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love moon·014

    “妈?”

    贺初月终于知道为什么会觉得妇人眼熟,她那张脸和肖知言有四五分相似!

    “知知,这位是?”祁妍出声,视线从两人搭在一处的手臂上略过,嘴角微扬。

    贺初月抓着他的手指用力,手背一热,她被肖知言反握住。

    浑身一僵,不自然地想躲开。

    “妈,这是我女朋友,贺初月贺律师。贺”

    肖知言改口:“初月,这是我妈。”

    “阿姨您好。”

    贺初月伸手就被祁妍握住,摩挲手背:“哎呀哎呀,小姑娘俊得嘞,这双眼睛这么漂亮,笑起来像月牙呦。”

    “阿姨,您也很漂亮。”

    祁妍被哄得合不拢嘴,望向贺初月的眼中满是喜欢,拉着人就近坐下:“知知跟我和他爸说周六要带女朋友回来吃饭我俩都吓一跳,还以为是怕我给他介绍胡乱说的,没曾想竟是真的,初初,你真是我们知知的女朋友?”

    “是的阿姨。”贺初月偷笑,“知知这个名字”

    祁妍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是我一直想要个女儿,生完孩子后身体受损不能生育,知言小时候安静秀气,就像个小姑娘,他爸说那就给他穿小裙子,叫他知知,也算了我一个有女儿的梦,就一直叫到现在。”

    “原来是这样。”贺初月觉得自己也不算说谎,“他倒是从来没跟我提过。”

    “哼。”好脸色的祁妍忽然瞪肖知言,语气里大多是抱怨,“这小子,瞒得倒深,你们恋爱一年多了竟然昨天才跟我说!我就说在国外好好的怎么突然要留在北城,可算被我找着原因了。醉翁之意不在酒,在这里呢是吧?”

    “是的吧。”

    贺初月不敢冒认,但也不能否认,打哈哈地看向肖知言,后者救场。

    “妈,您怎么来医院了。”

    “你姑妈说要回来替班,我送她来。怎么你们也在医院的?”确认了科室名称,她又看向肖知言手里的报告单,“你们谁身体不舒服?”-

    身后的贺初月:什么信?

    五分钟后,她坐在椅子上见肖知言和人道谢后朝这边走来。

    他扶起人,将手里的几封信放到她手里,一只手揽着她的腰护着慢慢走。

    端详着手里的信,她认出上面是肖知言的字体。

    “写给我的?”某日傍晚,肖知言收到贺初月的消息,说她要加班让他晚点来接她。他回了个好,往HC行驶的方向改变,转道去了家属楼。

    算了算时间,他把车子停在楼下后直接步行往最近的菜市场走。

    果然,在海鲜摊位前,肖知言看到了接过袋子的戴闻春。

    走近,听到支付的数额后扫码,同一时间,机械的女音播报数字。戴闻春看到来人先是一愣,随后收回视线。

    “小姨。”肖知言和摊主点头示意,自然拿过旁边的塑料袋。

    摊主原本就一直看着,现下见又是付款又是帮提袋子的,知道两人关系不一般,笑道:“婶子,这位是”

    戴闻春有些不情愿,但到底是在外人面前,不好拉下脸,“这是我外甥女婿,知道我一个人提不动偏要过来帮忙。”

    “哦!是初月姐的对象啊!真帅呀,和初月姐真般配!”

    摊主夸了五分钟才把人放走。

    离开摊位,戴闻春笑盈盈的脸瞬间拉下,瞥了眼身侧楼后一步的肖知言,没好气:“鱼的钱我会转给你。”

    “不用小姨。”澡自然是没洗成,因为贺初月见肖知言撸起袖子就要脱她衣服的时候怂了,把洗澡改成了洗头。

    他搬来椅子让她躺下,他则坐在另一侧试着水温,拿铁在旁边看着。

    水流声成了浴室里唯一的声响,贺初月望着天花板,找话题:“我们要不要抽空把婚纱照拍了?”

    “好,等会儿问问妈和小姨。”

    他把淋浴头移过来,打湿她的一绺头发,“这个温度可以吗?”

    “可以。”

    合适的水温逐渐包裹着头皮,头顶的手轻柔地插进她的发丝中,舒服地让贺初月慢慢闭上眼,盖着准备好的毯子险些睡着。

    “肖老师,你之前是tony吗?手法这么娴熟。”

    他眉眼弯弯,“那要不要充个年会?”

    她睁开眼,打量他:“难不成你真干过,这话术熟练地让我害怕。”

    笑意又重了几分,他关上水流,取了洗头膏在手心揉搓:“别怕,满意的话欢迎下次光临。”

    贺初月咯咯笑着,惊动了门口的拿铁。

    它慵懒地掀了掀眼皮,晃动着尾巴离开。

    她忽然道:“你有王珍的消息吗?”

    肖知言坦然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没有,怎么想起来问她了?”

    “今天老师来找我,就是王珍的父亲,他是我研究生时候的导师。”

    他沉默几秒,关上水,“竟然这么巧。”

    贺初月歪头瞧他:“你想说得就是这个?”

    他也歪头,那坦诚比日月可鉴的模样倒是让贺初月没了翻旧账的兴致。

    脖子发酸,她收回视线重新躺好,“老师让我接手她的案子,我接了。”

    肖知言嗯了声,鼓励:“别太累。”

    “没了?”

    “嗯?”

    “我还以为你会多问些她的情况,或者让我多照顾她呢。”

    知道她什么心思,肖知言轻捏了下她的鼻子:“初月,我和她只是说过几次话而已。”

    她自然清楚,奈何心里还是让她这么问了。

    果然喜欢在意一个人后,哪怕是曾经和他有关系的女生她都是介意的。

    贺初月觉得自己真是个小心眼,偷偷叹了口气后思绪飘远,开始走神。

    周身温度升高,再加上地暖还有身上的毛毯,她眼皮发沉,就这么说着话就睡过去。

    肖知言拨弄她头发的动作放轻不少,让她安心睡。

    大约十分钟后,他拿过毛巾替她擦拭着头发,将人抱到床上的时候惊动了她。

    睡梦中的贺初月还懵着,只抓着他的手往被窝里带,力道之大直接让肖知言没站稳,撑着床铺才稳住身形。

    近在咫尺的距离让他能嗅到洗发露的味道,他试着拿开她的手失败,弯了弯眼眸,哄道:“初月,先松手把头发吹干。”

    贺初月不情愿地嗯了声,抓着他的手更紧了些。

    肖知言没辙,只能靠近些让她的手臂不用抬那么高,嗓音温柔:“乖,头发吹干再一起睡,好吗?”

    终是贺初月松了手,任由他取了吹风机吹着她的头发。

    噪音让她的睡意驱散了点,她望着顶棚刺眼的灯眯了眯,忽然呢喃。

    吹风机关上,肖知言问:“你说什么?”

    “没事。”她仰起脸冲他笑,“明天晚上吃什么?”

    “排骨汤怎么样。”傍晚,贺初月说自己不吃晚饭了就拿了蛋糕回房,肖知言从书房出来没看见人,看到冰箱里的蛋糕消失和紧闭的房门明白过来。

    片刻后,卧室房门被敲响。

    贺初月倏地把手机收起来,点开暂停的电视剧开始看,“进。”

    肖知言扫过她手边矮桌上没有喝的,把牛奶放到旁边:“妈送了几箱车厘子来,要不要吃?”

    “不要。”嘴里都是甜味,贺初月还是生生剜下一大块蛋糕,带着情绪地放进嘴里,口齿模糊地赶人,“我要看电视了。”

    “好。”

    门被关上,贺初月确定脚步离开后才把蛋糕放回去,拿过温度正好的牛奶猛灌了两口。

    她感觉最近都不会再碰甜食了。

    因为赌气吃下的大半现在都堵在胸口,噎的难受。

    原本她还计划着,等和周姌聊完天就出去倒水喝,怪就怪她进房间的时候拿了蛋糕拿了薯片就忘了拿水。

    好在肖知言

    算了。

    贺初月赌气,不想给他记一功。

    手机震动,她又喝了口牛奶将甜腻压下去才去摸手机。

    周姌:[那你说的时候是真的想和他亲?]

    周姌:[想不到哦初初,进展飞速呦~]

    贺初月打字:[我也是开玩笑的!]

    周姌很快回:[那你生什么闷气呀,你先开玩笑的然后肖学神才开的呀,他亲了你你岂不是会更生气?]

    她发了个忧郁的表情包,失望道:[我还以为你动心了,女人,我低估你了。]

    握着手机的手垂下,贺初月靠着靠枕望天。

    其实肖知言如果真的亲她的话,她应该不会生气吧?

    可他没亲!

    怂蛋!

    把脸埋进掌心,脸上热热的像着了火。贺初月就着看不见的角落慢慢舒口气,嘴里残留的甜腻让她还想吃点咸的。

    看了眼桌上的薯片,是蜂蜜黄油味的,她叹气。没让她把气送到底就听敲门声再次响起。

    “咋了?”她喉咙有些哑。

    门打开,肖知言看了下去一半的牛奶不禁眼尾向下,说话时的声音也似温柔:“泽明他们叫我出去吃饭,想不想去?”

    贺初月看他:“吃什么?”

    他勾唇:“烧烤。”

    别说,她现在就想吃点重口的——但是贺初月摇头,继续看平板:“我不去了,你去吧。”

    肖知言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的三分之一脸,他侧着头道:“是不想去还是不想吃?”

    贺初月跟他唱反调到底:“都不想。”

    “好,就排骨汤。”

    她还要说什么,瞪了眼步伐沉稳的男人到底没把丑话说出来,“你来干什么?你愿意辞职了?”

    “我不会辞职的。”

    脚步一停,两人一前一后站在路灯下,耳边风声呼啸,带着属于冬的寒冷。

    戴闻春拧眉看向他,急促的胸前剧烈起伏:“那你来干什么?故意气我是吗!”

    他喉结一滚,难演紧张:“嗯。”

    贺初月见状来了兴趣:“都写了什么?”

    男人五指紧了紧,意识到握着的是贺初月的衣服忙松开手,咳了声:“情书。”

    她瞳孔一震,数着数量:“五封,这么多?”

    “嗯。”他环着她的手悄然收紧,“小时候的妞妞,高中的妞妞,还有大学时候的妞妞和和婚前的妞妞。”

    “还有一封呢?”

    他眸子闪过笑意,看向她明亮亮的:“给现在的妞妞。”

    电梯安静,清润的嗓音被放大,环绕在耳边。贺初月耳朵发烫地垂下眸子。

    目光落在手中粉色的信封。

    每张信封上都有他强劲端正的字体,正如她第一次见过那般,见字如见人。

    指腹抚过那行行的字,似乎是有温度和心跳的,她甚至能感受到他写这些时的心情和期待,正如她此刻收到情书时一样。

    “你什么时候写的?我都不知道。”

    “每晚工作完后,在你旁边。”

    她回忆了下,“我以为你在工作呢,一点都不偷偷摸摸,你就不怕我发现?”

    他笑起来,眼中的星辰挤到一起:“我对你的爱光明正大。”

    所以看着穿着西装的肖知言,贺初月嘴角难压。

    还挺听话的。铃声响起,肖知言起身,起名字的话题暂时中断。

    和贺初月说了声是严峰的电话便到书房去接,后者没异意自己继续吃。碗里的粥见底,肚子也被填满,贺初月把碗放进洗碗机收拾好餐桌也没见人回来。

    路过书房瞥了眼座椅上男人紧绷的侧脸,心底忽然传来不好的预感。

    里面的肖知言没注意外面,拒绝对面的人:“主任,我知道您的意思,可我不是项目的第一负责人”

    他的话似是被对面打断,贺初月没有再听,带着慢慢悠悠从书房出来的咖啡招呼拿铁进了房间。

    她知道肖知言的实验项目刚开始肯定会很忙,也猜到对方估计又分配了什么任务或者工作她能理解,只是此时的心态自然和从前不太一样,落差和悲伤在所难免。

    就这么干坐在床边出神,怀里的咖啡安安静静躺在那里任由她抹,一边的拿铁趴着,尾巴一下一下的摇着。直到耳朵竖起,它起身,肖知言从外面进来。

    不等他开口,贺初月先道:“你要出差吗?”

    他一愣,反应过来坐在她身边,拉过她冰凉的手背,蹙了蹙眉:“没有,严主任觉得方案有出入,想问问我的想法。”

    她有些意外:“不是叫你出差?”

    “不是。”“但后来,我发现我不自主的就会想起你,当我意识到这是什么后我退缩过,我怕这份情感会给你带来困扰。所以在知道你对我也是同样情感的时候,我感觉我在做梦,而且是一场希望永远不会醒的梦。”

    “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话吗?”

    “什么?”她接着他的衣服偷偷擦去眼泪。

    察觉到的肖知言轻轻挽唇,轻轻触碰她的额头:“你很好,毋庸置疑。”

    “我知你不愿相信承诺,我会去做,相信我,好吗?”

    他的声音太过坚定,在昏暗的夜里划破黑暗。

    贺初月不止一次发现,她只要在肖知言身边,多么急促的事都被放慢,再焦虑的心情也能减轻。

    有他在,她的脚步能慢下来。

    她点头,睫毛还挂着泪:“你已经做到了。”

    “不单是某个时间段,这件事会持续一生。”

    指腹轻轻揉揉地擦过她的眼下,颊前。

    他的嗓音温柔却不容忽视,他轻拍她的后背,无比认真:“就像我爱你这件事,会持续到我的生命尽头。”

    掌心温柔,他哄道:“睡吧妞妞,好好休息,好起来。”

    “”好像有人喊她。

    是谁?

    漫长又寂静的黑暗弥漫,贺初月站在未知的位置,四下什么都看不见,摸不到。她的身体仿佛被什么禁锢住,活动受限。

    她想喊肖知言的名字却发现说不了话,不消片刻,眼前的白光闪过,她看到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女人将她抱在怀里,口中呢喃着熟悉的旋律。贺初月下意思跟唱着,歌声引起女人的注意,她挂着泪珠的面上闪过喜色,随后迅速抹了把脸,冲她笑。

    说得什么贺初月听不清,只感受到女人是由衷的开心。她还是蹙起眉,因为看着女人苍白的脸和眼下的淤青,实在憔悴。

    慢慢的,眼前景象模糊,随之而来的便是物品落地的破碎声,还有男人和女人难听的谩骂。这次贺初月躺在床上,蜷缩在被子里,也是一片黑暗。

    她想听清楚外面的声音,拉开被子前碰到一片冰凉,她怔了怔,是自己的泪。

    原来她在哭。

    哭什么?

    不等她想明白,眼前又是一晃

    白到让人发慌的床单和墙面,空气中是刺鼻的消毒水味儿,贺初月被女人抱着环视四周。

    这个拥抱,和最初的那个拥抱感觉并不一样。

    女人在哭,哭得很伤心,导致她被她抱在怀里的身子也跟着颤抖。情绪感染,贺初月眼中也充斥着眼泪,心里似是被什么很难受的东西撕扯着,让她呼吸困难,浑身肿胀发痒。

    她张着嘴大口呼吸着,奈何越渴望氧气氧气就越少,像是溺水的人,在一望无际的大海本能挣扎着,最后力气散尽,彻底隐匿

    “初月!”

    倏地睁开眼,人中的残留的痛楚让她蹙起眉。

    她对上那双紧张的眸子,晃神,“知言?”

    “你醒了”

    他嗓子哑地不行,语气中的震颤更是让她睫毛一抖。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贺初月只觉得人中还是好痛,身上黏腻腻的,很不舒服。

    她想动,却牵扯左手,刺痛钻心让她侧头看到了缠着绷带的一条。

    这是她的手?

    “这——”

    “你摔倒了,小臂错位。”

    更多的疑问还没问出口,贺初月眉心蹙了蹙,脑中忽然多了些被遗忘的记忆

    整日以泪洗面的妈妈、身体不好却会带着她赶集的爷爷,还有那只她以为的小灰猫其实是只黄色的,还有给她戒指,企图帮父母和好、一起救小猫的小男孩。

    她全都想起来了。

    那个她被爸爸像丢垃圾似得丢下车的村庄里,有个笑起来和蔼可亲的爷爷常给她买芒果糖。

    那是她的爷爷——

    在相处半月后,便得知爸爸执意出国,离世的爷爷。

    她竟然全部都记起来了。

    怎么才记起来啊?

    肖知言察觉她状态不好,紧张地询问,她摇头,眼眶里蓄满的泪水倾斜而下,没入她的鬓角里,冰冰凉凉的。

    “我没事。”原来她的嗓子也是哑的。

    她想抬手去回握肖知言的,可她没有力气,只能贴着颊上的手掌,蹭了蹭。

    “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家?”

    男人不忍,轻轻擦去她的泪珠:“一会儿,一会儿就回家。”

    “好。”

    贺初月最后意识模糊前想的不是乱七八糟,她什么都没想,就这么安心的睡着,在令她心安的人的怀抱里。

    后几日,她和肖知言去见了心理医生,做了催眠。

    尽管在催眠里,梦魇中的一切清晰起来,伤痛加倍。可这次她醒来不再是泪流满面,不再是被强按着人中拖出来的,她是平和的,平静的接受早就过去的一切。

    医生说,时间是抚平悲伤最好的良药。贺初月已经有了她的良药,所以也不用吃药治疗,多晒太阳,心情愉悦自然药到病除。

    回去的路上,夕阳很美。

    副驾的贺初月被晃得眯起眼,可她仍是瞧着那抹橙色。

    真好。不用于适才的浅尝辄止,加重的气息随着乱动的树叶在深夜晃动,树影下几乎融在一起的两个人鼻尖相抵,吮吸又贪恋。

    肖知言的唇有些烫,靠过来时贺初月还躲了躲,他伸手扣着她的后颈,不让她离开分毫,偏头吻上,彻底契合。

    贺初月有些跟不上了,趁着转头时偷偷张开唇,再贴近却被人趁虚而入,不知往哪儿放的舌头被他缠着,彻底没了归处。

    就这么纠缠着她有些累,抱着他腰的手也抱不住了,整个人全靠着身后的手和柱子才堪堪站稳。随着动作,贺初月的双腿有些发软,直到撞上某人……滚烫的唇分开,贺初月有刹那怔愣。

    她正要动,肩头一沉,却是肖知言完全将她包裹住。

    他的脸贴着她发烫的耳朵,沉声又带着情/欲的哑音落下,酥麻了她半身:“别动”

    贺初月承受着他的问题,捏着他腰侧衣料的手有些发抖,却真的没动。

    肖知言靠着人平复着那团火,任由气息喷洒在她的颈侧,染红了耳垂,升高了体温。

    冬季的深夜也不觉得冷了,贺初月反倒还出了点汗,抵着他的肩头忽然道:“我们这样像不像宿舍楼下那些难舍难分的小情侣?”

    他笑起来,气息吹动她的碎发,弄得她有些痒。

    “像。”肖知言退开些,眼中有克制,但更多的还是清醒,“但我们不会分开。”

    她嗷了声捂着脸,怪道:“肖知言我发现你真是变了,从前你肯定不会张嘴情话吧?”

    肖知言还没说话,她坏心思浮现出来,搂着他的肩,主动贴上去:“你上学的时候肯定没遇到坏学生,不然肯定被她们勾勾手指就走了,肖知言,我发现你很容易被带坏。”

    听完,他笑起来,胸腔震动:“她们不会,你才会。”

    贺初月不甘示弱,掐着他腰的手蠢蠢欲动:“你说我把你带坏了?”

    肖知言摇头:“我是近你者赤。”

    近朱者赤,近你者赤京大德馨楼。

    四楼教室内,肖知言回答完学生提问的问题后,抬眼扫过台下座位,“还有吗?”

    “教授,我想问!”

    肖知言缓缓道:“请说。”

    “”戴闻春听完脸都黑了,从不可置信到原来如此,她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她一向温婉的姐姐会在那段时间暴躁如夜叉,感情都是被他逼的!

    刚要发作,身边人压低的气压让她不禁磕绊了下。

    肖知言看过来,往日温和的脸在今晚一直是阴沉着的,此刻眉宇间更添盛愠。

    贺畅达见人有了反应还想添油加醋,可在对上男人的眼神警告和敌意后,刹那间失了神,抱着茜茜的手不由得握成拳。

    “初月是我太太,她的脾气品性如何我比你这个十二年未见的父亲更了解。既然你想和我叙旧,那我想问你,在你指责自己女儿缺教养的时候,你这个父亲在做什么?都说子不教,父之过,我今天还是头一次听到子不教,父指责别人之过。”

    还惦记着贺初月,肖知言语速又快又沉,“再者,初月是我见过最好的女生,她的性格、品性、品德都是最出挑的。她就是她,因为是过往种种造就了她,我为我能遇到这么杰出的她骄傲。”

    “贺先生,你当初宁愿放弃一切也为了得到的那么有把握的事业,现在并不顺利吗?还坐在这里摆出一副尊者的姿态指责没有资格指责的人”他盛凌地视线偏移在旁边早就止住哭声的女孩身上,目光微凝,“是为了在谁面前找回面子?”

    “你!”

    不给他机会,肖知言拿过贺初月身后的包,语气冷至冰点,“贺先生,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出现在贺初月和她的家人面前!”

    他看向戴闻春,后者冲着贺畅达呸了声,快步跟人离开。

    一楼大厅比来时人更多,戴闻春找不到贺初月有些急,给她打电话也没人接,正后悔自己没跟着出来,肖知言凝眸看着门口刚站定的身影,眸色又暗了暗。

    “小姨,初月在门口。”

    把戴闻春送回家后,两人才往京宝路走。

    窗外的霓虹灯在漆黑的夜里无比闪耀,车内的两人各怀心事。

    在门口见到贺初月时,她装作惊讶的模样看着两人,问:“你们怎么才出来呀,我在外面等你们好久了。”

    戴闻春没料到她是这种状态,想安慰的话此时说无异于划开伤口,她索性揽着人往车里走。肖知言跟在后面,脑中却是她匆匆躲开人群站定在门口,逞强的模样。

    不怒自威又不喜于色,无形的威压让角落里划拳输了的少年不敢起身,只敢趴在桌上小声冲旁边人道:“你还不如杀了我!谁疯了想出这么个损招!”

    旁人的人丝毫不慌,耸耸肩,“谁让发现戒指后就来撺掇我们,我们答应你玩游戏输赢决定谁去问,你输了你又赖皮。”

    旁边的人也跟着附和:“就是,有人玩不起喽。”

    角落的骚动引起肖知言的注意,他看了眼时间,清冷的嗓音响起:“谭瀚森,你还有问题吗?”

    被点名的男生趴在桌子上的身体抖了抖,心想这下是彻底完了。

    “谭哥,教授叫你了!”

    “我嘞个豆,别说话别说话,教授看这边呢!”

    讲台上,注意到不对的肖知言,镜片后的眸子微眯:“是不舒服?”

    “哈哈哈,谭哥岂止不舒服,他都快被吓死了。”

    “我一想到等会下课我要说什么就想笑。”

    “”

    感觉无数道目光和声音,谭瀚森握拳,终是咬紧牙齿,站起来。

    “肖教授,我有问题!”

    一瞬静默,仿佛所有人都替他捏了把汗。他身后那几人更是絮絮叨叨吵个没完:“他完了,肖教授最讨厌问和专业不相关的问题,谭哥不会真要说吧?”

    “卧槽?我现在还记得刚开学那几个调戏教授的女生什么下场,谭哥不会也”

    “我靠我靠!快录像啊!快录下谭哥生前最后的宝贵影像!”

    “”谭瀚森在心里给自己上了柱香,深呼吸后,终于听到自己视死如归的声音,“肖教授,我想问您,您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是怎么回事。”

    仿佛连呼吸的声音都没了,台下看戏的同学大气不敢出,纷纷低着头不敢看讲台上人的脸色有多冷。

    肖知言是学校里出了名的严格,不论专业还是实验,只要是报了他的课,必须零缺勤,零迟到。

    他刚来京大的时候,许多学生觉得肖知言年轻又长得好看,对他难免缺乏敬畏,第一节课虽然教室挤满了人,但来听课的都很少,都是来看讲课的人。

    课上,肖知言节奏很快,讲的知识点又很多,不少生化专业本科的学生都收起玩心,认真听课。

    恶作剧的同伙减少一半,剩下的也沉浸在肖知言清冷又儒雅的声线里,跟着他言简意赅又直接的切入点,竟也能听懂一二。

    贺初月觉得不对。周五,HC顶层。

    两个女人背对着天台已经闭上的门,四下只有风声穿过,身后的发丝被吹得凌乱,她们却没一人离开。

    直到手机提示音响起,贺初月看清上面的内容后,侧头看向身边的人:“唐总找我,你要是不说话我就走了。”

    她抬脚离开,梅清雪的声音随着风声而来:“我想辞职。”

    她果然停下,看回去:“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但我找不到我待下去的理由。”

    贺初月觉得荒唐:“就因为田媛媛驳斥你?看不出来你小心灵还挺脆弱。”

    “你不觉得HC现在”她环顾四周,狐疑地眯眼瞧贺初月,“你没录音吧?”

    她好笑:“我又不知道你说什么,录什么音?”

    “你把你手机给我。”梅清雪不信,朝她伸手。

    贺初月翻了个白眼,依言照做:“快说行吗,天台真的很冷。”

    梅清雪确定她没有录音后才道:“唐总和之前不一样了,HC的氛围也和从前不一样了。凡是利益为先,有钱人和普通人的案子以有钱人为主,这是咱们高级律师之间不成文的规定,你不知道?”

    她深吸口气,满鼻腔和胸口的冰霜让她清醒:“知道。”

    “那你——”

    “所以我要上那个位置,这样就有选择的权利。”

    闻言,梅清雪看向贺初月的目光沉沉。

    女人冷艳的面色白的发冷,眉间淡淡的,不见表情,平静到像是再说件无关紧要的事。

    梅清雪叹息:“原来你要成为合伙人是因为这个但那是更高的位置,拥有的权利越多受限也越多,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

    “那也比现在有话语权。”

    “”她承认,“你也看到唐总是怎么对王瑛妙的,出了事就把她踢出局,还给自己的亲戚开后门,让一个不学无术进HC。近几年和那些商业大佬交往密切,KPI是上去了,但外面怎么传咱们HC的你不是没听到过,从前的唐总可不会这样。”

    天台的风肆虐席卷,似乎比刚才更强势了。

    贺初月脚下被阻力推着,她环胸的手收紧,笔挺地站在风中,“她出事前就提了离职申请,关唐总什么事,至于”

    “贺初月,别骗你自己了。”

    她倏地收声,看向身侧的女人。

    那双眼睛,似乎能将贺初月看透。

    “其实我们是一类人,贺律师。”

    这人是不是拐着弯说她是猪呢!

    他眉眼舒展着将人带进怀里:“不是坏,是爱。初月,我爱你。”

    过去的都过去了。

    妈妈,您在天上都看到了吧。下次,我带我的爱人去看您。

    半月后,贺初月从王风家回来,王珍珍的案子已经找到证据,案子也通过审理,将在两周后开庭,一切进展顺利。

    她从资料室调取了相关资料,抱着回办公室的路上和路过人打招呼,直到在办公桌前看到不速之客。

    “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她把资料放到桌上,笑意不改。

    相比较她的如沐春风,梅清雪的脸色倒是差很多,眼下的黑眼圈就连粉底也盖不住。

    她一脸幽怨:“顾茜茜现在名声扭转,前阵子又在微博专门感谢HC的贺律师。合伙人的合同也要在一个月后完成拟定给你签署,肚子里的宝宝健康,丈夫定时接送备饭,你现在简直就是人生赢家啊。”

    贺初月坐下来,扬眉,“梅律师是专门来我这里做近期总结的?不忙了?”

    “屁!老娘他奶奶个腿儿的快忙死了!人比人真是气死人!”萎靡的梅清雪瞬间暴走,冲着贺初月刚拿回来的那沓资料就是一甩,力道之大引起门外人的瞩目。

    见状贺初月没说什么,淡定地起身关上门,拉下百叶窗。

    “怎么了,又吃枪药了?”

    “名产药业的案子当初你避嫌险扔给我,起初我还觉得自己捡了个大便宜,心想这么一眼看到头又有实际成就的肥肉你就这么拱手让人怕不是怀孕了傻了,现在来看是我傻了。”

    说完,她眯起眼打量贺初月:“贺畅达真是你爸?他张嘴一句实话都没有,昨天刚说好的口供今天就不认账了,光是跑他家我就跑了不下二十趟,这一月才几天啊?”

    关于名产药业的案子,贺初月转手后便没再过问,只偶尔听说案子进展得不是很顺利。萧未也在中间来找过她,询问贺畅达的弱点,她以他抛妻弃子二十多年未见为由表示自己爱莫能助,最后萧未也只能作罢。

    贺初月倒是没瞧见过梅清雪这幅被折磨的模样,自动屏蔽了和他相关话题,有些好笑:“唐总不是还给了你好几位助理律师帮忙吗?不好?”

    “快别提了。”她忽然认真,握着贺初月的手,恳求,“求你,入股合伙人之后能不能把田媛媛开了?她真是个大小姐不,大姐,我真服了。给她的案子不原封不动给我还过来就不错了,我还指望她?”

    “你要不跟唐总说说?”

    梅清雪看她两秒,失望道:“不帮算了,我去忙了。”

    目送着人离开,她摇头。

    “真的?你没骗我?”

    她的表情太过认真,肖知言失笑:“真的。”

    身体放松下来,她莫名松了口气。

    “不想和我分开?”他明知故问。

    贺初月像是被点了穴,磕巴起来:“谁说的,你该去去,我又不会拦着你。”

    “哦”

    “而且你是去挣钱,挣钱给我和宝宝花,谁会跟钱过不去。”

    “嗯。”

    感受到他的敷衍,贺初月不满:“你不信?”

    笑意彻底拦不住,他低头凑近她:“我信。是我离不开你,是我不想和你分开。”

    他的眸子里清晰倒映着她,黑白分明中她成了那道唯一清晰的身影。

    被包裹着,正在回温的手掌已经出了汗,感受着他的跳动和脉络。心尖很暖,可她却有些讨厌这样多愁善感的自己。

    贺初月垂眸思索着,半晌后仍是认真道:“肖知言,生宝宝的那段时间你不能缺席,不然我就”

    她没说那两个字,她知道肖知言不喜欢。

    “我知道。”

    他收紧五指,摩擦她纤细手腕上的红绳,“我一直都会在。”

    “你准备了这么多吗?”

    肖知言看向后备箱:“后座还有。”

    “”她面色为难,“我们两个拿不了吧?”

    “不用你拿,我来就好。”

    话落,贺初月看到已经走出单元门的秦泰,迎过去,“小姨夫,您来得正好,搭把手吧!”

    秦泰看向肖知言,后者罕见地流汗。

    “不用,我能拿下。”

    最后还是三人一起拿,才堪堪一趟搬完。其中肖知言手里的最多,贺初月手里就两件,戴闻春让秦泰带着把东西放在哪儿,客厅里只剩她们两个才跟压低声音说话。

    “他怎么还让你拿东西?”

    觉得戴闻春夸张,贺初月走到桌边倒水喝:“是我主动拿的,您看他手里还有空地吗?就两盒而已,还是最轻的。”

    “那不是还有你姨夫呢嘛,怎么让你一个孕妇提东西,你也太不注意照顾自己了,闪着腰了怎么办?”

    贺初月听笑了:“不会的小姨,那么轻呢,再说我又不是纸糊的。”

    戴闻春看了眼储物间,还是不放心,“后天你俩不是领证么,领完证什么打算?”

    贺初月握着水杯有些懵:“什么什么打算?”

    “啧!就是什么时候搬到一起住,让小肖照顾你啊?你不会照顾自己,自己一个人在家他也能放心——”

    “不是不是小姨,您先等等。”

    贺初月觉得戴闻春太过紧张,而且同居完全就不在贺初月的计划内,合同上根本就没有这条。

    “我之前把我自己照顾地挺好的呀,拿铁也肥肥胖胖的,怎么肚子里多一个反而就到了要人照顾的地步了?”

    “第一次怀孕可不能马虎,你不知道——”戴闻春敏锐道,“你什么意思?结婚了不住一起?是你的意思还是小肖的意思?”

    舌头在嘴里绊了跤,她给自己打气:“我呀!当然,他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哦?是吗?”

    贺初月忽然背后发凉,有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戴闻春的视线从她面上移开,转而落在她的身后、从储物间出来的肖知言身上,语气冰冷。

    “小肖,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第 15 章 love moon·015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贺初月没看肖知言,拉着戴闻春的手央求:“小姨,他都听我的,是我的意思,您为难他也没用呀。”

    肖知言凝眸的目光微动。

    戴闻春却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嘶,你这孩子——”

    “聊什么呢。”把储物间收拾好的秦泰送来台阶,“小肖,你会做饭吗?”

    肖知言已经开始挽袖子:“会的叔叔。”

    “行,那今天辛苦你来给我打下手吧,可以吗?”

    肖知言淡淡微笑:“当然可以。”

    秦泰拍拍他的肩,对厅里的两人炫耀:“没想到有一天我这个高中老师能和生化实——教授配合,真新鲜呐。”

    秦泰若无其事地和贺初月对视又移开目光,他再笑背后却是直冒冷汗,“来吧肖儿,咱们上战场吧。”

    肖知言:“好。”

    贺初月没了听下去的心思,绞在一起的手因为用力犯着白,她侧过身想挡住肖知言的视线挠一挠,屁股刚动腿上一沉,她的两只手被他的手掌握住。

    “别挠。”他握着她的手捏了捏。

    贺初月委屈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这人怎么这么残忍啊!那双不掩情绪的眼睛翻涌着波浪,深瞳紧锁着近在咫尺的人,忽地,叹息。

    他不知道贺初月对他什么感情,但他知道,未到喜欢。

    可他却清楚自己的。

    知道他们之间只是合约,如果违约的话肖知言垂眸,掩盖了眼底的情绪,片刻后,他抬眸看向呼吸平稳的人。

    粗略计算后的违约金,他也不是赔不起。

    这样想来,郁结消散不少,他的眼底温柔,似哄:“我赔偿,好不好?”

    去接秦阳一的时候贺初月捂着唇,一路上愣是没敢松手。主驾的人笑出声,她眼刀飞过去,“还笑,怪谁!”

    肖知言微笑颔首:“怪我。”

    “哼。”视线落在他同样也红肿着,下唇破了的口子上,目光一躲,“你也遮遮,戴个口罩。”

    肖知言看向镜子,“此地无银岂不是更显眼?”

    “好吧。”

    贺初月被他说服,正巧秦阳一上车话题就此中断,后座的人拉紧衣服:“姐,要不咱们接了人回去吃吧,大伯家我不想去。”

    “怎么了?”

    贺初月的这位大伯是秦泰的哥哥秦束,是和姑母对她截然相反的态度,也是三人里独独把秦母的话听进去的孝顺儿子。贺初月和他不亲。

    要不是前年,他儿子的知识产权维权案摆脱贺初月代理,他们的关系还僵持着。现下秦母就在他们家过年。

    “大伯他那个人说话怪难听的,再加上奶奶我爸他们去得了干嘛还要我们也去,咱们回去吧。”

    她倒是坦然:“吃顿饭而已,又不会怎么样,而且奶奶也想你呢。”

    “可算了。”

    秦阳一欲言又止,最后靠在靠椅上,到低没将去年贺初月过年没回来、秦束说的话转达。

    驾驶位的肖知言察觉到,无声从后视镜上移开视线。

    秦束家住的位置离市中心不算远,一路上因着都是大道很快到达。几人下车后熟门熟路往小区单元走,在门口抖落身上的雪、还没来得及敲门,屋里就传出秦母不屑的话语。

    “南安都说了,那个案子给谁都能打赢,简单的很,初月也就是捡着便宜了。”

    伯母附和:“谁说不是,亏我们当时还以为她多厉害。”

    秦阳一敲门的手停在半空,他看向贺初月,后者面无表情。

    秦泰的声音紧随其后:“嫂子,话也不能这么说。要是官司那么好打你当初也不能拿着大几千的礼送来,照你这么说我们家平白吃了你家的好处?”

    “就是,买的那些都是适合老人吃的,最后都给奶奶送去了,她还说是她买了让我爸送去的,好人两头当我还是第一次见。”秦阳一同仇敌忾,气道,“我都没捞着吃!”

    贺初月轻笑:“哪儿都有你,快敲门。”

    “哦。”

    “什么好处不好处的,这话说得可就谦虚了。你们一家养着个外人都养到快三十岁问她要什么了吗?妈上次生日回来就说那闺女越发没教养,还拿钱的事要挟她,这是个后辈该说的话吗?她给她奶奶交个保险不是理所应当?”

    门外的三人面色皆是一冷,尤其肖知言,秦阳一刚刚在他旁边就感受到他的低气压,现下散发的冷气更是让他一哆嗦。

    看过来,也不知道是在问谁:“还敲门吗?”

    回应他的,是贺初月先一步的闪影。

    叩门声响起,秦阳一见状躲到肖知言身后,瞧着贺初月微笑的脸觉得身后更凉了。

    门是戴闻春开的,贺初月却没进,站在门口。

    伯母闻声走过来,瞧见是该来的人来了,教育的话还没出口就被门口的人抢先一步。

    “既然伯母觉得找我和找其他律师结果都是一样的,这意思是把我当成律师了?”

    众人不解,尤其伯母更是被问懵了,无措地看向秦泰,才道:“不把比当律师怎么会找你打官司?你这话什么意思,你偷听长辈们讲话是吧?你看你看,我就说你没教养,你们看看!”

    “嫂子,你能不能别说了!”

    “怎么我是长辈我还不能说两句了?”

    秦母也道:“你再别护着了,我们也没说错。”

    “您能说。”贺初月出声,面上仍是笑着,“伯母,既然你把我当做律师,那你们和我就是原告和律师的雇主关系。现下案子已结两年,你们还没有付律师费,正赶上新年,也该把旧账结算了。”

    伯母两手一摊:“什么律师费?”

    贺初月今天穿着和肖知言同款的大衣外套,头发虽披散着,可她笔挺的身形挡住了光,浑身的气场配合条例清晰、语速稳当的缜密思路让众人不禁听下去。

    “按照案件的复杂程度,我应该收取你们律师费一万整,再加上当时我已是高级律师,咨询过程中按小时两千收费,所以你们需要支付我两万八的律师付费。”

    “你——”

    “但我想着毕竟过年,那就抹点,两万五。”

    她看着从屋里走出来的秦束,微微歪头,“转给我小姨夫就行。”

    “你这孩子,门都不进就要钱?再说律师费那么贵你骗谁呢。”

    不止伯母,秦束也听明白了,指着贺初月那张笑脸气得脸都青了,最后朝着秦泰道:“你们就把她养成这样?看来妈说得没错,张口闭口就是要钱,跟他那个不要脸的爸一样!当初那么决绝,现在回来又是要联系方式有事要钱,都怎么好意思?”

    “哥!你也少说两句吧!”秦泰急着向贺初月解释,“没有的事哈妞妞,你别——”

    也不知怎么了,贺初月感觉这两日晚上睡得格外舒服,除了早上醒来是在肖知言的位置,一切如常。

    她只当是最近自己太累了,没往身边多了个人身上想,下床时蹑手蹑脚,看着消肿的脚顿了顿。

    这是什么?

    贺初月拿过脚边的那包粉色毛巾似的东西,抖开发现是一包冰袋,略思衬就知道是谁,她扯扯嘴角,感叹肖知言的贴心后重新盖上,起床洗漱。

    因为扭了脚贺初月一瘸一拐走得慢,肖知言把她送到公司后没急着走,而是扶着人进了大厦。正是早高峰,办公大厦不只有HC一家律所,不少上班的人都认出贺初月,又看向她身边面容清隽的男人,不仅闪过艳羡。

    贺初月起初没想让肖知言送,就两步路,自己再怎么慢能怎么慢,可一向好说话的人也不知怎么了,非要送进楼。

    此刻两人站在被人群开辟出空地中心,贺初月迎着目光挪得每一步都被拉长,她从没觉得那么一小段路竟能走那么慢。

    “到了。”似乎感觉他们在看,贺初月声音不自主地又压低了些,“你快去学校吧。”

    肖知言却反而坦诚,身高腿长的高挑身型站在贺初月身边,因为迁就她的步子所以微俯身,此刻完全站直后不禁又是一次视觉冲击。

    众人默默对视:这也太帅了!???

    “贺律师”

    何文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他似乎才看到贺初月旁边还有人,收住话头。

    贺初月朝后看来,却是和刚从门口进来的萧未对视,不过一秒便移开眼,和同事打招呼:“早上好。”

    同律所除了何文,还有几位中级律师和萧未,他们打完招呼后视线都在肖知言身上,似乎等着贺初月介绍。

    贺初月也没扭捏,被扶着的插进他的臂弯,挽着他给大家介绍:“这位是我老公,肖知言,在京大任职。这些都是我们律师的同事,何文、明明、小甜。”

    她视线落在最后站定的萧未身上,笑容无样:“萧未,原来我高中和本科的学长。”

    肖知言微颔首,寡淡的唇角浮起礼貌的笑:“你们好。”

    视线却停留在最后站定的人身上,贺初月看到了,见萧未迎着他的目光,二人就这么莫名对视,她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

    “啊啊——”小甜下意识出声,随后意识到不妥朝着贺初月道:“贺律师,你什么时候结婚的?我们都不知道的,姐夫好帅呀,怪不得瞒的这么紧。”

    她弯起眼睛,解释:“没瞒着,是他一直在国外最近才回国呢,我们领了证还没办婚礼,到时候请你们吃喜糖。”

    当即几人便把“早生贵子”“白头偕老”这些吉利话拎出来,贺初月还急着旁边有人,冲领头的何文使了个眼色,这才消停。

    不等她说肖知言还要上班,萧未倒是伸出手,冲着肖知言挑起话头:“久仰。”

    几人噤声,就连贺初月也看向肖知言。

    后者垂眸看向身前那只手,不知是凑巧还是什么,伸出来的那只被贺初月挽着的右手,就这么带着她握住了萧未的。

    “你好。”

    冷冽到不像问候,可表情却无异样。

    何文默默挪地离两人远了些,他感觉今天的萧律师好奇怪。

    双手被伸进来的手指分开,贺初月低头看去,只见他宽大的手掌几乎将她的右手包裹,只剩可怜短小的手指头露在外面。

    他似是在哄:“掐我的。”

    电话那边的姑妈一愣:“你说什么?”

    肖知言道:“没事姑妈。初月这样和平常饮食和钙片有关系吗?”

    “对,有关系。初月的出汗量多不多?喝水多吗?”

    贺初月听到了,冲他摇头。肖知言:“不多。”

    “代谢差,那钙片就先不要吃了。忌辛辣,少盐,不要熬夜,多喝水。”

    “好的,我知道了。”

    一早,贺初月醒来时是睡在肖知言的位置上,她浑身一紧立马起身,这才注意到屋子里只有她在。

    莫名松了口气后,她的手掌按过的被褥被仿佛生了火舌,舔过她的纹路叫她迅速滚爬到自己的被窝。

    看了眼时间,还不到七点,贺初月以为是肖知言走了之后自己才睡过去也没多想,进了卫生间洗漱。

    毕竟她睡觉老实,小时候和弟弟睡在一张小床,晚上睡觉什么姿势醒了还是,因为这个,弟弟不敢再和贺初月一起睡,说她一个姿势一整晚很吓人

    经过一夜后,痒疹终于有了退下去的趋势,现下已经完全不痒了。

    和往日一样,贺初月出了卧室就看到桌上准备好的早餐和饭盒,只是不见肖知言人。

    拿铁吃饭吃到一半见人醒了摇着尾巴凑过来,短暂的亲热后又丢下贺初月回到狗碗前,贺初月坐在自己的位置,咬下三明治才听到身后的脚步。

    “你怎么从那里出来的?”问完又想起来那是咖啡的房间,贺初月下意识摸上手臂,“咖啡老待在一个房间是不是不舒服?”

    肖知言没直接到餐桌前,而是到阳台拿过粘毛器,一边粘衣服上的毛一边注意着餐桌这边:“初月,我想和你商量件事。”

    贺初月检查着没有瘙痒感的每一处,随口道:“什么事?”

    “泽明搬到我在校区的楼住了,我想把咖啡送过去。它毕竟熟悉那里,没课我也能去看看它。”

    贺初月起初只是不想自己的到来让原住民离开,却忽略了咖啡活动空间受限的事。

    目送着萧未离开,贺初月没有管身边人的探究眼神,机械地给肖知言发消息。

    [晚上有事,你不用来接我了。]

    末了,耳边传来几声低语-

    “听说了没?萧律师和顾氏走得很近呢,今晚顾茜茜也会来欢迎会。”-

    “真假?”-

    “当然真的!”

    贺初月默默撤回了那条消息。

    重新打字:[晚上还是来接我吧。]

    第 16 章 love moon·016

    璀璨如昼的灯光将黑夜点亮,楚天大楼的顶层,一场盛大的宴会正在举行。

    在楼下静谧的走廊,一位身穿白色礼服的女人随着服务生的指引站定在套房门口,只见那服务生敲了几下门,道:“陈总,您的客人到了。”

    门被打开,唐慧敏被陈总的秘书引进去,看到了客厅坐着的顾茜茜、陈总,还有那位刚见过一面的萧未,不由得一愣很快又恢复正常。

    坐在中心的陈总,镜片后的眸子闪过铜臭之气,那双眼睛里满是算计和狠厉,仿佛条毒蛇,盘踞在唐慧敏的额头,叫她坐下的腿不禁软了软。

    “我也实不相瞒了唐总,今天找您来,是为了一个案子。”

    窗外的烟花覆在楚天大楼的夜空,爆炸声掩盖了喧闹和碰杯,也掩盖其他隐匿在黑夜里瞧不见的东西。

    觥筹交错间,贺初月终于从人群里挤出来,放下握了整晚原封未动的香槟,找了处地方坐下。

    屁股还没做热,梅清雪不知从哪儿过来,在她旁边的空位坐下。

    临市餐厅。两个男孩没料到会有人注意到他们,错愕着看过来,后面的更是直接把手里的笼子丢了,铁质砸向地面的刺耳在巷子里尤为刺耳。

    贺初月已经走到他们面前,也借着路灯看清了地上的惨状,五指紧握着。

    “你们两个哪个班的?在这干什么?”

    “我们我——”“初月。”

    他反手握住她的,掌心之下是剧烈的脉搏。

    贺初月以为他要,另一只也伸过来,却被他再次握住。

    黑暗里,她找到他的眼睛,瞧不清眼底的波澜是在推拒还是欢迎。

    “怎么了?”她问。

    “我去洗个澡就好。”他拉着她的手紧了紧,说地正式,“谢谢你。”

    在贺初月没反应过来时,她的后颈被揽着,熟悉的气息扑过来,额前一热。

    他吻了她的额头

    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贺初月睁着眼,久久没有睡意。

    她回顾最近的事情,那晚在餐厅遇到贺畅达更是她意料之外的。

    从那晚崩溃大哭,肖知言和她表明心意后她是欢喜的,从而将贺畅达的事抛之脑后,尽量不去想他。可她无法否认的是,她一刻都没有忘记他冒犯她母亲的话和嘴脸。

    她已经过了难以接受现在的贺畅达和从前记忆中和蔼的贺畅达的时间段,就像她从不质疑真心,只是真心瞬息万变。

    现在和肖知言的关系处于热恋期,贺初月没谈过恋爱,也不知恋爱结束后自己能多久才走的出来。现在唯一就是好好感受,好好相处,珍惜每一秒,哪怕坏结果依然到来,她也是不后悔的。

    “啪嗒。”

    浴室的门被打开,肖知言看见贺初月没睡有些惊讶,“要关灯吗?”

    “好呀。”她面上已经不见愁容。

    他上床,期间贺初月一直看着他,直到他掀开被子,她还往这边主动挪了挪。

    一声叹息,肖知言捏了捏她的脸颊,“初月,就在这里吧。”

    “什么?”

    “不然我还要再去洗澡。”

    他话中无奈,一双眸子却是炙热。贺初月却勾了勾唇,果真没再动。

    “周五采访你别忘了。”她提醒。

    “嗯,没忘。”肖知言侧头,“你是怕我忘了才等到现在没睡吗?”

    “不是,我自己在想事情,想贺畅达。”

    肖知言原想着她不主动说自己就不问,却不曾想,她这么坦然地说出那个人的名字。

    眸色一敛:“想他做什么?”

    许是肖知言难得外露情绪,还是毫不掩饰的气愤,贺初月勾唇,忽然觉得也没那么糟糕。冲他眨眨眼:“想他被你怼的时候脸色有多难看。”

    他一愣,贺初月又道:“肖教授,看不出来呀,不温不火的模样原来也会怼人,说的话句句插他心窝子。”

    她从被子里伸出手握住他的,双手摩擦着,“真好,找了个能文能武的老公。”

    肖知言垂眸,身侧的人低着头看不清神色,两只软乎乎的手却在自己掌心,丝丝柔柔的。

    他沉默着,许久才抬眼。

    “真好。”

    贺初月已经闭上眼,头却是朝向这边,姿势像是不太舒服。

    肖知言手指动了动,还是将人抱在怀里,和从前她不知情的每一晚一样。

    “干嘛?你不是让我别乱动吗?”嘴上不满,她却没动。

    “可我想抱着你睡觉。”他的气息落在她的耳畔,蹭了蹭,“可以吗?”

    痒痒地不知是她的碎发还是他的鼻息,贺初月缩了缩脖子,忍着笑,“可不可以你都抱了,还要怎么样。”

    “好,那就抱着睡。”

    黑暗中,唇角笑意更深,贺初月抿唇不让自己太张扬,“晚安呀,老公。”

    “晚安,老婆。”

    “你管我们哪个班的?你是谁?”

    相比较把笼子扔掉的男孩,前面的这个更镇定,一双眼睛盯着贺初月,一副不怕的模样。

    贺初月打量着两人不过八九岁的模样,身上还穿着京宝小学的校服,冷脸呵斥:“几年级的?敢这么跟老师说话,都不认识常主任吗?”

    男孩一听到常主任立马变了脸,倒不似起初那么嚣张,只是站在原地不动。

    此时,一声细微的猫叫声响起,她身后的肖知言走过去,看到了矮墙缝隙里瑟瑟发抖的小猫。

    “你们做的?”

    小男孩不说话,贺初月和肖知言对视一眼,她开口:“你们两个哪个班的?班主任是谁?”

    两个男孩对视一眼,前面的男孩开口,底气不足:“这是我家的猫,偷跑出来,我们想把它带回家而已,这也要告老师?”

    “你们家的猫?那你抓它它会这么怕你们,满地都是血吗?”

    两人的对话她和肖知言都听到了,也知道小孩这是在狡辩,现下地上都是血,小猫的状态也不太好,没有更多的时间去耽误。

    鼻尖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贺初月胃里翻江倒海,只觉得自己刚吃完的现在都要吐出来,脸色十分不好。

    她忍着那抹恶心,犀利道:“敢做不敢当,虐猫都敢做现在不敢承认了?”

    小男孩眼底闪过恐惧,撞上贺初月视线时更是把头低地很低,身侧的手攥紧衣服。

    贺初月的声音索性更严厉了些:“回去写三千字检讨明天交给常主任,要是不写我就让常主任挨个班去找你们!下次再敢伤害小动物我见一次打你一次,现在赶紧滚!”

    那男孩看向猫躲的那面墙,没动,身后的男孩早就被吓得打颤,哆嗦着去扯他的衣服,两人才快步跑开。

    几乎是男孩刚走,她就忍不住便扶着墙干呕,肖知言帮她顺气。

    “没事,就是闻到血腥味有点恶心。”她接过肖知言递来的纸,摆手,“小猫怎么样?”

    “好像卡住了。”他的目光落在贺初月泛着白的唇,不敢懈怠,“我给救援队打电话,我们拿不出来。”

    话落,贺初月已经挪到了墙边。

    是红砖和水泥堆砌起来的,因为时间久远,不少砖石水泥已经瓦解,小猫躲进去的那处位置是墙的侧面,动口难度刁钻又窄,确实不好伸手。

    “喵喵”

    猫叫声越来越虚弱,最后几声更是沙哑干裂。贺初月目测着宽度,也顾不上自己过敏。

    “等救援队也太久了,而且这里是小吃街,他们的车不好进来,等人和工具都到以后小猫还不知道怎么样呢。我看着我的手好像能进去,让我试试。”

    贺初月把大衣脱下来,递给肖知言时对上他欲言又止的眸子,她一愣。

    似乎从发现小男孩虐猫到现在,他全程配合,连个磕巴都没有,甚至在知道她猫毛过敏还要自己去救的情况下,也是如此。

    这么想着,对方已经接过她递来的外套,替她把卫衣的袖子挽上去,犹如在餐厅时那样,态度温柔柔和。

    “戴着手套,怕它挠你。”他从大衣口袋拿出左手手套给她戴上,后退一步,“我给你打灯。”

    小巷安静,肖知言的嗓音不徐不疾地在她耳边降落,轻轻掀起涟漪。

    她收紧戴着手套的右手,点头:“好。”

    因着还有学生在场,几位老师也都端着,桌上也没人喝酒。

    别人肖知言不知道,但严峰是个无酒不换的人,全程坐下来盯着桌上没开的那瓶陈酿,都没心思吃饭。

    终于临近尾声,有位老师起来说着结束词,对几位学生道:“今天的几位老师提到的问题你们回去琢磨琢磨,明天研讨会又不懂的可别客气,在座的都是业内大拿啊。”

    “钱主任钱主任。”桌上有人脸红揽着,“快别说了,这么晚了让孩子们回去休息吧。”

    “嘿,都是我们学校的学生,怎么你来当好人?”被称为钱主任的中年男人撇嘴,氛围也因此再次热闹。

    几位学生离开后,众人明显放开不少,钱主任提议:“咱们转战评弹?老严你不是挺喜欢听的,上次听完跟我说意犹未尽?”

    刚摸着酒瓶的严峰还没反应过来,手里便是一空,钱主任恨铁不成钢:“知道学生在场你不好意思喝,评弹我包了场没外人,咱们敞开了喝,还有特产佳酿,味道比这个好。”

    严峰一听有酒喝,当即也顾不上了,拿起衣服大手一挥:“走!”

    在座的都不是第一次见,流程自然是熟悉的,除了肖知言。

    肖知言对上钱主任的视线,莞尔:“我不懂评弹,各位去吧。”

    钱主任却摆手:“肖教授是国外回来的是吧,少年离乡回母校又工作繁忙,想必是不常接触这些。评弹可是传统文化,更应该多了解多熟悉,你说是吧?”

    指针指向八点,包厢里响起八声钟响,肖知言醉翁之意不在这儿,正要推脱却被严峰打断。

    “你别管别人了,知言新婚燕尔,本就是被临时拉来的,人家急着回酒店和对象视频呢。”像是怕钱主任不懂,严峰拿过手机冲他晃了晃,“他们小年轻都在手机点点就能看见彼此,这叫视频,懂吗你?”

    末了替肖知言做主:“知言你回去吧,别搭理他。”

    钱主任听闻不可置信地推开严峰,“肖教授看着年纪轻轻竟然结婚了?”

    肖知言点头:“是。”

    钱主任笑起来,眼尾的褶子叠在一起:“好好好,陪媳妇我自然没话说,对老婆好报备是应该的,刚刚是我不知道,别介意哈。”

    在场的人都很意外,他们都对这位京大外聘的肖教授略有耳闻,也听说过他本人沉稳寡言,今日见面后对他礼貌谦逊的样子有所好感,却不想新婚不久。

    众人对视一眼,自然把他突然定居国内和结婚联想在一起,隔日业内便传出赫赫有名的肖教授是个妻管严,外出吃完饭就推了娱乐项目回酒店和老婆视频

    还不知情的肖知言已经回到酒店,三分钟前发出的消息得到回复,他眉眼下弯给她打去视频。

    只两声就被接起,贺初月已经躺在被窝。

    他问:“怎么今天这么早就上床了?”

    贺初月头靠着后垫,朝他眨了下眼:“想你了。”

    猝不及防的思念抵达,握着手机的人耳朵一红,预说话的舌头都忘了往哪里放。

    不等他调整好呼吸,听筒一震,贺初月那双眼睛望着他:

    “你想我吗?”

    电话是周姌打来的,她的声音已经震惊地劈了:“这么多快递都是你寄的吗?”

    知道她误会了,贺初月忍笑:“那都是你上次外派一年收到的快递,你说怕快递站过期就改到我家,后来回来了自己也不知道拿。”

    周姌看着摆满单户楼道口的纸箱子,还是不愿意相信:“我没想到这么多,我那一年那么忙竟然还有时间买这么多东西吗?”

    再次感受到她的不可置信,贺初月挽唇点开免提,手机放到一边继续整理。

    “你对对,应该是没有遗漏的了。”

    “我自己都不记得我买过哪些了。”周姌也在那边整理,随后惊呼一声,“不是初初,你怎么把这个也快递过来了?”

    不小心被剪刀划到手的贺初月还没反应过来,“什么?”

    “套啊,整整一箱的避孕套啊!”

    “”

    “”

    脚步声在耳边停止,贺初月和拎着外卖的肖知言对视,耳边周姌的声音还在继续。

    “你俩以后那个不戴了?”

    第 17 章 love moon·017

    外卖原封不动地放在桌上,贺初月坐在沙发,身前的男人半蹲着,指尖掐着她的手腕。

    “嘶。”贺初月指尖一缩,“碘伏涂这些也太多了吧,沙沙的疼,不要了。”

    肖知言不由分说地拉过她的手:“幸好伤口不深。”

    他动作放缓不少,去拿药箱里的创可贴,“最近不要碰水,洗手的时候避开这里,以免发炎。”

    “哦。”

    看着包扎漂亮的指尖,又想起刚刚的电话,面上不免发热。

    她打量肖知言,后者正在收拾药箱,没什么其他反应,似乎除了初听到时不自然,现在又像是完全忘记刚才的事,没有要追问的痕迹。

    行吧,不问不问吧,她还要浪费口水解释。

    还没起身,头顶传来他的声音:“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产科,贺初月躺在床上,看着屏幕上黑漆漆的,蹙了蹙眉。

    “胎儿很健康,心率也很稳定,双生胎,初月后续要辛苦些了。”

    肖知言替她擦拭着肚皮上的粘膏,一双耳朵红地彻底。贺初月瞧见了,本预去擦的手收了回来,撑着床面听姑妈叮嘱。

    “上次那个痒疹好了吗?”

    “好了,吃了两天药后面就不痒了。”

    “行,那就好。”姑妈看向肖知言,“三个月了,可以涂妊娠纹了,像肚子、侧腰、后腰、大腿还有胸都是重点区,要是初月晚上睡觉不舒服可以在后腰垫个枕头。”

    “好的,我知道了姑妈。”贺初月视线平移回来,当没听见。再开口时,完美掩盖好内心的异样。

    “你叫什么名字?爸爸妈妈的手机号记得吗?”

    “我叫栩栩,我妈妈的手机号是”

    肖知言和孩子家长还有物业沟通好后,两人决定把他送到一楼。回家放蛋糕的间隙拿铁跑出来,贺初月索性带上它一起下楼,顺便遛狗。

    电梯里,栩栩被肖知言牵着,贺初月牵着拿铁,一孩一狗站在两边中间隔着他们,眼睛却是互相盯着。

    虽然拿铁从来不咬人,但贺初月为了以防万一还是用腿挡在它前面,手上绳子拉紧。

    栩栩见状开口:“姐姐,我可以摸摸大狗狗吗?”

    不等她说话,拿铁低声地“呜呜”,贺初月余光瞥见身侧的人有动作但来不及细想,倏地拽紧手里的绳子,低呵道:

    “拿铁!”

    意识到错误地拿铁委屈地嘤嘤叫,尾巴不停地扫着地板,亮晶晶的双眼仰望着贺初月,一个劲儿往她腿上贴,似是在讨好。

    贺初月用膝盖顶开它的嘴,示意它老实点,刚要安抚栩栩,就听肖知言道:“别怕,它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自己。”

    小男孩握着肖知言的手紧了紧,显然是被那声警告震慑住,但他几秒后认真问道:“它害怕我吗?”

    肖知言:“是的。”

    栩栩眼睛里透着疑惑:“可我没有打它呀,它为什么害怕我?”

    肖知言语速放慢:“就像你见到陌生人,会不会因为他的靠近感到害怕?”

    小男孩点点头:“会,而且我妈妈说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也不要拿陌生人给的东西,不然我就看不到爸爸和妈妈了!”

    恍然大悟道:“大狗狗把我当成陌生人了!那以后我能来找它玩嘛?”

    肖知言看向贺初月,明显询问,她摸摸栩栩的脑袋,“当然可以,不过要问过家长的同意才可以哦。”

    “好的!”

    “真乖。”

    电梯到达一楼,一位穿着貂皮大衣、烫着大波浪的女人疾步小跑过来。

    “小宝,你去哪儿了急死妈妈了!不是说让你在小广场玩嘛,等妈妈去接你吗?”女人很快抱住栩栩。

    “我口渴了,想回家喝水,但我好像走错电梯了。”栩栩已经发现东边和西边都有电梯,他应该走西边的,“是叔叔姐姐还有大狗狗给物业叔叔打的电话哦。”

    这个称呼

    贺初月下意识去看肖知言,发现他视线落在栩栩身上,倒是没纠结这个称呼。

    肖知言把人扶起来,怀里的贺初月却冲他使了个眼色,他整个人身体瞬间绷直。

    “不用太紧张,要是有不舒服随时来医院。”她注意到两人神色不对,问,“怎么了?”

    扫过他不正常的脸色,贺初月偷笑,握着他的手臂紧了紧,刚要出口,就听有人红着脸字正腔圆道:“三个月是不是就可以一起了?”

    “我也清醒着,所以我有件事想要和你说。”

    她屏息,被迫望进他的眼眸里。灰蒙蒙的天笼罩着,天空东方那层厚厚的浊云一动不动,任由大厦高层内的人盯着,双双对望。

    因为阴天,办公室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与之不同的,是贺初月那张笑意明媚的面容却阴沉着,浑身难掩的低沉情绪就像天边的乌云,风吹不走,也吹不散。

    昨夜肖知言问的那个问题,她毫不犹豫选择后者,出口时有多坚定,话落便有多后悔。

    她知道真相有多重要,所以经手的每个案件她都付出百分之二百的精力,结果也都是好的,所以在此基础之上她想要的更多,只是想稳住工作有什么错?无愧于心地直视自己的野心又有什么错?

    贺初月后靠在椅背,浑身的疲惫和额角的痛让她垂着头,手指按压眉心。

    昨晚她说完后,肖知言什么也没说,也是因为这样,她成了一夜无眠的那个人。

    心口发闷,她的指腹摩擦过凹凸不平的石面,掌心的石头滚动磕上她的指环,下意识地松手叫无声的室内响起一声清脆。

    恍然回神,贺初月去捡,和门口路过的梅清雪对上眼,后者推门进来。

    “干嘛呢?听说唐总今儿一早就请全律所喝咖啡,还单独在你办公室呆了好久才走,你们说什么了?”

    贺初月直起身:“你猜。”

    看到她把石头捡起来,梅清雪也懒得计较,倒是有些无语,“你看你这桌子上,又是石头又是葫芦,外人看见还以为高级律师贺律师的办公室的主人是个男人。”

    贺初月把石头放在那颗小葫芦旁边,翻着手里的文件,“你干嘛来了?”

    门外又响起严肃的男声,随着一位律师的离开,她们收回视线。

    “警察开始调查王瑛妙的案子了,逐一对律所的同事展开审问,你去过了吗?”

    贺初月语气无波:“去过了。”

    “你怎么看这案子?”

    翻页的动作停住,无声看向坐下的人,眼底的神色清晰直接,像是反问她“你不是都知道还问我”。

    梅清雪不怒反笑,艳红的唇随着唇角扬起媚色,她撑着下巴去看对面逆光的女人,眸色欣赏。

    贺初月长了张极美的脸,她笑起来,那双装满星辰的眸子弯成月牙,身上永远有种消耗不完的自信阳光,似乎不会累一般。

    可就是这么一个对谁都笑脸相迎的人,在梅清雪面前轻易会被她逼得几句话露出本来的模样,她就喜欢看她不笑、不开心的模样。

    许是得逞后笑着出声,梅清雪却说别的事:“听说你跟你老公认识一年,他为了你放弃美洲的高薪工作只在大学里教书。”

    “他是京大生化系的教授,也是实验室外聘的技术人员,不知道和你理解的‘大学里教书’是不是一个意思?”

    平日沁着笑的眸子此刻渗透冰雪,有层雾掩盖着,却挡不住她话里话外的冷意。

    梅清雪觉得没意思,“我又没说他不好,至于这么护犊子么?不过能把萧未气得脸色铁青,想必是个人物,你可得好好,我听说现在离婚率也挺高的。”

    闻及最后一句,贺初月脸色又冷下几分,对上梅清雪看戏的眉眼,挑了句别的问:“萧未什么时候脸色铁青了?”

    意料之中的反驳没听到,梅清雪兴致缺缺:“何文他们闲聊的时候我听到的,而且萧未出差走的时候我也撞见了,脸色是不太好。”

    “他出差了?”贺初月想起从昨天开始就没见到他人,不免蹙起眉,“刚接手了王律师的案子王律就出事,现在整个律所被调查,他出差了?”

    话落,贺初月的手机响起。她看了眼来电人,接通后放到桌面。

    “唐总。”

    唐慧敏的声音却不轻松:“你旁边有人吗?”

    和梅清雪对视一眼,她道:“梅律师也在。”

    “好,你们都给我听好了,如果接到王瑛妙的电话不要接,她已经离开HC了,不管从前现在还是未来,她都和我们没有关系,是她上周主动提出的离职,是正常离职,警察问你们也这么说。”

    梅清雪见缝插针:“唐总,警察已经在律所了。”

    对面停顿了下才道:“这事我知道,你们好好配合,打这个电话就是提醒你们,不要再和不想干的人联系。如果王瑛妙以原告身份找律师,你们也不许接,HC的律师都不准接,懂吗?”

    电话挂断,两人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意思,这次却是贺初月先开口:“麻烦梅律师帮忙传达一下,我还有工作。”

    梅清雪还噙着笑,意识到贺初月真的在下逐客令变了脸色:“你认真的?你听唐总的?”

    视线落在她起伏的胸膛,贺初月垂眸,翻看着手里的资料:“不然呢。”

    梅清雪一改玩笑,不可置信地看向她:“你明知道王律是触动了谁的利益才会旧案重提,她是我们的师姐,你就眼睁睁看着她被陷害?”

    不知哪句话触动了贺初月,她蜷起的手倏地收紧,面色仍是不改,“唐总刚刚说了,HC的律师都不准接,而且王律也不一定需要我们的帮助。”

    梅清雪半晌没出声,看着贺初月久久未动,直到眼底的光亮彻底消失,她点头:“是为了合伙人是吧?你帮唐总瞒下来那人来闹的事,换你在楼上的位置,是不是?”

    沉默说明一切,梅清雪一言未发,甩开门带风离去。

    “贺初月,我喜欢你。我知道我越界了,坏了合约,但我愿意赔偿。”

    她彻底呆住了,她感觉自己也傻掉了,只能呆滞着看着肖知言,半晌才能出声:“你说什么?”

    他握着人的掌心出了汗,可他依然半跪着,任由她看向自己的眼睛,几经确认他的心意。

    他无比认真,却又因为紧张有些发抖:“我说违约多少钱我都赔,我不要和贺初月做合作伙伴,我更不后悔和贺初月结婚,我喜欢贺初月,我想成为她可以依靠的肩膀。”

    这一刻,一切都静止了,唯有两颗剧烈跳动的心脏,不断提醒着刚才发生了什么。

    早在今天之前就无比肯定的心意,曾因几个醋意急于破口而出的占有欲前,就已经萌生的心意。

    他喜欢贺初月,他爱她,不是一时兴起。

    在蛋糕店阻止她买谐音“萧未”的蛋糕时,他就想要表白,可斟酌再三,他感觉更像是为了填补他吃醋时的冲动。他想精心准备后再向她表白,这样才值得初月这么好的女孩,才配得上她。

    可一次次的“稳住”后,这抹情感便愈来愈强烈,甚至演变为毒品,稍稍远离便思之如狂、想入肺腑。他想见到她,知道她在做什么,想听到她的声音,想抱抱她,亲亲她的眼睛。

    唯有和她在一处,什么都不做也好,也能缓解分开时的焦虑和不适。

    思念成为肖知言二十八年来,第一次肆意滋长的情绪。

    他的视线落在她的唇瓣,鼻尖,眼睛,他的手精准找到她的,分开她扣在一起的指尖,握在掌心。

    任由体温交换,他静静等着她的回答,珍重地尊重她的每一次决定。

    安静中似乎能听到不知谁紊乱的心跳,在静默的夜里敲响一记又一记的重锤。

    掌心的手指不老实,肖知言低头看去,抓住她乱动的手指,手腕一翻,十指紧扣。

    她的脸颊因为哭过泛着粉色,唇瓣因为呼吸微启着,肖知言视线一紧,仿佛又回到那夜。

    那夜的他们就在酒精下肆意随心,随的是欲望,现下肖知言知道他无比清醒,比任何一刻都清醒,随的是心,也是认真考虑后无比真挚的承诺。

    他喉咙干涩地像极端沙漠中干裂的土地。

    夜晚和雨露都成了此刻他最渴望的。

    他一只手替她拂去颊上挂着的泪,淡定从容,可他发颤的指尖将他的心意暴露在空气里。

    手指揽在她的后颈,他轻声换她:“妞妞。”

    贺初月眨眨眼,呆滞的像是还没反应过来。

    肖知言轻轻挽唇,问她时更像是带着乞求:“你知道我的心意了吗?”

    她视线一闪,却被他的另一只手圈住下巴,被迫迎上他的追问。

    “知道了。”她有些紧张。

    他的大拇指摩擦着她耳后的软处,是触及她的敏感区,也是他的。

    呼吸全部乱掉,暧昧的气息放肆生长,将他们的视线捆绑在一处。

    他喉结一滚,看向她微张的红唇,哑声又温柔。

    “爱心贴贴,现在还要吗?”

    从医院出来,贺初月唇角就没下来过,坐在副驾捂着嘴,直到肖知言略无奈的嗓音响起:“初月,别笑了。”

    “为什么不让我笑?”她故意的,“嗯?你说话呀?”

    “”他嘴唇抿得更紧。

    这下贺初月直接笑出声,“辛苦你了,为了我们的开心让你一个人出糗。”

    她出馊主意:“下次我们一起问吧。”

    主驾的人摇头:“那还是我来问吧。”

    贺初月笑意更甚,“辛苦你啦。”

    看到路口的标志,她道:“要不去逛个超市?拿铁的零食吃完了,网购的还没来。”

    “好。”

    开门下车,肖知言朝她伸手。贺初月装傻,“肖老师,你这是干嘛?”

    他直言:“牵你手。”

    她双手环胸,故意问:“你要牵就给你牵呀?”

    男人挑眉,眉眼尽是宠溺:“嗯。”

    “那我不给你牵你怎么办?”

    肖知言将门拉开,整个人探进车里,抬手搭在她侧面的椅背上。

    一双眼睛似是如深渊一般圈住怀里的人,故意在她鼻尖前停住,将她想躲又倔强的模样尽收眼底,眼尾带笑。

    “你干嘛?”

    “不给牵,那我只能亲你了。”

    鼻息落在面前,贺初月眨眨眼,花了两秒反应过来,去推他的脸。

    “肖知言!这是在大街上!”

    一声笑,随后阴影消失,他站起身,握着她捂着脸的手,似哄。

    “那只能牵手了。”指腹擦过她虎口的软肉,手腕翻转,让人握在掌中,嗓音轻柔,“老婆。”

    她转过来,不是恭维:“你这手艺还叫只学了皮毛,太谦虚了。”

    承了夸奖,肖知言收回手:“除了腰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贺初月面色不自然,嘴里说着没有,起身要走,肖知言却把人拉回来,声线紧张。

    “还有哪里不舒服?”

    后背抵着沙发,贺初月就这么和站在腿间的男人对视,一时不知道该解释还是先掩盖乱七八糟的心跳。

    旁边的拿铁注意到这边,二话不说飞奔过来。

    随着爪子起跳在落地的清脆,贺初月看着压过来的肖知言,别过头。

    “唔——”

    发胀的柔软被按压,痛得她眼泪都要彪出来。

    “肖知言!你挤到我胸了!”

    第 18 章 love moon·018

    几乎是同时,肖知言慌忙退开却不忘伸手拉她。

    贺初月还疼着,一巴掌拍开他的手,想揉又碍于他在场只能冲着发泄:“怎么那么重啊,本来就疼,被你一压更疼了。”

    她窝在沙发眉头蹙着,没听到身前说话,抬眼看过去,这才发现肖知言耳朵红的太不自然。

    许是他皮肤白,那两个猪血色的耳朵格外突兀,甚至仔细看,他双颊也染上淡淡的粉色。

    恶趣味上头,贺初月忽然觉得好多了,试探道:“肖知言,你就干站着啊?”

    对面的人有些呆滞,就连看过来的视线都不自然,只敢看她的脸。

    这下完全不疼了。

    她忍住笑,身子往前:“欸,你不是问我哪里不舒服吗?这里不舒服,你帮我揉揉?”

    她指指胸口的位置,却看地是肖知言。

    “我”

    竖日,阳光明媚。某种念头在他脑中破土,肖知言不可思议地盯着那张照片,指尖都在发抖,甚至连贺初月叫他都没听到。

    “肖知言?”

    “怎么了?”他合上相册,半晌才聚焦。

    察觉他的不对劲,贺初月说着要去拿那相册,翻看了下并没有什么其他,只问:“你看见什么了,跟你说话都没听。”

    “走神了,你刚刚说什么?”

    “我问你要不要下去放烟花,小阳发微信给我说他又买了好多好看的。”

    “好。”

    贺初月站起身和戴闻春说了声,两人下楼。

    换衣服前,戴闻春取了口罩给她,让她注意肚子里的孩子,贺初月应着好乖乖带上。

    老式楼梯没有电梯,肖知言注意着她的脚下扶着人。贺初月视线落在他沉思的侧脸总觉得他有事瞒着自己,主动问:“你想什么呢?”

    他抬眼,半晌才道:“你之前说你收养过小猫,那个时候是没事的是吗?”

    “是呀。”

    “那只猫是什么颜色的?”

    她思索着摇摇头,“不太记得了,好像是灰色的吧也可能是它太脏了。”

    “那后来怎么不养了?”

    “被贺畅达扔到垃圾桶里去了。”

    脚步止住,楼道的声控灯因为没有声音而熄灭。落下帷幕的黑暗环境里,她的声音无比冷漠。

    “在我找到它的时候,它已经冻死了。然后贺畅达赶飞机,骗我给我去买蛋糕,自己走了,我在垃圾桶旁边待了大半天。要不是小姨找到我,我也冻死了。”

    “然后我发烧烧了三天,醒来之后就对六岁之前的事很模糊,只记得贺畅达和妈妈,所以家里小姨也没留之前的照片,怕我想起来那些不开心的。”

    手上被用力握住,贺初月收回视线看向肖知言。在他眼底她看到了心疼,睫毛轻颤下,她挽唇。

    “大过年的,别这样。”她拉拉他的手,催促,“快走,小阳他们等急了。”

    被她牵着往下,肖知言看向她的侧脸,忽然觉得她知不知道她就是悠悠、他们小时候就见过都不重要了。

    她开心最重要。

    楼道的灯因着响起的声响重新明亮,随着他们走下的台阶,不断照亮脚下的路,并驱散前方的黑暗。

    簇簇烟花在夜空绽放,贺初月被点亮的笑容让四周黯淡。

    “肖知言,新年快乐呀!”

    她的声音盖过响声,轻轻落在他耳边。

    肖知言视线追随着她,温柔回应:“新年快乐。”

    此时,一朵巨大的烟花绽放在两人头顶,贺初月停下来仰望,眉眼间的喜色被点亮。

    她头也不回地晃了晃身边人的衣袖,催他:“快看!好美。”

    “是啊。”他的目光只落在她身上,“好美。”

    响声落下帷幕,他的视线里永远都有他的女主角。

    贺初月手里的烟花在刚才看大烟花时燃没了,她又去找秦阳一要新的。小区楼前面前是个巨大的广场,此刻不少人都在这里放烟花。

    吵闹的祝福声里,身后不知谁说了句“xx认识你真好”,随后便被爆开的烟花吞没。

    他却听到了。

    肖知言看着朝自己走来的人,视线缱绻。

    “好久不见了,妞妞。”

    “新年快乐。”

    贺初月揉着眼睛半躺在副驾不知何时睡过去,连戴闻春什么时候上车都不知道,还是到了寺庙山下才被人轻柔摇醒。

    “嗯?”她刚醒意识不清,看清人后紧蹙的眉拧着,嘟囔,“烦人。”

    脸被推开的肖知言勾唇,拉过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轻声哄:“到寺庙了,小姨已经下车了,我们醒醒也下去吧?”

    “到了?”思绪终于回笼,她看清窗外景色后缓了好半晌,哑着问,“我什么时候睡着的?”

    “去接小姨的时候。”

    他拧开保温杯,“润润嗓子。”

    “不喝了,下车吧。”那天之后,贺初月每次下班都去趟家属楼。不是戴闻春不在家就是秦泰自己在,赶上王珍珍的案子开庭,贺初月逐渐忙碌起来,去家属楼的次数减少。

    尽管戴闻春避而不见,贺初月仍是在闲下来时打去电话,她不接就打给秦泰。

    这天,肖知言结束工作回到卧室瞧见灯还亮着,而床上的人呼吸均匀,手边的电话还亮着,屏幕正是戴闻春的联系人页面。

    他叹了口气,将手机锁屏放在床边,把她露在外面的手放进被子里。确定腰后的枕头没歪后,才拿起手机出了卧室。

    昏暗的客厅里,沙发上的男人保持着一个姿势,他手心的手机低低响起忙音。

    微弱的光成了唯一的光亮,刺激着他的眼球却仍是一眼不眨。直到屏幕上方弹出一则电话,他接起。

    秦泰:“刚刚是你打电话了和,我去倒水去了,没接到。”

    像是怕惊动了人,他压低声音:“你小姨这两天病了,叫初月最近别来了,等后面我再找机会吧。”

    同样怕惊扰了睡梦中的人,肖知言放轻嗓音:“小姨还好吗?”

    “唉,人上了年纪哪有不生病的,小病没事。妞妞这几次打电话我都憋着没说,想着刚刚妞妞打电话我没接到还是跟你通个气。你让妞妞别担心,老太太就是钻牛尖了,我这边再劝劝。”

    “好。”他应下来,思衬着,还是开口,“小姨每周四都去菜市场买鱼是吗?”

    对面一愣:“你怎么知道?”

    “上次您教我糖醋鱼的时候说过。”

    无意暴露信息的秦泰回想着,隐约记起是有这件事,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劝道:“知言,听姨夫的,你小姨这人轴,有些事别人说没用,给她点时间自己就想明白了。”

    肖知言垂眸,“初月这几天工作很累,虽然每天的午饭都吃光,可她并不开心。”

    秦泰沉默下来。

    被光亮照出流畅侧脸的男人抬眼,坚定道:“这件事起因在我,我想,我应该和小姨当面谈一次。”

    “你想怎么谈?她现在要你辞去实验室的职位,你要辞?”

    “我不会。”

    “那你——”

    “姨夫,初月不愿我为她放弃工作。她不愿的事我不会违背,所以我不能辞职,我听她的。”

    “你的意思是,如果是初月要你辞你真的会辞?”

    “会。”

    秦泰许久未说话,几率呼吸后终于语重心长道:“知言,姨夫知道你是好孩子,你对初月的好姨夫都看在眼里,可是夫妻之间不是一味的迎合,你”

    “我明白,姨夫。”

    他指尖捻着,握着手机的手指动了动,似是在思索怎么解释。

    “在不认识初月的前二十八年,我的世界除了父母和哥哥没有其他人。我以为我会这么孤独无趣地活过一生,可初月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切,她让我明白原来脑子里不只有生化知识和实验,还可以划出一部分住进一个人,一个让我思念牵绊的人。”

    寂静的客厅里,清润的嗓音虽轻却掷地有声:“与其说是所为的迎合,倒不如说是我为了我的私心。为了能和她白头偕老的私心。”

    肖知言拉住她,“不差这一会儿。”

    他把杯子递过来,水温正好。

    贺初月抿了口,幽怨瞪他:“都怪你,情书写得那么真情实感,我半夜才睡着。”

    肖知言眉心蹙起来,意识到说漏嘴的贺初月忙穿上外套开门下车。他已经绕过来,扶着她的手腕,将人稳稳带下来。

    “昨晚几点睡的?”

    她不记得了:“就是在想你说的那些话,睡不着而已”

    肖知言停下来,目光停在她面上,终是把话咽了回去。沉默几秒后道:“要不你在车里补觉,愿我帮你还。”

    “没事呀。”她笑他小题大做,“走吧走吧。”

    雪中寺四面环山,地势高耸崎岖,屹立于半山腰,门前那颗巨大的百年贝叶棕高耸入云,哪怕站在山脚也能瞧见云端若隐若现的树冠。

    贺初月已经不适合再剧烈运动,她走过三阶后便坐上缆车先一步上山,留戴闻春和肖知言步行。

    到达寺中,她被小和尚领着穿过前廊,经过两殿一阁后才拜过佛位。拜过后便又引回来时的那条分叉路。

    小和尚双手合十,垂眸冷声道:“友人在此等候家人到来便好。”

    和尚说完就走,贺初月叫住他,提醒:“请问,贵寺还愿的地方在哪儿?”

    “刚刚那一拜便是还过了。”

    贺初月不解,还要再问,对方又是一欠身:“阿弥陀佛。师傅说过,佛前只跪信徒。小友意志坚定,逢凶化吉,所往所事皆为自身,所以这愿不用还。”

    她站在原地,咀嚼着这句话,没再拦着小和尚离开。

    这时,一道金色的光闪过眼前,她眯了眯眼,这才瞧见远处巍峨。

    雪中寺在山腰,虽四面环山可此处因开阔平坦。贺初月站的位置往东,正好能瞧见被日出晕染开的层层金色波澜,隐匿青色山峦叫人分不清是云端中横进高山,还是山中飘来的云层。

    寥寥青烟乘风上行,如云似海,盖在东方。

    她就这么站在原地,瞧见从东方逐渐升起的太阳,直到它的光彻底穿透云层照在她的身上,也照亮了她身后摇曳轻晃的青嫩枝芽。

    瞧地出神,都没注意肖知言从另一边的长廊寻过来。

    他握住她的手,站在她身侧瞧着她眺望的方向。

    “小姨呢?”

    “在藏经阁听禅。引我来的小和尚说,可以去药王殿后的罗汉松悄悄。”

    “好呀。”

    反正闲来无事,贺初月握紧他的手,两人离开。

    走廊的尽头,两人绕过红柱往另一端走去,隐匿在贝叶棕两人逐渐暴露在视野。

    被阳光照的更加红艳的袈裟随风浮动着,身前的人站定,白须下的瞳孔黑如曜石:

    “景星庆云,抬头见喜。闻春小友,你也该走走那一条通天路了。往前走,走吧,别回头。”

    “在今天的事情里,咖啡,就是你的利益。”

    “妈说了,咖啡是你养了三年的小猫,它陪你在异国度过一千多个日夜,我知道它对你多重要。可我和孩子就目前来说也是不可割舍的,二者选其一我也做不到,但我可以试着改变,比如通过吃药、脱敏。”

    “其实今晚开门的时候我很害怕,害怕一出来你说你把咖啡送走了,我不瞒你,真的这样我会直接离开。我不喜欢我的合作伙伴对我隐瞒,包括自作主张。”

    她的眼底被月色照地明亮又耀眼,肖知言只能定定地望向她,望进她的眼里。

    那双纯净的、真挚的、像月色般的眸子。

    “我不会的。”他同样回以真诚。

    手背一热,他垂眸,却听她道:“肖知言,这无关协议,算是我们婚后,商量的第一件事。”

    她指尖用力,索性把话说得更直白些:“我不想把咖啡送走,我不想我的到来,让原本家里的所有缺失,包括猫。”

    第 19 章 love moon·019

    贺初月提前快递来的东西被肖知言简单规整好,洗漱用品还有衣物还是得她自己来。

    正收拾着衣服,门被敲响,她应了声“进”却没起身。

    “怎么了?”她连头都没回。

    “需要帮忙吗?”肖知言的声音停在门口。

    两人默认了住在两个房间,贺初月住是主卧,和肖知言的中间只隔了一堵墙。

    “不用了,这些都是衣服,我自己来就行。”

    “好。”

    饭桌之上香气弥漫,都是北城家常菜,贺初月很喜欢。

    怀孕之后,她除了情绪忽上忽下,吃饭的口味也和从前不一样,但讨厌的食物还是讨厌,比如芹菜。

    世界上怎么会有芹菜这种东西?

    贺初月盯着碗里的肉默默想、

    因为这是从芹菜里夹出来的,带着恶心的味道。

    吃也不是,不吃摆着也不好,张玲给她夹的。

    终于,机会来了。

    门铃响起,徐清林让几人坐下自己开门,去之前还让张玲把什么文件拿给他,他要寄快递。一时间座位上只剩他们。

    贺初月准备找纸,视野里忽然多了个碗。

    碗里的米饭只吃掉一半,剩下的还整齐待在原位,仿若最初盛满的那般。

    她不解,肖知言言简意赅:“不想吃可以给我。”

    迟疑——她没有去看肖知言,因为她眼眶里蓄满的泪只要轻轻一动便会流出。她怕她哭了明天他看到了又要

    “别哭。”

    她心跳漏了半拍。

    倏地转头,框中的泪划过鼻梁,彻底模糊了视线。

    温柔的手指擦过脸颊,睫毛轻颤,她听到温润的嗓音担忧道:“哪里难受?”

    她摇头,想告诉他没事,喉咙里却黏在一起。

    额头被他的手心贴住,她拉下来,摇头,“不是难受。”

    他神情并不轻松,嘴唇紧抿着。

    贺初月吸吸鼻涕,“你不是睡了吗,怎么突然说话,吓我一跳。”

    “怕你反复,不放心。”

    睫毛一颤,她掩盖好那点泪意,“那你现在放心了吧。”

    将他的手放进被子里,“现在睡吧。”

    “好。”

    她先闭上眼,察觉未收的视线,终究被翻涌的泪吞噬。抱着他的腰,抵着他的胸口呜咽出声。

    “肖知言,你能别对我这么好吗?你一觉睡到天亮不好吗,你就当我会传染你去客卧睡不好吗?你为什么”

    任由哭腔倾泻,她忍了那么久,今天忽然不想忍了。

    “从前,我闲下来就会去想,一个人为什么会有极端的两面,我想不通他是在哪个节点转换的,更想不通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他。所以我报了法律,老师说,成为律师你会见识许许多多的人性,时间久了,我就会明白了。”

    “可我可我现在还没明白,所以肖知言,你能别对我这么好吗?”

    “傻丫头。”肖知言轻柔她的后脑,抱紧她,“这就算好了吗?我只怕对你不够好。”

    他闭上眼,有些哽咽:“初月,遇到你之前我以为我就这么一个人过完一辈子。你这么好的人,让我怎么不对你好?怎么不舍得对你好?”

    她碰过了,在张玲夹给她的时候。

    “没关系。”他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

    手里的碗又往前递了递。

    玄关的门已经关上,贺初月也管不了那么多,迅速把“烫手山芋”夹到他碗里,又装作若无其事地什么都没发生。

    “诶初月,别只吃米饭,多吃点肉。”

    张玲说着又要将筷子伸向芹菜炒肉那道菜,肖知言把手里扒好的虾放到张玲和徐清林碗里。

    “师母您和老师多吃点虾,对身体好,初月我来就好。”

    张玲见贺初月碗里没有又要给她夹,却被徐清林轻拍手背,“你让人家小夫妻自己来,你个老婆子掺和什么。”

    贺初月夹丸子的手一抖,肉丸脱离筷子掉进碗里。

    张玲这才反应过来,点头说是,笑着瞧着两人,“糊涂了糊涂了,看我,现在这记性真是不好。吃饭吃饭。”

    “有时间咱们就出去打打麻将嘛,你老在家里看电视,等年底儿子回来问你广场舞放的什么曲子你又不知道。”

    “行行,你生日,听你的。”

    贺初月听着两人拌嘴莞尔,低头发现碗里多出颗肥硕完整的虾

    饭后,贺初月和肖知言帮着一起收拾,末了肖知言被徐清林叫走到书房,两人谈实验的事,贺初月则是跟着张玲翻看相册。

    “你看,这些都是你徐老师的跟每届学生的合影,这儿,是知言那届的。”张玲指着相册左下角的一张,又翻到下一页,“这些都是知言本科时候的获奖照片。”

    略氧化的高清照片上,肖知言手里拿着奖杯,修长的身形站在舞台中央,青涩的五官在曝光下一览无遗。

    他似是被迫拍照,笑容被牵强的扯出来,抓拍定格。

    贺初月莞尔。HC会议室里,王风目光暗沉:“我重新翻看了近两年的债权案,发现此类情况不在少数。可没想到有一天,会是我王风的女儿被骗,自己是法律学的教授有什么用,女儿却是个法盲,这说出去不叫别人笑掉大牙?”

    贺初月深呼了口气,瞧着王风发白的发丝,没说话。

    她上学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这位老师要强的很,在法律界有一定地位的存在,多少悬疑冤案、难打的官司落到他手中都变得那么轻松,似乎只要弹指一挥便可轻易扭转局势。

    每每提及她是王风的学生,对方就会流露出信任的神情,学生时代的贺初月也因此自豪,觉得世界上就没有难案,老师更是神一般的存在。

    所以此刻挫败的王风让她觉得心中有落差,但又想到涉及亲人如此也是无可厚非,安慰起他:“老师,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把珍珍的案子发给我,这案子让我试试吧。”

    家里,贺初月吃完晚饭后便钻进书房。

    她浏览着王风发来的案件相关,只觉得其中有些逻辑对不上,可顺下来又勉强通顺。她花时间从头梳理,再抬头竟是快九点。

    期间肖知言进来一趟,给她送的温牛奶也在现在变成凉的。她伸手碰了碰杯壁,握着起身。

    她从书房出来没瞧见人,把牛奶放进微波炉加热才听到响声,见着肖知言从卧室拿着手机出来。

    “忙完了?”

    “算是吧,反正今天是做不完了。”

    放下手机,他走近。

    贺初月解释:“凉了,热热。”

    “来。”他拉着人离开厨房,“微波炉加热的时候有辐射。”

    “哦。”

    两人换了个位置,肖知言挡在她和微波炉之间,贺初月勾勾唇,就近靠在他身上,“今天感觉好累。”

    “我给你揉揉腰?”

    她摇头,“抱抱就好啦。”

    肖知言笑着环住她。

    嗅着他身上的沐浴露香气,贺初月吸吸鼻子:“你洗澡了?”

    “嗯。”

    “怎么不告诉我?”

    他挑眉,“给你牛奶的时候就说过了。”

    她眨眼。肖知言搂着她腰的手紧了紧,“又忘了?”

    “抱歉,我忙起来的时候可能听不见四周的声音。”

    “这有什么好抱歉的。”

    他望着怀里的人,眸色下沉,正犹豫着怎么和她说今天下午的事不突兀,就对上她亮亮的眼睛。

    “肖知言,你帮我洗澡吧?”

    “嗯?”

    下一张,肖知言的明显从容许多,光虽从头顶打下来,阴影正巧勾勒出他眉眼淡然,温润的笑意挂在唇角,那双漆黑的眸子望向镜头,似乎穿透时光的年轮,和她对视。

    胸腔仿佛着了魔般,一颗心不受控地蹦跳。

    速度加快,再加快

    错开眼,几乎是落荒而逃的。

    张玲没发现异样,欣慰道:“知言很优秀,还记得新生入学那天晚上,你徐老师回来兴高采烈的,说这么多年没见过这么聪明的学生,把他美的,做梦都能笑出声。”

    “我当时还说他夸张,后来知道接连获得省区奖项的也是他就不觉得夸张了。”她又恍然,“你们大学不会就谈了吧?”

    贺初月摆手,“没有的师母,我们是最近遇到才谈的,相处合适就处处看。”

    “原来是这样,不过你们大学的时候都挺受欢迎的,当时就没想过和对方谈个恋爱?”

    当时

    贺初月回忆着那段时间。

    此时惊喜,睡眼惺忪看着她。

    贺初月却一点不困,想到什么很是兴奋地抱住它的脑袋:“今晚你在哪里嘘嘘的?”

    “呜。”

    看向卫生间的狗尿垫,她不管:“那你想不想出去嘘嘘?”

    拿铁一脸生无可恋,贺初月已经揽着它的前腿把狗抱起来,催促:“走吧走吧。”

    客厅里很黑,只有她房间门打开露出的光照亮一方视野,贺初月今天还没来得及参观,更别说知道开关在哪,只能打开手机手电筒往前走。

    她只想出去透透气,因着今天误会了肖知言也不想惊动他。摸索到玄关穿完鞋子又给拿铁带绳索,这才发现狗不见了。

    “拿铁?”她弓着腰小声喊,“拿铁!”

    无狗应答。

    刚要把鞋子脱下去找便听一阵爪子刷门声,贺初月意识到拿铁在干什么,倏地转身,毫无顾忌地撞上旁边的鞋凳,小腿一痛,她倒吸凉气的同时,和打开门的男人对视。

    “你要出门?”

    第 20 章 love moon·020

    察觉她姿势不对,肖知言已经快步走过来,“磕到了?”

    贺初月迅速起身往后躲过他伸来的手,视线交汇,她没看清肖知言眼底闪过的神色,只岔开话题:“我带拿铁出去溜溜,谁知道它刷你门,打扰你睡觉了吧?”

    他已经做好决定:“不打扰,我没睡,我陪你去。”

    “不用了”

    手里的牵引绳被拿走,肖知言已经蹲下来朝拿铁招手。

    贺初月又不干了,“这么晚了,咱们两个人遛狗也太大张旗鼓了,还是我自己去吧。”

    她说着就要把绳子拿回来,拽不动。还要再说,另一头忽然发力,贺初月被带着往前踉跄,抓着肖知言的手肘才稳住身形。

    “她是谁?”

    男人的身形动了下,衣料摩擦时,她忽然闭上眼,语气也是不自然的绷紧。

    她提醒:“你大一开学的时候帮她提过行李箱。”

    “没有。”

    贺初月眼皮一颤,仍是没睁开,“没提过?”

    “没有这件事,也没这个人。”

    “你骗人!”

    也顾不得装不在意,贺初月睁开眼正要发作就撞进一双潭般的眸,喉头一哽,气势也弱下去。

    “你再好好想想,有。”

    感受到男人审视的目光,贺初月慢慢掀起被子把脸埋进去,下巴刚碰上被角便感受到笔前划过道风,面前一凉,她的脸全部露出来。

    肖知言的手已经收回去,面朝上躺着,似乎刚刚他就这样躺着没动过。

    “她是谁?”

    “没谁,一个之前的朋友,今天说起来这事。”

    原本就是贺初月夸大其词,就想试试肖知言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记得,现在看来他确实没有印象,贺初月也觉得自己莫名其妙,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这么在意这件事。

    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准备睡觉。

    “谢谢你愿意接受采访,如果后续主编借着由头再打扰你,你也不用看唐总的面子,该怎么样怎么样,做你自己就好。”

    “嗯。”压抑的哭声到底引来了秦泰,他瞧见戴闻春如此,叹息着让她别在肖知言面前丢人。

    戴闻春顾忌着孩子们都在家,怕自己弄出动静惊扰了他们,好不容易止住了泪,看向肖知言:“知言,妞妞这是心病,她她这是迫不得已才会得这种病,她不是故意的,你别害怕,多多理解好吗?”

    肖知言一张脸就没放松过,此刻听到戴闻春这么说直到她害怕什么,神情严肃:“小姨姨夫,我既爱慕她便不止爱慕她的好,她的所有我都将甘之如饴。从前她自己面对这些,现在有我,未来有我陪她一起,请你们放心。”

    夫妻二人都有欣慰,点头:“你对妞妞好我们都看在眼里,也自然信你。只是妞妞的病她自己不知道,贸然带她去看医生怕是”

    “我都明白,我都明白的。”

    “”

    新年也在这场暴雪中迎来尾声,贺初月和肖知言又在戴闻春家住了两天才会自己的家。

    路上,两人先去别墅把咖啡接了回来,又去超市买了菜准备回家下厨。

    算账前,她瞥见货架上的东西,顿住脚,看向某人,暗示。

    肖知言顺着目光看过去,一顿:“去楼下便利店买吧。”

    贺初月歪头:“为什么?”

    他瞥了眼售货员:“便利店的店员是男生。”

    她眨着眼,许久才回过味来:“我们可以拿了去自助扫码机那里算呀。”

    肖知言还是没懂,清隽的面上难得露出窘迫,微红的双耳再次浮现:“初月,去便利店买吧,好吗?”

    “噗。”贺初月没忍住捏捏他的脸颊,凶狠道,“不行。”

    捕捉到他眼底的为难,她松了手才问:“还有什么原因?”

    “我没买过,怕买错。”

    酒店里第一次时,那个尺寸就不对。

    她了然。

    超市人多,排队结账的人也多,在众目睽睽下拿那个确实难为情。贺初月本也是瞧见了想起来,撺掇肖知言的时候他红了脸这才继续逗他,倒也没想让他真的去拿。

    两人推着车往自助机走,肖知言扫码的时候贺初月搭着他的手臂凑过去,低声问:“那上次那个尺寸合适吗?”

    手腕被滚烫的温度握住,她被带离了那片危险区域。

    “怎么了?”

    一双眼睛蓄满了水,眼尾粉红叫人忍不住浑身一紧。

    肖知言咳了声,再开口时声音沙哑到像是吞了沙子:“今天不行。”

    贺初月怒了:“刚刚不说好了?”

    似哄的吻密密麻麻落在她的面上,可她不吃这一套,难受到眼尾都噙着泪。

    肖知言于心不忍,想凑过去抱抱她却停在她面前,随时的触碰都会让他失去理智,点燃即将崩弦的某处。

    他贴上他的耳朵,喉结一滚,“没准备那个。”

    “哪个?”

    贺初月正在气头上,完全没反应过来要准备什么。

    “嘶。”

    耳唇被咬住,微微刺痛更像是惩罚。

    “套。”

    她对上男人猩红隐忍的眸子,不由得喉头一哽,面上十分不自然:“怀孕了还做什么措施?”

    “怀孕卵巢是不受卵状态,可避孕套的作用不仅防止受孕,也可以减少精/液对卵巢的刺激,降低子宫收缩的风险,有助于宝宝健康。同时在一定程度上,可以避免细菌传播。”

    一大串的专业知识犹如一记重锤垂向贺初月,她闭眼,什么都没听进去,脑中乱到只记得她现在涨得难受。

    她咬牙:“现在买。”

    “小姨姨夫都睡了。”

    她睁眼,恨恨道:“肖知言!你怎么不早点说!那我现在好难受怎么办?”

    不知道在哪看过的知识,如果女人长时间欲求不满就会导致内分泌紊乱,雌性激素失调,贺初月感觉她马上就要这样。

    “去洗个澡?”他提议。

    “你们男的倒是可以洗凉水澡,我能吗?用热水还不如不洗。”

    “初月”

    贺初月眼皮一抖,慢慢睁开眼。

    肖知言这声不掺杂情欲的呼喊被心疼填满,她借着床头的灯看清他蹙着的眉,这才发现他额前的汗珠和额角的青筋。

    他肯定没比她好到哪去。

    就这样还忍着不碰她,她还那么说

    眼尾的泪滑落,她拉下他的脖颈,贴上的他的唇。

    “亲亲就好了。”

    掐着被褥的五指收紧,身下的难受更是让他青筋暴起。肖知言擦去她的泪痕,回应。

    临时接到唐慧敏电话要回律所,肖知言把人送到楼下才离开,让她结束给他打电话,他来接。

    独自往律所走去,一路上年味十足的福字和大红色蔓延至十一楼。

    唐慧敏办公室的门开着,贺初月还没进门就瞧见一位熟悉的人坐在沙发上,举止态度已然和那次晚会见到的气势不太一样。

    “来了,坐吧。”唐慧敏起身,指了指旁边的椅子,“人都到齐了,那我们开始吧。”

    办公室里,除了贺初月和唐慧敏,还有她第一眼看到的陈煦,他身侧是顾序源,顾茜茜的哥哥、也是顾氏集团的董事。最后便是她身边坐着的萧未,还有许久未见的研究生导师王天。

    和王天对上眼时她明显愣了下,没料到会在这里见到他。相对比,王天的反应平和许多,堆着笑意的脸上满是和蔼,轻颔首表示回应。

    “顾总您来说吧。”唐慧敏客气道。

    顾序源却摆手:“我只是作为牵线人旁观,陈总是当事人,还是陈总来说吧。”

    陈煦也摇头,谦卑道:“还是唐总来吧。”

    唐慧敏环视四周,一抹红唇勾出笑:“那我来说吧。想必在座都知道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名产药业医疗事故吧,陈总身为公司代理人找到我们HC,希望HC能代理此次案件。”

    她看向左手边,“初月,萧未,顾总和陈总希望这个案件你们共同办理,有问题吗?”

    萧未像是早就知道一般,欣然应允,反倒是贺初月,迟疑了下才回想起两天前那通电话,答应。

    十分钟后,贺初月了解了事情全貌。

    陈煦除了经营国内的名产药业,涉猎医药投资和商铺等,在国外也注册了一家实验室。

    此前,实验室一直担任和加拿大实验室的合作,主要用于研制的药品和观察罕见病症的细胞构成。实验室研制出的新药达标后流通市场,两月后再有国内的名产药业配合发行、应用,长此以往不容有错。

    可事情发生在一年前,实验室两位主要实验师对同一结构的实验出现意见分歧,且多次交流试验后仍是说服不了对方。

    他倒是不上心。

    贺初月撇嘴。

    觉得自己多余说这句,她还是翻了个身,却在右耳贴近枕头时,听身后人道:

    “不是她的面子,是你的。”

    添了夜色的嗓音多了几分温柔,被安静的屋内无限放大。

    一时哑了,贺初月张着唇,一声未出。

    肖知言则道:“这个采访是不是会牵扯那个位置?”

    贺初月意外他知道其中的利益关系,没否认。

    默了几秒,他问:“你很在意合伙人的竞选吗?”

    她很快道:“当然。”

    “是为了接触更大的案子?”

    “是,也不是。”贺初月的眸子有光闪烁。

    她从小学习拔尖,以致于工作的时候从不懈怠,拼命往上爬到最高处成了她的目标。

    HC律所里,贺初月已然成为最高等级的律师,接触的案子有重要话语气只是其次,她还想要的,是利,是不用受其他因素影响,稳稳扎根在HC的底气。

    她是位好律师,但更在意自己能不能往上走,能走多远。

    她需要挣更多的钱,给戴闻春和秦泰,给她自己。

    不怕肖知言知道她对名利的渴望,贺初月语速很快,似是在回避什么。

    “成为了合伙人我就可以在HC有更大的话语权,不用担心哪个案子接后的影响是大是小,能带我多少助力。也没有人强迫必须做某件事,不用向非正常工作的人阿谀奉承,可以做我自己。”

    肖知言沉默几秒,一针见血:“那必须要你违背律师的职业操守才能获得你想要的,你会选正义还是名利?”

    见人不信,贺初月把事情的始末讲清楚,肖知言这才拉开距离。

    “那我也帮你戴?”

    贺初月点点头,瞧着逆着光的肖知言,呐呐地:“好。”

    “诶。”她又拉住人,“你家还有单人被吗?喜被是结婚的时候两个人盖的,我自己盖挺诡异的。”

    他闷闷笑出声:“有,我给你找。”

    走出电梯,肖知言忽然回头。

    “初月。”

    贺初月视线还停在他笔挺的大衣身后,此刻移到他宽大的肩膀:“嗯?”

    走廊安静,头顶的灯光因为一时沉默黯淡下来。月色透过窗户洒落进来,一方走廊被照亮,仅仅可以让站着的两人看清对方。

    贺初月看清他的眼眸,他的声音恍如深水鱼雷。

    “其实我们可以一起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