的两句话做阅读理解她是万万想不到的。

    酒店的备用电源是中森警部提前准备好的,最开始的慌乱过后,早有对策的警官们行动起来,灯光重新亮起,但展台中央的人和展柜里面的宝石都消失无踪。

    “基德!!!”后座的交谈声一句句传过来,萩原研二抓紧方向盘,并没有多少吃醋的心情。

    出门前他从没想过今天会以这样的形式收尾,也做不到一直在幼驯染面前维持住正常的状态,直到现在才彻底不用伪装,可以放任那些情绪在心中蔓延。

    她所说的话总是报喜不报忧,但或许是他们早已不是能够分享烦恼的关系,所以那些真实的想法、真实的情况她都不会提起。

    是他一手造成的。

    他没能给她幸福,才让她去了美国,又经历了她本不需要承担的一切,甚至、甚至还要面临死亡。

    每每想到这一点,萩原研二就会感到血撞心头般的痛苦,喉咙哽得一句话也说不出,而这股痛苦在今夜被无限放大,填满每一个角落。

    视野之内的宽阔马路畅通无阻,车窗与挡风玻璃将两侧疾驰而过的路灯与寒风阻绝在外,但每一束光、每一寸空气都蔓延着同样的苦汁。

    萩原研二连自己是怎样将车开回家都想不起来,只是将车停在路边,望着那个从毕业后住到现在的房子出神。

    升职之后,他可以凭职位申请对应的公寓,和松田住去同一栋楼,但他从没想过,因为对他来说,这个两室一厅是装载了无尽回忆的家。

    后座上的人已经下了车,醉酒的女生被降谷零抱着,额头抵在后者胸口,勾着他的脖颈望过来。

    “hagi……”

    神无梦晕晕乎乎的,却还是认出他,抬头也认出了这栋楼,有一层是她住过好久的地方:“hagi是来接我回家的吗?可是、可是我好像喝醉了,hagi不要生我的气……”

    她抱着的是谁,摸腹肌的时候hagi也在吗?

    神无梦想不起来,一时间心虚极了,不敢去看他。

    萩原研二怔在原地。

    他们分开太久,久到他都快要忘记那年的冬日祭,也很久没见过她像犯错的小孩子一样的无措神情,就好像她好不容易给予他的信任和骄纵都收了回去,他成为了不再能包容她的那个人。

    那双瑰紫的瞳孔兀然黯淡,他说出的声音也轻飘飘的,被夜风吹得散开:“我永远不会生你的气啊,梦酱。”

    萩原研二朝她走了两步,喉咙却莫名哽咽,不敢再靠近她。

    他把钥匙交给降谷零,告诉对方楼层和房号,勉强说道:“照顾好梦酱,小降谷应该没问题吧?”

    降谷零没有多问,接过钥匙道:“嗯。”

    目送着两个人离开,萩原研二转身走进旁边的便利店,回到车边将香烟点燃。

    幼驯染第一次抽烟还是被他影响,但他没有烟瘾,在注意到梦酱对烟味很敏感之后就再也没碰过,她可能连自己以前抽烟这件事都不清楚。

    连点烟的动作都生疏了,火舌被风吹得烧灼他的手指,温度驱散指尖的冰凉。

    烟雾飘渺,萩原研二感觉自己仿佛变作一具徒有人类外表的躯壳,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扯住血管神经,下一秒就能将他彻底粉碎。

    左胸痛得他无法站稳,整个人倚靠在车门上,却分辨不清那股震颤是源自于尚未冷却的汽车引擎,还是他压抑着尚未爆发的悲鸣。

    寒风吹过,星星点点的红色在他的发丝飞动间明灭。

    萩原研二抬起头,属于他的那套房子亮起灯来,是他们在家居店中一起敲定的橙黄暖光。

    中森青子站得离神无梦最近,赶紧附和道:“是啊是啊,我好久没见到神老师了,想和你再多待一会!”

    说完,她又小声告诉神无梦道:“我们会参观雕塑和绘画之类的艺术品,还有专人讲解彩绘玻璃窗的故事,虽然回去得写一篇学习感想……但神老师如果有兴趣的话也过来嘛?”

    名正言顺的理由送到跟前,神无梦觉得能以江古田高中的名义进来教堂参观当然最好,果断答应道:“没问题,那我们现在去找山户老师?你们三个是晚到了吗?”

    中森青子解释道:“我们今天排到值日啦,不过同学们应该都到了,我们过去和他们会合吧!”

    从教堂的大门进去,是一个类似酒店前台的区域,暂时没有人在,估计是今天的学生太多,教堂内的人有些腾不出手,都过去帮忙了。

    神无梦是第一次来,不过新出智明看起来对这里很熟悉,在前面带着他们走进一条两人宽的过道。

    他半侧着身,时不时跟后方的神无梦聊天:“最近在学校没见到神老师,听说是度假去了,旅行还愉快吗?”

    “嗯。”神无梦不想对这段旅行发表太多看法,说道,“我准备了伴手礼,等下周回学校上课时带给新出医生。”

    到滑雪场的第一天,hagi就拉着她逛了酒店里面的礼品店,她也确确实实买了不少,问题是全都因为火灾和雪崩留在了酒店房间里。虽然酒店没有被摧毁,只是被警方封锁起来了,但这些东西想要再拿回来也有不少程序,相当麻烦。

    出了这么多事,她又在住院,除了手机和电脑之类的重要物品都不准备要了,但hagi帮她忙前忙后地处理完了繁琐的流程,连买的纪念品都给她寄回了东京。

    不然她只能在东京的礼品店买长野伴手礼然后拿去送人了……

    从她和中森青子那段关于长野的对话,白马探已经察觉出她没有多谈及假期经历的想法。在听到新出智明又一次问起这件事之后,他主动问道:“听说最近教堂里有不少孩子患上流感,新出医生是受到尾藤神父的邀请过来的吗?”

    自幼在英国留学的棕发少年身上带着一股贵气,说话的语调客气温和,但依然能察觉出些许未被完全隐藏的傲慢强势。

    新出智明对这位经常出现在学生口中的转学生很有印象,连后者父亲是警视厅警视总监都有所耳闻,微笑着回答道:“是的,春冬交替,流感多发,你们最好也戴上口罩,不要被传染了。”

    说完,他从随身的包中拿了几个未拆封的医用口罩递给几人。

    神无梦出门之前和宫野志保打听过,确定斯米诺今天会在实验室里才决定过来,不过戴上口罩对她来说没有坏处,接过来就拆开包装,直接戴在脸上。

    穿过教堂入口处的走廊,宽敞的主堂呈现在眼前。

    学生们三三两两站成几排,山户老师的身边站着位身着黑白色服装的修女,黑色短发,气质娴静,暂时无法判断出对方在教堂中的地位。

    他们来得晚了些,山户老师已经介绍到尾声:“……主堂、祭坛、讲道台,每一个区域都有它独特的用途与历史背景,更是文化的象征。大家在参观时,请保持安静,给予尊重。”

    见学生们停止交头接耳,山户老师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接下来,我们将在梅丽莎修女的带领下参观教堂内的各个部分,大家不要随意走动,不要冒犯清修的教徒。”

    三十来个学生在教室里不算多,但都穿着制服出现在教堂里就显得太有朝气了,神无梦怎么看怎么觉得格格不入,无法理解江古田的课程安排是谁指定的。

    山户老师注意到神无梦,垂在身侧的手小幅度朝她挥了挥,不少学生也趁着梅丽莎修女带他们走去另一间房的机会凑到神无梦的跟前,和这个好几周没见到的老师热情打招呼。

    见到精力旺盛的高中生,神无梦才发现她一点都应付不来,没说两句话就把脸笑僵了,宁愿把人带回学校立刻上一节计算机课!

    “不好意思,神老师。”黑羽快斗把她从人群中救出来,说道,“我好像掉了枚很重要的硬币在门口,可以麻烦你陪我去看看吗?”

    中森警部大声喊道:“绝对不能让他给我跑了!给我找!!”

    要是中森警部能够找到基德的行踪才是出奇,神无梦勾出怀表看了眼——【21:02:33】。

    感谢白马探精确到秒钟的怀表,她在心里计算等会乘坐电梯需要耗费的时间,伸手推了下把自己往他怀里按还压在自己裙摆上的金发男人:“你突然撞我干什么?”

    “能不能讲点道理?”

    降谷零反驳完又觉得自己冲动了,没必要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刚才一片漆黑她看不见也是正常的。

    他有点懊恼,但也不可能给他重说一遍的机会,只能想办法找补:“……我是为了——”

    “算了算了。”

    神无梦没有时间和他计较,虽然没有原谅但也实在没空生气,低着头只想把自己的裙摆扯出来让她恢复自由:“你让开一点,我还有事!”

    被泼了一后背红酒的降谷零觉得自己快要憋死了。

    大厅骤然停电的时候不少人还拿着酒杯在边上走动,受到惊吓后酒杯也都脱手而出,她坐在沙发上本来就位于低处,撞飞的酒液往她的头上掉她都不知道动一下,要是被砸到才更麻烦。

    降谷零来不及想太多,手里的托盘都不知道搁在了哪里,直接冲过去把人按在怀里挡住了可能遭遇的麻烦事。

    他来这里的目的与保护钻石和抓捕怪盗都没有关系,大概是全场注意力都集中在宴会厅中央时唯一一个例外。

    衬衫和马甲湿漉漉地贴在后背,颈后的发梢也有深红的酒液滴落,降谷零行动的时候没有邀功的想法,被她先一步指责的时候甚至还有几分赌气不想解释的幼稚念头,但还是不愿意被误会的心情占了上风。

    他在这边纠结半天决定要把自己做的事情说出来,毫不知情的神无梦心里只有自己的任务,等他的腿松开一点就扯着裙摆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往外跑。

    没说出口的话也被留在了她的身后,和他的人一起。

    降谷零头一回见她这么积极,整个人愣在原地,搞不懂这些话为什么这么难说出口,身体倒是下意识地给出反应,跟着她跑出宴会大厅。

    心绪是乱的,电光火石之间的判断却不会失误,他想到她看怀表的动作,猜到她这么着急应该是为了怪盗基德。

    但是——

    这个小偷有什么值得她在意的地方?从上次听她提起这个人就感觉到异常突兀,那么她这些怪异的举动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是主动的、还是被迫的?

    几乎从她得到代号起就被他带着,琴酒对她现在的样子太熟悉,在这样的灯光映照之下,他将她的恐惧读得一清二楚。

    和苏格兰在一起这么久,把他教的全都忘了,不知道是在怕爆炸还是在怕死人,简直半点都没学好。

    琴酒的脸色和当初一样难看,幽绿瞳孔中的杀气强烈到止不住地外溢。他将少女紧扣在花盆边缘的手指掰开,失去外力的多肉径直从她的膝盖处滚落,砸在阴暗而看不见的角落。

    松田阵平暂时不想提起神无梦是自己幼驯染前女友的事实,把这个问题含糊过去,转移话题道:“hiro呢?他和你在一起?”

    降谷零打算再让手下查清楚整件事情,没有追问,回答道:“你应该很快就能见到他。”

    至于hiro让自己照顾她的事……

    应该没有和松田提起的必要。

    “她不是普通人。”

    降谷零再一次提起,他们也都知道这句话里的“她”指的是谁:“接近你只是在骗你,趁机打听警方的动向和内部消息。”

    松田阵平没有对他的话发表意见,只是问道:“你认识她多久?”

    降谷零从他的回避态度察觉出了他的不赞成,轻哼一声,把时间说长:“两年多。”

    松田阵平忍不住笑了下,强调道:“但我三年以前就认识她,至少比你更了解她。”

    警方那边的事神无梦可没多余功夫管了,她跟着琴酒回去别墅,抱着柯南躲过扑上来的伏特加,借口脑震荡后遗症还得回床上躺一躺,顺势把柯南也带回了自己房间,避免任何人和他直接接触。

    把门反锁上,检查过卧室内没有窃听装置,神无梦戳戳柯南的脸蛋,让他跟着自己去洗手间,把水龙头拧开。

    时间紧迫,她开门见山:“什么情况?”

    “贝尔摩德帮我易容的。”柯南此刻用的是小彩的脸,但一双眼睛还是蓝色,那种关头也不可能变一副绿色的隐形眼镜给他,只能装昏迷,“人是贝尔摩德杀的,她和——”

    他顿了下,挑了个称呼继续道:“她和小彩一开始打起来了,但后来又选择帮我们,我也看不懂她在想什么。”

    “她认出你了。”神无梦没时间解释太多,告诉他结论,“没事,贝尔摩德可以相信,她不会害你的。小彩的解药很快就要失效了吧,总不能让她一个人在外面,得想办法让你们换回来。”

    一直待在家里,她找不到机会让柯南和小彩互换身份,必须想办法出门,但小彩愿意回来吗?

    解药只是暂时性的,没人陪在她身边,会很疼吧……

    神无梦没接那支试管:“到时候我想办法带你去见松田,东西放你身上更安全。”

    教堂的孩子的确很棘手,这也是警方迟迟按兵不动,不敢打草惊蛇的原因,但她的身份其实很适合去一趟教堂,而且柯南和小彩的互换也必须在家以外的地方……

    只是,要去教堂,她该怎么和琴酒提呢?

    说是想为死去的赤井秀一祈福……琴酒应该不会赏她一颗子弹吧?

    第 317 章 攻略进度99.947%

    家里有给小彩准备的隐形镜片,给柯南用就能把瞳色的问题解决,不过声音没法改变,他只能暂时装作受到惊吓不敢出声的样子。

    最后神无梦还是没敢把赤井秀一的名字挂在嘴边。

    琴酒好像听到这几个字就会冒出杀心,她没必要触人霉头,安安稳稳地把事情办好才最重要。

    所以她找的理由是自己杀人了,想去找神父忏悔,减轻一些罪孽。而小彩又才经历过被绑,这会还只愿意跟她一个人待在一起,所以她也得带在身边。

    幸好教堂的孩子们是神父送到梅斯卡尔手里这件事琴酒还不知道,不然她就是说破天也没用,怎么听都不怀好意。

    神无梦让装自闭的“小彩”躲去房间,试图跟琴酒商量,嗓音都软了下来:“行不行嘛大哥,我在医院都睡不着觉,梦里都是枪声,难道你不觉得有责任为这件事善后吗?送我去教堂吧?”

    这时候又不提她抱着枕头半夜过来敲门的事了。

    “呵。”琴酒盯着她,扯下她额头缠的绷带,动作熟练地给她重新上药再换上纱布固定,手掌落在她的后颈,“西拉,别耍其他花样。”

    分明心思多得数不清,那双眼睛依然澄静无辜,他从沙发站起,银色长发垂落身后,拿起车钥匙走去门口,一副默许的样子。

    计划得逞,神无梦忍不住笑起来,朝他喊道:“大哥,等我和小彩换个衣服噢,一会就下来!”

    伏特加那边的声音很急:“西拉酒,你有空吗?我和大哥在鸟取市遇到了点麻烦,有条子在跟踪,把我们到车站这条路线上的红绿灯解决一下。”

    神无梦担心琴酒回来得太早,把她救松田阵平的事破坏了,所以稍微给他的任务上了一点难度,但也不至于大白天的发生意外吧?

    虽然认为和自己无关,她还是有些心虚,边抱着电脑去车里,边答应道:“你们的位置在哪?具体什么情况?”

    “行踪被泄露了。”琴酒的声音很冷,透过听筒也驱不散多少寒意,“我现在回东京。”

    伏特加的话很快接上:“西拉酒,我们到东京后直接去你的安全屋,你今天别出门了啊!”

    神无梦无奈道:“你们就算坐新干线过来也得半夜到了,我出不出门那时候也在家里呀。”

    伏特加电话里说得严重,等她调出来监控才发现追他们的警车塞满了半个城市,不少道路都堵死,乱成一团。

    为了让琴酒和伏特加两个人安全坐上新干线,神无梦在车里足足待了半个小时。

    琴酒不爱节外生枝,可遇到了麻烦也不会手软。

    虽然这个任务和她无关,但万一有无辜路人撞见了琴酒他们被光天化日之下灭口——可能性不大,不过能避免还是避免得好。

    鸟取县说是乌丸莲耶的地盘也不为过,神无梦估计那边的政要高层都被渗透得差不多了,很难想象究竟是怎样程度的行踪泄露才会引来警方追捕,闹出这么大动静。

    她一边帮着销毁监控录像,一边在脑子里面把组织那群卧底一个个用排除法做选择,余光扫到捐款完的嫌疑最大的公安卧底走出了福利院的大门,还在她的车前和她招手打了个招呼。

    就不怕她一踩油门从他身上撞过去吗?

    神无梦控制住蠢蠢欲动的双腿,熄了火,把电脑屏幕合上,按下车窗和外面的金发男人对视。

    理论上来说,这家伙还能安安稳稳地混到柯南元年,这次的事件大概率与他无关,要么就是他的行动太隐蔽,真的糊弄过去了。

    不过该怎么试探他?同伴在眼前被击毙,弗拉基米尔等人毫无眷恋之情,还被突如其来的狙击手弄得有些自乱阵脚,火速从那扇通往天台的小门离开,又试图将之锁上,避免被人追来。

    但落锁之前,降谷零已经跟了过去。两个杀人凶手在后备箱已经被晃晕了,神无梦也不知道降谷零是怎么和工作人员沟通的,竟然就让那两个被五花大绑的人待在大厅角落,也不怕把其他客人吓到。

    下山的路用“颠沛流离”来说也不为过,山藤智的伤口失血不少,再不管说不定就要休克了。

    旅馆内的急救箱至少能帮忙止血,让他撑到救护车来的时候。

    紧张刺激的经历终于结束,神无梦感觉自己低血糖都要犯了,从昨晚到现在一夜未睡,又什么都没吃过,可耗费的脑力和体力都不小,坐在大堂沙发上只觉得脑袋发晕。

    手指碰到了什么温温热热的东西,她勉强睁开眼睛,是一杯递过来的水。

    “找前台要的糖水。”降谷零已经被他的同期好友横眉冷对一整夜了。

    喝醉的人好不容易折腾累了睡过去,他把人抱到卧室床上,又怕她半夜想吐发生意外,待在边上陪床。

    就在天都蒙蒙亮,他把没来得及响起的闹钟按掉的时候,萩原研二终于带着被风吹淡的烟味上楼,站在卧室门口示意他出去,然后两个人在餐桌边对坐到了现在,连卷进调查程序的松田阵平和诸伏景光都收工回家,在另外两张椅子落座。

    只隔了一扇门,降谷零可以理解大家都注意音量担心吵醒卧室人的想法,自己也是一样的轻手轻脚,但为什么这三个人都盯着他看?

    习惯了在组织里装神秘主义者的公安卧底快要绷不住表情,他忍不住回忆一遍昨晚发生的事情,感官上的一切体验都被唤醒,柔软的触感、甜腻的香气、撒娇的音调……每一件都让他心虚不已,似乎被审判也是罪有应得。

    就连白色毛衣领口处的口红痕迹都还没销毁——虽然他本人也没有这个意愿。

    “hiro,西拉的事……”

    降谷零认为自己唯一需要道歉的就是幼驯染,尽管或许大家都已经清楚这个事实,他还是有必要郑重一些:“对不起。”

    诸伏景光早在当年雪山别墅的时候就猜到了好友的心思,只是时至今日才想通是他没料到的。

    他理应不该为已知的事实生气,但在过来的路上,他从松田阵平那里得知了另一个令他错愕又愤怒的消息,以至于此时此刻拿不出半点好脸色,温和的语调也夹枪带棒:“我和梦在一起的时候,zero是怎么劝我的,难道自己都不记得了么?”

    降谷零一句都没忘,很清楚那些就是她始终说“讨厌他”的根本原因。

    可当时的处境和信息都与现在不同,他不可能在发生这么多事情之后去懊恼当初的短视和武断,那的确是四面楚歌的降谷零会做出的决定,再来一次也不会改变。

    他抿抿唇,并不打算辩解,又说道:“抱歉,但我喜欢她。”

    话音才落下,降谷零就感觉一道拳风从侧面袭来,伴随着咬牙切齿的几个字:“你配吗?”

    熬了一夜,他的反应没那么快,但好在对方也不是状态最佳的时候,他朝后仰去,擦着对方的拳头避开攻势,但失去平衡的椅子也险些倒在地上。

    有另一只手扶住了椅背,避免他连人带凳摔倒的状况发生。

    降谷零就要朝萩原研二道谢,却听到后者低低指责一声:“梦酱还在休息,动静闹得这么大,别吵到她。”

    这对幼驯染统一战线的态度未免太过明显,降谷零也顾不上去寻求自己幼驯染的帮助,被松田阵平那句质问刺激得瞪回去:“我不配,难道你配?”

    松田阵平没想到他还有脸反驳,拳头捏得咯吱作响:“至少比你这个不负责任的混蛋好!”

    降谷零心想他之前的确做过很多错事,但他绝对没有逃避过任何责任,这简直是对他的侮辱!

    就算松田和他是情敌关系,吵起架来难免用词刺耳一些,他也不能接受造谣式的抹黑!

    降谷零感到荒谬:“昨晚不是我及时赶到把人带回来?我不负责任?”

    不说这三个人都没看住不让她喝酒,生活安全部的警察突然出现也绝对跟他们脱不开干系,竟然还对他倒打一耙?

    降谷零皱眉看着她脸色惨白的样子,没忍住道:“要我喂你吗?”

    君子不食嗟来之食。这三人的随身物品还没有检查过,或许能有什么新的发现。

    和卧室一样,佐和武是最“两袖清风”的。

    酒店里没有信号,手机失去作用,他的身上只有一张房卡:“我可没有毒药,都说了是真方元司自己没常识误服了。”

    外上美纱有个随身挎包,里面除了房卡之外还有一面小镜子、两支口红两支唇釉、一包用了一半的纸巾、一支签名笔、一板吃了几粒的头孢药物。

    “不愧是要出道的人啊,已经在为大明星生涯做准备了?”

    伊予田利佳和她撕破脸了,也不再装出好朋友的模样,开口就是讽刺:“你喉咙痛不可能吃四粒药吧,多的去哪了?”

    外上美纱并不看她,朝诸伏高明等人笑了下,解释道:“元司给我的时候就是这样,我只吃了一粒,希望几位侦探愿意相信我。”

    “哼。”玫瑰的尖刺被提前去掉,但用力按在根茎之上依然能够感到不够平坦的凸起,湿润的触感像是新鲜花枝之上的水珠,又像是碾压之后渗出的汁液。

    黑羽快斗望着手中的玫瑰出神。

    从她的手法联想到老爸是自然而然的事,但在将这个猜测说出口之后,他却对即将得到的答案感到忐忑,不敢追问她是怎么学来的。

    那场魔术意外是在八年前,黑羽快斗已经不记得小学生时期的自己是怎么接受父亲逝去的事实,但他午夜梦回之际却从未忘过失去亲人的悲痛。

    会将他举到肩上的爸爸,会给他带糖果的爸爸,会为他带来盛大演出的爸爸;牵着他去游乐园的爸爸,牵着他去舞台上的爸爸,牵着他步入这个梦幻绚烂的魔术世界的爸爸;还有消失在火海之中、逃脱失败的爸爸……

    对于十岁的孩子来说,至亲逝世的痛苦很难用简单的语言描摹。

    最开始是反应不过来的,只知道爸爸去了很远的地方,平时来家里会给他带礼物的叔叔阿姨们也用一种沉重的目光看着自己,每每欲言又止,接着蹲下来给他一个拥抱。

    直到家里的忙碌终于告一段落,他被妈妈抱着,看到冷冰冰的黑色棺材的时候,黑羽快斗才终于乌压压一片的人群中接收到一个事实——他没有爸爸了。

    他的脑袋发热,攀住妈妈的肩膀嚎啕大哭,哭到喘不上气,却再也不会有人把他举到空中,然后变出他想要了好几天的小汽车。

    那些还没来得及被扩展延伸的相处彻底成为回忆的一部分,但那个挂在嘴边的称呼再也得不到回应。

    这是黑羽快斗对“死亡”这个概念最初的认知。

    他在每一个深夜一遍遍地反刍,每一段记忆都会从鲜活的欢声笑语中定格在那张黑白照片之上,连周围摆放的白玫瑰都寂静无声。

    但生活始终向前,黑羽快斗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接受了这件事,甚至懂事地不再在妈妈面前流露出太强烈的情绪,免得两个人一起伤心。

    就连他察觉出那场失败的逃生魔术或许别有隐情,他也没有告诉任何人,只在魔术论坛不断搜索类似的魔术手法,又去看了好几位魔术大师的现场表演,想要找出一个真相。

    查到的线索越多,黑羽快斗对当年的推测也越多,在用怪盗基德的身份进行活动之后更是接触到了之前从未了解过的世界。他明确地知道那场魔术意外有幕后黑手推动,却始终无法给父亲的死亡下定义。

    哪怕他怀疑过这件事的真伪,他也只敢在和妈妈的视频通话中不动声色地切入话题,恐惧于幻想过重的“空欢喜”。

    毕竟他不能再一次承受失去父亲的痛苦了。

    然而、然而——

    十八岁的少年可以为了查明父亲的死亡真相而成为怪盗,可以为了找出凶手替父亲报仇而奔波于天际月下,却没人告诉他,当原因发生改变,动机是否也会沦为笑话。

    伊予田利佳冷哼一声,将自己包里的东西也倒出来:房卡、纸巾、装了大半瓶透明液体的香水小样、一小瓶维生素C。

    工藤新一得到了由诸伏高明分给众人的白色手套,放下外上美纱的头孢药物,拿起那瓶维生素,旋开瓶盖之后询问道:“这是?”

    伊予田利佳口吻不耐,从他手里把东西拿回来:“滑雪场很干燥啊,带点维生素也很正常吧?”

    “维生素C不是黄色的吗?”服部平次大大咧咧地把药瓶抓在手里,倒了两粒看了又看,“现在做成蓝色了?”

    用维生素换药的事神无梦做得太多,反过来也是一样,一眼就认出来印着ATC的蓝色药片,压低了声音说道:“是劳拉西泮片。”

    服部平次离得最近,闻言愣了下,连药瓶被伊予田利佳抢回去了都没反应:“哈?”

    “你能认出来,说明你也吃过?”伊予田利佳的脸色通红,写满了患者被揭露病症时的羞怒,“拆穿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吗,神小姐?”

    她的名字……

    神无梦的心脏漏跳一拍,猛地反应过来住进酒店的第一晚他们曾经交换过名字!

    已经把这件事忘了的神无梦万万没想到会因为嫌疑人的发言而暴露自己,更不可能提前要求这三个人对她的称呼进行修改。

    她的姓很少见,但日语发音很短,不一定会被人听清——前提是宾加没有注意这边。

    除了一开始帮忙调取监控,宾加似乎全程都把注意力放在诸伏高明身上,她现在也不敢回头去看对方的神色,只能装作不在意的态度继续对话下去。

    不过萩原研二已经挡在了她和伊予田利佳之间,对后者方才的针对给予回应:“既然撒谎就要做好被拆穿的准备,伊予田小姐。”

    神无梦借着萩原研二的身形遮挡,从斜前方的浴室的茶色玻璃悄悄对后面的宾加进行观察。

    “抱歉。”

    亲眼见证了这样一场闹剧,作为酒店代表的棕发女人依然表情冷淡。

    格蕾丝依次看了看三个人的随身物品,接着将眼镜向上推了下,起身说道:“我想起来还有事要处理,不过各位应该很快就能找出真相,到时候请直接通知东川君,有任何需要也可以通过对讲器联系他。”

    服部平次觉得奇怪:这个女人来得莫名其妙,走得也毫无缘由。

    坐在她对面的诸伏高明正欲礼节性地与她道别,就听到格蕾丝向他问起:“对了,诸伏君,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她经过自己的时候将起身的空间占据,诸伏高明重新坐了回去,察觉到面前人的身材骨架比他认知的更宽大一些。

    正暗自思考着,他的脸上却露出回忆的神情,接着摇头道:“我不记得曾经见过格蕾丝小姐,或许是认错人了。”

    但带着她差点把命丢了,他本来就应该向她赔罪。

    神无梦接过纸杯,喝了两口才回答他:“……不用。”

    热水沿着食管进入胃里,身体感觉稍微好一些。她捧着纸杯朝周围看了看,发现这家旅馆的装潢似乎有点眼熟。

    不过日本的旅店装潢大同小异,她没多少思考的力气,小口抿着糖水。

    话说回来,已经不再是失联状态了,是不是有必要给琴酒打个电话交代一下任务进展?

    总之任务的成败都在宾加身上,她如实转述就行。

    她的手机落在别墅里,估计降谷零也不可能把藏了一堆秘密的手机借给她,神无梦决定去前台借公用电话。

    前台的工作人员很好说话,她拿着听筒在按键上拨出琴酒号码,却始终没人接听。

    这种情况很常见,毕竟琴酒是组织的大忙人,怎么可能天天待在手机前面等电话。所以她只要打给伏特加就好了,反正这两个人出任务的时候几乎都在一起,联系上伏特加就等于联系上琴酒。

    神无梦将听筒放回去,再重新拿起来,准备拨通下一个电话,手指却悬在按键上僵住。

    ——伏特加的手机号是多少来着?

    糟糕!她从来没有背过啊!

    不到关键时刻真的没意识到伏特加有这么重要,那是再打一遍琴酒的电话还是去找降谷零问伏特加的号码?

    神无梦对降谷零的态度是能不接触就不接触,很快想到了第三种选择:【统统,你存了伏特加的号码吗?】

    【当然啦!】系统十分靠谱,很快给她翻出一串数字,接着道,【梦梦的手机好像烧坏了,我连不上了,烧坏之前还有好多条短信和未接来电噢!】

    神无梦大概猜出来了来电人都有谁,问了句:【能帮我查到内容吗?】

    系统不太好意思地告诉她:【没有存到,但是等梦梦补了手机卡我可以重新连接!】

    【没事啦,谢谢你,统统。】

    神无梦复述了一遍伏特加的号码,正准备拨打,这家旅店的老板娘恰好掀开帘子从内间走到大厅来。

    她站在前台边,是一眼就能被注意到的位置,对方也的确看到了她。

    风韵犹存的女人盯着神无梦的脸足足看了半分钟,接着认出她来,惊喜道:“萩原太太,好久不见啊!”

    一扇薄薄的门将犯罪团伙与宴会大厅的人质们分隔,降谷零认为这反而是件好事,否则群众只会再一次沦为对方的人质,让警方束手束脚。

    这群人的手里有杀伤力足够大的热武器,但领头人却只有一个,他的目标很明确——控制住弗拉基米尔,将对方身上的炸弹遥控夺过来。

    有宾客暂时没想清楚眼下的境况,在看到俄罗斯人从小门离开之后还想要跟去天台找家族的直升机来接自己,然后被拦在了门外,又被天台上不绝于耳的枪声吓得连连后退,重新回到了宴会大厅内,找了个远离边缘处的位置开始想办法自救。

    半分钟前还被当成人质,身侧有猎猎狂风往大厅内涌,满地的玻璃碎片在强风之下发出刮蹭地面的声音,十分刺耳。

    神无梦把头发朝后拢住,想要撑在松田阵平的身上站直,先从这里离开,然后被他按住肩膀,命令道:“别动。”

    子弹进来的时候击中落地窗,不少玻璃碎屑沾在她的身上。松田阵平抱着她,小心翼翼地捻去落在她发间背后的闪烁光点,确认没有划伤她的肌肤,才扶着她慢慢站好。

    没能在第一时间将人接住,诸伏景光倒没什么心思计较,反而庆幸她没有真的摔倒。

    既然松田阵平已经陪在她的身边,他朝旁边走了一步,皱眉看向现场的狙击痕迹,站在神无梦和那个死去男人之前的位置朝远处眺望。

    那个俄罗斯男人的个子更高,头很容易因为角度的原因被遮挡住。如果想要一击命中他的后脑,必须想办法让他因为某些原因离开之前的位置或者侧身,给出更好的狙击视野。

    狙击手的生涯让诸伏景光能够捕捉到那两枚子弹的轨迹,他也很清楚,第一枚子弹的目的是让人质失去重心进而影响挟持者的站位,第二枚子弹才是真正用来取人性命的。

    在保护人质的时候经常会遇到类似情况,但对狙击手的判断力和实力是极大的考验,尤其需要确定能够命中的自信。

    尽管如此,目标更大且更容易击中的小腿才是衡量过后的最优解,那位狙击手却选择了纤细的鞋跟。

    包括击中这个男人的大脑都是考虑过的吗?

    毕竟心脏中弹后还能活一段时间,就算对方丧失了扣动扳机的行动力也依然存在风险。

    能够做到这个地步的……

    会是莱伊,还是琴酒?

    神无梦心中有了猜测,她盯着自己断掉的鞋跟看了两秒,很清楚这双鞋没办法再穿,现在也不可能光脚踩在到处是碎玻璃的地上。

    她本来想要像之前那样搀住松田阵平的手臂,把身体的重量压在他的身上往里走,但松田阵平却不打算用这么麻烦的方式。

    黑色鬈发的警官一把将人打横抱起,宽大的手掌将她的裙摆按在大腿的位置,免得柔软的布料滑落。

    “等等——”

    整个人兀然腾空,神无梦都没反应过来他的动作,头就已经靠在了他的胸膛处:“松田!”

    松田阵平迈步朝着之前的沙发走去,反问她道:“难道你想自己走?”

    银色高跟鞋在她的脚尖摇摇欲坠,失去功能的鞋子掉在这里也无所谓,是被他抱过去还是自己艰难地挪过去都不是重点。

    关键是她腿上的枪……

    神无梦的心跳飞快,不确定在这样近的身体接触下是否会让松田阵平察觉出不对。如果感觉到枪支的形状,对于警官身份的他来说应该很容易就能做出判断。

    “很冷吗?”

    松田阵平将她放在沙发上,脱下西装外套披在她的身前:“还是刚才被吓到了?”

    神无梦暂时没想好,看着降谷零说道:“你今天的任务是跟踪我?”

    被点破,那张娃娃脸上也不显露半分尴尬,笑道:“都是凑巧遇到,说跟踪不太合适吧?”

    被若田院长拉去办公室聊了这么久,降谷零已经把她是两年前第一次来这家福利院捐赠的事都问出来了,加上她并不是长在福利院的孤儿……

    尽管可以用她的伪装或伪善来解释,但他亲眼见到了她和那些孩子相处时的照片,很清楚那并不是装出来的,况且在这里做这些并没有任何人能够看到,除非她两年前就准备好了这一天。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要和琴酒一起去实验室?”

    这是最初的安排,但神无梦不认为这个消息是人尽皆知:“还是说,你在暗中调查我和琴酒?”

    他平时做的就是情报工作,收集到的信息多一些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从这女人口中说出来,降谷零竟然有一种说不定琴酒真的会信她的感觉。

    他的眸光冷下,唇角的弧度维持着:“偶然听说罢了。”

    “别打听不该打听的事了,波本。”神无梦提醒他道,“这么关注我和琴酒,他会不会怀疑你是老鼠?就算有朗姆帮你,他愿意和琴酒闹翻吗?”

    “你是在怀疑我吗?”

    降谷零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恢复了波本执行任务时的冰冷神态:“在你才救下一位警察之后?”

    “哈。”用警察来威胁她,神无梦真是想笑,故意道,“那你把这件事告诉琴酒吧,他现在正好有空,你打个电话给他,正好可以完完整整地叙述一遍。”

    她不想把时间继续浪费在他的身上,重新转动车钥匙,踩下油门离开。

    车尾气在面前久久不散,降谷零清晰地感觉到了她口中的威胁之意,气得想要立刻给松田阵平打电话,告诉他这位他喜欢的人半点也不在意他的安危,还在这里怂恿鼓动别人去害他!

    真是蠢透了!

    神无梦还不知道被乌丸莲耶安排来盯着尾藤神父好好和组织合作的斯米诺已经在逃跑的路上死不瞑目,跟柯南按照之前的计划行动着。

    时间有限,计划也相对简陋,总结起来就是把孩子们送出去再通知警方围剿教会。

    柯南现在是小孩子的身体,不容易让人有戒心,万一被发现也可以用贪玩乱跑作为解释。他又毕竟在教会的孩子们之间待了好几天,还认识了个关系不错的朋友小真,凭借自己的口才也许能说服孩子们听他的话,再和神无梦及时沟通,想办法把孩子们送出去。

    短信已经发送到松田阵平的手机上,虽然没有充足的时间沟通,但这么简单的配合警方不可能掉链子,等到把“人质们”都保护好,逮捕教会的人就轻而易举了。

    幸好无论是之前桐井平经手的芬太尼交易暴露还是梅斯卡尔死在实验室的事都及时封锁住消息,警方又怕打草惊蛇始终按兵不动,教会这边应该还不知道,对孩子们的看护也不会多么严格,正好便宜了他们。

    神无梦掩护着柯南离开,心想降谷零估计也是这个打算。

    她独自走进教会大礼堂内,正想着和这家伙聊聊一会合作的事,结果那个金发男人见到她的那一刻却露出慌张的神色,尽管一闪而过,很快就掩饰住。

    但神无梦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哎呀,降谷零肯定是从松田那里知道了自己没失忆的事,为之前那番胡编乱造的恶作剧感到羞愧不已了吧!

    神无梦越想越好笑,过来之前的紧张感都消散了些,故意放慢脚步,让悬在这个金毛家伙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再晚一点掉下来,多折磨他一会。

    阳光穿过礼堂周围的玻璃彩窗照进来,落进她含笑的银色眼睛里,如七彩琉璃般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降谷零胸膛打鼓,尽管还能和面前人游刃有余地交流,但大脑和心却悉数系于另一个人的身上。他努力控制住偏头看她的渴望,但余光却满满都是她的身影。

    她的银色长发披散,如波浪般散发着闪烁光泽。

    她身侧的玫瑰纯白无瑕,身后是花团锦簇、雪海延绵。

    第 318 章 攻略进度99.948%

    神无梦是第一次在工作日过来教会。

    和周末面向大众的传教活动不同,工作日过来的基本都是后圣教的虔诚信徒,大厅内举办的活动也更像是交流会,估计有些信徒会借着这个机会扩展人脉。

    礼堂前方的台子上或坐或站着好几位信徒,手中拿着乐器,围在正中央的神父身边,在他讲经休息的间隙之中演奏,此刻奏响的是之前礼拜时合唱过的一首圣歌。

    “慈爱吾主,恩典吾主。”

    “哦,主啊,祢是我的救主……祢的荣耀永在我心间。”

    收到了来自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的回信,神无梦没有再回复,和刚认识的中学生妹妹聊完天终于想起来了还要朝宫野志保打听实验的事情。

    有种每时每刻都被忙得停不下来的感觉,她扫一眼日历,决心这次处理完待办事务之后一定要休息几天,不然有生命值也扛不住。

    宫野志保似乎不在做实验,电话接通很快:“梦?”

    还没等神无梦开口,对面又传来新的女声:“是小梦吗?好久不见,我是明美!”

    神无梦惊讶道:“志保,明美,你们在一起吗?”

    十四岁的少女声音平静无波,听起来比旁边兴奋的姐姐还要稳重,解释道:“原本计划你要过来,今天的工作都推后了,但琴酒说改到明天,所以今天就放假了。”

    “那真是太好啦!”卡得不行的屏幕终于有了变化,她漫不经心地扫了眼,接着整个人都停在原地,站在路灯下看那行简短的讯息,是昨天白天发给她的,却直到这一刻才被她查阅。

    ——【From Rye:最近有去美国的打算吗?】

    这是什么意思?银色长直发的人柯南只见过一个,但世界上拥有相同颜色头发的人本来就不少,女生在做发型时偶尔也会拉直,这是他从身为女演员的母亲那里得知的。

    况且神无梦和那个黑衣人明显是两个世界的人,所以他暂时并没有将二者联系起来。

    不过侦探的直觉很强,也不会错过观察到的任何信息,就算丝毫没有起疑心,柯南依然朝她问道:“梦姐姐,经常染发的话会不会对身体伤害很大啊?”

    如果还要使用美发工具改变发丝卷曲度就更伤头发了吧?

    柯南感觉到他漏掉了什么东西,但那根头发已经从手里飞走,想要再仔细端详也做不到。

    长这么大只玩过一次性染发膏的神无梦答不上来,只能凭借道听途说回答他的问题:“会吧,柯南君想要染发吗?阿笠博士应该不会介意,小林老师有说过学校的规定吗?”

    话说回来,她还真的有点好奇染发柯南是什么造型,

    心动就在一瞬间,神无梦觉得对待变小的高中生也不用太严格,开口怂恿道:“要不我们找个药妆店买一次性染发膏试试?你喜欢什么颜色啊柯南君?”

    柯南正低着头在车上找其他关于头发的痕迹,险些没有跟上跳跃的话题,卡了半秒才回答道:“不是我想要染发啦梦姐姐!”

    读高中都还没有做过的事要是在变成小学生之后去做也太奇怪了,柯南觉得她不是开玩笑,连忙补充道:“我们还是快点去警视厅吧,目暮警部和梦姐姐的朋友还在等嘛!”

    本人没有染发意愿,神无梦也不能勉强,语调略显失望,说道:“好啦好啦,会快点把我们的小侦探送到目的地的!”

    从她的车上捡到根头发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柯南觉得他再怎么扮演不懂事的小学生也不可能因为根头发追问太多,而且车里再也没有其他线索,就像才清洗过一样干净。

    一无所获的柯南想了想,决定把困惑埋在心里,集中注意力去研究那张纸上的暗号。

    遇到无序字母串常用的解法是共通的,柯南的思路和她区别不大,盯着那几排字母钻研了一会,说道:“梦姐姐试过凯撒密码吗?”

    神无梦把自己的研究结果告诉他:“试过啦,但不对,也不是栅栏密码噢!柯南君可以排除掉这两种加密方式啦!”

    凯撒密码的加密逻辑是将密文字母按顺序平移固定数位,如明文为【ABONDON】,使用后移三位字母表的顺序加密,得到密文为【DERQGRQ】。

    想要确定是否使用了凯撒密码,理论上需要将密文尝试从1位到26位共26种平移方式,但对于长文本来说,可以截取一段进行尝试,减少工作量,在得到结果之后也很快就能排除。

    栅栏密码的加密方式则是将一串字母文本排列成两行或以上,然后从上至下按照竖向列重新排序。例如密文为【AODNBNO】,将之拆成上4下3的两行,就会变成【AODN】和【BNO】,再从上往下重新组合,就会变成【ABONDON】这个明文。

    除此之外,与字母有关的、历史上最有名的加密方式是二战时期德国所使用的密码机【Enigma】,它的另一个名字更加广为人知——【谜】。

    利用机器内转动的圆盘和电路可以创造出人类手工所无法实现的高强度密码,但柯南把这串长达108个字母的密文读了一遍,认为加密方式不会复杂到那个程度。

    他分析道:“内容很多,如果加密方式太复杂很容易发生错误,我猜是简单替换密码。”

    简单替换密码就是将字母表中的26个字母随机映射成其他字母,建议一对一的对应关系,如A替换D,F替换O等毫无逻辑的方式,凯撒密码也可以被称为简单替换密码的一种。

    这种替换很难找到其中的规律,但因为发送和收取密文的人早就知道沟通方式,所以对于双方而言毫无难度,只是第三方窃取真实信息的难度飙升。

    警视厅的距离不远,交谈的功夫已经到了目的地。

    神无梦把车停好,朝柯南问道:“所以柯南君认为我们得用穷举法吗?”

    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神无梦猛地想到伏特加告诉她的话,琴酒和莱伊要合作出任务。

    上一次跟莱伊在酒吧碰面的场景闪过她的脑海,他那些奇怪的话也似乎有了答案。神无梦抬头看了眼已经漆黑的天色,感到心脏都漏跳一拍,手指已经按下了莱伊的号码,等待着对面的接听。

    赤井秀一接得很慢。听出来她的状态比刚才要多了点生气,降谷零强忍着咳嗽,语气强硬起来:“那就坚持住!”

    人类在自然灾害面前永远不值一提,雪崩更没有自救的空间,降谷零自己都不知道还有什么能做的事,口口声声让她“行动”也只是想要刺激她而已。

    肺一定受伤了,脊背也很痛,但她的状态让他不敢暴露自己的虚弱,否则只会让她更快放弃。

    必须要让她保持清醒,等到松田他们才行!

    可茫茫雪海之中,同期究竟能否听见他的心愿,降谷零毫无成算。

    “……你别死撑了。”

    神无梦被他气完,智力也回到了脑袋里面:“都这样了,还装什么啊。”

    雪崩后的黄金救援时间只有十五分钟,就算hagi他们及时赶来这里,想要确定他们被埋的区域再把他们挖出来也是不可能的事情,降谷零这家伙只是逞强罢了。

    被压在雪下,想要做出任何动作都无比艰难,但降谷零还是努力动了动右手,掌心在她的脑后按了按:“我会带你出去的。”

    系统在大脑里尖声喊着流逝的时间,神无梦察觉到后脑湿漉漉的触感,却并不领情:“公安也会失约的吧。”

    她不知道自己陷入了什么困难,但驱动着她的力量仿佛突然消失了。

    生命值明明够了,再也不用像之前那样因为跳跃的时间线提心吊胆,可这似乎反而让她感到茫然,不知道努力兑换生命值的意义是什么。

    如果只是活在这个世界上,如果一直攻略不成功,再给她两千天的时间又有什么用呢?

    降谷零已经对她的夹枪带棒免疫,重复出刚才清醒瞬间听到的喃喃低语:“你想回家?”

    或许是太冷了,死亡也太近了,他的脑海之内忽然闪过那年在福利院的角落树下和她的对话:“你……家里还有亲人在等你……”

    他记得她说自己不是孤儿,大口呼吸了几下,语速也不由得快了起来:“撑下去!不论是哪里你都能去,别死在这里!”

    神无梦猛地睁大眼睛。

    她的思维并没能跟上,但“回家”和“亲人”就好像关键词一样直接触动她的情绪,鼻腔在她意识到之前已经泛起酸意,滚烫的泪珠从眼眶里直直坠下,喉咙都被堵住。

    颈上的温热湿意让降谷零的呼吸停了一瞬:“你哭了吗?”

    “眼泪是朝下的,你的后面是出路!”降谷零艰难将右手从她的身后挪开,“试着动一动,或许会被萩原他们注意到。”

    呼唤他们名字的声音已经很清晰了,只是他们没有多余的力气给出回应,唯一能做的就是制造细微的动静,假如雪上有树叶石子之类的杂物,或许能引来救援。

    “好吧。”

    神无梦叹息一声,第一次叫出他的名字:“zero,至少你值得活下来。”

    樱花是五瓣的,她没道理在将他的四位同期救下之后,却让他死在雪地里。

    那实在是太遗憾了。

    神无梦闭了下眼睛,湿润的眼睫让她不太舒服,问他道:“能碰到我的左手吗?我的左手手链。”

    力气流失得太快了。

    降谷零知道被雪埋着的时候应该少说话保持体力,但这一切都是不得不做,他不可能沉默地看着她放弃。

    意识到她有事想做,降谷零没再追问,而是试着沿着她的肩膀向下,在逼仄的积雪之中够到她的左手手腕。

    神无梦以为自己的手臂都没有知觉了,但粗粝的、带着凝固血痕的手掌和指腹从她的手腕蹭过,依然磨得她生疼,在冰冷的环境下像利刃一样难以忽视。

    “那颗吊坠,扯下来。”她指挥道,“凹槽朝我们,然后扯开边缘处的引线。”

    降谷零做完才反应过来这个动作竟然像在投掷手榴弹,可他根本没法把东西扔出去,那颗吊坠就在他们手边:“这是什么?”

    “微型炸弹,松田给我做的。”

    神无梦想到他们就是因为炸弹才会出现在这里,一时间有些想笑:“是防身用的,攻击角度很窄,用来恐吓别人。没什么杀伤力,不会再引起雪崩。”

    如同附和她的说辞,手边那颗亮晶晶的吊坠发出很轻的响声,将背对他们的积雪似烟花一般轰了出去,漫天莹白吸引来地面上所有人的目光。

    听筒内率先传来的是急促的脚步声,背景似乎十分空旷,没有人在交流,却有清晰的回音。

    神无梦没有和他寒暄的打算,开门见山道:“那条短信是什么意思?”

    “啊。”对面的男人还保持着游刃有余的语调,可内容却并不那么轻松,“原本只是问一问你,但今天发生了点意外。我要回美国了,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他说得不明不白,但他的身份在他们之间并不是个秘密,神无梦听出来他的言下之意,也确定了今晚发生的事情。

    柯南元年前两年,赤井秀一决定抓捕琴酒,但在仓库埋伏的时候由于FBI同事卡麦尔的一时善心而被伪装成无辜老人的朗姆觉察,自此行动败露,他也不得不连夜回到美国,叛逃出组织。

    她早就知道这次的行动会失败,也从没有提醒赤井秀一的打算——她的攻略目标是琴酒,当然不可能让他真的被FBI逮捕。但她没想到这件事会发生在她手机弄丢的这两天,让她一点准备都没做好。

    神无梦朝他问道:“走去美国,然后改头换面吗?”

    她问的是证人保护计划。

    出乎预料的,她听到赤井秀一低笑一声,对她说道:“西拉,不要小瞧自己的能力。我向你保证,你会得到绝对的自由。”

    神无梦的眼睛睁大,暖黄的路灯落在她的瞳孔之中,与一片浅金氤氲交融,看不清聚焦点,恍若有一瞬间的失神。

    她听到对面有人用英文小声交谈着什么,语速很快,也听不分明。

    她不确定自己沉默了多久,或许是寥寥几秒,也或许是好几分钟,但电话另一头的男人始终没有发出催促,耐心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冬天的街道充斥着寒风,神无梦眨眨发涩的眼睛,说道:“……我得留下来。”

    “了解。”神无梦起初不打算和他说太多的,但这家伙莫名其妙就加入了她今天的行程,继续保密似乎也没多大意义。

    她索性坦白:“去找他学防身术。”

    这个回答确实出乎预料。被选中的新游戏叫做【小鸟展翅】,粗略看来和愤怒的小鸟差不多。

    场地内摆着一个大型弹弓,投掷物是毛绒公仔,正前方三米远处竖着一个九宫格的正方形柜子,格子间是造型不一的小鸟公仔,在九次机会里用弹弓击中九宫格内的五只公仔就算通关。

    这个游戏是家长和孩子一组,一共九次机会,由谁上场可以自行决定,另一个人在旁边出谋划策也无所谓。

    看起来很简单,可是弹弓的角度很难把握,毛绒公仔的身体还会受到空气阻力影响,没办法预计它的落点。

    如果是枪支射击她说不定还能小露一手,虽然她应该也不敢在柯南面前表现出来,总之这种弹弓类型的游戏她肯定是有所欠缺的。

    但是!

    作为手表型麻醉针的拥有者——神无梦已经从柯南的手腕上看到了那块手表,她相信柯南的瞄准水平绝对遥遥领先其他人,简直就是这款游戏的天选之子,舍他其谁?!

    大部分家长都是自己先试着玩了两遍才交给孩子上手,神无梦直接牵着柯南站到了弹弓前面,坚定道:“柯南君,这个你来吧,我相信你肯定能击中!”

    柯南不知道她为什么对自己一个小学生这么有信心,但作为不成熟的小孩子,听到这种话应该会……

    他的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用力点头道:“我没问题的!交给我吧,梦姐姐!”

    游戏道具在制作的时候并不会太精良,这类弹弓玩具更没有精准度可言,只要能够通过拉拽那根弹力绳把毛绒公仔投掷出去就能出厂批量制作。

    不过柯南在这方面的确有天赋,试玩两次就找到了合适的角度和力道,接下来的五次直接把“L”形位置的五个公仔都击落,引起一阵阵惊叹声。

    “谢谢老师!”

    男孩朝帮忙盖章的老师笑了笑,转身看向神无梦,说道:“梦姐姐,你也来试试吧!”

    试玩的次数不算,所以他们两个人还剩下四次机会,就算一次不中也没有关系。

    “应该不至于一次不中吧。”

    神无梦从柯南手里接过作为投掷物的公仔,把弹弓的高度上调了一点,认真瞄准之后松开弹力绳把公仔击打出去——然后看着那只火红的小鸟飞跃过九宫格柜子,直接落在了更远处的草地上。

    啊哦!

    和扣下扳机就能自动射出子弹的手枪不同,这种游戏果然还是要点基础。神无梦再一次把公仔放到绳子上,回忆着刚才用到的角度和力道,想稍微调整一下。

    柯南在边上指点她:“梦姐姐,再往左一点点!”

    他知道该怎么做,但两人的身高差距摆在这里,神无梦也不可能蹲下来按照他的样子投掷,所以在配合之后,公仔依然掉在了地上,不过比第一次要离目标更近了一些。

    “松手的时候果断点。”

    另一道声音从侧后方响起:“手再抬高两厘米。”

    神无梦看向走到自己左边来的金发男人,按着他的说法修正了姿势,但嘴巴却不太客气:“你没有自己的队伍吗?”

    小树很给他面子,帮忙说道:“是我让叔叔带我过来的!”

    柯南朝突然出现的男人看了一眼,继续对她说道:“梦姐姐,再试试吧!我觉得这次一定没问题!”

    神无梦点头道:“好!”

    毛绒公仔再一次从她的手中绷紧的绳子上投掷出去,飞出的弧线比之前的每一次都要流畅,在她惊喜的眼眸中撞在了正中间的玩偶上面,成功完成了挑战。

    “好耶!”

    从自己的手上取得成功的感觉是很特别的,神无梦的脸上露出个明媚的笑容,蹲下朝柯南伸出手,是等待击掌的姿势。

    “啪——”

    一大一小两只手拍在一起,对视的眼睛里满是快乐的神采。

    但站在另一边的降谷零却没多么高兴了。

    如果他没有弄错的话,刚才是因为他的建议才能击中目标物吧,为什么好像根本没他的事一样啊?

    在这个问题上他并不准备忍耐,开口想要争取自己应有的权利:“我说——”

    “也谢谢你啦!”

    神无梦站直身体转看向他,歪头问道:“要击掌吗?”

    没说完的话全部被憋了回去,深肤色的脸颊就算飘起红色也并不明显,只是在短促的应答声中能够窥见一二。

    “……要。”

    他伸出手。

    降谷零的眉头皱起,敏锐的大脑在他进行思考前就已经分析出了一堆信息。

    尽管不愿意承认,但他很清楚包括幼驯染在内的几位同期都喜欢她这个事实,也很确信他们在得到她的请求之后会果断同意。

    所以,她是觉得警校出身的他们还比不上一个私自进入日本的美国人,宁愿找那个FBI教她?还是觉得要和警方保持距离,那为什么不在组织内部挑人?

    不论怎么想,这个选择都表现出她的个人偏好。

    但那个FBI叛逃前和她的关系也只是普普通通吧?就算比和他要融洽一点点,也没道理在她用狙击枪射杀他之后突飞猛进吧?

    等等——那颗烈焰之心最后交到了黑羽盗一的手里——神无梦没怎么和不熟悉的长辈相处过,就连工藤有希子也是当朋友对待,一时间还有些不适应,一声“叔叔”也叫得有些别扭。

    幸好善解人意的黑羽盗一没有追问她怎么认出他的易容,可能是黑羽快斗私下帮她做了解释。

    这对父子毕竟还没说清楚陈年旧事,神无梦起初留宿也是担心那位陌生医生心怀不轨,这会真相大白,她觉得不方便继续住在这里,也打扰了他们的空间。

    “留下来吧!”

    黑羽快斗在听到她的想法之后立刻表态,一双漂亮的蓝色眼睛直直望着她:“动物园的人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如果有心很可能会查到你的身上,你一个人住很不安全!”

    那群人曾经说出过“黑羽盗一”这个名字,再加上他们对他的年龄很清楚,说不定已经将目光投向了他。

    黑羽快斗无论如何都没法放心,努力说动她:“老爸出门想办法去通知中森警部和青子了,你和我走得又这么近,有人埋伏在你家该怎么办?”

    “埋伏在我家……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噢。”

    神无梦不确定琴酒哪天回来,这两天事情太多,她都忘记关注琴酒那边了,一会还是得发个消息问问才行。

    黑羽快斗理解错了她的后半句话,表情都认真了不少:“你不会想拿自己当诱饵吧?绝对不可以!”

    “也不是啦!”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虽然动物园和黑衣组织是两个毫无关系的团体,神无梦还是决定多说几句:“就是我在的那个组织……如果动物园的人和我们的组织成员对上,对我们也挺好的啊!”

    “那——”黑羽快斗险些被她说服,好在还有点理智,“那你夹在中间也很危险,就算要借刀杀人也得从长计议!”

    有了黑羽盗一的加入,他们这边的实力的确强了不少,稳妥一些也没有坏处,神无梦承认道:“好吧,你说的也有道理。”

    “太好啦!”

    之前的压抑一扫而空,十八岁的少年笑得露出牙齿,站起来用没受伤的右手去拉她,语调都充满活力:“正好没事,我带梦参观一下!最好是直接当成自己家!”

    神无梦被他牵着往房外走:“等等,你的伤——”

    年轻力壮的男高中生拥有着他人难以企及的身体素质,毫不在意道:“腿又没事,而且寺井老爹说了我也不能一直躺在床上啦!梦就当陪我散步好啦!”

    比他另外两个身份都活泼多了。

    神无梦忍不住笑,跟着他在空荡荡的房子里乱逛,不忘叮嘱道:“最多半个小时就要回去休息噢!”

    “知道啦——”

    两年前那枚子弹是像组织里传的那样偏离心脏,所以赤井秀一才活了下来吗?

    当时的天台上只有西拉和琴酒,她失魂落魄的模样让他以为赤井秀一必死无疑,后来听说那家伙在纽约对贝尔摩德下手才知道对方还活着,组织内也因此传出子弹偏了的言论。

    是和hiro假死的时候一样,她和赤井秀一提前商量好脱身的对策,还是……

    降谷零立刻否定这个猜测,她那天的反应绝对是真实的,那么答案只可能是赤井秀一把他们所有人都骗了过去——西拉、琴酒,包括组织内的其他人。

    那又是凭什么啊?

    这样被耍了一通,她不仅没生气,还对那家伙有好脸色,未免也太不公平了吧?

    “你在美国就见过他?”

    降谷零没能忍住这个问题:“我以为你和贝尔摩德在一起。”

    神无梦答非所问道:“我还以为你会问我他怎么知道你的身份。”

    怀疑是她把消息泄露给赤井秀一之类的。

    “我会让他说不出来的。”

    自己的真名被赤井秀一点破的确在降谷零的预料之外,但没有问题是解决不了的,他还不至于担心FBI会向组织出卖自己。

    说完,他反应过来,现在分明是她在用恶意揣测他吧,好像笃定他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冤枉她一样,可他根本就没有这样想啊!

    “我——”降谷零感到百口莫辩,强调道,“我没有怀疑你!”

    神无梦惊讶地看他一眼:“我可没这样说。”

    充当司机的金发男人得直视前方,在红灯转绿之后就失去了眼神交流的机会,还以因车技被批判过不得不开得再稳一点,从副驾驶的位置恰好能看见那张写着郁闷的侧脸,神无梦莫名觉得手感应该也会很不错。

    但还是算了,她不准备为了一张帅气的娃娃脸而忍受对方辛辣尖锐的言论。

    就算是难得一见的黑皮也没用!

    赤井秀一从仓库走出来,想到那次跟她也是在类似的地方救下CIA的卧底,但和今天的结局却南辕北辙:“等到我成功之后,我会让你重新考虑的。”

    头顶夜幕繁星闪烁,他阔步走向同事接应的车,黑色长发在空中划出冰冷凌厉的弧度,但声音却是与动作相反的带着笑意。

    “看来幸运女神不肯眷顾我,那我也不该为她带去灾祸。”男人的音色在经过听筒之后赋予了醇厚的磁性,又朝她问道:“之前接受许愿的话还算数吗?”

    神无梦说道:“什么?”

    “如果有必要的话,可以朝我开枪。”他说,“记得瞄准我的心脏。”

    在行动之前,赤井秀一就很清楚这夜过去需要面对什么。

    无论成功或失败,他的卧底身份都会暴露,也注定会受到组织的追杀,唯一的区别就是押送琴酒回到美国还是独自回到美国。

    神无梦听懂了他的意思。她下意识地抓紧手机,觉得嗓子干涸极了,像是被一团空气卡在正中,声音和呼吸都不通畅。

    在说出回答的话语之前,在昏黄交映的路灯下,她看到那辆黑色保时捷正朝她驶来。

    她们姐妹两个好不容易见面,神无梦觉得提组织的事情有些扫兴:“祝你们玩得开心!志保,我们明天见。”

    “什么事?”宫野志保足够聪明,已经猜到了她这通电话的目的。

    她和姐姐小声说了点什么,然后背景音从嘈杂变得安静,继续说道:“APTX系列的研发有了进展,但之前的血液样本都用完了,而且研究结果并不稳定,我不确定是你的血液导致的,还是实验过程被什么变量干扰了。”

    琴酒强调要等他回来再去实验室,神无梦还以为要她过去做什么重要的事情,听了这话问道:“所以我只要过去提供一点血液就好?”

    宫野志保肯定道:“嗯,20毫升就够了。”

    “那琴酒为什么一定要跟我一起啊?”神无梦觉得奇怪,难道琴酒觉得她会因为20毫升的血就叛逃组织吗?

    少女的猜测慢悠悠透过听筒传到她的耳边:“或许因为你的身体太差了。”

    神无梦没有听懂:“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她听到宫野志保在对面笑了一声,然后道:“没什么,明天见,我要和姐姐继续逛街了。”

    神无梦没再打扰她:“明天见。”

    但这里的危险是真切存在的。

    松田阵平命令道:“高村,先带孩子们上车,我留在这里。”

    柯南相当有主见:“我也要留下。”

    高村收到命令就开始动作,被柯南哄过的孩子们也乖乖跟随,地上不少石子发出滚动,撞在墙面发出“劈里啪啦”的声音,对于此刻的他们来说是个不小的动静。

    松田阵平正想提醒他们小声一点,下一秒却面色大变,和身边的柯南同时喊道——

    “是地震!”

    “地震了!”

    身侧外墙上的旧灰扑簌簌往下落,露出里面斑驳的痕迹。不远处的钟楼也在强烈的震动中开始剧烈晃动,仿佛即将承受不住这股压力。

    很快,在两双骤缩的瞳孔之中,那摇摇欲坠的塔尖终于重重砸下,直直朝着礼堂屋顶倒去。

    第 319 章 攻略进度99.949%

    走上高台,神无梦才发现这里的视野有多么宽广,能够将台下那些满脸兴奋的信徒表情尽收眼底。

    四周的墙壁上挂着彩色玻璃镶嵌的壁画,光线透过图案在地面洒下五颜六色的绚烂影子,长长的木质长椅被重新摆放成了半圆形,神无梦和降谷零走到侧面坐下,其余参加活动的信众同样挑选不会遮住神父视线的位置落座,每人面前都是一本厚厚的《圣经》。

    她压低声音,忍不住在圣十字架下临时抱佛脚地翻了会书,对降谷零说道:“不说话应该比说错话要好。”

    不然万一问到什么基础性的常识结果他们还说错了,那真是能当场暴露。

    感受到她对自己的强烈不信任,降谷零没能继续谦虚下去,强调道:“我的文化课成绩一直是第一。”

    “哦……噢。”

    神无梦想说文化课和圣经知识问答这种娱乐活动根本是两件事,她动不动住院学习成绩也是数一数二,但尾藤神父总不可能问电子离子求导拆分的题目吧?

    当晚,琴酒和伏特加正如电话里说的一样,出现在了她家门口。

    她调查过琴酒的行踪,好在她和任务泄露这件事完全无关,琴酒也没有怀疑她的想法,走进门就报了几个组织成员的代号,让她监听他们的电话。

    神无梦没办法答应:“这怎么可能做到嘛,除非提前在他们的手机里装好窃听程序。”

    银色长发的男人坐在她旁边的沙发上,打火机在指间不断被按起火苗,命令道:“那就监控他们的行踪。”

    神无梦觉得再拒绝一次可能自己就要惹火烧身了,说道:“大哥,总不能让我天天盯着监控录像看他们去哪里了吧,最差也得在他们身上放好发信器,否则没办法做到。”

    她看向负责放发信器的人选,朝才当完司机就跑进厨房忙前忙后的贤惠小弟伏特加问道:“这几个人怎么了,是组织里有卧底吗?”

    “大哥和我这次的行动很隐秘,没有任何人知道,一定是什么地方泄露了!发信器在哪里?等会拿给我,我明天就完成任务!”

    伏特加把煮好的面条端出来,回答完她的问题就开始抱怨:“西拉酒你家冰箱也太空了,连颗鸡蛋都没有。”

    和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的伏特加讨论这种接地气的话题实在别扭,神无梦看着大块头的男人连筷子都贴心地摆好,真心实意道:“伏特加,你是怎么加入组织的,大哥每天带着你是不是因为你太任劳任怨了啊,怎么才能有你这样的小弟呢?”

    她庆幸自己晚上已经吃过饭了,不然连鸡蛋青菜都没有的素面谁能吃得下去啊?

    但能在她家这么贫瘠的食材中弄出一点吃的也能说明伏特加的能力了。

    伏特加听了她的话并不觉得受到了称赞,反而一脸惊恐:“不是吧,西拉酒你竟然打我的主意!”

    他火速表忠心道:“我只能当大哥的小弟!你不要做梦了,实在不行明天我去给你物色点新人!”

    “那还真是谢谢你了。”神无梦没意见,提要求道,“记得找个帅点的。”

    走到餐桌边的男人喉间发出一声嗤笑:“什么时候出任务,什么时候给你配人。”

    琴酒口中的“任务”当然不是平时她在家里远程提供的援助,而是真正到现场去做事的,神无梦并不认为自己能够胜任,也领会了他不肯给自己安排小弟的意思。

    她其实无所谓,但样子还是得做做:“大哥,我没有小弟使唤的话,以后就来和你抢伏特加了哦。”

    不等琴酒给出回答,伏特加就端着碗去了离她最远的位置:“西拉酒你哪里有要使唤人的事啊,难道是做家务?以前该不会都是苏格兰帮你解决的?”

    “bingo~”神无梦笑眯眯地看着他,“被你猜对啦。”江古田博物馆一共六层,整栋楼二十米左右。在神无梦看来,地理环境略微限制滑翔翼的发挥,也无法确定基德打算怎么离开。

    玻璃展柜被摆在整个展厅正中,烈焰之心被精心摆放在丝绒垫上,周围没有丝毫多余的装饰。

    在展览时,灯光会聚焦在宝石表面。虽然眼下情势不同,整个展厅都亮堂堂的,但它所散发出的光芒依然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色泽浓郁得宛如凝固的鲜血。

    宝石的切面不断折射出如梦似幻的红色光晕,将周围的空气都染上层淡淡的红色,看起来美丽又诡异,注视久了容易令人不安。

    在这两天的媒体报道中,这颗宝石的百年历史被追溯了个一干二净,神无梦已经连“这颗宝石在特定时刻能够映射出神女的舞姿”一类夸张离谱的传言都听过了。

    “这颗宝石是博物馆的‘镇馆之宝’?”

    神无梦忽然发觉自己对珠宝的鉴赏能力似乎有所提高,看着切割完美无瑕的硕大红宝石问道:“是这周才从保险室拿出来的吧,接到预告函后为什么不收回去?”

    也不是每个人都像铃木次郎吉那样热衷于上电视和挑衅基德的吧?

    降谷零的立场鲜明:“江古田博物馆归政府所有,不是私人企业,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小偷退让?”

    开口慢了一步的松田阵平意识到他的同期果然还是个金毛笨蛋,心情奇异地又平复了些。

    “馆长认为不能将宝石永远封存,必须摆出来展示,拖延过这一次也可能会遇到下一次。”松田阵平来之前有多问过几句,说道,“应该是基德偷完宝石会还回来的习惯被媒体传播得太广,博物馆方面都相信了这一点,觉得被他偷走也无所谓。”

    “还真是……”专业厨师做出来的饭菜往往色香味俱全,尤其是热气腾腾出锅的中餐,食物的浓郁香气飘到卧室都能闻见。

    最明显的是鸡汤香味,应该放了香菇,熬煮出的浓香清而不腻,鸡肉的香甜和香菇的独特菌香交织在一起,闻到都觉得全身暖乎乎的,没有办法继续工作下去。

    走进客厅飘过来的是红烧的酱香锅气,神无梦怀疑自己走进厨房都能看见“特级厨师”的闪闪金光,被好久没吃过的美味吸引得晕晕的。

    “松田,你家的烟雾报警器不会响吧?”

    她勉强用理智提醒道。

    松田阵平觉得她的表情可爱,左手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拍拍起了玩心想要卖关子的幼驯染,告诉她道:“诸伏进去厨房之后就把它拆了。”

    神无梦用力点头:“太明智了!”

    清蒸鲈鱼、香菇鸡汤、红烧豆腐、胡萝卜炒肉、清炒西兰花……

    该怎么说呢,都是很家常的中餐,也好吃得完全抚平了这段时间饥一顿饱一顿的胃,但是不是有点太淡了,而且还有种强行均衡营养的感觉?

    吃人嘴软的神无梦把困惑埋在心里,并不发表除了赞美之外的任何意见,却还是忍不住偷偷怀念以前香喷喷的麻婆豆腐。

    在同一张餐桌上坐了两年,诸伏景光对她太了解,看一眼就明白她的心思,解释道:“辛辣的食物容易引起胃部不适和消化问题,太油腻刺激的菜也不够健康,梦的眼睛才康复,最好注意一些。”

    雪盲症是一个月之前的事了,虽然其中有点时间跳跃,但也不至于还没好全吧?

    神无梦吞下嘴巴里的西兰花,答应道:“我知道啦!”

    ……所以宾加要在这个地方完成交易吗,只是他一个人的任务?

    还故意选在远离东京警力不足的野泽……

    这个地方倒是蛮适合让她完成日常任务的。

    野泽的滑雪场很有名,神无梦也省去了找松田问建议的想法,准备直接约在这里,顺便阻止宾加的任务——说不定还能通过救人涨点生命值。

    她最喜欢做这种一举两得的事情了!

    神无梦把桌上被他们画得乱七八糟的草稿纸收起来,又塞了盒果切到身边男孩的手中,过河拆桥道:“今天谢谢柯南啦,不过之后的事情就交给警官们吧!这条暗号说不定只是朋友之间开玩笑,反倒是我大惊小怪地抄下来了呢!”

    松田阵平赞同她的话:“没错,小鬼还是早点回家乖乖上课才是正事。”

    推理的过程让柯南逐渐忘掉了自己还是小学生的身份,乍一听到这番话只觉得心中落差巨大,更不甘心被赶出行动小队里。

    变成小孩之后,他虽然在许多地方受限,但这具身体也还是有一些比高中生更方便的事,比如——

    戴着黑框眼镜的男孩换上一脸期待的表情,伸手抱住神无梦的手臂撒娇:“不要嘛!梦姐姐带我一起抓坏人!”

    已经熟练利用自己年龄优势的柯南自觉不会被拒绝。

    好、好萌!

    神无梦确实被柯南的乖巧模样可爱到了,努力忍住捏捏男孩脸蛋的念头,试着拒绝:“可、可是我们还不知道对面是不是坏人啊!”

    侦探的好奇心旺盛到可怕,一经点燃就无法轻易熄灭,柯南意识到她被说动,再接再厉道:“那我们下周末可以去野泽滑雪吗?我会和博士说的!”

    神无梦抵挡不住这样的攻击:“啊……那……”

    “当然不行啊!”

    不清楚柯南身份并且知道背后黑衣组织有多么庞大的松田阵平忍不下去了。

    鬈发警官起身走到神无梦的另一边,单手拎着男孩的后领将人提起来,放到离女生足足有半米远的地方道:“这可不是什么侦探冒险游戏,而且你这个小鬼不要对谁都来撒娇这套!”

    松田阵平不至于和一个孩子吃醋,但对这个小鬼得寸进尺的动作还是感到不爽,就是仗着神无心软!

    “松田哥哥好凶!”

    被他拎到一边的男孩扮演起委屈的模样:“我要和梦姐姐在一起!”

    常年和穷凶极恶的罪犯打交道,黑色鬈发的警官铁石心肠,一张帅气的脸蛋绷紧,对小学生也满是严肃:“她要跟我在一起。”

    “其实——”她的手腕被精准抓住,接着是男人不太高兴的声音:“你做什么?”

    虽然过程有些出入,但殊途同归,神无梦听出了对方的身份:“我还想问你做什么呢,突然凑过来干嘛?”

    “梦?”

    诸伏景光听到他们的声音,眼睛也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环境,扭头就看到她和幼驯染抱在一起的样子。

    他暂时来不及多想,朝神无梦问道:“没事吧?脚扭到了吗?”

    神无梦勉强从黑暗中辨认出些轮廓,摇头道:“没。”

    有光线将室内映亮了些,不是头顶的灯光恢复了,而是平村管家拿出了备用的手电筒,又发了两个给其他人,没让他们继续停留在一片漆黑中。

    突然的意外让神无梦心中闪过不好的预感,但预料之中的尖叫却迟迟没来。她飞快朝周围扫了一圈,竟然所有人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虽然脸上满是慌乱,好歹都平平安安。

    诸伏景光已经得出结论:“似乎是电路烧坏了,又烧断了吊灯的链子,所以灯体砸了下来。”

    这么说来,刚才“咚”的一声巨响就是吊灯砸在地上的声音。

    幸好他们没待在吊灯底下,不然肯定要出事……这是巧合吗?

    神无梦正要认真思考,却发现还有哪里不太对劲。她试着把自己的手腕从降谷零手里抽出来,催促道:“你怎么还不松手?”

    “松手看着你被人杀都不知道?”

    降谷零觉得额角都在冒青筋了,和杀人凶手待在一起,又是视野降到最低的情况,她以为这团被子是什么结界吗,笨手笨脚的差一点就要摔在地上。

    神无梦才不认可他的话,小声反驳道:“我又不是什么关键证人,怎么可能来杀我啊?”

    “不过……”她眉头轻蹙,“刚才好像是有人撞了我一下。”

    “是宇塚优二。”公安们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玩了这么一会快到晚餐时间,七嘴八舌地说着要去哪里聚餐喝酒,还热情地邀请了才和他们打完台球的神无梦两人。

    元川主动问了问上司的意见,没敢直接往他的欢迎仪式上带人,说道:“藤森警视觉得呢?大家一起吧!”

    诸伏景光甚至来不及首肯,女生的拒绝就先一步到来。

    神无梦不喜欢凑热闹,随口编理由道:“谢谢啦,但是我和海藤已经约好餐厅了。”

    反正以黑羽快斗的情商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拆穿她。

    已经和他们玩熟了的元川失望道:“好遗憾啊。”

    他很快打起精神,和神无梦两人交换联系方式:“下次有机会再一起出来玩啊!”

    “走吧。”

    诸伏景光开口,声音淡淡的,但莫名像是催促。

    一行人离开了台球厅,神无梦转过身,正好和看着她的黑羽快斗对上目光。

    明明用的还是张大人的脸,但面前人的眼角眉梢却透露出属于少年的蓬勃朝气,笑着朝她问道:“约好的是哪家餐厅?”

    “骗他们的啦。”

    神无梦没有太不好意思,毕竟撒谎对于魔术师来说似乎是寻常不过的事,不过和他一起吃晚饭也没问题。

    她正要发出邀请,手机突然收到条简讯,是赤井秀一在问她明天久治电子那场计算机比赛的事情。

    “我得先回家了,改天有机会再请你吃饭吧。”

    神无梦认为自己还是个相对靠谱的人,想趁着天还没黑再和弘树聊一聊——小孩子是需要早睡的嘛!

    把包包整理好,确认一遍车钥匙和家门钥匙都在里面,手机也没有遗失,神无梦朝台球厅的门走,准备离开。

    “等一下。”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黑羽快斗三两步走到她的身边,说道:“刚才在洗手间那边,我不小心听到了你和藤森君的部分对话,你说你想要回家……”

    他当然不可能从寥寥几句话中分析出来攻略任务之类违背唯物论的真相,但他也能凭借直觉猜测到事情并不只是表面上的“回家”这么简单。

    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他颇有些孩子气地抓了抓头发,问道:“我可以送你回家吗?”

    没料到他会这么说,神无梦略显惊讶,勾出自己的车钥匙晃了晃,强调道:“但我是开车来的噢。”

    “没问题啊,我可以坐在副驾驶送你。”

    高智商的脑袋转得很快,黑羽快斗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提议有什么问题,继续道:“然后我再打车回来。”

    这样的画面想想都让人忍俊不禁,神无梦好奇道:“所以我要做的事情就是开车回家,那和我自

    宾加的夜视能力很强,看到了她被撞到的那一幕,伸手去拉的时候却因为她倾倒的方向而慢了半秒。他看到波本就觉得烦,有一种输给对方的感觉,眼角眉梢都透露出不爽的气息,锋利的目光盯着罪魁祸首,等着宇塚优二给他们一个交代。

    “对不起,神小姐。”

    宇塚优二察觉出面前这个不擅长日语的外国人不太好惹,主动朝神无梦道歉:“好像是我踩滑,撞到你了。”

    地上铺着被子毯子,混乱之下没有注意的确很容易踩到,地板又很滑,这点小意外也说得过去。

    神无梦不知道宇塚优二说的话是真是假,也没有更多的判断方法,说道:“没事。”

    宇塚优二依然满脸愧疚,说话的时候也很小声,一副不善言辞的模样。宇塚雅一注意到了,站出来帮弟弟解围:“好在安室君反应够快,如果让神小姐因为优二的失误受伤,那我们真是要向你赔礼谢罪了啊!”

    怎么听起来像是遗憾她没有受伤一样?

    神无梦正要开口,降谷零就先一步把话接了过去:“是啊,毕竟杀害古屋先生的凶手还没找到,万一神小姐被谁害得受伤了,那个人一定会被优先怀疑吧?”

    诸伏景光看着幼驯染反唇相讥的模样,忽然意识到刚才离得更近的分明是自己,但zero却越过他先一步把人接住……zero对梦的态度似乎发生了一些他并不知晓的改变。

    神无梦试图帮柯南说话,毕竟他不是真正的小孩,而是超级厉害的银色子弹欸!

    然后她就被还没有转换表情的松田阵平看了一眼:“我还有事要单独问你。”

    没能成功解救柯南反而把自己搭进去的神无梦在这样的目光下本能地坐直身体,脸还下意识往围巾里藏了藏,应声道:“好、好的长官!”

    吃饱喝足之后当然就要开始为明天和东谷优的见面做准备了!

    神无梦很久没有高度集中精力一整天的时间,忍不住揉揉眼睛,接着把人带进卧室介绍道:“这是经过我们三个人一致通过的裙子,桌上摆着的是对应的假发,藤森君可以选你喜欢的试一试。”

    因为性别问题,露肤度太大的款式很容易被看出异于女性的身体骨架,太勾勒身材的也被排除,最后留下的都是布料累赘,装饰繁琐,从袖口到裙摆层层叠叠堆积着的长裙。

    诸伏景光承认得到这个机会并不容易,但在这件事上还是希望能够速战速决,果断选了包裹得最严实且不影响行动便捷度的一条,假发是黑色的长直发。

    他的五官和面部轮廓是相对柔和的类型,可身高摆在这里,身体骨架也是常年锻炼的男人身材,换上衣裙之后难免有些不够协调,还需要点细节方面的调整。

    但这并不影响神无梦被小小地惊艳了一下。

    个子高穿长裙就是好看啊,腰收得窄窄的,遮得一点看不见的腿也长度惊人,胸口平了一点,但长发垂下就看不出来,是可以去T台的优质模特。

    “后面的就交给我吧!”萩原研二自己得不到这个机会,也要阻止情敌和她变得更加亲密,“我看姐姐化过妆,裙子的小问题可以让小阵平动手解决,梦酱不要操心啦!”

    从某种意义上的确很擅长做“手工活”的松田阵平一言难尽地看了幼驯染一眼,但还是配合道:“嗯,剩下的交给我们,神无你要休息一会吗?”

    神无梦觉得再待下来就要过夜了,说道:“那我回去吧,明天下午再碰个面?”

    就算她只是一个人,半夜开车都会让人担心,况且她现在还是两个人。

    萩原研二连忙道:“很晚了,让小阵平开车送你吧?”

    她的眼睛的确不太适合开夜车,神无梦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逞强,只有一个问题:“我开车过来的欸,松田送我要怎么回来?”

    萩原研二笑着把幼驯染往前推:“让小阵平打车嘛,他现在可是警部啦,梦酱不用给他省钱!”

    气氛太轻松,神无梦也开起玩笑:“不然我把车放在这里好啦,反正明天还要来一趟,我打车还能报销呢!”

    松田阵平拿上车钥匙:“走吧,明天我再去接你。”

    “松田你真是太好啦!”

    神无梦跟上他,朝后面的两个人挥手。

    神无梦艰难想了个不太贴切的词:“既来之则安之啊。”

    就像是把基德过来偷宝石这件事当成必过任务一样,与其一直担心他什么时候偷走,不如配合对方完成“偷”和“归还”的步骤,怎么不算是一种另类的无为而治呢?

    但问题是,今天过来偷宝石的人根本不是黑羽快斗,要是真被偷走了,那宝石不可能被还回来,基德还得背上好大一口黑锅……

    神无梦的目光扫向密集的警力和随处可见的博物馆工作人员,有一种把黑羽快斗劝回家的冲动。

    就算中森警部不一定能成功,但在场的降谷零和松田阵平肯定不会让盗取宝石的人顺利逃走,基德真身根本没必要登场嘛,除非他想顺便检查检查这块宝石是不是潘多拉。

    这种可能性还挺高的……

    松田阵平注意到她脸上的心不在焉,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来回走动的人流,问道:“有哪里不对劲吗?”

    神无梦自认眼力一般,努力锁定了几位看起来比较帅气可能是黑羽快斗易容的警官,但真正的偷窃者却毫无头绪,所以她决定把压力转移到身边两位精英警官的身上:“你们觉得基德已经混进来了吗?”

    降谷零正在思考她和基德的关系。

    上次怪盗基德盗取金辉黎明时,她跟着那个小偷用滑翔翼从露台逃走,两人最后消失的区域在她的安全屋附近,大概率是将她送回家了。

    异常正直的公安警官已经给对方贴上了个难以撕下的巨大标签——见色起意的中年男人罢了!

    降谷零在心中冷笑,对怪盗基德的印象差到极点,暗下决心今晚就要把那家伙送进监狱,再也不给对方欺骗无知女性的机会!

    虽然之前说了“她是怪盗基德的共犯”这种气话,但降谷零还是愿意找回理智重新评判局势,问道:“你是来阻止他的?”

    神无梦含糊答道:“算是吧。”

    她确实想要阻止假冒的怪盗基德嘛,不算是说谎!

    降谷零没有完全相信她的说辞,不过他能看出她和怪盗基德的关系没有他误以为的那么熟悉。

    他起初以为这两个人私下有交集,但从她现在的表现来看,她对那个小偷的了解并没多少,估计只是被那副装出来的华丽模样吸引,等见到对方燕尾服下平平无奇的中年人模样就清醒过来了。

    “不可能再让他逃走了!”

    攥紧拳头的金发公安卧底说道。

    松田阵平瞥他一眼,“再”是什么意思?

    感觉这位跑去卧底的同期比他想象得还要精力旺盛,闲暇之余甚至有空关注盗取宝石的怪盗,松田阵平不做评价,说道:“中森警部已经把博物馆的所有出口都封锁,屋顶的高度不够,滑翔翼很难起飞,基德成功盗取宝石后也无法离开。”

    组织的安全屋没办法找市面上的保洁人员,可是自己动手真的好辛苦,神无梦不是在和伏特加开玩笑,她确确实实需要一位负责处理后勤的手下。

    ——好歹她也是黑衣组织堂堂代号成员,不至于连个帮忙做家务的小弟都没有吧!

    她的安全屋是独栋,空置的客房很多,可以临时收留两个人过夜。但琴酒和伏特加吃完晚饭就开车回去了,好像专程来一趟就为了给她安排任务顺便在她家里吃个晚饭一样。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客房没有换洗的床具,所以被其实有一点点小洁癖的琴酒嫌弃了,宁愿开车回自己的住处。

    神无梦懒得去管这两个人的想法,遵循自己的生物钟保持早睡早起的规律作息回了卧室,没忘提醒伏特加帮她挑小弟的事。

    她的视线始终离不开降谷零的脸,那张被血迹和尘土沾染却依旧镇定自若的脸,像是唯一能安抚住她情绪的镇定剂。

    降谷零单手握住她,另只手撑在桌子边缘,护住她的脑袋,一字一句道:“现在,我会扶你起来,我们慢慢出去,不要看地上,盯着我就好。”

    他半跪着,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挡住可能掉下来的玻璃碎片,如同慢速电影一样将她从桌子底下带出来。他时刻注意着她的状态,每一步都极其小心,避免任何可能引发进一步恐慌的动作。

    但意外还是发生了。

    从桌下出来的神无梦兀然停住,右手飞快从身后摸出一柄枪,几乎没有瞄准,一气呵成地上膛射击,快得降谷零根本来不及阻拦。

    “别!”

    降谷零扣住她的手腕后才听见高台那边传来的凄厉痛呼声。

    是尾藤神父的声音。

    第 320 章 攻略进度99.95%

    异变陡生,降谷零在枪响后选择扣住神无梦的手腕,并没在第一时间夺下她的枪,而是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后方。

    降谷零由衷希望那一枪不要射穿了尾藤神父的大动脉。

    头顶的玻璃彩窗碎无可碎,他们已经彻底站起身。奔逃的教众听到枪声,脚步更加慌乱,偶有几个回头看过来,也很难从一片狼藉的局面中弄懂前因后果,还是逃命更加紧要。

    降谷零感觉到被他半抱着的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好不容易被安抚好的情绪仿佛在刚才又一次被刺激,扣下扳机之后就急促地呼吸着,让他也顾不上去管已经中弹的尾藤神父了。

    他轻轻拍着神无梦的肩膀,保

    这一处是由院墙围成的角落,下午的光线都被高大的树冠挡住,两人站在一片阴影之中。

    降谷零也想不通自己为什么在听到她否认的时候松了口气。

    就算是孤儿,也不是她在组织里面助纣为虐的理由,况且他分明知道组织大部分成员都孤身一人,无父无母。

    该死!她用电脑的时候没有空去关注诸伏景光和降谷零,意有所指地警告道:“别想往我这里放窃听器。”

    这件事诸伏景光不可能做,那么是在对谁说就显而易见了。

    降谷零对号入座了,但他坚持要为自己尚未做过的事情反驳:“我有窃听你的必要吗?这里连通电话都打不出去。”

    神无梦敲着投影出来的桌面激光键盘,头都不抬地回答道:“那我哪里知道,说不定窃听是你的爱好呢?”

    又被她轻而易举激怒了,但似乎心中那股沉郁的情绪却随之消失,降谷零暂时没工夫分辨,朝端坐在桌边的人走过去:“你——”

    “别打扰梦了。”诸伏景光将沉不住气的幼驯染拦住,把他往露台的方向拉,“看看其他人在做什么,他们的相处不一定有表面上那么融洽。”

    事实上,那群人表面上也并不融洽。

    宇塚雅一和古屋庆隆的关系因为一场20万日元兑换券的拍卖降到冰点,尽管最后是合作协商解决,但心里怎么想的只有他们两个人自己知道。

    这两个人又恰巧在这轮寻宝中被分到了一组,估计下午的相处只会带来更大的摩擦,加重两人的矛盾。

    露台的视野很宽阔,刚好可以看见在花园里的宇塚雅一三人。

    宇塚雅一和古屋庆隆隔着一大段距离,从肢体语言已经能够说明他们的关系不睦,走在他们中间的宾加倒是丝毫不在乎队友们的感情,只觉得不得不跟其他人一起行动实在影响他的任务进度,思考着该怎样做才能不动声色地将两人甩开。

    神无梦难得清净一会,脑袋里是喋喋不休劝她和两位公安保持距离的系统,一边耳提面命一边帮她加快处理监控视频的进度。

    系统没想到自己游戏通关回来就看到两个坏男人和宿主共处一室的画面,感觉自己就是远古时期劝谏君王的直臣,千叮万嘱道:【梦梦,他们都不是好人,你不要被他们骗啦!】

    【之前不是还让我同时攻略嘛?】神无梦当然没有攻略公安们的打算,但听到系统用稚嫩的声音说着忧心忡忡的话就忍不住逗一下,【琴酒的爱慕值一直不满,万一换个人就够了呢?】

    【换成谁呀?】系统紧张起来,细数在场人士的缺点,【降谷零天天都黑着张脸,凶巴巴的,我不喜欢!诸伏景光就更坏了,让梦梦生了好久的病,现在都没有满值!】

    系统说得真情实感,神无梦抬头看看正在露台上的两个男人,觉得自己现在的行为似乎就是“在背后说人坏话”。

    她关上电脑,说道:【开玩笑的啦,我不可能选这两个人。】但既然他这么说,那她也不用太担心了,将他的话翻译成没有动手。

    “我可不会放水。”赤井秀一看出来她在想什么,说道,“出入口都封锁了,她逃不了的。”

    原著里受伤的贝尔摩德都能安全回来,何况是没受伤的呢?

    但这些话就没必要告诉FBI搜查官了,神无梦彻底放心,语气也变得敷衍含糊:“喔,那你加油。”

    简直是连装都没装,就差把他不可能抓到贝尔摩德这几个字写在脸上,赤井秀一的眼睑垂下,问道:“我可是连枪都没开啊,就这样吗?”

    “还要谢礼?”平稳落坐在餐椅上的神无梦由衷感慨道。

    因为之前的紧张和现在的兴奋,她的脸蛋红扑扑的,头发还被宫野明美认认真真编了个公主造型,整个人看起来可爱极了。

    “明美,你真的好厉害啊!”

    神无梦夸起人来十分真诚,常常让被夸奖人都不好意思再听下去,更受不了她那双亮晶晶的眼睛,“chua一下就把我抱起来了,琴酒都比不过你!脑袋也不会磕疼,走路又稳稳的,我好喜欢明美!”

    幸好她的眼睛被挡住了。

    宫野明美被她夸得不好意思,然后又谴责自己这种想法太过分了,应该希望她快点好起来才对。

    她掩饰性地摆了摆碗筷,说道:“不用这么夸我啦,照顾梦是我应该做的事嘛!”

    神无梦毫不犹豫地肯定她:“明美已经征服我了!”

    咦?

    神无梦悄悄眨眨眼睛,发现自己现在睁眼的时候好像没有什么刺痛感,该不会是已经康复了吧?

    糟糕!

    她还没有过够这种轻松惬意的幸福生活啊!

    但神无梦到底已经是成年人了,还是做不出小孩子一样装病逃课的事情。

    在乖乖由宫野明美喂完晚饭后,她歪歪扭扭地靠在沙发上抱着吸管喝水,然后对正在给花瓶换水的宫野明美说道:“明美,帮我拆一下纱布吧,我好像可以睁开眼睛了。”

    玻璃瓶和茶几发出一声碰撞,宫野明美连忙扶住瓶身,挽救了花瓶水泼出来的趋势,惊喜道:“真的吗?”

    她顾不上这几枝花了,跑去窗边把窗帘再拉紧了一点,不许半缕阳光进来。

    将整个客厅检查三次之后,她才回到神无梦的身边,伸手去拆她后脑处的绷带。

    宫野明美已经认真了解过雪盲症的发病原因和病后护理,一本正经地叮嘱道:“不要立刻睁开眼睛哦,先用手挡一挡,然后我们再试着加一点亮度!”

    神无梦觉得她们两个的角色好像反过来了,哄道:“明美放心啦!我心里有数的!”

    柔软的纱布被小心翼翼地一层层取下,在轻缓的动作中,神无梦都有点紧张起来,忍不住期待睁眼见到的会是怎样的画面。

    最后一层纱布被拿开,她慢慢睁开眼睛,眼前的世界从模糊变得清晰,斑驳的色块渐渐凝实,照顾着她的明美就在面前,脸庞清丽温柔,瞳孔中盛满关切。

    室内昏暗,休息了好几天的眼睛被使用后给她反馈酸涩的感受,但没有疼痛和灼烫,只是没办法太用力。

    重新见到光明的感觉真好啊!

    宽敞的客厅,整洁的茶几,新鲜的玫瑰,带给她宁静又平淡的温馨。

    神无梦又眨了眨眼睛,确认自己没有任何不适的反应,笑着去贴宫野明美的脸颊:“我真的可以看见了,明美!”

    “太好了!”

    宫野明美为她高兴,牵着她往露台的方向走:“太阳快落山了,光线不是很刺眼,你挡一下眼睛。”

    神无梦的两只手叠在一起,把整张脸都遮住,乖巧答应道:“我准备好啦!”

    窗帘拉开的声音很轻,暖暖的金色光辉穿过指缝洒到她的眼睛上,仿佛浮现出光晕。院子里的花草在冬天也还顽强生长着,就是高耸的树干光秃秃的。

    等等——

    神无梦的手彻底从脸上挪开,眯着眼睛去望自家铁门,发现了一顶黑色针织帽。

    神无梦在身上摸了摸,但她今晚出门只是去看歌剧的,也没有带手帕的习惯,身上除了一部手机之外确实拿不出来任何东西,总不能把有希子的车钥匙压在这里吧?

    她稍微有了一些自己该殷勤点的意识,把伞举高,看着面前男人被雨丝濡湿的发丝和那顶与雨天极不契合的针织帽,想了想说道:“改天送你顶新帽子吧,怎么样?”

    “空头支票啊……”

    赤井秀一配合着低下头,人也走进她的伞面范围之内,视线的落点停在她白皙的颈上,有银色链条正泛着细碎的光,是暗处也无法隐匿的金属色泽。

    他的手指顺势从冰凉的脖颈肌肤擦过,指尖轻易勾起那条由他亲自戴上的项链,说道:“先付点定金吧。”

    “啊?”在实验室蹭了顿营养均衡但不太好吃的晚餐,神无梦终于等到了来接她的……伏特加。

    来人是谁其实不太重要,但毕竟是琴酒把她送过来的,没有来接她还是让神无梦有点不高兴,就像摇摇欲坠的沙堡被海浪扑湿一角,肉眼看起来没有多少改变,但咸腥的海水却在缝隙之中蔓延,将侵略的领地一寸寸扩大。

    神无梦问他:“大哥呢?”

    伏特加把墨镜推到头顶,比她脸上的怨气还重:“还不是你的车坏了,大哥去给你拿车了,还把我打发过来接你!”

    神无梦坐进后座,随口应了声:“好吧……啊?帮我拿车?”

    伏特加和她的心情一样,都对这件事惊讶极了:“就是啊!这种小事谁不能干,大哥竟然亲自出马,真是!”

    对琴酒极其崇拜,更不愿意见对方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大块头的魁梧男人不爽了几秒,眼睛却从后视镜看到了她依然苍白的脸色,想了想又说道:“你这个身体到底什么毛病啊,怎么感觉越来越差了?”

    听出来了一点出于同事情谊的关心,不过同事关系不值得解释太多,神无梦敷衍他道:“那你的感觉还挺对的。”

    伏特加再笨也听出来了她的走神:“西拉酒!你这家伙!”

    神无梦拍拍驾驶座的椅背,催促道:“在在在,快开车吧伏特加,说不定大哥在家里等我们呢!”

    她没想到琴酒会去修车行取她的车,关键她的车是昨天下午才叫了拖车送去维修的啊,和她晚上的口供根本对不上!

    所以琴酒是为了求证才专程跑这一趟吗,还是他良心发现决定对自己好一点结果误打误撞过去了……那他会发现这里的时间差吗?

    撒了一个谎就得用一千个谎来圆果然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她还是不够谨慎,希望现在亡羊补牢还不算晚。

    神无梦翻出手机,直接调出来琴酒的定位,确定他暂时还没到修车行之后才松了口气,接着马不停蹄开始补救。

    通讯录里拥有修车行人脉的朋友除了萩原研二以外不作他想,虽然在对方【新年快乐】的祝福语下回复这些不太合适,但事出紧急,她也没有办法。

    神无梦飞快编辑好短信内容,发过去之后还拨了个电话,在对方接通之后迅速挂断,免得被坐在前面的伏特加察觉出什么不对。

    这就是特工的日常吗?

    才退烧的大脑开始发疼,她捂住脑袋靠在椅背上,望着车窗外的树影流灯飞驰而过,忽然想到今天是元月初一,一个本应在家里说着吉祥话领着压岁包的日子。

    话说回来,琴酒和伏特加是在哪里分开的,做完任务还有其他事情需要处理吗,不然为什么现在还没有到修车行,从距离来看应该是他更快一些才对啊……

    这样的姿势让他们离得很近,神无梦能够看清楚他的每一根睫毛,包括那双碧色瞳孔之中倒映出的自己的面容。

    炽热的呼吸落在了锁骨的位置,她看着赤井秀一的黑色长发垂落,一个吻落在了充当吊坠的子弹上。

    “下次也对我心软些吧。”

    男人压低的声音忽略过耳道,在离心脏更近的地方响起,于是烫得她的心尖也颤了一下。

    不过心底混乱的声音立刻被引擎声盖过,刺眼的探照灯袭来,一辆车停在两人身边。

    习惯了昏暗的眼睛没办法直面高瓦数的车前灯,神无梦不适地眯起眼睛,头上却忽然多了顶帽子,针织帽的边缘被拽低,几乎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挡住光线的同时也阻碍了她的视线。

    赤井秀一已经离开了她的伞下,看向闯进来的下属问道:“有什么发现?”

    “长官,所有出入口都封锁好了。”探员看向神无梦,不确定能不能在外人面前透露太多信息,模糊说道,“发现了新线索,您要过去看看吗?”

    赤井秀一示意下属倒车出去,说道:“走吧。”

    离开这条小巷之前,赤井秀一的视线扫过那栋废弃楼宇。

    那个日本女孩最多只是高中生,假如里面有杀人如麻的组织成员,以她的好心是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人进去的。

    他走进车里,朝正不高兴地去摸头上帽子的神无梦说道:“别弄错了牌子。”

    正下着雨,又被长发和针织帽挡住,探员有些好奇那个女人的脸,但长官的举动明显是不希望她的长相暴露在人前,他也只能熄了心思踩下油门,驶去同事说发现线索的方向。

    选诸伏景光是重蹈覆辙,选降谷零……那跟放弃回家有什么区别?

    【一会我没办法时刻盯着监控,统统帮我看看噢,别被人发现了!】

    神无梦把任务交给还在为她的攻略问题一筹莫展的系统,站起身来准备去喊那两个人出发。

    诸伏景光听到椅子的声音,回过头就看见她翘起的唇角,问道:“遇到什么高兴的事了吗?”

    因为和系统聊得太投入,心情愉悦起来直接写在了脸上,也没想到一下子就被他注意到了。

    神无梦眨眨眼睛,视线飘忽一瞬,觉得不能把自己说了一通他和他幼驯染坏话的真相如实托出,胡编乱造道:“就是我的新电脑和键盘还挺好用的,比以前那种笨重的款式方便多啦!”

    诸伏景光不知道信了没有,看着她把电脑放回行李箱里,又将其余设备拆解装进随身佩戴的首饰里面,说道:“的确很有科技感,是梦自己研究的吗?”

    肯定是hagi和松田影响了他的判断,所以他这些挚友究竟为什么会喜欢她啊?

    中午让风见调查她的背景并不是第一次,但她是组织的代号成员,个人实力不俗,能连上因特网的东西都有能力篡改,拿到手上的那些信息是真是假很难判断。

    这次查出来的资料与之前并没太大区别,只是因为多了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的线索,他才知道原来这女人第一次出现在东京是三年前的那起爆炸案。

    加上今天上午的摩天轮事件与三年前的往事有所牵连,确定她当初救过hagi就是轻易查到的事了。

    和松田阵平在便利店分开后,他坐在车上等风见的回信等了半天,看到资料之后又独自沉思了半天,最后跟着松田阵平的车一路折返杯户商场,又跟踪她到了这家福利院。

    于是关于她是孤儿的猜想就自然而然到了脑中。

    其实他可以用一种更加委婉温和的方式询问的,但脑海里的困惑太多,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把这个问题说了出口,察觉到它的尖锐之后再想弥补也来不及,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好歹在组织里待了两年,跟踪这种事情没有少干,作为卧底时刻观察组织成员动向也是理所应当的事,但和她当面对质的时候他竟然有种自己在犯错的感觉,心也莫名其妙慌了一瞬。

    “我只是发现,以前和你相处那么久,却并不了解你。”

    松田阵平的话一遍遍在他的耳边响起,降谷零勉强反思了一顿午餐的时间,认为他的确应该重新审视眼前的人。之前因为hiro的原因,他的主观情感太重,难免在某些事情上判断有误。

    但似乎她并不愿意给他这个机会。

    “你没有了解我的必要吧?我们说到底也只是同事关系,现在你连我的搭档都算不上。”

    神无梦不知道降谷零今天到底发什么疯,皱眉下了逐客令:“这里面都是孩子,如果你是来发善心的,我很欢迎;如果你只是为了和我说这些,那么现在就可以离开了。”

    阳光穿透树影缝隙落在她的身上,浅金色的发丝仿佛在他的眼前发光。

    降谷零的视线在上面停顿两秒,意识到她对自己的反感越来越不加掩饰了,以前面上还带点假笑,现在连唇角都懒得勾一下。

    他压住心里不高兴的情绪,掏出支票本,随手签了一张,脸上是不达眼底的笑:“那我也成为捐赠人之一好了。”

    神无梦很清楚这家伙的脾性,瞟了一眼,明知故问道:“这又是公款?”

    他反问道:“不行吗?”

    “当然可以。”

    神无梦转过身,不再阻止他踏进这家福利院。

    她很清楚,降谷零平时虽然动不动就报销巨额开支,但不可能把组织的支票留在这里,让一家无辜的福利院出现在组织视野,所以只可能是他本人的捐赠,不愿意实话告诉她罢了。

    她也懒得戳穿,总之钱捐出来了就行,也得让降谷零这家伙知道跟踪这种事是要破财的!

    听到这话,松田阵平的目光下移,看到降谷零腰后露出的手枪轮廓。

    “你真是——”他觉得这位卧底数年的同期绝对在那个黑衣组织里染上了点坏毛病,试图点醒他道,“就算是公安也不能这么肆意妄为吧。”

    为了卧底而开枪的次数不少,但这次毕竟是在警方的眼皮底下,总得好好善后。

    降谷零没有过多解释,脚边是跟着他们一起离开的小狗:“总之已经这样了,我把遥控给你,剩下的你和hiro帮忙处理下。”

    教会出事,组织不知道会有什么变动,西拉在他身边,琴酒如果插手就更麻烦……

    头盔并不能隔绝声音,神无梦此刻的混沌思绪不足以让她去思考降谷零为什么把那一枪认下,她只能看到那个站在警戒线外的银发小女孩。

    女孩一双碧绿的瞳孔紧紧盯着她,趁着警察不注意就矮身钻了进来,牵住她垂在身侧的手:“我回来了。”

    她喊:“无梦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