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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爱意

    夜里起了风,吹响了路边的树叶,正巧一辆跑车疾驰而过带过些风声,淹没了苏煜的呢喃。

    视线下意识扫过那辆跑车离开的方向,季唯意注意到路边停着的没有熄火的那辆车,目光并没过多停留,抬眼看向苏煜,面色如常。

    “您说什么?”

    四目相对,苏煜喉结一滚,眸色亮比夜空的星辰。

    空气中似乎弥漫着蛋糕的香气,季唯意看向手机。

    还有五分钟十点。

    还有两个小时零五分钟十二点,今天就结束了。

    今天结束了。

    她的生日也是。

    手机屏幕里除了几条软件通知再无其他,明知那里不会出现他的消息,可季唯意还是忍不住伸手去滑动屏幕,直到拉出导航栏才撤回手。

    眼前的身影靠近,不等季唯意抬头便听旁边的千芝雅嘟囔道:“晚上这么冷吗?”

    看着靠近的苏煜,季唯意下意识往后挪了半步,“什么?”

    “没什么,夜里凉,快些回去吧。”

    “好。”

    季唯意正准备再道谢,却被千芝雅打着哈欠打断。

    “唯意,你不是给苏学长买了回礼吗?现在离门禁还有一段时间,要不要回宿舍拿呀?”

    “哦对的!我看您朋友圈说翻译文案忙到很晚,脖子有些累,我就给你买了个颈部按摩仪,可以缓解疲劳。我现在就回寝室拿,麻烦师兄稍等我一下。”

    说着季唯意就要走,跑开两步听到苏煜在身后喊她。

    “不用着急,下次会有机会的。现在这么晚了,来回运动晚上容易睡不着。按摩仪先寄存在你那儿,下次再给我吧。”

    “可——”

    “别可了,晚上挺冷的,快回去吧,有机会再见面吧唯意。”

    “好,师兄再见。”

    “再见。”

    两道身影很快在校门口消失,苏煜又在车边站了会儿才回到车子里驾车扬长而去,马路边只有那辆未熄火的车子还发出声响。

    车内,司机侧头看向后座的季闻述,“季总,我们走吗?”

    回应他的是一阵沉默,他转过来对上季闻述那双眼睛倏地避开视线。

    车窗下降,微凉的夜风将车中的栀子花香和酒气冲淡了些,昏胀的脑袋也被吹地找回了些理智。

    季闻述依靠在后座,望着窗外夜色脑中回想着刚才自己在车里看到的画面:

    苏煜开车送季唯意回学校,在门口的时候两个人难舍难分、有说有笑,而且苏煜往前一步明显是要说什么,但似乎被身边的女生打断并没有说出口。

    而季唯意,脸上的笑就像冬日的雪、夏日的叶、秋日的金黄和春季的阳光。

    是明艳的,醒目的,直冲眼球的喜悦,就连他坐在相隔这么远的车后座都能感受到她的高兴。

    是高兴吗?

    她笑得那么开心,一定是的。

    胸腔似乎被什么堵住,他想咳却又无济于事。

    就像一团棉花被他误食,没有什么损害但却会时刻让他不舒服。

    季闻述又咳了声,心里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去看看医生,可他这算是心病,找谁医呢?

    还是算了。

    他拇指轻轻扣着车窗边的金属车边,唇角勾起的弧度被自嘲和苦涩渲染。

    “到了吗?”贺逢年睁开眼看向窗外陌生的一切,一时有些迷茫,“这是哪儿啊?咱们不是要回酒店吗?”

    “京京都外国语,你来找唯意?”

    “没找。”

    车窗被升了上去,季闻述开口,“东西都送到了吗?”

    “啊?”贺逢年指指自己,一脸傻气,“啥东西?你没让我送东西啊?”

    司机道:“送到了,是小姐的舍友签收的,现在已经在小姐的桌子上了。”

    反应过来的贺逢年,“那我的礼物呢?”

    司机:“也在的,我一并带过去的,和小姐舍友说的是夫人和贺少送的没提季总。”

    “为什么不提你啊?”贺逢年问道。

    车内传来一声叹息,指尖在把手处点了点,叹道:“我们现在这样,也很好。”

    “开车吧。”

    “好的季总。”

    路边最后一辆驻足的车子离开,留下的尾气的引擎声随风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无影无踪,就像从未来过一般。

    寝室里,季唯意刚和杨舒慈挂掉视频。

    她把礼物一一收好想着明天再拆,不等她上床,原本已经放好的礼盒忽然发出重重一声响,两个一样的橙色方形盒子掉落下来,正好其中一个已经撞开露出里面的链条。

    季唯意怕吵到舍友还转头看了眼大家的反应。

    千芝雅还在洗漱,蒋招娣一边吃着蛋糕一边看着电脑,隋媛又不在寝室,无人在意她这边的动静。

    季唯意打开盒子把链条取了出来,看到了坠子上是一个小熊,还印着牌子的logo。她打开另一个一样包装的盒子,里面也是一只小熊,不过比手里这只小一点,颜色也不一样。

    看着一大一小两只小熊,季唯意脑中浮现出一个人的脸。

    毕竟,除了他,没人会送小熊给她了。

    他是真的很喜欢小熊。

    可那又怎么样。

    她不喜欢。

    季唯意重新将小熊放进包装盒,完整的摆在那里就跟她没打开过一样。

    阳台上的窗户没关,掀起地窗纱荡漾开涟漪,于夜幕下像是舞动的精灵,肆意随性。

    夜幕彻底拉下,世界也变得安静。

    原本季唯意困到不行,入了夜,她躺在床上却没了困意,索性睁开眼,这才发现千芝雅和蒋招娣都没睡。

    她掀开被子下了台阶去卫生间,路过桌边一抹醒目的橙色叫她脚步一绊险些跪在地上。

    听到响声的蒋招娣抬头,“没事吧?用不用我给你把灯打开?”

    “没事没事。”

    季唯意摆着手一瘸一拐地蹦进卫生间,出来时路过桌边还是把害她险些摔个狗吃屎的橙色小盒一并拿上了床。

    床帘重新被放下,季唯意又回到了只有她一个人的小密室。

    将小盒放到枕头上,她盘着腿和它对坐,像是要进行某种仪式的献祭。直到床边的手机震动声把她拉回现实,季唯意才想着去拿手机。

    不甚在意地划开信息,却在看清来信人的备注时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

    “唔——”

    手机从指尖掉到脚边,砸到她的脚踝,痛到季唯意倒吸一口凉气。也正是因为脚踝处的痛让季唯意意识到这不是梦,她看到的消息不是她太困了幻想出来的。

    真的是季闻述发来的转账。

    深呼口气,季唯意擦干手心的汗点开。

    【转账66666666元,请查收。】

    【唯意,祝你生日快乐,天天开心。】

    视线扫过左上的时间,还有十分钟就要十二点,季闻述果然没忘记她的生日。

    她在床上趴下瞧着那句在平常不过的祝福,直到屏幕慢慢暗沉下来,她才发现了屏幕之上印着自己唇边勾起的弧度。

    她这是

    在干什么?!

    胡乱揉了把自己的脸,季唯意夺过手机深呼口气,斟酌着给季闻述恢复,指尖点上发送时却停顿了下。

    回这么快不好吧。

    悬在案件上方的拇指撤回,季唯意数着时间,等到五分钟立马发送,发完又丢开手机,又嫌不够还把季闻述设置成了免打扰。

    她真的一遇到他就慌乱。

    季唯意朝上仰躺着,四周安安静静地似乎能听到胸腔未散的余震。右手轻轻按在跳动的某处,张着口无声喘息。

    之前都做得很好,今天之所以这么紧张也是因为过生日嘛

    两者之间哪有什么联系,季唯意泄了气。

    她张开手臂呈了个“大”,手臂浮动时撞上硬邦邦的东西,她拿过一看,是被她那双来的橙色盒子。

    季唯意拉开它,里面是那枚小的小熊。

    指尖抚过熊身的冰凉,她叹了口气,将小熊吊坠挂在了床边的小熊脖子上。一人一熊就这么对视半晌,季唯意不由得想起季闻述离开的前那段时间。

    停电那晚后,季闻述和季唯意都默契地不再提及,也心照不宣地拉开距离,就连两人平日面对面吃饭的固定作为也变成了季唯意和季明珠对着,季闻述对着空气。两人出来必要对话再无其他,甚至连季唯意刚到季家时的关系都比上,连李礼都察觉季唯意的不高兴,拉着她去自己心心念念已久的漫展。

    在签到抽小礼品的铺子前,李礼微博签到后抽礼物没抽到自己想要的,所以拜托季唯意了注册了一个微博帮她抽。

    在李礼第二次抽到欢呼时,季唯意却看到一个眼熟的ID出现在她“可能认识的人”那条里。

    鬼神神差的点开,一条一条的日常看得季唯意血液倒流,最后指尖停在最上面的一条自拍时,她的心彻底乱成一团。

    “小石头”:走了,不知道他知不知道。

    “小石头”:今天他专门给我点了杯热巧,他怎么知道我来大姨妈了?

    “小石头”:他又出差了。难过

    一张自拍,背景是季闻述开会时的侧脸,而他们的手边都有一杯一样包装的奶茶,可中间隔着的三个人面前什么都没有。

    这算什么?

    她垂下手在喧闹的人群中,周遭的一切逐渐远去,季唯意再一次体会到被重击的滋味。

    也是从那之后,季唯意一直默默关注着石瑶,也知道了这几年他们并没有分开,而季闻述也时常伦敦京都两地飞,维护他们之间的感情。

    往日苦闷堵在她的胸口,明明刚才还在剧烈跳动的心脏此刻被软绵绵的东西堵住,不留一丝跳跃的机会。

    自讨苦吃说的就是她了。

    眼中的酸涩叫她默默地闭上双眼,季唯意抱着戴着项链的熊背过身,背过被她仍在角落,不再去看季闻述回没回。

    带着怨念把手机一推再推,直到脚腕被泛着凉的手抓住,所有情绪被消失殆尽。季唯意小声惊呼,看到了从帘子外探进脑袋的千芝雅。

    “手机招你惹你了?把人家一推再推。”

    季唯意起身把手机拿回来,千芝雅又道:“早点睡吧,迎接新岁第一天。”

    “嗯,晚安。”

    “晚安。”

    夜色悄悄,树影梢梢,高耸入云可以俯瞰整座首都的总套套房里的落地窗前,季闻述坐在沙发上看着手里的手机发呆,丝毫没注意贺逢年从门口进来。直到他凑过来的呼吸声打在季闻述耳边,仿佛如梦初醒般将手机收起来。

    “别藏了,我早都看见了,转了六十六万。”贺逢年随意坐在一边,“回啊,你坐着发啥呆呢,就那么一句‘谢谢哥哥’你要看多久?”

    “我不回。”

    “你不——哎我去,你不回你拿着手机看什么看?我还以为你在琢磨给她发什么消息呢。”

    “来来,手机拿过来我给你回。”

    “我不回。”

    毫无波澜的语气响起,就像窗外瞧不见风的夜。

    “怎么了?不是因为今晚苏煜吧?你会把他一个毛头小子放在心上?”

    “没有。”

    骨节分明的手指摩擦着腿边的手机,季闻述张了张口又抿着唇,一张好看的脸上铺着淡淡的愁云。

    “我就说你怎么会被他影响,唯意才不会喜欢他那样的。”贺逢年从手机上抬起脸,撇着嘴学他的样子,“温温柔柔的,一拳就能打到鹏城的文弱样儿,我看着就来气!还送小师妹不能喝酒,你不能请个代驾啊?又要当寡妇又要立牌坊,这种人我跟你说最不能处。”

    耳边闪过贺逢年的话语,季闻述思绪飘飘,只停留在他的第一句上。

    点着手机的指尖撬动地更急,他的语速也快了不少。

    “你怎么知道唯意喜欢什么样的?”

    “我——”余光瞥见季闻述认真的神情,贺逢年玩笑的意识爬上心头。他放下翘着的二郎腿儿,凑过去,“想知道吗?”

    “想。”

    正中下怀,贺逢年脸上笑意更深,“和我说说你为什么想。”

    对上贺逢年早有预谋的眼,他反应过来,紧握在一起的手下意识松开,“你炸我?”

    “炸什么炸我炸,我是让你认清你的内心。”

    或许门口有人敲门,或许是他幻听,但他切实感受到了某处轰鸣震动。

    喉间像是被什么扼住,他抬手按上自己的脉搏。

    和腕上的手绳。

    无名香气弥漫在他鼻尖,绿叶茵茵,仿佛带他回到鹏城无数个和季唯意待在一起的四季。

    还有她第一次开口唤他时的心颤。

    喉结滚动,他眸色坚定道。

    “我早就认清了。”

    第52章 爱意

    “这才对嘛!”

    不等贺逢年正要感慨季闻述终于开窍了,却别他的一句话彻底打趴在谷底。

    “认清又怎样,我和她之间绝不会有如果。”

    “为什么?还是因为她是你妹妹?”

    “她不是?”

    被反问到哑口无言,贺逢年一个头两个大,“我知道你从小被你爸妈按最高标准培养,做什么事从没让他们失望过,你怕因为你和唯意——”

    “我没怕。”

    眉峰一抹凌厉的寒光从窗边划过,带着冷月高悬于空的孤寂。

    身后璀璨的霓虹灯和高楼大屏被夜色吞噬,在季闻述身后逐一暗淡,仿佛只剩他们手边一盏发着微弱光的落地台灯。

    他长腿一伸倚靠着后背,手腕上一道细微刺痛让他低下头。指尖捻住手绳的一角,重新将翘起的一边压下。许久,才叹了口气,抬眸看向贺逢年。

    “我们认识这么久,你认为我不随心而为是因为怕父母失望吗?”

    贺逢年一噎,“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他于夜幕前抬眼看他,眼底的颜色复杂,“之前在她勇敢的时候我正义凛然地说着我要引导她,实际上,没想清楚的是我,我才是站在原地、分不清左右的傻子。”

    “这又怎么样?唯意不会在意的,我如果知道我喜欢的人喜欢我,我会很高兴的。”

    “是么?”他挑眉,瞳孔像是有吸人的漩涡,“感觉这个话题还是睿雪更有话语权吧。”

    听到睿雪的名字贺逢年焉了,冲他摆手,“此壶不开,说你们就行了,说我们干嘛。”

    季闻述轻笑:“知道睿雪为什么现在不搭理你吗?”

    “怎么又说我们”贺逢年叹了口气,“知道。”

    “嗯,我也是这个。”

    安静的夜晚,季闻述坐在窗边,一字一顿,慢到像个饱经沧桑的老者。

    “我已经伤害过她一次,现在她已经走出来了我又何必再去招惹她?就这样守着她,让我还能见见她,已经是上天对我最大的恩赐。我不敢再奢求什么,这样就好。”

    “守着?这样就好?”贺逢年气笑了,“哪怕她身边有了新的人?你甘心吗?今晚那个苏煜,你能忍受苏煜叫你哥?”

    字字诛心,季闻述眉心一跳,脑海里想起苏煜那张脸,怒火直噌噌往外冒。他咬牙,“你说了,唯意不喜欢苏煜那样的。”

    “艹,季闻述你”

    贺逢年发现自己和季闻述简直说不到一起,摇着头,“你就拧巴吧,早晚给你自己拧巴死。”

    他拍拍屁股起身,顺手把季闻述手边的酒瓶一并带走,“跟头驴似的,死犟死犟,还喝什么酒?等着看吧,早晚有你后悔的时候。”

    脚步声逐渐消失,只剩下空旷昏暗房间里的季闻述。

    被无力感束缚着,黑暗笼罩着,无形之中的挫败攀上他的肩头,心口不一叫他轻轻闭上眼,独自享受这份属于惩罚的孤寂和悔意。

    如果再来一次。

    他一定在那个晚上、在医院里。

    温柔些。

    再耐心些。

    但,没有如果啊。

    是他说的。没有如果。

    指尖轻抚过手背上的擦伤,那里已经结痂,摸起来坑坑洼洼的。

    他忽然笑出声,食指不自主地扣着结痂,直到一道钻心的痛叫他倒吸口凉气,手上动作一顿,手背有什么液体流下。

    季闻述垂眸去看才发现那里出血了,原本只是细小的伤口冒出血泡,甚至被他撕裂,拉扯出更长的一道口子。

    指尖蜷起

    伤口会愈合,但也会留下疤痕。

    昏暗中传来一阵叹息,季闻述抬眼看向手机忽然瞪大了眼睛,被不知何时发给季唯意的表情包惊到失语。

    上面的时间已经过了两分钟,撤不回来,季闻述看着认不出是什么人物的玩偶在上下跳动,只觉得瞳孔受到冲击,头似乎更痛了。

    回想起贺逢年的话,季闻述抿着唇,握着手机慢慢垂下头,自嘲般地扯了扯唇角,声音低哑。

    “不用早晚。”

    “早就后悔了。”

    回应他的是一阵沉默。

    除了他,再无旁人的寂静。

    注定和往常一样无眠的夜晚终会迎来朝阳,只是不知道,他还能不能瞧见被重山叠峦遮挡住的阳光余晖。

    无声叹息间,夜色渐浓

    多少个四季后,又是一年燥热的盛夏。

    暑季的北城像是被扒去衣服的人扔到阔地里一般,袒露地迎接暴晒。

    蝉鸣声越响,这个夏季就越热,似乎连它们都受不了暴晒和沸腾的温度在极力发泄着不满。

    似乎一切都因为糟糕的天气变地急躁,高翻院里每个人都在脚不沾地忙着自己的事,细密的汗珠出现在他们的脑门,二十四度的空调也无济于事。

    忙碌之中,只有季唯意坐在自己的工位上瞧着已经写好的研究生论文发呆,无所事事到已经过去了五个小时。

    冷不丁地,手边的桌子上放上一杯冰咖啡,季唯意顺着那只手对上苏煜温和的目光,一愣。

    “怎么了?看到我这么震惊?”

    他拉过手边的椅子在季唯意身边坐下,目光扫过她开着的电脑,笑着问:“论文写完了?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季唯意扯出笑,摇了摇头,“没有,谢谢师兄。”

    “怎么了你这是?怎么兴致缺缺的模样?”

    季唯意刚张开嘴就听苏煜继续道:“前两天在会场不是还掷地有声、同仇敌忾的嘛。”

    “你知道了?”她瞳孔张开,对上苏煜含笑的眼反应过来,“苏师兄消息还挺灵通的。”

    “你难道不知道自己上了热搜第一?网上现在可到处都是你怒怼英国佬的慷慨激昂,想不看到都难。”

    彻底泄了气,季唯意垂头丧气,“昨天忙着论文收尾,没看手机。”

    她视线扫过周围忙碌的同事,脸上比苦瓜还苦。

    被她这个表情逗笑,苏煜是彻底绷不住,笑出声。

    “师兄你——算了。”

    季唯意转过去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刚要去拿水杯却被苏煜握住手腕。

    温热的体温落在她的皮肤,两人皆是一愣,自觉地退开留出安全距离。

    苏煜咳了声,双颊有些红晕。

    “我来就是告诉你,你担心的处罚完全不存在,而且等你毕业了就正式和高翻院签订劳务合同,陈院长说的。”

    “真的?”季唯意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我昨在发布会上那么让品牌方下不来台,不会给院里造成负面影响吗?我看见陈老师脸都绿了,他不——”

    “小丫头原来知道我不高兴啊,那么声势如虹地和英国佬正面刚,我看我们院这几十年也就出了你这么一个。”

    “陈老师——”

    两人齐声,陈为摆手示意他们坐下说。

    “陈老师,我真的不会给院里带来负面影响吗?真的会让我继续留在高翻院吗?他们会不会让我赔偿?我是不是还需要做些什么?”

    说完对上陈为带笑的双眼,季唯意一愣,看向苏煜,后者也是聆听一般等她说完。

    “你们干嘛这么看着我?”

    陈为避而不答,反而转头去问苏煜,“咱们也认识这么多年了,你有见过唯意同学为哪件事这么不淡定过吗?”

    末了,他补充:“除了昨天。”

    一阵轻笑,季唯意这才确定自己是真的没事了。

    紧绷了一天的情绪在此刻放松,她看向陈为,目光如炬。

    “基于网上的视频传播和我们赔付的违约金,院里提出的建议是对外声明你不是本院翻译人员,只是帮忙端茶倒水、不知天高地厚的实习生。同样,让你承担此次违约条款和网络言论。”

    眼底的期寄一点点消失,季唯意感觉自己高兴得太早,深陷泥潭动弹不得地慌张叫她失了神。

    无措和恐惧攀上她的四肢,叫她眼眶发酸,险些坐不住办公椅跌坐在地上。

    “但我们身为翻译人员却是中国人,爱国是本能,而且网上的恶意言论也是在未看到全貌后的评价。我们把完整视频录音放出来的时候舆论扭转了,还给咱们院免费做了宣传。你都不知道,今儿开完会宣传处的孙主任拉着我好一个道谢,我估计下个月工资能多这个数!”

    陈为说着比了个数字,意识到自己说得有点远了,轻咳了声道:“综上所述,你不仅帮院里免费做了宣传,还把自己带成了网红翻译官,所以我们讨论一致决定不追究你的任何责任,至于赔偿金的事你也不用担心,好好准备你的毕业答辩吧。”

    “陈老师,我”

    季唯意下意识要去掐自己的大腿却被苏煜一把捞住。

    “又忘了?”

    “没忘没忘。”她抽回手有些激动,“我就是有点不敢相信,我还以为会丢了这份工作。”

    陈为闻言眼尾的皱纹更密,“唯意啊,不要怕,你做的是对的。在祖国威信收到侵害时,你身为中国公民维护了你身后的强大祖国,维护了我们的民族自豪感。所以我们更没理由为了一份合同上的甲方而委曲求全。任何侵犯我国利益,损害我国声誉的事,我们身为中国人当然有权发声,也应该发声。”

    他拍了拍季唯意的肩,满脸欣慰,“你做得很好唯意,接下来你就专心准备答辩毕业吧,高翻院欢迎你的加入。”

    陈为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季唯意悬着的心终于着地。

    她拿出一直没敢看的手机,无数条消息噼里啪啦地涌进来,直到目光锁住最要紧的那个,季唯意还是下意识点开

    陈为办公室里,他一推开门便被站在门后的宣传处处长孙一君吓了一跳。

    看清是谁后陈为直接拍了他一巴掌,“你是不是想吓死我?!”

    “抱歉抱歉。”

    陈一君要扶着陈为却被他一巴掌打开,“躲在门后干嘛?你干什么来了?不是财务处忙不过来让你帮忙去了么,怎么还有闲工夫过来吓我。”

    “其实我也没别的事,就是我刚在财务部看到了一笔巨款!这笔钱足够咱们违约金的n倍了!明码标价的赠予,你知道是谁吗?你猜猜看。”

    陈为没说话,而是气定神闲地吹着保温杯吹着里面的热水。热气飘到陈一君这里,他是彻底没了耐心。

    “季总!鹏程那位!你知道他转了多少钱过来吗?十个亿!十个亿啊!”

    “哦。”

    陈一君傻了眼,不可置信道:“哦?什么意思?你早就知道?”

    眼睛一转,陈一君指着门外的方向,“季小丫头跟他”

    陈为抬眼,“不该问的别问,做好你分内的事。”

    “我知道了。”

    陈一君转身拉开门出去,陈为抬眼看向玻璃外的季唯意,越看越觉得小姑娘长了一张财神像。

    越看越像。

    然后哼起了暴富之歌

    季闻述:【妈给你寄了双河凉糕和玫瑰蜜瓜裸蛋糕收到了吗?好不好吃?】

    不知道是不是许久没打开这个页面,季唯意瞧着季闻述发来的消息眼眶忽然有些酸,半晌才开始打字。

    【昨天就收到了,冰冰凉凉的,很好吃。】、

    不等她退出去便收到那边的秒回。

    【那就好。】

    【喜欢吃也别贪凉。】

    似乎停顿了一会儿,季唯意看道到备注又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

    久违了的异样情绪填满了她的心,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连续聊天超过两句了。

    不知是不是昨日的声势如虹后的全网攻击,让她在生她养她的地方第二次遭受了孤立无援的无措和恐惧,季唯意感觉今天的自己好像格外脆弱,一点小事就可以牵扯出她的情绪。

    看到屏幕上出现最新一条消息时,季唯意一怔,呼吸不由得放慢。

    【如果还有剩余的,下班了能不能给我拍两张照片?妈没给我寄。】

    耳边仿佛响起来季闻述说这句话时的语气,尤其最后那句,更像是和她告状。

    告状杨舒慈给她寄而却忘了他的。

    心脏被一只大手猛地捏住,按压着叫季唯意的不真实感再次腾升。

    仿佛这几年的疏离淡漠不过就是她几分钟耍的小性子,只要季闻述那边低下头她就要摇着尾巴,不收控制地分泌唾液。

    但

    她的心动和贪恋更叫她破防。

    所以,她这么多年的“封心”只是建立在季闻述淡漠的基础上。只要他抬手过来,她还是会心动在意?

    一阵厌恶扼住她的咽喉,夺走她的全部呼吸,好不容易挣扎跑开却又再次被擒住。

    季闻述此时没打电话过来听她语气里的狼狈就已经是仁至义尽,她又怎么会怪别人,怪也要怪自己这么多年竟然还是放不下他。

    “唯意,上个周我给你点翻译文献你做好批注了吗?”端着水杯的同事走到季唯意身后,余光扫过季唯意的手机笑道,“你和你哥哥感情真好。”

    她抬手拿过季唯意递来的文件夹,“对,就是这个,你都批注完了?这效率杠杠的,那我就先走了。”

    “诶——”

    季唯意听到自己喉咙发出的声音愣了一下,干嘛刹住话头却还是被已经走远的同事听到。她转过身问道:“怎么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季唯意尴尬笑笑,“哈哈,没和姐说话,想出出声儿。”

    “害,我今儿上午被外派出去刚回来,正口渴呢,要不要上楼下喝一杯。”同事说着朝季唯意抛了个媚眼,“你哥哥有没有对象呀?要不要介绍介绍?”

    唇齿一颤,季唯意苦笑,“他有了。”

    “那算喽,不过你们兄妹感情还挺不错的。”

    “是么。”

    “是啊,是你妈妈给你寄东西没寄给他是吧,还知道跟你抱怨呢,现在很少有你们关系这么好的兄妹了。”说着说着同事忽然惊呼了声,对季唯意抱歉道,“忘了三点我们要开会,我先走了!”

    “好。”

    季唯意重新坐下,将那条消息来回又看了遍,忽然萌生出季闻述知道了她深陷网上舆论的事,这样做是在侧面试探她情绪的想法。

    此想法刚萌生出不到三秒就被季唯意挥散,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她快速打字,马上切换页面不再去看。

    眼不见心不烦!

    临近下班的时候,陈为把季唯意叫到了办公室,递给她一份档案资料让她回学校的时候带给导师,让她收拾完东西就可以下班了。

    季唯意出了高翻院也没急着赶公交,瞧着户外不太晒的日光忽然觉得是首都难得不热的好天气,索性干脆打算走回去。

    研一的时候千芝雅给了她一年的生活费,刚拿到这笔“巨款”的千芝雅还不知道怎么花,想了一晚上决定出去租房子住,两人于是租下了离学校不远的一处两居室公寓,离高翻院和千芝雅的公司都很近,倒是多了很多方便。

    季唯意在繁茂的街道上,还不到下班点所以路上的车也不是人多。没走两步包里什么东西一直搁着她,季唯意拿出来才发现是把伞。

    想起千芝雅早上一定让她拿着伞出门无奈笑笑。白天艳阳高照现在小风徐徐,哪有什么——

    哗——

    劈头盖脸的雨从天而降,季唯意赶忙打开还没来得及放进包里的伞,挡住了身上仅存的几片干处。

    看着已经错过的站点和刚刚过去的公交车,季唯意叹了口气开始继续走,鼻尖的潮湿和身上的黏腻叫她加快脚步。

    走至最后一个路口拐弯处的时候,季唯意看到不远处有个什么东西在缓慢移动,仔细看去竟然是为老奶奶在手动轮椅。

    她根本来不及想,赶忙跑过去推着替她打着伞。

    老人似乎还没反应过来,看着季唯意的目光有些许迷茫。

    季唯意将伞撑在两人头顶,从包里找出至今递给她,问道:“奶奶您家住在哪里?这下雨了我送您回去吧?”

    “谢谢谢谢!”老人双手合十朝季唯意道谢,一听她这么说又赶忙摆手,“不用不用小姑娘,我已经湿透了,不差这一段路。”

    “没事的,我推您能快点到家,我送您回去吧。”

    “唯意?唯意!”

    细小的声音穿过雨幕,季唯意转头看到了正往这边走的千芝雅。

    “这是谁啊?”

    “我刚刚看到她没有伞,想着这么大雨她——”

    “送老奶奶回家是吧!积功德的事加我一个!”说着千芝雅作势要拿她手里的伞,“你要推还是打伞?”

    不意外于千芝雅的热心,季唯意笑道:“我推吧。”

    “那你把包给我,我给你们打着伞。”

    “”

    神奇的是,老人竟然是住在他们楼下的、租给她们房子的阿姨家的。

    两人给老人送到家以后是老人的老伴儿开得们,见她们把人送回来直接高兴地直哭,说什么都要给自己的女儿打电话回来给她们减房租。两人好说歹说才把老人安抚好,进了电梯千芝雅直接瘫软在把手上。

    “哎妈呀,做雷锋不仅出体力还要费口水,我感觉我刚刚在收租王阿姨家里说的话比在公司说得还多。”

    “对了,你怎么今天这么早就下班了?”

    千芝雅笑笑,“我刚还想问你呢,不过怕你伤心一直没敢说嘿嘿。”

    知道她的意思,季唯意拿出包纸递给她,“我没被辞退,是陈校长说让我回来忙毕业的事,然后回去签订劳务合同,今天提前下班是给我放假了。”

    “怪不得你发消息和我说没事,我还以为你是在强颜欢笑!你下次能不能不要这么言简意赅呀季翻译官!”

    擦完头上的水珠,千芝雅把直球丢进垃圾桶,“还想着我今天出外勤早点下班回来给你做饭当你的暖心小棉袄,结果现在好了,小棉袄变雨衣了,等回家一定好好洗个澡!”

    “好,洗吧洗吧小雨衣老师。”

    两人出了电梯往屋里走,季唯意还在找钥匙开门,又听千芝雅道:“感觉这个称呼有点怪怪的。”

    还没意识到什么的季唯意随口附和:“哪里怪?”

    “就是——我靠!”

    漫地飘着的水和还在移动的牙刷从门口路过,站在玄关的季唯意已经傻了眼。

    “闹鬼了闹鬼了!我早上不是说下雨让你拿伞嘛,临出门的时候我还特意把窗都关上了,不可能潲雨啊!”

    千芝雅说着也顾不上换鞋,直接穿着进去直奔水深之处,看到了卫生间天花板被雨湿了一大片的黑屋。

    “唯意,这应该不算咱们合同里说的那些租赁期间对房屋造成损坏按市场价赔付吧?”

    “不算吧?”

    “这个雨也没下多久吧?怎么这么快就渗透了?”

    “上次下雨就有点漏,我还想着和王阿姨说来着,我给忘了。”

    “那这怎么办?”千芝雅看着满屋子的水,一个头两个大,“看来今晚热水澡洗不成了,得洗雨水澡了。”

    “其实也可以洗。”

    千芝雅看她,“出去开个酒店吗?但是咱们附近都是高档酒店啊,一晚上肯定不便宜,剩下的那些小旅馆我感觉不干净,还是在雨水里洗吧。”

    说着她就要去拿沐浴露,季唯意真怕她就这雨洗,赶忙开口,“其实我有套房子就在这排矮楼后。”

    “什么!?”

    直到千芝雅看到三百米的大平层亮起灯的那一刻,她才真信了季唯意这不是在骗她。

    “你”她深呼吸,激励压制自己的情绪,“你有这么大的房子为什么还跟我出来租房子住?”

    季唯意拿出已经准备好的通话记录,按下录音键千芝雅信誓旦旦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唯意,我跟你说,我今天回家我爸妈给了我一年的生活费!我数了数比平常每个月多了两千!我们怎么花呢出去租房子吧!”

    紧接着是季唯意的声音,“芝雅,如果你不想在宿舍住我在学校外是有房子的——”

    “不!不要!这可是我买进社会的第一步,找房子肯定是要碰壁的,我就想碰碰壁。”

    一阵叹息,季唯意改口:“那好吧,你要找的话我陪你去。”

    “呜呜呜——唯意你真好认识你就是我这辈子”

    再往后就是醉酒的千芝雅胡言乱语,季唯意也关上了录音。

    丢失的记忆慢慢打开,千芝雅第二天清醒过来的时候全然忘了季唯意说自己有房子的事,只记得她答应和自己出去合租

    刚刚执意她的愧疚涌上心头,千芝雅有些不好意思,“原来我在要碰的壁在这呢,抱歉唯意,我——”

    被门铃声打断,季唯意开门见到的是外卖小哥。

    “2328是吧,祝您用餐愉快。”

    “我没点这个,你是不是送错了?”

    “你看看地址和手机号能对上不?”

    “能对上,但我”

    季唯意收声,对他道谢,关了门口对上千芝雅的视线。

    “不知道谁点的姜汤和感冒药。”

    “肯定是王阿姨呀,她刚刚不是问了咱们地址吗?除了她怎么可能有第四个人知道咱们在这儿?”

    心底隐约觉得不对,恰巧这时季唯意接到王阿姨的电话,知道是她为了表达歉意点的姜汤和感冒药,等会儿还会叫人送来日用品,让她们一定收下。

    看着门口摆放着大包小包的日用品和食物,季唯意总感觉哪里不对,甚至吃饭的时候还在想。

    边上的千芝雅打了个饱嗝,见季唯意碗里的饭没怎么少,心事重重的模样以为她还在担心网上的事,问道:“想什么呢?”

    冷不丁听到千芝雅的声音,季唯意摇摇头,喝了口粥,“没什么,就是感觉最近好多事都不太顺,有些惆怅罢了。”

    “不顺吗?我感觉挺顺的呀。”

    “不说之前的,最近这一个周,我好像每天都有倒霉的事情发生。周一跟老师出外勤的时候脚腕磨碎了、周三怼了品牌方、周四家里还漏雨。”

    一阵沉默,季唯意看着一向活泼的千芝雅沉思的模样陷入安静,有些沉重的心情更加郁闷。

    “但这些不好的事不是都顺利化解了吗?第一次穿高跟鞋磨碎脚腕很正常,不是有小姐姐注意到给你送了创可贴吗?怼品牌方用一个小时的网暴换你现在出名,多划算!网上都在讨论第一次看到舆论风向转地这么快的。”

    千芝雅说着拿出手机打开网上录制的季唯意英文怒怼品牌方辱华的视频给她看。

    手机里传出她的声音,怔愣间,季唯意忽然有些恍惚。

    视频里她掷地有声,态度强势,一字一句都如巴掌狠狠甩向发言人的脸,叫他脸色难看。

    “刚刚Harriet先生所说,只有在资本主义国家的领导下才能开阔更广阔的市场,发展更优良的市场文化,而中国的社会主义只不过是某个阶段的跳梁小丑,秋后蚂蚱,不用多久自然会被西方市场抛弃。那么我请问,在西方国家的掠夺性文明下,你们究竟是统治文明还是被文明统治?”

    “大洪水暴发之时,西方国家的诺亚方舟和中方的大禹治水、精卫填海一比,一方是逃避,一方是挽救,两方高下立判!所有国家之中只有中国是建设性文明,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天地万物不为我所有,却皆为我所用。中华几千年来延续至今不是靠着一时侥幸,而是靠我们的先辈一直在改造环境。Harriet先生,您还认为只是跳梁小丑吗?”

    “在刚刚的翻译中,Harriet先生提到过十六次□□家而不是中国台湾。在记者提问这么高效用的化妆品里是否有对使用者皮肤的副作用时,您说的是我不在意。如果不在乎中国消费者,不尊重中国领土和主权完整,那我想请问Harriet先生,这中国市场,您和您的品牌还能走得进来吗?”

    流畅快速的英文语句戛然而止,季唯意仿佛又回到了当时的热血沸腾,看着视频下都是顶她的言论,她失落的心忽然萌生了些春苗。

    见季唯意难看的面色稍微缓和,千芝雅收起手机,又道:“漏雨嘛也不是谁的责任,我们帮助了没拿伞的老奶奶回家呀,而且现在好好的在这里,又能洗热水澡又有新衣服穿,还吃着王阿姨各种投喂,岂不美哉?”

    投喂?

    季唯意视线锁定在勺子里的宫保鸡丁上,目光一紧。

    “这份宫保鸡丁里没有花生?”

    第53章 爱意

    “对啊。”千芝雅看了眼自己的空碗,“味道意外不错。”

    脑中有什么爆开,季唯意感觉全身血液沸腾,捏着勺柄的手收紧收紧,指尖泛白她也置若罔闻。

    她搅拌着碗里的鸡丁和黄瓜,终于找到了米饭之下的一粒坚果。像是不信邪,手腕一转,她将坚果送进嘴里,香味儿顷刻间铺盘她的口腔。

    似乎像疯了一般,季唯意一把捞过垃圾桶开始翻找,直到那张外卖单子出现在视线里,她才稍稍定神。可看到毫无破绽的订单和备注时,失落和自以为是不知道哪个先来,将她扑倒,按在地上碾压。

    “怎么了?”

    全程目睹的千芝雅有些拿不准这是怎么了,还没见她这么失落慌张的模样。

    “是有哪里不对吗?”

    “没有,哪里都对,是我不对。”

    “啥?”

    舒了口气,季唯意还是没敢抬头,“我看看是哪家店,做的这么好吃,下次还点。”

    “唯意,你”

    “真没事儿!”季唯意仰起头,除了眼尾有些殷红并无异样,“论文你写完了吗?我今天写完了还忘了发给导师,我先去发给导师吧。”

    “哎,你”

    季唯意几乎逃一般地躲开了千芝雅的视线,她想不通,明明做好的一切心理准备却在遇上季闻述的时候还是会缴械投降。

    一场毫无胜算的反抗里,她永远都是失败的那一个。

    入了夜雨势见小,可夜晚还在延续。

    高悬于空的月已经从乌云之中露出头,微弱地点亮着一望无际的黑。

    黑夜漫长,但不会永远漫长-

    毕业典礼上,季唯意作为优秀毕业生发言,随着最后一句的收音,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季唯意鞠躬下台,此时一人正被老师引着落座在领导席。季唯意和他擦肩而过,却在目光扫过他的脸时脚步一顿。

    浑身的血液在此刻冻结,她脚下生了根,扎在原地动弹不得。

    过往记忆如洪水席卷而来,将她吞没。

    不敢相信真的是他,季唯意抬脚就要上前却被身前注意到她异样的老师拦住询问,“怎么了唯意同学?”

    “我——”

    “有什么事过来说,等会儿领导就要讲话了。”

    她被老师拽着送回作为,千芝雅早就发现她的异样,在她坐下时替她好帽子,问道:“出什么事了?”

    “我我看到了一位许久未见的人。但我不确定是不是他,我”

    “别急别急,等结束了我陪你一起等他好吗?”

    温热的掌心握住季唯意互掐的手,分开了她的双手握着。

    温差太大让季唯意终于找回些真实感,耳边的声音逐渐清晰,句句温柔的话语语气落在她的耳边,季唯意这才意识到千芝雅正拉着她的手,掌心将温度度过来,暖着她冰凉的手。

    知道自己有些失控,季唯意扯了扯嘴唇又听千芝雅道:“不想笑就别笑了。”

    见季唯意看来,千芝雅递给她一张纸,“强颜欢笑的样子还不如冷着脸,唯意,你别把什么事都压在心里,不想和我说也不用强撑,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做你自己就好。”

    千芝雅的话让季唯意一时没反应过来,她瞧着千芝雅半晌不知道怎么开口,但后者像是故意留给她空间,已经转过头去没有看她。

    忽然的安静让季唯意有些怀疑刚刚的一切是不是幻觉,可等到主持人念到“季承盛”名字的时候,回暖的体温再次降至冰点。

    季承盛。

    她的叔叔。

    那个疼爱她却把她丢在医院的叔叔。

    她在位子上和众人一样注视着舞台上的他,看着他口中说着激励的话,他面容和善地站在那里,和记忆中的那个慈眉善目、对自己疼爱有加的叔叔身形重合,但陌生的距离也不容忽视。

    目光扫过他那和燕深相似却又不像的眉眼,脑中回想起燕深和自己说季承盛身体不太好,经常去中医馆诊脉,特别注重保养。

    他的容颜确实没什么变化,所以她才能这么久不见还能认出他,但他一定已经认不出她了。

    如果可以,季唯意像现在就起身离开。

    什么颁发毕业证书,什么毕业致辞,对她来说现在看不见季承盛才是最重要的事。

    “唯意?你干什么去?”千芝雅拉着她,将她拉回了座位,“等会儿咱们就要上去拿毕业证书了,你别现在走呀,要上厕所就再等一会儿吧。”

    措辞间老师已经开始念毕业生的名字,因为季唯意坐在第二排,念也是从她开始。

    就像一个炸弹在她正面前爆开,外壳四分五裂地外散,生生砸向她,将她硬控在原地。

    “唯意!唯意!”

    见念到季唯意的名字她却无动于衷,一边的千芝雅都替她急得直冒冷汗,轻拽她的衣袖小声喊她,“老师叫你呢!快去呀!”

    终于回神的季唯意站起身,从容地路过季承盛走向校长,一步一步对她来说仿佛跨越记忆的长河,漫长而痛苦。

    儿时季承盛对自己的好浮现在眼前,可他在医院的决绝和厌恶话语更是成为一枚钉子狠狠钉在她的心里八九年,两者相交,还是后者更让她铭记于心、恨之入怀。

    或许曾经的她还会在意季承盛为什么会在父母死后,在她孤苦无依的时候一改往日慈祥抛弃她,可时间的流逝和他的决绝让她早就不在乎。

    管他是什么原因,都与她无关了。

    快离开我的视线和生活吧,老东西。

    在台上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季承盛的季唯意礼貌和校长老师道谢,直到走下台也没露出丝毫怯意,反而高抬下巴,挺胸抬头,每一步都走地无比生风洒脱。

    典礼结束的时候季唯意站起来就要走,千芝雅愣愣的。

    刚刚季唯意上台的时候她就察觉季唯意低颓的情绪消失,取而代之的还是那个在专业上自信的她。

    但她的自信好像打了鸡血,全然已经忘了两人刚刚的约定,忙叫住她。

    “你不是等人吗?这就走了?”

    “不等了,他就不是个人。”

    还是第一次在季唯意嘴里听到这样的话,千芝雅不由得有些好奇,还想说什么就看到季唯意的导师和苏煜走过来,自己很自觉地先走。

    “唯意啊,你现在有时间吗?”

    “当然。”

    导师办公室,季唯意看着手里的稿子不太敢确定,“老师,我和苏师兄上访谈节目?”

    “是呀。”似乎直到季唯意在想什么,导师笑笑,“这次的英语访谈类节目是面向中小学的学生们的,所以院里、教育局还有市里都是很重视的。之所以第一期找了你和苏煜也是众望所归,所以你不要有太大负担。”

    苏煜将泡好的茶送过来,导师接过抿了口又道:“你专业优秀,人品优良,本科高分考进我们外国语大学,研究生保研也在本校,优中更优。而且你前几天在网上的新闻我也看了,维护我国形象,不卑不亢,所以此次优秀学生代表自然是你。”

    “唯意,你刚毕业就受到如此多的关注,还和高翻院签订劳务合同,不用努力几年既会有人认识你,指定你参加某场翻译活动。但你要记得千万不可浮躁!他们可以把你捧地这么高也可以把你踩下去,你一定要记住,只有自己的实力才是支撑你往上爬最核心的手段!”

    “嗯!我知道了老师,这次机会我会好好把握,也不会辜负老师您的信任。”

    “别人说这话我肯定觉得她在表决心,但你季唯意说的,我就相信你一定能做到。”

    导师满意地看向两人,点了点头,“那提问的大纲你们回去看一看,到时候还有彩排,电视台会直接联系你们的。”

    他拍了拍两人,一脸欣慰,“今日之责任不在他人,而全在我少年,加油吧,少年们!”

    和苏煜出了办公楼,不等他发出邀约便见楼下一西装革履的男人走过来,直直停在季唯意面前微微颔首。

    “季小姐现在可有时间?”

    下意识地抵触让季唯意皱起眉头,她看了眼他身后停着的车,隐约还能看到黑色车窗里的男人剪影。

    甚至都不用想就知道的答案让她感到无趣,只沉声道:“没有。”

    男人也不恼,脸上笑意依旧,“先生托我带句话给您。”

    他目光落在季唯意身边的苏煜身上,意思不言而喻。

    原本还以为是他要强迫季唯意,但少见季唯意表露出明显的抵触苏煜也了然两人认识。现下见自己多有不便便主动开口,“那我就先走了,要不等明天,咱们对一对访谈的大纲?”

    “明天不行师兄,我明天要回公寓收拾一下。”

    “抱歉我忘了,那等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再联系。”

    “好的。”

    眼见苏煜走远,身边的男人道:“小姐,先生问您毕业了要不要回家住。”

    “回家?”季唯意感觉自己怕不是脑子出现问题,幻听了,“我的家在鹏城,您说的是哪个家?哪个先生?”

    “当然——”

    “抱歉,我还有事,先走了。”

    余光瞟到那辆车的车门已经从里面打开,脚尖一转,季唯意三步并作两步重新迈上台阶,拐进大楼的西门-

    季唯意回到宿舍的时候千芝雅已经把剩余的行李收拾完,正坐在椅子上玩手机。见她回来了转头道:“咱们现在就走吗?”

    “嗯,现在走吧。”

    “好。”

    之前漏水的屋子王阿姨已经收拾好,而且为了表达歉意和她们把母亲送回家的感谢,直接免了她们剩下半年的房租,而且接下来续不续约完全看她们心情。

    本来在季唯意提议住进大平层千芝雅是很心动的,但听接下来半年不用交房租,她果断选择了后者。

    而季唯意更是不用说,直接和千芝雅把东西又搬回了房子。

    两人收拾差不多准备出去吃饭,刚推开门便见门口站着两个黑色西装的男人。他们堵在门口见千芝雅出来也没有丝毫要挪的意思,只是在那里杵着,把她下了一大跳。

    “我草?!你们是谁啊?我草我草我草!”

    听到动静的季唯意赶忙从卫生间出来,“怎么了?”

    两人见等的人终于出来也不墨迹,其中一人开门见山,“小姐,先生有事找您,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

    “我说没有你们就一直堵在这里吗?”

    “是的。”

    两人异口同声倒是把千芝雅看地头顶直冒火,叉着腰就要骂人。但不管她说什么两人面不改色、不动如山,最后还是千芝雅没力气了坐在沙发才算完。

    “马都,老娘又到扫卫生又骂人,你们是不是想累死我!”

    “点外卖吧芝雅。”季唯意反手把门关上就听到门外传来声响。

    “小姐,楼下已经围住了,没有指示他们进不来。”

    季唯意抬起的脚一顿,不由得看向仰躺在沙发上的千芝雅。

    后者像是察觉她的视线,抬起一只手无力地摆了摆,“没事儿,家里我还发现了两包泡面,不行我们今晚吃泡面吧。”

    “好”字哽在喉头,季唯意摇了摇头,“算了。”

    “什么?”

    千芝雅有气无力,回应她的是开门声。

    “他在哪?”

    迈巴赫车里,一阵久违的沉默。

    直到路边路口第三个人走过,季唯意的手搭上门框,“你叫我出来吹空调的?”

    后视镜中的唇角勾起,她道:“我家能吹,我就先走了。”

    啪嗒声和人声叠出,季唯意听到车锁锁上的声音。

    “等一下。”

    她抬眼对上他的目光,片刻移开头。

    “你现在上去,你朋友的外卖可能还没来。”

    似乎不明白他到底什么意思,无名怒火涌上季唯意的眉心。

    “那你把我叫来干什么?不让我上去不让我走,你到底要干什么?”

    平静的海面引起波澜,须臾又沉寂下来。

    石沉大海,无声无息。

    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季唯意喘着气,气息不稳,难得地失态让她怔愣。

    “唯意,你以前从来不会这种语气跟我说话,季家怎么把你养成这样了?”

    “哪样?季承盛,你觉得我应该用什么样的语气和你说话?和从前一样跟在你屁股后面叫你叔叔吗?”

    “不可以吗?唯意,我们见面以来你就没叫过我叔叔,几年不见而已,怎么变得这么生分了?”

    颇为伤心的语气像是点燃季唯意最后的一根导火索,她眼中愠色在夜色中熊熊燃烧,冰凉的车内似乎都被火舌舔舐到灼热。

    她的声音落在车里,如沾这火的刀刃戳向季承盛。

    “我来告诉你为什么不可以!从你把我仍在医院,对杨姨季叔说那些话的时候,我们的叔侄关系就因为你的冷漠绝情断开!你现在又有什么资格摆出一种受伤的无辜模样出来?又是以什么身份质疑季家,质疑护住我这个孤女、供我到十八岁的季家?”

    “季家和我毫无血缘却待我如亲生,而和我有血缘关系的你,我曾经最亲爱的叔叔,弃我、抛我,和我断绝来往。我曾经是百思不得其解你为什么会那样做,但我现在并不想知道,因为你现在对我来说只是个陌生人而已!”

    多年的委屈和愤怒被堵塞的胸腔,现下已经发现了某个疏通点,顺着那里正在一点点往外宣泄。

    季唯意看向他,瞧着他那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只觉得现在的季承盛已经将记忆里的那个和蔼可亲的形象全部碾碎,现在瞧着就只剩可笑。

    不。

    不是现在就碾碎。

    是在他说那种话时,往日他对她的好皆不复存在。

    “季承盛,我不知道你刚刚怎么会说那样的话,现在就算我愿意叫你,你敢答应吗?”

    “我”

    “可我不愿意。”

    对上季承盛眼底的疑惑,季唯意一字一句,“我不愿意认你,也请你依然保持着当年在医院的决绝,不要再来打扰我。”

    她看向卡着的门锁,“请你解锁。”

    “既然你不愿意认我也没关系,那燕深,你哥哥呢?你也要和你哥哥划清界限?他的事你也不管了?”

    呼吸瞬间被掠夺,季唯意想起最近燕深的异常,还有她上热搜的事,燕深不可能没看到,但他确实到现在都没联系过自己。

    把季唯意面上的迟疑想成她的退步,季承盛那张算计的脸上终于露出得逞的笑意来。

    交叠在一起的二郎腿放下,他从前方桌台里拿出一封辞职信递给季唯意。

    “他能同意来季氏有一半原因是因为你吧。”

    “这是燕深哥的辞职信?”

    “辞职信是这周一他递上来的,当天直接就没上班,电话也联系不上,一直显示空号。看样子,你不知道这件事。”

    “”

    不用听到季唯意的回答,季承盛又从抽屉里拿出一沓支票,放在两人之间的搭手处。

    “我需要你帮我不,帮你哥哥,劝他回来,以后继承公司也算是让你爸爸一下的江山能留在我们季氏的手里。这一沓支票你随便写,不管写多少都是有效。”

    他抽出一支笔在最上面那张写上一串数字,往季唯意面前推了推,“我知道季家物质条件知足,这几年你也生活的很好,但是唯意,你别忘了,你到底是我们家的人,不是谁收养你,给了你几年的物质生活你就倒戈。”

    “血缘是世界上最难分割的东西,不是你两片嘴唇上下一粘就能按头确定的。燕深现在鄙夷的东西以后他会甘之如饴,你也一样。”

    “你们现在都很年轻,只要别人对你们好一点你们就会付出十倍的好回报他们,反之亦然。唯意你要知道,有时候不一定眼见为实,需要你用理智去判断。”

    “对于把你暂放在医院的事是我情绪上头,欠了考虑,但我后面也去季家看过你,却被杨舒慈夫妇挡了回来。他们说你记忆欠缺,不让我见你,所以这么多年我才没有联系过你。”

    他语气放缓,“唯意,杨舒慈和季望图——”

    “他们怎么样我比你清楚。”

    手背一片一片的红晕印着月牙型的印子,季唯意指尖交握,却没有看一眼那沓支票,“什么时候解锁。”

    “啪嗒”一声,车锁解开,季唯意抬脚欲走却听到季承盛道。

    “我知道你护着他们,但他们一定没告诉你,你和鹏城季少——哦不,现在是季氏科技的董事长,你的另一个哥哥,季闻述,你们是有婚约吧。”

    第54章 爱意

    夜空中的云在空中缓慢地飘浮,一切似乎在发生改变,就连车里的冷风都被夏日暖凉吹散,贴上皮肤带了些黏腻。

    季唯意推开门的手缓慢收回,像是放慢动作般,她转过头,看向季承盛时嘴唇震惊地不自觉地上下打颤。

    眼前似乎有一片白闪过,眩晕侵蚀着她的视线,叫她身形一晃险些从半开的车上跌落下去。

    肩膀被季承盛抓着,身形被拉回作为,门被关上,车外的一切又重新安静下来。

    极速起伏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捆绑着她,浑身血液凝固,季唯意肢体冰凉到浑身战栗。

    似乎刚才的话已经遗忘,季唯意好久才找回些意识,喉中沙哑,“你又想说什么颠倒黑白?”

    “胡没胡说你跟我去个地方就知道了。”

    “去哪?”

    “你母亲的书房里,有往年和杨舒慈的来往信件,上面一笔一划,一字一句全部都有记录。你在季家这么多年,他们竟然一个字都没跟你提过?”

    回答他的是一阵沉默,季承盛嗤笑,“好啊,知道你父母去世,知道你身上没有利用价值了就只字不提婚约之事,这就是你刚刚护着的季家,抚养你到十八岁的季家!”

    “”

    回到家中的时候,屋子里一片漆黑。怕惊醒千芝雅季唯意也没有开灯,摸黑换完鞋后便往自己屋子的方向走,没走两步就听到沙发上传来声响。

    “唯意?你回来了,没事吧?”

    千芝雅睡眼惺忪地从沙发上仰起头,准备去开灯却被季唯意拦住。

    她握着千芝雅的手腕虚浮,指尖冰凉到不像是在盛夏的夜晚。

    “没事。”

    她淡淡开口,把信件往自己的方向藏了藏。

    察觉季唯意的异样,千芝雅有些急,“怎么了?那个人就是你在毕业典礼说可能认识的亲戚吗?他找你是有什么事吗?”

    千芝雅说着就要拉着季唯意去沙发坐下却被她轻轻拂开手。

    “怎么了唯意?”

    “芝雅,这件事我现在不想和任何人说,你能先别问我了吗?我不知道我应该怎么和你说”

    她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到不正常,但千芝雅也不好说什么,把她送回房间就退了出来,知道这时候不好打扰她。

    门被关上,季唯意重新陷入安静的环境中。

    她没开灯,黑暗之中适才的震惊又重新浮现上来,一点一点侵蚀着她刚才伪装的镇定。

    季唯意双手抱住怀中印着母亲笔迹的信件,缓慢地倚靠着墙蹲下身子,脑中又回想起自己和季承盛在客厅的对话。

    “那季闻述知道我们有婚约吗?”

    “他当时已经四岁多了,你说呢?”

    “可他——”

    舌尖猛刹住车,季唯意想到好多矛盾之处和想不通的点,脸色难看。

    察觉她有话要说,季承盛问道:“他怎么了?”

    “没什么。”

    他似乎并不在意季唯意怎么了,在沙发上坐下自顾自道:“季闻述七八岁的时候就被季望图带在身边,早早就看到了商场的勾心斗角,蛇蝎人心。十八岁已经可以接手公司项目,独立撮合成项目,打响了他在鹏城的第一声枪响。”

    “你要说这样一个运筹帷幄的少年才郎眼中最要的是什么?除了利益我想不到还有其他。你可以想想你在季家的这么多年里,他和你的相处间,是不是亲密又疏离?会耐心教你也可以冷言令色?”

    “现在又放他在海外打拼,这才几年就把季氏做到如火如荼,身价过亿的地位?唯意,这都是他们的惯用手段,打一个巴掌送一个枣,像捏小猫后颈一样轻易将你捏在手里。”

    “要说之前要靠联姻来巩固他们在鹏城的地位,而现在,季闻述能力突出,仅仅三年便可以只身打下英国市场,又用两年让季氏在英国科技行业扎根前五名。最近我还听说他受邀参加伦敦举行的商业晚宴,此一宴结束,他季氏算是在伦敦商贸横着走。”

    “这才几年就从一到亿?季闻述这样的才能自然是不需要什么联姻来巩固自己的地位,所以现在的你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个可以收留、逗乐的小猫罢了。对于没有利用价值的人来说,自然没有必要再提旧约,又怎么会让你嫁进季家。”

    身后的冰凉和地板的冷意叫季唯意混沌的大脑微微回神,恍然记起她为什么会觉得整件事都透露着疑点。

    当时她的心思被季闻述知晓的时候,他明确说明了自己有未婚妻来让她死心。她那时还试图劝他退婚,但都被季闻述拒绝了。

    如果他知道未婚妻是她为什么要拿“她”来骗她呢?直接抛弃未婚妻、有婚约的设定,说他有喜欢的人岂不是更直接?

    似乎也不太对。

    季闻述在大年夜说自己不会谈恋爱,是因为他有婚约。而她和季家的婚约在父母离世时失效季家怎么不会和别人联姻,选择新的联姻对象?-

    可杨舒慈和妈妈是多年好友,所以才定下两个孩子的婚约-

    那为什么他们这么多年不提婚约的事?甚至都不告诉季闻述你就是他的未婚妻?-

    因为他们不知道我恢复记忆-

    那恢复记忆后为什么也不说?难道不是不想要你知道这份关系?

    被一棒击中脑门,季唯意还想辩解的话被全部打散。她脑子里乱作一团,所有串起来的线乱成一团。

    季承盛的话前后充斥着矛盾,但他有一点没骗自己,那就是和季家的联姻对象就是自己。

    不管季承盛为什么要挑拨她和季家的关系,但凭着她的感觉,她相信季闻述不会这样对自己,也相信季望图和杨舒慈是有自己的打算,并不是季承盛说的那样。

    而且有一点季唯意可以确定,季闻述和他的未婚妻并无感情,且不在意,而且一定不知道未婚妻的身份。

    这么想着,季唯意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

    如果季闻述知道未婚妻是自己,那她还挺想看看他的表情,会是震惊还是后悔或者是无关紧要。

    无论如何,季闻述不喜欢自己的事实不会因为一纸契约改变,就像她现在知道那份婚约的对象是自己一样,什么都做不了。

    况且她现在也不想做什么,季闻述常年在伦敦,她在首都,杨舒慈和季望图在鹏城,三个地方连成三角形,他们在这条线和三个地方奔波却不会有相撞的那一天,也挺好的。

    像是死心了一样,季唯意从地上站起来打开灯,看到桌边摆放着毕业典礼和燕深的合影时,这才想起季承盛今天找她的目的和燕深近期的异常,马上拿起关机的手机充电给他打去电话。

    相差几时的伦敦市中心点亮灯火,只一瞬间,全城夜色被灯光点亮,整座城似乎瞧不见黑暗的地方,只能看见最中央、最亮眼的那座高耸入云的高楼。

    于夜幕中璀璨亮眼的高楼之上的一户落地窗边站着一个男人,长腿宽肩的剪影难以遮挡他举手投足的贵气。

    似乎他就是生于金字塔顶端的那层人,站在寸土寸金的高档地段也显得松弛。

    修长的指节轻微晃动着手中的高脚杯,酒红的液体在容器中晃动又沿着杯壁回到杯中,如此循环着,还觉得有趣。

    似乎站累了,他随意搁置下酒杯坐在沙发,指尖下意识摩擦着左手腕上的什么。

    身后紧闭的门忽然传来响动,有人推门进来,厚重地毯上传来的脚步声叫他侧微微侧目。

    男人五官生得极好,一双剑眉却并不严厉。他跷着长腿,熨烫笔挺的裤脚随着动作微微上移,高级定制的合身西装勾勒出男人锻炼后的成果,透露着难以言喻的性感。

    自带的气场无形中在周遭弥漫。他只看了眼来人便收回目光,一张脸没什么表情就足以让来人心尖颤抖。

    穿着紫色鱼尾裙的英国女人面色绯红,踉跄着脚步朝这边走来,像是故意地,她脚下不稳朝着男人的方向倒去,指尖还没碰到他高定的面料小腿一痛,女人跪在了沙发面前。

    她吃痛地看着刚刚还在男人面前的矮凳此时却出现在自己面前,妩媚的面容上闪过愠色,不过稍纵即逝。

    拉丝的目光从男人脚踝往上,衬衫和西裤完美的贴合着他,胸口的扣子一丝不苟地扣着,遮不住的矜贵和斐然的气质叫女人不自觉地咽下口水。

    最后目光落在男人冷隽的侧脸,高鼻薄唇在灯光下是那么的充满诱惑,她瞧了眼现在的姿势,顺势抬起纤细的手指向他。

    “季总,劳驾过来扶我一下?”

    蹩脚的中国话带着伦敦腔,季闻述没答,指尖搭着手绳一下一下,似乎在数着时间。

    见他没反应,女人又抖动了下胸前的风光,本就饱满的胸此刻因为挤和扭动变得更加美艳。

    她抬起小臂撑在沙发之上,身子摆出妖娆的姿势,前凸后翘的完美身材暴露在他面前。

    女人撩开胸前长发,红艳的嘴唇带着笑,“季总,您不看看我吗?”

    她说着就要往前,却被季闻述抬眼递来的眼神震住,缩回了手。

    季闻述放下腿,一双眸子深邃清冷,透露着不可侵犯的冷漠和尖锐。

    他的眸子扫过虚掩着的门口,掷地有声,带着不可忽视的威严。

    “Jessic,一句话我不想再说第二遍,你要是再当做耳旁风,那等下飞过来的就不是矮凳了。”

    “你”

    女人从地上飞速站起身,说着就要上前却被身后拉开门的Thopson喊住。

    “Jessic,don''t be ad.”他凑近安抚住女人的情绪。

    眼见两人就要在自己面前上演一出大戏,季闻述忍无可忍抬脚就要走却被Thopson按住。

    “急什么?述,你还是那么冷淡。”他拍了拍Jessic的屁股,见她走了才在季闻述身边坐下,“我们这么久不见,你怎么变得比之前还冷漠了?明明知道是我让她进来的你还这么生气,难道你嫌弃我们有一段?”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可以帮你找——”

    “你再说下去我不介意请你也出去。”

    他眉眼间的冷意更甚,没有半分玩笑的意思。

    Thopson见状终于收起笑脸,“拿下伦敦区的IT技术核心项目不开心吗?还是因为我的玩笑太过火?你不出去应酬躲在这里干什么呢?”

    精致的头发在额前垂下,季闻述稍稍挑起一根碎发撩开,语气中尽显疲惫。

    “在想,做了一件顺从我本心的事会让所有人惊诧,我还会不会做。”

    Thopson面上闪过惊讶,“你竟然会怀疑自己,太不像你了。”

    “嗯。”眉心的躁意褪去,季闻述眸中温情,“是有点不太像我自己了。”

    “那你明天回国也是为了她的事吗?”

    “不,为了我自己的事。”

    “终身大事。”

    第55章 爱意

    伦敦飞往鹏城的飞机上,贺逢年口齿不清地声音在耳机里响起,“要是叔叔阿姨不同意要打你,你可以来我家,我和雪雪举双手双脚欢迎你!”

    眼皮一跳,季闻述无奈,“你就不能盼我点好?”

    “好好好,说错了,应该是带上唯意一起来我家,我和雪雪举双手双脚欢迎你们!”

    想象了一下那诡异的画面,季闻述只觉得眼皮跳得更厉害了,“谢谢你,不用了。”

    “先生们女士们,您乘坐的”

    机械女声响起,季闻述看了眼时间,“飞机要起飞了,落地联系。”

    “好!加油!”

    挂掉电话,季闻述看了眼时间,还有几天就是他三十岁的生日。明明三十而立,成熟稳重的年纪,再想想他现在的举动,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可这也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不想顾忌任何,只真实地做一次自己。

    目光落在窗外的漆黑,窗玻璃上印着他的脸,季闻述拉下遮阳板闭眼小憩,回国后还有一场硬战在等着他-

    车子停在院子里却不见其他人,季闻述从车上下来,屈指扣了扣驾驶位的车门,“别走,一会儿去趟公司。”

    “好的季总。”

    久违熟悉的院子里还种着那些熟悉的小花,季闻述轻嗅了空气中泥土的芬香,抬脚迈上台阶,拉开虚掩着的大门。

    不等他换鞋,客厅传来季望图的声音,季闻述正要开口却听另一道男声响起。

    “只是替他们养了一个孩子而已,何必把自己说得多高圣。我也不跟你绕弯子,如果你不想我再和季唯意联系也可以,把她当年留下的东西给我,我就当没有季唯意这个侄女,也不再见她。”

    一阵破碎声,季望图充满怒意的声音响起:“就你也配说这种话!这九年你但凡心里有唯意这个侄女我也不说你什么,从你九年前你来过那次就是要她的东西,你还出现过吗?”

    “我说了,我只要她的东西,把她的东西给我,我自然不会再出现在你们面前,也不会见季唯意。”

    “我也说了,不可能!”

    “好一个不可能。又不把东西给我,又不让我见唯意,这是打算毁了那当年你们定下的婚约?怪不得唯意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事儿,感情你们夫妇一开始就没想当真!”

    屏风后的季闻述看向被花屏模糊的、看不清五官的男人。他站起身对着坐着的季承盛,一字一顿,每一个字眼狠狠砸向季闻述,砸地他眼冒金星。

    “不!我们不”

    “算了,你们说不说都无所谓,反正我已经告诉了季唯意。当年她的母亲和杨舒慈替他们定下婚约,而你们之所以不把这事告诉她,也是因为如今她无权无势、无依无靠,你们季家瞧不上她罢了。”

    “季承盛你!”

    门口传来脚步,季闻述终于挪动双脚慢慢从屏风那头绕过来看清了坐在沙发上的季望图和站着的季承盛。

    看清来人的季承盛露出笑,淡定地坐下,“呦,看看是谁回来了,我的侄女婿。”

    “侄女婿”三个字化成一根棒子直抡过来,季闻述脚下有些不稳,扶了把手边的柜台才走过来,却是看向季望图。

    “爸,他说的什么意思?”

    不等季望图开口,季承盛先一步幸灾乐祸,“怎么了闻述?在国外呆了这么久听不懂中国话了?要不要你叔叔我给你英语再来一遍?”

    “哦对了。”他故意夸张表情,把季闻述脸上的神情全部收进眼底,“唯意当时知道的时候,表情也跟你一样震惊呢。”

    “你闭嘴!”

    季闻述低吼一声,他感觉眉心有蚂蚁在跑,干扰着让他无法静心。

    并不相信季承盛说的,季闻述看向一言未发脸色难看的季望图,眼底闪烁着希望,“爸,他说我和唯意我怎么——”

    “闻述。”季望图打断他,“这件事没和你说也是我和你妈深思熟虑后考虑的,唯意现在就是你的妹妹,你不要想其他。”

    “不要想其他?”

    脑中闪过自己这么多年的固步自封和纠结到发狂,最后却只换来这么轻飘飘一句“不要想其他”?

    “我”

    有太多的话想说却说不出口,季闻述最后的理智告诉他,不要在外人面前质问自己的父亲。

    于是他忍下胸腔的烦躁,只留下一句“公司还有个会,先走了”便推开了先前被他关上的门。

    充满雨后潮湿的草味混合着盛夏酷暑的热气钻进季闻述的鼻,一潮一热犹如冰火两重天烘烤着他,叫他思绪混沌。

    闭塞的胸腔像是被人锤了几拳,季闻述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感觉,只是胸口闷涨着让他眼前眩晕,脚下不稳却还是迈下台阶。

    他低垂着头走到车边,万利已经拉开门在那里等着。

    瞧着玻璃上自己的模样,忽然和记忆里楼梯上季唯意那双倔强的眸子重叠。

    和她比起来,他确实差劲许多。

    只是现在只能抱着了了幻想,赌她心里还有他。

    如果没有不会没有!

    锋锐的轮廓嘴唇轻抿着,日光之下将他身上的冷漠晕染,那双迷茫的眼底已经恢复如常,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波澜静谧。

    再次开口,语气是镇定无波,“去首都。”

    “好的季总。”-

    酷暑还在继续,就像地球不会因为任何一个人停止转动。

    那晚季唯意给燕深的电话没打通,就给他留了言,想着忙完这段时间再去找他,毕竟入职前正好赶上国庆假期,陈为让她放完假再回来报道。

    和苏煜约好第二天对稿子,但季唯意却从导师那里得知苏煜生病的消息,带着导师给的翻译文献和稿子去了苏煜家。

    把文献放下后她也没多留,嘱咐他好好休息便准备回家。开门的时候装上一位中年妇女在门口,俩人见到对方都是明显一愣,还是苏煜最先开口,“妈,您怎么来了?”

    女人笑笑,看向季唯意,“路过想着来看看你,这是”

    “这是我师妹,来给我送翻译文献的。”苏煜又对季唯意道,“唯意,这是我妈。”

    说话间,季唯意已经摘下鞋套,“阿姨您好,既然文献送到了我就先走了。”

    “还是我送你吧咳咳咳”

    “不用了师兄,我开了车来的。”季唯意对苏煜的母亲点了下头出了门。

    没走出两步身后传来苏煜有些沙哑的声音,“唯意,明天彩排我会去的。”

    “好。”

    “那明天见。”

    “明天见。”

    出了苏煜家的楼栋,季唯意还是不放心燕深,打算去他的公寓找他。

    奈何在门口敲了半天的门也没人开门,季唯意瞧着门上的密码锁有些犯难。

    密码是多少来着?

    就在她准备再给燕深打电话的时候,身后那道门打开,一位老奶奶走出来打量着季唯意,“你找谁啊?”

    “我找这户的人奶奶,他不在家吗?”

    “你找小燕呀,我一个周没看见他了,估计是出差了吧。”

    “您一周都没——”

    手心震动打断了季唯意的话,看清备注后她赶忙对奶奶道谢,接起电话。

    “唯意。”

    安全通道里传来许久未听到的燕深的声音,他那边无比安静,安静到季唯意可以清楚听到他呼吸的声音。

    只一声他便没再说话,重重叹息一声像是做了许久的心里建设才接起她的电话。

    季唯意看着还在跳动的数字,轻声道:“你还好吗?”

    “嗯。”

    “你现在在哪?在首都吗?”

    “不在。”

    又是一阵沉默,季唯意喊他,“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

    “季承盛昨天来找过我,他”

    “他跟你说什么了?”燕深语气激动,“不管他跟你说什么你都不要信,听到没有?”

    捏着手机的指尖一动,季唯意隐瞒了和季闻述有婚约的事,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好。”

    已经猜到燕深和季闻述之间发生了什么不愉快,季唯意第一次发现和燕深之间也有不能触及的话题,一时有些局促。

    好在燕深知道她的来意,没再让她尴尬,“唯意,抱歉辞职的事没和你说,我是真的不想再和他有瓜葛,一分一秒我都受不了。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你别来找我,我想自己待一待,可以吗?”

    难以想象燕深说这话时的神情,季唯意有些心疼,张了张嘴,还是换了句话,“那你有事就给我打电话,还有不准再不回我消息。”

    “好。”想到什么,燕深又道,“网上的事,抱歉,哥哥没能帮到你,当时我在——”

    “我知道。”

    “你知道?你不怪我没在你被网暴的时候在你身边?”

    “你在我身边看我写毕业论文吗?”季唯意轻笑,“哥,虽然不知道你最近身边发生了什么,但你要是想和我说的话我随时都在,不想说找我聊天我也随时奉陪。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和我最亲,你做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唯意”

    季唯意透过窗外看西侧渲染了半边天的夕阳,语气佯装轻快,“等你什么时候想吃好吃的了就来找我,我在高翻院转正了,想吃啥随便点!”

    “好,在首都照顾好自己,哥也会照顾好自己的。”

    “嗯嗯。”

    “还有李礼你让她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我们不可能。”

    “”

    回去的路上季唯意给李礼打电话没打通又接到千芝雅的电话。

    她点开绿色按钮,千芝雅的急促的声音瞬间在车里响起,“唯意,你现在在家吗?”

    “我在回家的路上,还有五分钟能到,怎么了?”

    “本来是带我那个老师出差的,但他今天已经到了琅琊却发现公文包拿错了,我现在要坐七点的那趟航班去琅琊找他,但我一来一回时间”

    “要出差多久?我现在帮你收拾行李还是?”

    “”

    三十分钟后,季唯意在机场送走了千芝雅,看着已经黑下去的夜色感觉自己今天什么也没做,但却忙到忘记吃晚饭。

    李礼的电话还是打不通,但上次两人聊天还是在昨天,季唯意也没从记录里察觉李礼的不同,想着她还在忙就留言让她忙完给自己打电话。

    路过便利店随便买了份面包和饮料,回家拆开也没看就塞进嘴里,这时厨房烧地水已经开了,季唯意放下咬了一口的面包去关水,出来的时候脖子痒痒,照镜子一看才发现那里已经红了一片。

    想起刚刚吃了一口的面包她赶忙去看,这才发现面包包装袋上赫然两个大字——“花生”。

    季唯意一边挠一边无语,抓了钥匙飞奔下楼去买过敏药。等到厨房的椅子再次被拉开时,已经过去了十分钟。

    她捂着脖子在椅子上坐下,薄汗浸湿了她的衣服,浑身粘腻腻的,要是平常季唯意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跑进卫生间洗澡,但现在,她瘫坐在椅子上,没有半分要洗澡的意思。

    脖间的痒意慢慢褪去,季唯意倚着椅背任由衣服黏在身上,放松下来的肌肉在这一刻带着疲惫找上她,她叹了口气,肚子也咕咕叫起来。

    视线落在被她咬了一口的面包上,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刚刚应该趁着买药的时候再买点吃的,但现下来回折腾,她已经没有了力气再下去买,点开外卖软件来回翻看着却找不到上次点的那家宫保鸡丁的外卖。

    不信邪又找了几次,准备给千芝雅发消息才想起来是王阿姨点的。

    遵循记忆中的那个店名,季唯意在框打出来,出现的几个字彻底将她的希望扑灭。

    【店家已打烊。】

    浑身力气被抽走,季唯意手搁置在桌上,“砰”地一声让她注意到自己手腕上的水晶手链。

    这是季闻述送她的。

    上次屋子里漏水她找出来戴在手上,竟是忘了摘下来。

    睹物见人,季唯意忽然有些想念他做的宫保鸡丁了。

    屋子里只开了客厅的灯,餐桌这边昏暗的灯光和月光点亮了水晶珠串,准备脱下手串的手一顿,季唯意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剩下的水,转身进了浴室。

    今晚的月格外的亮,季唯意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灯火和月光,脑中过着稿子上的词,没想两个就意识模糊,昏睡过去,再睁眼已经快十一点。

    错愕间,她还以为是半夜,全然忘了窗外昼亮亮的日光。

    和电视台约定的时间是下午一点,季唯意忙翻身下床洗漱,十二点半前出了门。

    到了演播室,季唯意撞上早就看见自己的苏煜的视线,走过去才发现两人今天竟是穿着相同色系的衣服,皆是一愣。

    苏煜了下衣领,随即笑道:“我们还挺有默契的。”

    不等季唯意说话,一边带着耳麦的老师笑眯眯走过来吗,“来,两位老师准备好了吗?我们先试演一下”

    彩排结束已经是晚上,两人吃过饭苏煜便提出要送她,季唯意想着这点不好打车就同意了,下了车准备和苏煜告别却看到他也下了车。

    察觉季唯意疑惑的目光,苏煜笑了笑,“前面的路口我的车技有些掉不过来,不介意我步行送你吧?”

    微凉的夜风从两人之间吹过,苏煜的视线和夏风一齐落在她的脸上,季唯意撩开被吹过来的碎发,有些不自在。

    “师兄你感冒还没好,还是别在外面吹风了,我走两步就回去了。”

    季唯意侧身看了眼身后的胡同,苏煜也顺着看过去,像是故意的,胡同边上的几盏路灯竟然闪烁起来,风吹树动在夜晚响起的沙沙声竟是平添了几分诡异。

    后背一阵寒意,说不害怕是假的。

    苏煜温和的话语重新响起,为她铺了台阶,“走吧。”

    两人的脚步重新响起,安静的胡同里和地上的影子,季唯意忽然想到在鹏城两人初见的那个晚上。

    他们也是这么走着,然后季闻述开车跟在他们身后。

    季唯意往后看了眼,可惜身后除了一地月光什么也没有。

    “我还以为你今天会开车来。”

    思绪回笼,季唯意侧眸,“车今天限号了,就没开。”

    “明天正式直播,紧张吗?”

    想起今天在录制现场的感觉,季唯意笑笑,“还好。”

    头顶的路灯又闪了闪,不远处的更是直接灭了,苏煜见状开口:“这里的灯一直这样吗?”

    闻言季唯意抬头去看,“好像不吧,昨晚还好好的。”

    “唔——”

    季唯意仰着头没注意脚下,脚腕一歪,身子不自主地朝一边倾斜。

    不等那声惊呼全部从口中出来手腕便被苏煜握住,将她身形带正。

    “没事吧?”

    头顶昏暗不明的路灯又闪烁起来,一昏一明,交织两下却是直接亮堂起来。

    季唯意口中的道谢还没出口便被一阵冷意打断,她寻着第六感往后看去,瞧见了灯光之下站着的修长身影。

    身形一滞,季唯意忘了和苏煜拉开距离,只是呆愣着看向他,灯光汇聚之下的、被她埋在心底深处的那个人。

    他也在看着她,看着他们,看着他们扣在一处的手腕,冷冽的目光趋近严寒,眸色深到是不见底的潭水。

    “唯意?”苏煜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季闻述,“你认识他?”

    第56章 爱意

    “我”

    季唯意一时间有些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看向苏煜的目光有一瞬茫然。

    耳边有风吹过,撩起的碎发盖住她的眼睛,刺挠着她的皮肤。

    稍稍回神,她看到站在灯光之下的男人开口,熟悉的嗓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一双眸子更是紧锁住她。

    “告诉他,我们认识吗?”

    疏离、淡漠、俊冷。

    仿佛梦魇中的人清醒过来,季唯意浑身沸腾的热意被晚风吹散,她终于找回些理智,看向一脸警惕的苏煜,“苏师兄,要不你先走吧,今天谢谢你送我回来。”

    “唯意。”

    苏煜扯过季唯意的手,拉着她看向季闻述。

    像是挑衅一般,这一幕落在季闻述眼里是那么的刺眼。

    他眸子微眯,盯着他们再次握住的手。

    “你真的认识他吗?有我在这儿,你不用害怕。”

    苏煜说着就要挡在季唯意面前,却听到她的声音随着晚风轻轻落在他耳边,瞳孔一缩。

    “认识,我认识他。”

    “真的?”苏煜又看向季闻述,总觉得他似乎在哪见过他,现下却想不起来,“唯意,如果有什么困难就和我说。”

    她的视线越过苏煜盯着季闻述,听苏煜这么说才抬起眸子看他,眼中温和,“多谢你,苏师兄,我真的认识他。”

    季唯意说地诚恳,苏煜也意识到自己站着有些多余,又看了眼季闻述:“那我先走了,有事你就给我打电话。”

    “好。”

    胡同里重新响起脚步声,微微吹拂的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路灯明亮亮的在头顶打着光。

    鼻尖是夏夜微凉,眼前的人站在不远的地方面色铁青,卷至臂弯的衬衣袖子露出他精壮的小臂,被他严肃地盯着,季唯意一日的疲惫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心底腾升起恶作剧成功后的得逞,季唯意扬起笑,隔着影子喊他。

    “好久不见呀,哥哥。”

    那声哥哥尾音上扬,无形中勾起季闻述本就燃烧的怒火,他情绪上头,三步并作两步大步迈到她身边,不由分说地拽过她的手腕拉到楼道内。

    空旷的楼道里响起两个人慌乱的脚步,后背一痛,季唯意被他按在墙壁,不等她起身鼻尖的气息被酒气取代。

    他欺身压过来,按住她乱动的手。

    近在咫尺的呼吸在两人之间充斥着,扭动间,季唯意手腕被他攥地生疼。

    后背本就传来痛感,现下两方交缠的痛把她那点得逞一扫而空。

    她抬眼瞪向季闻述,却在触及他眸底的怒意时,紧皱着的眉舒张开,紧绷的身体也松懈下来。

    任由手腕被他抓着,季唯意抬眸认真打量起起他的脸来。

    算算时间,他们竟是已经有三年未见,他眉眼间的温柔已经褪去,眉峰冷冽到季唯意有些不敢认他。

    眼眶下那两坨乌黑被顶灯照着更加明显,垂落在他消瘦的脸上竟是显地更憔悴了些。

    被他握着的手腕已经传来他掌心的温度,烘烤着挣扎弄出的红晕还是有细微的痛,但季唯意没管,只是瞧着他,似乎想把他记在心里。

    适才还在挣扎的手在此刻忽然停下来,季闻述一愣,毫不掩饰疑惑地看向她,却对上她早已等候已久的美眸。

    见他发现自己,季唯意收起流露出的情绪,抬抬下巴。

    “这是在干什么呀?”

    她把季闻述抓着自己的手移到两人面前晃了晃,语气松弛,“哥哥,你越界了哦。”

    “季唯意!”

    似是看不惯她这么吊儿郎当地敷衍自己,亦或是今晚和苏煜在他面前拉扯着,又或是她身上这件和苏煜十有九像的衣服,还是

    总之最近所有的一切都让他无措,慌乱到抓不住曾经游刃有余的一切。

    “别那么叫我,你明知道”

    “什么?”

    像是真的不懂季闻述说的什么,她眨着眼睛看他,“这么晚了,哥哥吃饭了吗?”

    还在思索她是什么意思,季闻述眼见那张近在咫尺的红唇上下一张,轻轻吐露的话再次点燃了他预冷却的火苗。

    “我刚和苏煜吃完晚饭回来,那家餐厅味道很不错,你要是没吃我可以把地址推给你。”

    还准备再问他是不是一个人来的,唇瓣刚启眼前倏地暗沉下来,不等她反应唇上吃痛,不容忽视地热气和酒气混合着争相钻进她的鼻尖和口腔。

    油然而生的恐惧和震惊裹挟着她,季唯意瞪大双眼不敢相信面前的一切,不敢相信季闻述竟然是在吻她!

    她被灯光晃得有点睁不开眼,望着眼前的男人紧闭的眸子,一时惊讶到忘记推开他。

    直到唇上又是一痛,温热流进口中,季唯意似乎闻到血腥的气味,不等她反应,唇瓣中有什么湿软的东西滑进来,她浑身一僵,挣扎着去推他的胸口。

    手腕还被他握着,季唯意使不上力,口腔充斥着他带来的甜味酒气,张口咬他却被他反咬回去。

    挣扎不开嘴上也吃亏,季唯意哼哼着,彻底慌乱起来。

    呼吸全被他掠夺走,大脑有些发晕,她仰着头被迫承受他强势的吻。

    胸腔的委屈和窒息感铺天盖地碾压过来,她被他紧紧扣在怀里,强烈的占有像是要把她碾碎。

    力量悬殊间季唯意终于放弃挣扎,任由季闻述游走在她唇舌之间,她推搡着他的手揽上他的脖颈,按着他的更往下,整个人几乎挂在他身上。

    唇上也由被迫承受到主动出击,她学着他的模样,生疏地回吻着他,吮着他的唇准备再缠住他的舌却被他一把拽下来。

    分离间,季唯意牙上用力,听到男人吃痛一声才满意地扯开距离。

    她被季闻述一只手按在墙上,索性倚在那里瞧着被他咬出血的季闻述的唇角,唇边笑意更深。

    眸子里的星光被灯点亮,她就这么毫不避讳地将视线落在他的脸上,瞧着他看过来时眼底的意外和愠色,歪头故作纯善。

    指腹擦过唇瓣上鲜红的血,季闻述瞧着同样双唇红润的季唯意,眸光一黯。

    “谁教你的?他?”

    垂在身侧的指尖不自主地一颤,事情似乎偏离了轨道。

    但他刚刚做的一切不早就偏离?

    那再偏一点也无妨。

    她轻点头,“嗯,还不错吧?”

    “你——”

    他抬手按在她的脖颈,纤细柔软的触感在他宽大的掌心剧烈跳动,就跟季唯意这个人一样,倔强着不服软半分。

    季闻述感觉自己今天真的是被她气狠了,才会被她这么轻易地玩弄。

    落在她脖颈的手撤开,抚上她白皙的脸。

    见她没躲,大着胆子将指腹落在被他吻到红肿的唇上,替她拂去了还在往外冒的血珠。

    想起刚刚自己的举措,后知后觉地悔意涌上脑门,太阳穴被酒意缠绕着有些闷痛,他抬眼对上季唯意倔强的眸子时又将话咽了回去。

    再开口时,喉咙沙哑到犹如海浪退潮留下的沙砾,摩擦着路过螃蟹的肚皮。

    “唯意,我”

    “哥哥。”她唤他,喉间一样哑着。

    “别这么叫我。”

    季闻述按在她肩上的手移到她的身后,隔开冰凉的墙和她炙热的身体,喉结一滚,他掌心用力,想把她按进怀中却被她毫不留情地挣开。

    对上她那双充满水意愤怒的眼眶,季闻述一怔,忽然发现说什么都有些无力。

    “我——”

    “你不是问我谁教我的?”季唯意抹了把唇,“就是苏煜,我在和苏煜谈恋爱!”

    似乎比知道未婚妻的乌龙还让他震惊,季闻述身形虚晃下,撑着她身后的墙艰难开口,“你说什么?”

    “我说我有男朋友!”

    她几乎是吼出来的,不管是说谎后的毫无底气怕他发现,还是恼怒他的忽然出现,从她说那句话时,已经没有了回头箭。

    触及他猩红的眼眶,季唯意吸了吸鼻涕,重复道:“听到了吗?所以你刚刚做的一切都是小三行为,季闻述,你要做小三吗?”

    “不被爱的才是小三!”他扯住她的手将她拉进怀里,“你敢说你不爱我?你敢说吗?”

    “为什么不敢!你别忘了我现在可是有男朋友的人!”

    她边推边掐着他的侧腰,但季闻述却并无直觉似的,只是强按着她,让她贴着自己。

    季唯意被按地严丝合缝和他贴着,某处的相碰传来的一阵刺激把刚刚降下去的那点羞愤再次引上来。

    引上来缠上她的双颊,让她有些后悔刚刚惹恼了他。

    季闻述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边,吹起的碎发轻触着她的耳尖,叫季唯意痒痒的,想躲却被他张嘴含住。

    “唔——”

    陌生的异样感觉如毒蛇盘上她的脖颈,吐出的信子落在她的耳边,令她浑身震颤。

    似乎独爱她那圆鼓鼓的耳垂,季闻述唇瓣轻含住它又微微退开抿着。

    痒麻酥软了季唯意的四肢,她下意识想攀着他,靠着他,都被季闻述照单全收。

    他瞧着她粉红的耳垂逐渐渲染上朱红,适才的不爽在这一刻得到释放。

    眼底幽暗被顶灯照亮了些光进来,季闻述周身的冷气终于散去。

    他满意地退开,抬手想擦去那点晶莹却停顿在半空,思考须臾还是撤回了手,任他的痕迹落在她耳尖的绯红。

    被她标记。

    泛着晶莹的小巧耳朵伴着诱人的颜色,季闻述摸着她白皙的脖颈,一字一顿。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有吗?”

    “他没有,我有。”

    “早就不算数了!”

    季唯意蹲住空隙推开他,像是早有防备一般,只碰到他的胸口的手还没摸到意料就被季闻述一把抓住。

    她的整个手掌被他轻易包裹住,一根指头都动不开。

    他拉着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腰腹之上,力道之大不由她挣脱。

    就这么生硬地贴着他,季唯意感受到手下的不平和炙热的体温还是不由得咽了口口水,心思瞟到季闻述出国前的那个晚上。

    明明那时候的他连碰一下都受不了,怎么如今强拉着她

    脸上灼烧着滚烫,似乎下一秒就要爆炸,季唯意强压着即将跳出心口的心脏,目光望向楼道,祈求能有阵风吹进来,驱散她的燥热。

    察觉到季唯意的心不在焉,季闻述拉着她的手放肆深入,完全不管是不是过了危险底线。

    触及什么,她手下一路波折让她浑身一僵,直到手下隔着薄薄的衣料摸到他的腹肌,她全身血液凝固,看向季闻述的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

    避开她的视线,季闻述揽过她,轻咬上她脖间柔软,语气似在祈求。

    “唯意,别不算数。”

    第57章 爱意

    和梦中的场景重合,季唯意眼眶的酸楚到底是没忍住,她闭了眼,身边的一切更加清晰。

    溺死在他温柔的话语里,她仿佛又回到属于鹏城的粉色夏天。

    过往曾经的思念和想念在这一刻如火山爆发,眼尾流下泪,她到底还是没忍住。

    滑至颊上的泪让她睁开眼,季唯意没躲开他,语气平静到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季闻述,你还记得你当初和我说过什么吗?”

    迟到的冷静终于到来,脖颈的灼热退开,有凉风吹进来,带走了她险些举起的白旗。

    两人拉开距离,季唯意也看清了季闻述的脸,目光落在他俊朗神颜浮出的两抹绯红,视线下移,瞧见了他唇瓣上冒着血珠的口子,季唯意淡然地从包里拿出纸递给他。

    指尖相碰,她的声音像风一样刮过,无声无息。

    “那你现在又是在做什么呢?找你的结婚对象,填补空虚吗?”

    接过纸巾的手像是被蛰了一下,季闻述不可置信自己听到的,看向季唯意的眸子里满是震惊,“不是,我没——”

    “那你现在填补够了吗?”她直接打断他,触及他惊错的目光又不忍移开眼,“补够了就走,我要回家了。”

    说完季唯意径直绕开他,才踩上两阶台阶便听到季闻述的低沉的呢喃在身后响起。

    “我还没吃晚饭。”

    呼了口气,季唯意没有停顿地抬脚继续上楼,一脚一步轻盈地像是刚刚喘不过气的不是她。

    唇上的口子还沙沙的疼,指尖按上去抹了一手指的血,她看向还在原地的季闻述,眉心微皱。

    有时间喝酒没时间吃完饭,吃豆腐还没吃饱,还吃什么晚饭!

    五分钟后,季唯意在厨房忙活,而季闻述,哪有半点客人的自觉,大咧咧将季唯意的卧室和客厅参观了个遍,最后才绕到她所在的厨房,倚着门框看她。

    “要做什么?”

    她想也没想,面不改色:“屎。”

    季闻述一愣,随即笑出声,“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久违了的日常随□□流带来的冲击让季唯意端着小锅的手一顿,里面的水洒出来,溅湿了她小腹的衣服。

    不等她把锅放下,手腕一紧,手里的重量消失,她被季闻述拉着远离了灶台。

    “烫到了吗?”

    丝毫不掩饰焦急的语气出现在她的头顶,她的手臂被他抓着,捏着她的肉有点痒痒的。

    季闻述一只手把她拉开,另一只去探锅里的水才发现是冷的,随即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

    感受到季闻述身体明显的变化,季唯意垂下眸子落在他握着的手上。

    青筋暴起的手腕上绑着手绳安然地戴在那里,像是拴住野兽的缰绳,只一眼便叫季唯意褪去的那点燥热又有了发芽的苗头。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季唯意只想快点离开他的视线,否则真的会挣脱理智,反手抱住他。

    “那你自己弄吧,我去换件衣服。”

    说完也不等他回答,挣开他的手离开厨房。

    反手关上门,极速跳动的心脏闹地她额间出了薄汗,季唯意刚想洗澡却想起季闻述还在,索性只脱下湿了的衣服,随便抓了件套上。

    换上衣服时,季唯意瞥见镜子里一闪而过的红晕,动作的手停下,她这才看清了肩头大片的红,还有手腕上清晰印着的指印,殊不知季闻述当时使了多大的力气抓她。

    转念一向,她从没见过季闻述这么失控,怕不简简是撞见苏煜送她回来,还有未婚妻的事。

    未婚妻

    她小声呢喃着,和从前完全不同的心境,季唯意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该哭。

    如果他不知道未婚妻就是她,今晚还会出现在这里吗?

    答案,她不想知道。

    丢开手里的衣服,季唯意按上门把手,深呼口气,不敢想象自己出了这扇门还会不会这么坚定。

    门一打开便闻到面条的香气,季唯意绕过拐角看到厨房里的人正盛着面。

    还是两碗。

    她道:“我吃过了。”

    “我知道。”季闻述端着两碗面出来,“给你盛地不多,再陪我吃点?”

    季唯意瞧着碗里那么大一块煎蛋,一时间忘了拒绝,下意识接过来。

    见她接了,季闻述悬着的心降了下来,勾着唇坐在她身边,把手里的筷子递给她。

    “尝尝。”

    季唯意夹了块煎蛋咬了口,味蕾瞬间枯萎,她抽过手边的纸把那块鸡蛋吐了出来。

    “怎么了?”

    “你把我家的盐都用进去了?”

    惊呼间季闻述已经接过她的碗和筷子,夹起那块煎蛋咬了口,齁咸糊了他一上颚,但好歹是自己做的,季闻述咬着舌头生生咽了下去。

    “抱歉,我再重新给你煎一个。”

    “不用了。”

    察觉他诧异的视线,季唯意视若罔闻,“你自己吃完走就行了,我又不饿。”

    一阵沉默,但头顶的阴影还在,视线也还在。

    季唯意强撑着腰直着身子,就在她即将受不住那炙热的视线时,头顶终于传来他的声音。

    “唯意。”

    她仰头。

    “他给你下过面?”

    呼吸漏了半拍,季唯意有些心虚,别开眼道:“下过。”

    “那他会在你的面里给你卧个鸡蛋吗?”

    “”

    “他知道你对花生过敏,给你做宫保鸡丁的时候会把花生换成坚果吗?”

    “”

    “他生日你送他的什么?是我喜欢的那个牌子吗?”

    “”

    “他来过这里,用过厨房给你做吃的吗?”

    无数的问题如刀子一样抛过来,季唯意躲闪不急眼见就要被刀子命中,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反客为主,

    “问这么多干什么?这些都和你有关系吗?”

    她一拍桌子站起身,对上他眼底的水光。

    原本一肚子的恼羞成怒全被浇灭,拍过桌子的掌心一痛,指尖微微收拢,季唯意忽然有些后悔自己刚刚为什么用那么大的力。

    最后疼的不还是她自己?

    不着痕迹地收回手,季唯意脸色难看,“苏师兄厨艺好得很,起码他不会在鸡蛋里加半瓶盐想齁死我。”

    “”

    见他不说话,季唯意下最后通牒,“我们还按照之前的关系就好,吃完了你就走吧。”

    回了卧室,季唯意躺在床上,有点不可置信今晚的一切。

    手腕上的红痕还未消,她指尖轻轻抚摸着,有些搞不懂自己在干什么。

    正后悔着自己没在他强吻自己的时候甩一巴掌过去,忽然有道开门声惊醒了她。

    季唯意惊坐起来,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奈何什么都没听到。

    她蹑手蹑脚的下床,连鞋子都没穿趴在门上听,回应她的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试探地按下把手,她拉开门缝,从一点点扩大的缝隙里寻找季闻述的身影,确定他不在后才出了房门。

    偌大的客厅连个鬼影都没有,就连刚刚桌上的碗筷都消失不见,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季唯意的臆想。

    她快步绕过厨房,看到了反扣着的碗和滴答水的刷碗布,又跑去窗边。

    窗户被拉开,季唯意被长发糊了一脸,扒拉开头发时对上空空如也的街道心里莫名一空。

    她不死心地继续抻着身体去找,果然在一棵杨树后看到了某人离开的背影。

    他脚下步子走得很慢,仔细看着还有些不稳,季唯意这才猛然想起在季闻述身上闻到的酒气,眉心皱起,握着窗棱的手也是一紧。

    马上就要关窗下楼,余光瞥见他面前愈来愈近的人影,季唯意定睛一看,那人正是万利!

    不知道万利和季闻述说了什么,他转头往季唯意这边看了眼,心虚地季唯意迅速闪过身,脑袋没注意直接磕上窗框。

    一阵直击脑门的痛感抻着她的舌尖,叫她无声痛呼。

    倒吸着凉气揉着脑门儿的“偷窥狂”怯怯地伸出脑袋去看他们离开的方向,确定那里没人后才关上了窗。

    依靠着沙发背直接坐下,季唯意还揉着额前的痛楚,不由得想起刚去季家的时候脑袋也是撞了个包。

    莫名的熟悉感让季唯意熟络地走到冰箱边,取出了里面的冰袋按在撞到的那里,就这手边矮凳坐下,脑中不禁浮现出今晚发生的一切。

    从见到季闻述到他温热的气息落在她的脖颈,闪电般的进展让她再次忍不住怀疑季闻述不是季闻述。

    从前的他是那么反感她的情感,只是几年不见,就算知道未婚妻就是她,也不会这么疯狂。

    唇上还红肿着,被他咬开的那道口子被唾液浸湿还带着不容忽视地细微疼痛。

    她抿着唇,舌尖将冒出的血珠舔舐进肚,脑中忽然闪过他长驱深入的舌脸上烫到冒出水泡,

    莫不是在伦敦被人掉包了?

    胡思乱想着,她手上没收住劲儿,冰袋掉落下来砸在她的大腿,刺骨的冰凉将季唯意拉回现实,忙不迭去拾冰袋。

    手机这时震动起来,季唯意伸手去够,是苏煜打来的。

    “唯意,怎么样?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从未听过苏煜这么不淡定的语气,季唯意稍稍愣了下,片刻除了扯嘴角,“没有,抱歉师兄,让您担心了。”

    那头的苏煜顿了下,想说什么忘记了,转头干笑两声,“没事就好,我们也认识这么久了,你不用再对我用尊称了。”

    季唯意心想苏煜帮了自己很多,一直尊称似乎有些不近人情,点了点头,“嗯,好,我知道了师兄。”

    “嗯,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明天还要迎接全国直播,早点休息吧。”

    “好,师兄晚安。”

    “晚安。”

    月光从窗外倾泄进卧室,季唯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只要一闭上眼就是季闻述对着她的耳朵哈气耳垂被抿着的酥麻

    刚洗完澡的清爽气息被燥热取代,季唯意掀开被子翻了个身,甚至夹带私人情绪地将被子踢到一边,不过数秒,季唯意又把被子扯了个角拉过来,默默躺下。

    这该死的刻在骨子里的习惯这该死的失眠!

    明月当空,于夜中照亮周围的黑暗。

    它静静等待着每日都会抵达的那缕阳光,等待着它将整片天空彻底点亮,等待着和它短暂的一面之差。

    演播厅内,随着主持人的最后一个音落下,季唯意和苏煜对着镜头招手,导播比了个“OK”的手势,安静的演播厅才吵闹起来。

    见直播终于结束,季唯意紧绷的身体稍稍缓解,松了口气,正巧被苏煜看到,他把她面前的矿泉水拧开递给她,“看你游刃有余的还以为你不紧张呢。”

    “这可是全国直播,我当然紧张了,难道师兄您——”

    对上苏煜充满话语的眼睛,季唯意才想起昨晚的约定,话到嘴边改了口,“师兄你不紧张吗?”

    “还好。”

    季唯意一愣,真是不信,“真不紧张吗?师兄你好厉害。”

    “紧张是有的,不过这种场面见多了也就习惯了。”

    这话要是出在别人嘴里季唯意肯定以为他在吹嘘,但说这话的可是苏煜,大学毕业就跟着导师参加和国外的对接会议,哪怕是在两万外资面前翻译冷门高级词汇也面不改色,发音标准的苏煜说的,她自然是除了羡慕和虚心再无其他。

    跟了全程的主持人乔丽月见两人一结束就交流,不免往这边多看了两眼,瞅准空隙问道:“刚刚直播前没好打扰,现在结束了能冒昧问一下苏翻译官,可以给我签个名吗?我是你的粉丝。”

    “当然可以。”

    “谢谢你,你主持的也很专业。”苏煜接过她的本子写下名字然后反递给她,补充,“上个周临市的那场外资发布会。”

    乔丽月一愣,随即露出酒窝,“您原来记得我。”

    “当然。”苏煜又对季唯意解释,“上个周的活动上我们提前见过一次,但走得匆忙,还来得及打招呼。”

    算算时间,季唯意大概知道是哪天,点了点头。

    乔丽月一张脸红扑扑的,抱着本子有些激动,还想说些什么话题便见苏煜在和季唯意说话,张开了嘴又闭上。

    正巧导演小姐姐和工作人员说了什么,看向苏煜和季唯意,笑问道:“苏老师和季老师,这都录到晚上了,要不咱么一起吃个晚饭?”

    此话一出,两道期待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季唯意有些不好意思地回视了乔丽月,后者脸上更红。

    “可以呀,我都可以。”季唯意笑着应承下来,录制一天除了吃了几片饼干现下真是饿了。

    苏煜见季唯意答应下来也点头同意,顺手接过季唯意摘下来的麦交给工作人员。

    这个动作下意识到当事人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有在场的其余两人捕捉到他们之间的微妙气氛,一个面上一顿,一个眉眼更弯。

    导演陈晨一最先回神,看向乔丽月,“好,那小乔也一起吧,顺便庆祝你又拿下了同时间收视第一。”

    “好的陈姐。”

    说了一天的话,季唯意口干舌燥,拿起刚刚因自己摘麦放下的矿泉水大口喝起来,甘泉流进干裂的喉头,那里舒服不少。

    喝地太急,水珠从嘴角溢出,就在季唯意准备找纸时,苏煜已经贴心地送过来。

    她接过,道谢的话还没出口,门外又是一阵喧闹,紧接着一个胖胖的男人推门进来大声说着什么,而他身后,乌泱的人群中央,季唯意一眼就看到了那张冷隽的神颜。

    他也看到了她,下一瞬,他的视线从她的面上下移,移到了季唯意还没来得及撤回的、搭在苏煜指尖的手上。

    浅笑被冷意取代,季闻述眸子里的冰霜凝到眉心,直直盯着他们落在一处的手。

    第58章 爱意

    察觉他微变的神情,季唯意后知后觉撤回手向苏煜道谢。

    后者感受到她的异样,寻着她的目光望去,看清来人时瞳孔一缩,脸上比季唯意还震惊。

    “他怎么在这?”

    季唯意回答不了他,因为这也是她想知道的问题。

    隔着人群,他就这么毫不掩饰坏情绪地盯着她,季唯意后背有些出汗,率先移开了眼。

    “来来来,今晚季总请客,市中心,珍秀斋,大家结束了手头的工作就各自打车去哈!跟服务员说季总包的场他们就知道了。”胖胖的男人拍手,“来!让我们谢谢季总!”

    演播室响起巨大且整齐的一声“谢谢季总”,闻声的季闻述只是略勾唇,视线从一而终地没离开季唯意半分。

    “那季总,我们走吧?”

    话落,没听到季闻述任何回答,抬头见他望着某处不动,男人也顺着看过去。认出是苏煜,贴心地向季闻述解释。

    “是这样的季总,我们电视台和教育局联合组织的一场关于‘英语等口语对中小学生有多重要’的直播节目,这两位是本次节目第一期的嘉宾,这会儿是直播刚刚结束。”

    一双深邃的黑眸懒懒地带出不经心的笑,他轻一点头,道:“知道。”

    整个演播室安安静静的,此话一出,大家面面相觑,一脸“有瓜等我”的神情。

    察觉季闻述接下来的话要说什么,季唯意腿上的手不由得捏紧,昨晚的回忆不禁浮上心头,浑身热辣辣的不像在空调室里,倒像是在一望无际的沙漠。

    烧灼。

    难熬。

    她抬眼对上他不耐的视线,眸子似乎把她罩了进去,逃无可逃。

    掌心相对,季唯意咬牙,一不做二不休站起身,露出明媚的笑来。

    “哥哥,好巧呀。”-

    白色的帕拉梅拉里,季唯意如坐针毡。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明明掌握了主动权却还是落了下风,就这么进了季闻述的套子,上了他的车。

    越想越心里憋屈,季唯意恶狠狠地转头瞪季闻述却瞧见他紧闭的眸子,一愣,这才听到他均匀的呼吸。

    睡着了?!

    尴尬地转回脑袋,季唯意只能盯着副驾发呆,感受到某处的视线,抬眼对上明显一愣的万利的目光。

    见撤回不及被发现,万利笑笑,轻声道:“小姐别生气,季总这是太累了。”

    知道万利误会自己被季闻述叫上车,而他却睡着不能和自己说话生气,季唯意解释到了嘴边又怕惊醒了熟睡的季闻述在舌尖化开。

    她叹了口气,索性咽下了这哑巴亏。

    叹息间,季唯意又忍不住去看身边熟睡的人。

    他双目紧闭,那两排细而密的睫毛安安静静的盖着,垂下两片小巧可爱的影子。

    因为熟睡,他周身凌人的压迫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久而不见的和煦温柔。

    季唯意的目光软了下来,想不明白自己和季闻述之间怎么变成了如此“勾心斗角”,耍心机的地步。

    视线恍惚着落不到实处,她心里还记挂着万利刚刚的话,忍了一路到底是没忍住,趁着万利停车轻声开口。

    “他又好几个小时连轴转了吗?”

    万利闻言抬头看来,张了张唇,可季唯意耳边响起的却不是他的声音。

    “关心我?”

    语气里难以掩饰的喜悦,对上他清明的眼眸,季唯意咬了咬舌,恨自己没沉住气。

    找了个自以为很有气场的姿势,季唯意道:“好久没见万特助了,唠唠家常。”

    “哦。”

    不等她得意自己终于扳回一城,季闻述欠揍的话紧随其后,险些没把她没来得及咽下的口水呛在她的鼻腔。

    “下次想关心我就光明正大的,我很乐意。”

    车里没有杂音,季唯意瞅着季闻述唇瓣勾着的笑,畸形怪异的感觉再次冒出头。

    之前她会觉得季闻述变了,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现下,因为他刚刚那句,她总算翻到了答案。

    难得在他面前找回一次理智,季唯意手搭在门上,语气森森,“我还是那句话,你现在做这些毫无意义,所以收收你的花言巧语和献殷勤,现在掉头回去补觉吧。”

    “啪!”

    车门被毫不留情的关上,季闻述望着身边的空位,僵在脸上的笑慢慢黯淡。

    “季总,我”

    万利看了眼已经走没影的季唯意干着急,“不追吗?小姐已经走没影了。”

    “啪!”

    又是一阵关门声,被丢在车里的万利:

    珍秀斋今晚整栋楼都被季闻述包下,按理说季唯意随便进哪个桌都能吃上几口,就在她狗狗祟祟准备这么干的时候,忽然被人从身后叫住。

    “唯意,在这儿呢。”

    季唯意闭了眼,转过身,“苏师兄,你怎么还没上去?”

    闻言苏煜有些不好意思,双颊浮现两抹粉色。

    “之前不知道季总就是你哥哥,昨晚还有些冒昧,所以想着下来带路顺便解释下,没曾想只有你自己。”说着他还往后看了眼,“你哥哥呢?”

    “他年纪大了,腿脚太慢我就没等他。”

    和季闻述没差多大的苏煜:

    没注意自己这话有什么不妥,季唯意搡着他的手臂去按电梯,“走吧走吧,我好饿。”

    “好吧。”

    两人上了楼便被在门口接他们的乔丽月撞了个正着,她笑道:“苏老师你这么快接到了,走吧,就差我们了。”

    还没意识到话中不妥的季唯意一心只想往前跑,殊不知身后的“豺狼”已经守株待兔多时,就等她自投罗网。

    包间大门被服务员从两侧推开,硕大的圆桌座位已经坐满了人,他们听到声音都止了话头往门口看来。

    就在无数道目光中,季唯意却和坐在主位的季闻述视线撞了个正着。

    后者正好整以暇地望着她,那眼里好像在说——你怎么比我先走还在我后面呢

    包间里的座位所剩不多,刻意回避了季闻述身边的,却被在演播厅见到的那个胖胖的男人拦住脚步。

    “季老师,您的座位在这边。”

    他拉开手势引着季唯意去,可季唯意却没动,站在原地像是等苏煜的。

    感受到忽然发冷的气息,她只露出笑,对面前的男人道:“这里不是有位置么,我就近坐在这里就好了。”

    “可您——”

    “唯意——”

    “苏老师,您能坐在我的旁边吗?”

    三道声音同时响起,大家却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最后出声的乔丽月身上。

    尤其是苏煜,生生将唇边的话咽了下去,看向她的目光里满是纠结。

    就在气氛马上要降至冰点的时候,坐在主桌的季闻述终于开口:“唯意,过来坐,别给别人添麻烦。”

    “”

    眼下座位除了王台长的,就只有三个。

    季唯意面前那把椅子旁的座位还放着女士手提包,不用想就知道是出来接他们的乔丽月的。

    而她刚刚也明确询问了苏煜的意见,在后台也是毫不掩饰对苏煜的喜欢现下这个场景,只有她坐在某人身边的位置才是一道满分填空题。

    肚子咕噜噜发出声响,季唯意光是瞧着桌上的几道凉菜口中就在分泌口水,也顾不上坐哪、坐在谁旁边,能填饱肚子就行!

    她对着王台长轻颔首,道了句“辛苦您了”抬脚走到季闻述身边的空位坐下。

    苏煜原本还想说什么却见季唯意坐下了也没说出口,在乔丽月的提醒下走向座位。

    一包间的人已经到齐,服务员也开始上菜,而空隙间,自然免不了交谈,而话题的中心,自然就是刚刚发生小插曲的主角。

    “和季总约了这么多次采访也没约上,我说怎么今天突然有幸能和季总同台,殊不知竟是看在季老师的面子上。”

    王台长说完端起茶杯,“抱歉季老师,之前不知道你和季总的关系,我们台要是有照顾不周的地方尽管指出,保证完美优化!以茶代酒,我先自罚一杯。”

    还在看都有什么菜的季唯意忽然被点名,她瞥了眼手边空杯,面不改色地接下王台长的应承。

    “王台长您别这么说,没有不周的地方,以后还要各位老师多多包涵。”

    “太谦虚了,太谦虚了!”

    他杯中已空,视线却还是落在她身上。

    季唯意余光瞥见一抹白色,她转头去看,正巧看见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白润的杯边。

    见她看来,修长的手指在杯壁点了点,示意她喝。

    季唯意这时候没再装不熟,大方接过来朝王台长一台手腕,“那我也以茶代酒,感谢台长和‘英语之路’节目组所有工作人员的照顾,我先干了。”

    话落,大家都各自拿起手边的杯子碰杯,也算是将尴尬的“敬酒”环节接过。

    就在各自碰杯时,季唯意感觉身边一暗,侧头触及他近在耳畔的呼吸,动作一顿,不敢再动。

    “喝了我倒的茶,就这么算了?”

    “不然你还要怎样。”季唯意收回夹筷子的手,看向他,“一句谢谢够不够?”

    “当然不够唯意。”

    带着蛊惑的声音穿过人声清晰落在她耳边,心脏不自主地漏了半拍,不禁抬眼对上他的眼睛。

    正巧暧昧的暖色灯光照在他们头顶,耳边还是喧闹的人声,季唯意心底猛地升起了一阵心虚。

    一阵怕别人发现他们之间关系的心虚。

    手中捏着筷子一紧,那点悸动更加悸动。

    见季唯意终于看向自己,季闻述眼底漫开笑。

    “那别对我这么冷漠,好不好?”

    近乎央求的语气,季唯意眉心拧在一起,又看了眼季闻述,想说什么却张了张唇,最后只是道:“就正常关系而已,难不成”

    她压低声音,“还要我像昨晚那样?”

    听清她的话,季闻述脸上果然冷下来,搭在桌上的手敲了两下,眸色危险。

    也不管他瞧着自己在想什么,季唯意懒得去管,反正这么多人在场,不信季闻述能把自己怎么样,正适合了她——

    小人得志?

    狐假虎威?

    算了算了,季唯意夹起一块排骨塞进嘴里,一咬就脱骨倒是促使她胃口大增,一顿饭吃下来也算愉悦。

    期间,季闻述夹过菜,后来季唯意把自己的碗里堆得满满的,让季闻述无处下筷才止了他一直投喂。

    余光瞥见身边人欲言又止的模样,默默将那块肉塞进自己嘴里,又无声放下筷子的举动季唯意心情大好,不禁又多吃了两块排骨。

    见他吃瘪她就吃地香,饭后,季唯意拍着自己鼓起的肚子,胃部的肿胀让她后知后觉不适。

    最先发现季唯意异常的便是季闻述,饭中期间他就提醒过季唯意不要吃那么快,可她不听,也是见她胃口这么好不想扫兴,可终是事与愿违。

    “是不是肚子不舒服了?”

    说着他就要搭上她的手腕,也是难为了季唯意,边忍受着疼痛还要回避季闻述。

    她脸色瞬间惨白,嘴上却不露怯,“没不舒服,我去个卫生间。”

    用尽最后的力气推开卫生间的门,还不等她动作胃中一阵翻江倒海,一抹腥臭涌上喉头,直接喷洒在坑位里。

    刚才所吃的所有全部倒带,最后只能吐出黄水。

    磨人的不适感终于消失,胃里总算才舒服了些,季唯意 扶着门框一点点站直身体,口中的腥臭和胃部的绞痛牵制着她。

    好不容易等那阵恶心过去,她跑到洗手池接水,冰冷的水流拍打在她脸上,总算是把那阵不适压了下去。

    她又撑着洗手台缓了会儿,胃绞痛也终于打算放过她,此时胃中平静到仿佛刚刚的一切未曾发生。

    季唯意抽出几张纸把水珠擦干,镜子里那张唇毫无血色,唇边一张口子醒目非常。

    她她叹了口气,想着马上结束,回家的路上再买胃药便把刚刚的呕吐物冲掉,好自己后才出了洗手间。

    迎面撞上个人,季唯意脚下刹住步子身体却还是不自主往前倒去手臂一热,她被苏煜稳住身形。

    “苏师兄……”

    “看你许久没出来,给你发消息也没回,就出来找找你。”他已经松了手,直直看向她的眸子,“还好我找到了。”

    “师兄,我……”

    不清楚他话的意思却看懂了他眸子里的眼神,她回避了他炙热的目光,不想一句话再重复第二遍,舌尖舔过唇瓣,口腔里黏腻腻地。

    “师兄,我们——”

    “我知道。”

    空气里急速拉扯着,苏煜会心一笑,“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我就是喜欢你,所以能不能请你试着接受?哪怕是把我当做一个……工具人,有困难的时候第一个想到我就好。”

    卑微诚恳的语气刺了季唯意一下,她喉间被黏膜糊住,沙哑得紧。

    “你这是何必呢。”

    “情难自胜。”

    视线一转,他道:“嘴唇怎么了?在演播室看到就想问你。”

    下意识咬住唇,昨晚的疯狂闯进脑海,想起她故意刺激季闻述说苏煜是她男友的事,指尖微蜷,某中想法在脑海中萌发。

    她看向苏煜,眸中被试探一点点铺满。

    第59章 爱意

    “师兄,如果我”

    “什么?”

    “我——”

    忽然一阵冷意贴上季唯意的后背,她清醒过来恍然发觉自己在做什么,望向苏煜的眸子也清明起来。

    “没事了。”

    察觉季唯意的脸色有些白,苏煜道:“怎么了?什么事吞吞吐吐的,该不会是你想通了要接受我?”

    知道苏煜这是在故意玩笑,季唯意赶忙把之前的荒唐想法挥走,随便扯了个理由出来:“就是陈院长说下个周的活动咱们两个去,我这两天忙着都没来得及看资料,怕到时候拖师兄您后腿。”

    “没关系,拖吧,我给你兜底。”

    气氛似乎又被苏煜拉了回去,季唯意忙道:“走吧,我们也应该回去了。”

    “等一下。”

    “嗯?”

    苏煜面上有些迟疑,季唯意见状打趣他,“你是不是在学我师兄,怎么也吞吞吐吐起来了?”

    苏煜一愣,随即笑出声,“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上次你帮我送了文献不是被我妈撞见了,她后天想约你来家里吃顿饭以表感谢,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后天吗?”

    “怎么?你那天有事吗?”

    “那天我——”

    “啊!”

    一道尖锐的女声在走廊响彻,伴随其中的还有玻璃落地的破碎声。

    两人闻声看去,只见一个女人的衣服被酒水沾湿,正对撞到她的服务员责怪。

    看清那女人的脸时季唯意一愣,还准备往前一点看得更清晰却被苏煜拉住。

    “走吧,我们先回包厢。”

    两人的身影在拐角处消失,女人的骂声还在继续,只有刚刚另一处拐角后的影子逐渐变大

    季闻述看了眼吵闹的声源处眉眼不耐,又看向已经没有人影的拐角,眼底眸色暗沉到犹如破晓前的深夜。

    “季总。”万利出现在他身后。

    闻声,季闻述把指尖已经揉碎的烟随手递给他,眉眼不耐,“那是电视台的人吗?”

    “我马上去查。”

    “不用了。”

    万利收住脚,等季闻述说话。

    眉心最后一点耐心随着女声的喋喋不休彻底粉碎,一想起刚刚没听到季唯意的回答他就心烦,心烦到恨不得一拳头打碎那个叫苏煜的男人!

    还吃饭,还后天,什么饭非得后天吃!?

    什么饭都不能后天吃!

    想都别想!

    鼻尖一声叹息,季闻述眉梢带霜,“是不是都让她闭上嘴,吵死了。”

    说完他长腿一迈快步离开,很快消失在转角处。

    回到包厢时,季唯意的目光便一直追随着他,直到季闻述在她身边坐下,她才主动开口:“你刚刚去哪了?”

    他抬眼看来,眉毛一挑,脸上却没笑意,“又关心我?”

    完全没防备的季唯意一时没想到怎么答,就听他继续道:“还是怕我听到什么,见到什么?”

    察觉他话里有话,季唯意眸光一闪,“不爱说算了。”

    又看了眼周遭零散的人,季唯意摸上包,“我先走了。”

    手臂被人拉住,她抬眼看他。

    “一起走。”

    “我自己能回去!”

    车上,季唯意坐在后座看着自己的脸印在窗户上,显而易见的愁容,她唇角耷拉着,像个深闺怨妇。

    叹了口气,随后季闻述的声音打破了车内安静。

    “就这么不想跟我一起回去?就喜欢让你那个苏煜师兄送你?”

    夹枪带棒的星火燎到季唯意,她拧着眉看向他,不知道他又抽什么风。

    “你什么意思?”

    季闻述没理,只是自顾自说着自己的,“你昨晚说你和他正在恋爱,是真的吗?”

    触及柔软,季唯意一阵心虚,嘴硬道:“当然。”

    “当然?季唯意,你就这么想激怒我?惹我生气最后的目的不就是想把我刺激走?好放你自由?我告诉你,你想到别想!”

    “我——”

    “万利调查到的苏煜的资料需要我一条条背给你听吗?”

    似乎有什么被掀开,季唯意瞪大眼睛看他,“你调查苏师兄?”

    “你的男朋友,我这个未婚夫不该调查?”

    “未婚夫?”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季唯意不掩唇角的戏谑,说话也露出刺来,“我知道你之前就把未婚妻当成你未来的结婚对象,可你现在才知道她是谁,你不觉得有点可笑吗?”

    “可笑什么?”

    “将来要携手共度一生的人,你却不在乎她是谁,只要有个人占了你妻子的位置就可以,不是吗?季闻述,你知道怎么爱人吗?你还记得明珠姐发现那张纸的那个晚上,我问你什么吗?”

    季唯意眼眶有泪打转,胃中又开始隐约绞痛,她将所有干扰通通咽下,望向季闻述目光坚定。

    是在揭开他留下的伤,也是揭开自己隐藏起来的疤痕。

    “你说你有未婚妻,我问如果在你们见面之前各自有了喜欢的人呢,你是怎么回答我的?那么坚定的,确定的话要我再复述一遍吗?你笑我不自量力,笑我的痴心妄想,季闻述,你拒绝我时候的每一句话,每一件事,都需要我再帮你回忆回忆吗?”

    “别说了”

    “你敢做就不让我说?我不说你就没做过吗?”

    胃痛像是被巨大的情绪波动按下开启键,比第一次还迅速缠上季唯意的胃,绞杀着她,不留余地。

    她大口喘着气平稳呼吸,手按上肚子却仍是不忍就这么放过他。

    “你不喜欢我,也不在乎未婚妻是谁,而现在,你却跑到我面前强吻我,发泄你作为未婚夫的父母之命的合情合理。难道在你的世界里,除了公司、父母,没有属于自己的情感世界吗?”

    “季闻述,我也是一个人,不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猫小狗!”

    她额角因为疼痛青筋暴起,慢慢倚靠在后座尽量放松身体,可情绪已经攀上顶峰,控制着她的愤怒和泪腺,一点点决堤。

    “在我情感最盛的时候你拒绝了我,现在又因为一个早就作废的旧约撩拨我,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喜欢?知不知道该怎么去爱一个人?”

    “因为旧约‘喜欢’一个人,季闻述,请你以后有多远滚多远,别来干涉我的生活,别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我不想我的初恋是一个没有自己感情的,冰冷的机器人。”

    “唯意,其实我——”

    一直垂着头的季闻述终于发现了季唯意的异样,顾不上她刚刚说的话,凑过去看清了她额头的汗,浑身神经迅速紧绷在一起。

    “万利!去医院!”-

    “饮食不规律引发的胃痛,药已经打上了,观察一下没有问题明早就可以出院了。季总,胃病是慢性工程,平日里一定要好好养护,不然季小姐以后有得苦头吃。”

    医生办公室里的季闻述从医生手里接过病诊单,看着上面看不懂的名词,眉毛拧成一团。

    他站在高级病房的门口,正准备进去却被万利叫住。

    “季总,您看看这个。”

    季闻述接过手机,看清热搜词条后眉梢的雾起更浓。

    #季唯意苏煜直播互动#

    #季唯意人美心恶#

    #最美翻译官人设只是人设#

    随便点开一条置顶便是一大段的“季唯意同学的自述”,季闻述粗略扫过。

    大致内容是说季唯意大学就是擅于勾搭男人的狐狸精,上到某商业集团大亨下到学校清贫校草,不仅媚男而且虚荣,更是靠着大佬的人脉在网上上演一出“忠贞爱国”,实际他们都是听了季唯意的话在网上自导自演,而且最后给辱国品牌方的违约金也是这位大佬付的

    下面还配了二十多张当时论坛关于季唯意话题的截图,还有她和苏煜一起走、从豪车下来、甚至和季闻述拥抱的照片。

    因为近期关于季唯意的话题一直引发社会关注,现下又是她和苏煜的直播刚播出三个小时后,自然是热度甚高,当下又因为黄色话题上了热搜,热度当然只高不减。

    万利在看到热搜第一件事就联系了公司法务部和公关部,转遍楼层也没看到季闻述人,终于在病房门口找到了他。

    “公关部的同事说需要五分钟才能把热搜撤下,现在还有两分钟,至于对发帖人的法律公关,法务部拟定了一套话术,还要季总您过目。”

    季闻述看了眼,点头,“就这么发吧。”

    “可”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

    万利摇了摇头,“如果这么发了岂不就是承认了您和唯意小姐的兄妹身份,如果将来”

    后面万利没说出口的话季闻述也知道了,他目光落在法务部发来的那套说辞上的“兄妹关系”便已经知晓将来要面临的后果,只是现在比这更严重的后果便是时间。

    耽误一分一秒都会促使舆论发酵到高潮。

    他自己无所谓,但唯意。

    他不能赌。

    安静的走廊只有亮如白昼的灯和清晰印着倒影的冷色地板,季闻述高挑的身型站在那里,影子拖到老长,似是后背也被压下。

    他按住跳动的眉心,深呼口气,“没事,发吧。”

    “好的。”

    “唯意的手机呢?”

    “在我这里。”

    “苏煜看到了吗?”

    “应该是还在回去的路上,没有看到。”

    脑中不禁想起他今晚对季唯意发出的邀请,就连热搜词条也是唯意和他一起上的,而他却只是某个没有姓名的“商业大亨”

    “哼。”

    亨你大爷个头。

    “查,把发帖子这个人给我找出来乱棍打死!”

    万利瞳孔地震,“好。”

    季闻述按下高级病房的门把手,抬脚走了进去。

    门轻轻关上,他转身对上季唯意看过来的眼,脚步一顿。

    第60章 爱意

    “你怎么还没走?”

    关心的话语堵在舌呛,季闻述目光暗沉下来。

    “好歹是我把你送到医院的,见义勇为的人都要留下来慰问一番,我转头就走算什么?”

    他走到季唯意床边坐下,瞧着她的脸色看,目不转睛,“好点了吗?”

    季唯意瞪他,“你不知道我们刚吵完架吗?刚吵完架现在说这种话你不觉得很尴尬吗?”

    “知道。”

    “知道尴尬你还不走——”

    “所以我在缓和。”

    “我不想关系就这么尴尬下去。”

    他神色自然到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怎么样,晚饭吃的什么,一点也没被季唯意竖起的刺扎退。

    见状,季唯意准备的话都哽在唇边,瞧着季闻述深邃的目光有些喘不过气,生硬地别开头,“我手机呢。”

    “交给我暂时保管,你可以先看电视。”

    季闻述说着就要去拿遥控器,季唯意道:“凭什么交给你保管,怕我联系苏煜?”

    背对着她的季闻述身型一顿,却是没有转过来。

    他个子高,在季唯意床边站着她得仰头看他,不仅脖子酸而且还有顶光晃得眼睛疼,她索性别开眼从电视机的倒影上瞧他。

    电视机影子里他的脸正巧在框架外,她瞧不见,他也不说话。

    腿边动了动,却听到季闻述带着冰碴的声音响起。

    “别想再用苏煜激怒我,你们又不是男女朋友。”

    “但他喜欢我。”

    见他还不动,季唯意又道:“他妈妈后天还邀请我去他家里吃饭。”

    “后天?后天你真要去?”

    期许积攒起的高山终于在这一刻倾倒、坍塌,季闻述将遥控器按在被子上,起身按在季唯意腿边,一字一句的质问她。

    “后天你不知道是什么日子?”

    骤然拉进的距离让季唯意不自觉地微微后仰,但到底没撤开到安全距离。

    她淡定地注视着他愤怒的眸子,似乎在思考季闻述会不会被她惹毛,干出比昨晚还疯狂的事。

    在他愠色之中,季唯意微微歪头,语气坦然,“我知道啊,你生日。”

    “你知道你还赴他的约?”

    愠怒的眸子迅速被不可置信爬满,季闻述的手攥紧了床上的被子,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不再伤害到她。

    “你就这么着急”

    说到一半的话忽然顿住,季闻述想到什么,按在她身侧的手也爬上她的双臂,像是急于知道答案的孩子,“你是不是为了激怒我才同意的?唯意,是不是!”

    “你是不是你是不是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我赴约只是单纯为了我的未来考虑,苏煜师兄待我很好,和他结婚——唔!”

    天旋地转间,季唯意被推倒,脑袋转上宽大温柔的掌心,唇上迎来的却是反差巨大的啃噬。

    他毫不收力地咬上她的唇,舌尖抵在她死死咬住的牙关外,按在她肩上的手摸上她的脖颈,酥软了一片肌肤。

    牙齿分开,季闻述长驱直入,大肆扩开领土。

    他进入,缠上她,融入她的舌腔之中,舔舐过她的口壁,将她全部伤人的话全部吞下。

    “唔!”

    舌根被吮地发麻,唇上的伤口也因为剧烈的撕扯重新露出口子,窒息裹挟着她,力量悬殊大到季唯意根本躲避不开,被迫承受。

    右手还打着点滴,本想借右手的势使季闻述退开,可他像是知道她的想法,先她一步按在她的手腕,嘴上仍是不遗余力地亲咬。

    口中的柔软就像是欲.望的添加剂,季闻述愈来愈沉迷,指尖滑进她的指尖中。

    包裹,摩擦,体温相触。

    安静的病房里除了紊乱的呼吸就是季闻述故意弄出的声响,一切打落在季唯意心尖,将她思绪打乱,逐渐停止反抗。

    推着他后背的手慢慢落下,较着劲的舌也放软姿态,一阵委屈也随之爬上她的心梢。

    刚刚忽然的呼吸凑近季唯意第一反应不是害怕,反而是兴奋的。

    在他的舌闯进的时候,她浑身毛孔都在叫嚣着,似乎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得到这一刻

    怎么会这样?

    她怕不是胃出毛病,是脑子出毛病了。

    察觉她的柔顺,季闻述唇上收敛力道,十指相扣的手也逐渐上滑,落在她手腕的手串之上。

    温热的指尖捻柔着一半冰冷一半带着她体温的宝石,轻轻转动着,眼底欲望更甚。

    他松开一直被他纠缠着的舌,转而贴上她的唇。

    动作轻柔地描绘着她,仿若是在临摹一幅盛世绝画。

    分离间又是一声打破屋中寂静的水波,季闻述微微拉开距离,目光游离在她红肿的唇瓣之上,目光温柔,语气也不自觉柔软下来。

    “别说这种话,好不好?”

    “为什么?”

    季唯意张了张唇才发现那里肿到连说话都别别扭扭的。

    “我跟你说的话你是一点都没听见去。”

    “你还喜欢我吗?”

    节奏被打乱,季唯意倏地抬眼跌进她如旋涡一般的眸子里。

    心跳不自主地漏了半拍,刚刚还极速跳动的心跳此时又因为一个急刹节奏紊乱,季唯意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窒息而亡。

    深吸口气,她哑声开口,“不喜欢。”

    “没关系。”

    她打量着季闻述,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如此一上一下的姿势,季唯意感觉自己找不到自己的主场。

    “没关系。”他又重复了遍,就在季唯意准备结束这场不利于她的谈判时,季闻述的话犹如棍棒,落在她的眉心。

    “我喜欢你就行了。”

    “你”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顾虑什么,我之前那么对你是我太绝对,你怪我也是应该的。但是唯意,我早就后悔了,很早之前就后悔了。”

    季闻述靠在她的脖颈,头发落在她的颊上,轻轻刺痒着她。

    “有多久?”

    “多久?”

    他倒吸着空气回忆着,似乎有一条银河那么长的时间。

    一分一秒在两人之间流逝着,她就让他这么靠着,望着天花板,似乎也在回忆两人到底有多久没见了。

    “感觉很久了,肯定比有一年你生日,苏煜给你定了有榛子花生的蛋糕还早。”

    季唯意很快想到了那天,下意识出口:“那个黑森林蛋糕其实是你订的?”

    “他订的。”

    “那你怎么”

    “毕竟是他付地钱,我总不能把他的名头占去吧。”

    “你还挺诚实。”

    又想到什么,她又问:“所以当晚停在路边的那辆劳斯莱斯里面是你?”

    “嗯?”他抬起头看她,“你发现了?”

    “我们学校门口宽敞,又是大半夜还是名车,很难不能发现吧?”

    鼻尖一声轻笑,气息盆栽在季唯意颈窝,弄得那里温温热热的,还有些发痒。

    她不着痕迹地避了避,却被季闻述按住,“别躲,给我抱抱。”

    “你”

    季唯意脸上一热,措手不及,“你之前哪是会跟我说这种话的人。”

    “那我之前都跟你说什么?”

    安静的氛围里,季唯意竟也回忆起来:“教我道理,让我不要喜欢你,和我说你有——”

    “嘘,再说我不爱听的我还亲你。”

    “”

    半晌没听到回答的季闻述:“怎么不说话?”

    “怕你亲我。”

    他抬眼看来,眸子里似乎有光在闪。

    “看我干嘛?”

    “看你为什么嘴巴这么硬,亲起来却是软的。”

    “你!”

    季唯意不让他靠,“你搞清楚我们现在还是在吵架中,你现在这是在干嘛季闻述?糖衣炮弹吗?”

    “而且,苏师兄的邀请我会去,反正生日嘛,和之前一样随便给你买个礼物就好了,为什么那天不让我去!”

    “随便买?”他抓住重点,看向季唯意的眸子里满是阴沉,“就非要把关系搞到这么僵吗?”

    “是你要把关系搞到这么僵。”季唯意彻底把他推开,坐直身体,狠狠抹了一把嘴唇,“没收我的手机,强吻我,你下一步打算干什么?囚禁我?囚禁之后呢?做什么?”

    不惧他再来一次的亲吻,季唯意直视他,将他不该有的爱意拉扯到阳光下,暴露在空气中。

    “季闻述,我不想跟你绕来绕去,说了那么多你一直在回避然后又回到原点,所以才造成了我们两个一直在吵架。谢谢你现在喜欢我,可能对那个时候的我来说这是一件很大的事,但现在,并不是。”

    腹中一阵抽搐,季唯意五官拧在一起。

    “是不是肚子又痛了?”

    说着他就要上前被季唯意抬手拦住,“你现在出门随便干什么去,我现在不想看到你,行不行?”

    头顶的阴影没有离开,须臾,她听到一阵叹息,随后季闻述妥协道:“好。”

    门被关上,病房里再次安静下来。

    季唯意送了按在肚子上的手,脸上神色也没半分痛苦,视线落在门口,说不清自己是一种怎么样的情绪对季闻述,但也不想就这么跟他在一起。

    怕自己垒砌起的高台会因为他的次次出现崩塌,她现在能做的,就只有拉长时间,让他感受到她的冷漠,尝试着让他离开。

    唇上的酥麻已经褪去,只剩那道口子还在隐隐发着痛。

    季唯意抿着唇望向还没拉窗帘的落地窗,窗外黑色正浓,竟是连一点月光也瞧不见。

    她还质问季闻述在干什么,那她又在他靠近时心底悸动的算什么

    算她年少不可得的情感空缺在多年后被填补产生的雀跃吗?

    熟悉的落寞随着夜色辰辰降临,季唯意长叹一声倒在床上,盯着还在一点一点往下坠的点滴发呆,不知不觉地眼皮发沉,她意识模糊,早就忘了回血的事昏昏睡去。

    在她梦会周公的第五分钟门口便传来响动,季闻述蹑手蹑脚,探头探脑,在看到床上的人紧闭的眸子时恍然发觉这一幕似乎似曾相识。

    怕季唯意又在装睡,季闻述这次特意在床边多站了会儿,直到平稳的呼吸持续平稳,她也没有要睁眼的迹象他才彻底放心。

    检查了下即将见底的点滴,季闻述关了病房的主灯,只留下手边矮桌上的一盏小台灯。

    他在不远的小沙发上坐下,静静盯着点滴。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一下,季闻述拿出自己的却什么新消息都没看到,转而想起季唯意的还在他这,又拿出她的。

    是苏煜的一通未接来电。

    看了眼时间,季闻述肺腑:不看看几点了还打电话。

    紧接着一条消息蹦出来,虽然没有名字但他直觉就是苏煜。

    有些心虚地抬眼看了眼床上熟睡的人,季闻述看着亮着屏的密码锁,心道:就输一次,要是一遍错了就错了,活该不应该他看。

    这么想着,他指尖又点上准备息屏的手机,如此反复动作,慎重又紧张,季闻述感觉自己判断投资风险时都没这么紧张过。

    又了眼所剩不多的点滴,季闻述深呼口气,大着胆子输了六位数的字母,眼前一亮,简约的主屏壁纸跳入他的眼帘。

    紧绷的神经得到放松,季闻述换了个姿势准备揭晓答案。

    不是苏煜,是千芝雅发来的。

    季闻述粗略地扫过几眼,大致是看到了网上的热搜过来关心季唯意的。

    又看了眼点滴,他才敢抬字。

    【谢谢你对唯意的关心,我是他哥哥。现在她还不知道这件事,没看到网上的信息。我已经尽快在处理,保证在她拿手机之前看不到这些东西,所以今晚的聊天记录我先删除?】

    那边明显愣了下,许久才回:【好的好的!】

    正准备锁屏,屏幕又弹出来一人的消息。

    视线触及那个名字时,季闻述眸色一暗,快速打字:

    【她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