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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0章 肖楠番外:辣椒炒肉

    718炼钢厂里的女人分两批, 一批以16到20岁的广东妹为主,用闪亮发光的手机壳,涂高明度的深粉色美甲。头发一定带点营养不良的黄, 以及, 至少有两到三段和厂弟的暧昧史。

    而另一批, 则是以肖楠为主的老中青。二十五岁往上, 六十岁以下,大部分人身上背负着沉重的身家。而肖楠混在其中, 已属幸运, 进厂不到两年升副组长, 偶尔兼管兼管后勤, 厂里常有男人对她献媚讨好。

    肖楠烦死那些苍蝇一样无孔不入的男人,十有八九都有过婚史,有些甚至都还没有离婚。国内老家妻女成群, 国外厂区临时夫妻, 这样的情况并不少见。人寂寞时, 就单纯想找个人陪, 等到逢年过节, 攒够钞票,再各回各家,和肖楠同寝的上铺姐妹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肖楠心气儿高,普通人她瞧不上, 隔壁车间主任给她介绍过两回, 一个留过学的医生,一个画图纸的建筑师, 都是大熊猫一般的高材生。

    先说医生,肖楠头回见他就不大满意。小伙子模样板正, 可撸起袖子,两只手腕上挂了六七块表。有丹麦的,有法国的,有日本的,全世界各地的表,肖楠打着哈哈说,不知道的以为您卖表呢。后来才知道,那医生文凭是假的,表也是假的。他就是个穷包装的冒牌货,气得肖楠把介绍人骂了一通。

    再是那建筑师,总归正常一些了,可性格实在呆。两人约在小树林散步,大夏天,肖楠热吐血,那男人都一动不动的,连瓶水都舍不得买。肖楠忍不下,自个儿掏钱去买,等付完钱男人才说,哎呀我刚刚准备付的,谁让你付得那么快,都让我没有表现机会了。

    回头肖楠就跟中间人说别再来联系了。

    她也就收收心,不打算继续相亲了。

    直到遇到陈东实。

    那个傻大个、二哈子,厂里人人都叫他陈木头。

    这个外号是门卫给他取的,原因是陈东实每天中午都会在厂区门口逗狗。就这么一个人坐在老槐树下,时间久了,跟那棵老槐木一样,看着呆呆笨笨的。

    炼钢厂一共六条狗,前后门各三条。前门两条前年运货被皮卡碾死了,最后剩下的一条,是只大白狗,毛色雪亮,被门卫养得膘肥体壮,跟肉球一般。

    狗没有名字,陈东实后来给它取了,叫“亮亮”。那时他跟肖楠还不认识,只在厂区先进员工的光荣榜上看到过这个女人的名字,每个季度的“进步之星”名单上,总会出现肖楠两个字。

    这女人明媚、爽利,一天天的浑身都是劲。别人要花两三个小时组装完的零件,她总是一个小时就能装好。其余女人费力扛起的矿泉水桶,她一边扛一个,比男人还好使。

    因此肖楠在男人堆里总是格外受捧,干脆脆的不娇气,不像一般小姑娘,稍微风吹日晒一小会,就跟蒲公英似的要吹散架。每次肖楠从澡堂洗完头,撸着半湿半干的头发,从走廊上哼歌回宿舍时,总能得到工友们的频频侧目。

    自然也包括陈东实。

    他羡慕那样的炽烈与舒展,就像肆意向阳的花朵,毫无保留地张开胸襟,接受周围人的羡慕和赞誉。相比之下,陈东实就像活在潮湿岩石下的苔藓,默默无闻,无人在意,他从没有过走在走廊上被众人关注的体验。

    所以后来两人因为饭盒搭上话也显得格外生硬,那时陈东实住八人寝,位置最靠近厕所,刚搬进来时他本有个靠窗的好铺位,后来让给了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他被机器压碎了半只手,是个残疾人,陈东实有事没事就会替他去打饭。

    久而久之,陈东实也会把自己的那一份餐尽可能多地匀给他,工友都笑他是“假雷锋”,为了评先进,不择手段,唯独陈东实如旧照做,日子一长,十天里有五六天自己都吃不饱。

    直到那个女人出现。

    一个闷热躁动的午后,男人们从澡堂回寝,距离夜班还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陈东实洗完搁阳台刷鞋,哗啦啦、哗啦啦,突然就听见屋里冲进一道倩影。

    肖楠抱着老式的三层铁皮饭盒,似押镖一般,将东西堆在陈东实的床位上。陈东实隔老远就闻到了那股浓郁的炒菜味,便也暗暗勾起一些中午没吃饱的食欲。

    寝室里的其他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见肖楠嘟着个脸,跑到阳台上对陈东实说:“你去吃呗。”

    陈东实一脸问号地看着这个女人,他连她名字都不知道,就冒冒失失跑到男宿舍楼里,和一群大老爷们挤在一起,怪别扭的。

    肖楠说:“你是不是叫陈东实?”

    男人涩涩地点了点头。

    “嘿,我就说准没错。”肖楠擦了把汗,又指了指那些饭盒,说:“我特意问食堂借了锅,给你开小灶,你去吃不?”

    陈东实正要回答,刚从厕所里出来的寝室长吓了一跳,赶紧拉上还没来得及拴紧的裤腰带,羞煞道:“怎么还有个女的?!”

    一群男人哄堂大笑。

    肖楠俏生生地杵着,把弄着汗衫上的盘扣,把头低下,用余光偷偷看着陈东实。

    他生得高高壮壮,毛发粗硬,就连眉毛都像蘸了墨水似的,又粗又长。他一笑起来,有一颗倒三角的虎牙,跟小星星似的,点缀在五官里,眼睛一笑眯成一道缝,着实跟厂区门口那只叫“亮亮”的大狗神似极了。

    陈东实看着肖楠直勾勾的眼神,臊得不敢正眼去瞧。他什么也没说,只默默埋头快步往外头走,身后的肖楠噗嗤一笑,也啥都没说,蹦蹦跳跳地跟了上去。

    直到无人的走廊底,陈东实才打住脚步,拧过头看着她说:“谢谢谢你。”

    “原来你会说话啊?”肖楠又笑了,她太爱笑了,笑起来咯咯咯的,再是心情不好的人看着也开心。

    没等陈东实回答,她自顾自道:“刚刚在屋里见你不吱声,我还以为你是个哑巴呢!”

    陈东实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不知怎么的,脸变得更红了。

    “我呢,向来喜欢有话直说,”女孩拍了拍胸脯,两根马尾辫一甩又一甩,“我今天来找你,就是想告诉你,陈东实,我喜欢你。”

    陈东实一下怔愣在原地。

    女孩继续有板有眼道:“我知道,我现在说喜欢,你一定会觉得这女的是不是有毛病?但你不知道,其实我已经留意你很久了。我知道你老家在哪里,知道你家里都有些谁,知道你喜欢吃什么,知道你爱什么颜色。你每天都会去厂区逗大狗是不是?你还喜欢做好事,凡是能帮上的,你都要去帮一帮。就拿你每天给人家送饭这事儿来说吧,厂里每人都有配额,吃完了就没了,你天天把自己的饭让给别人,自己肚子饿得咕咕叫,陈东实,你说你是不是傻?”

    陈东实听着肖楠长枪短炮的一席话,顿觉这个姑娘好生地厉害,他从没见过如此豪烈的女人,和他平日里见到的肖楠一样,说话做事永远带着一股昂扬向上的自信,在她面前,陈东实更觉得自己卑微胆怯、破漏百出,连张嘴的勇气都没有。

    “以后我每天都会来给你送饭,”肖楠摇头晃脑地说,“今天是青椒炒肉、蟹黄焖蛋,还有西红柿炒鸡蛋。明天你想吃啥?”

    “不不用”陈东实受宠若惊,低着头怯怯道:“不用麻烦。”

    他从兜里掏出一把毛票,手忙脚乱地数着,想按市场价折算给肖楠。

    “所以你是在拒绝我是吗?”肖楠垂眼看着陈东实递钱的那只手,一脸认真地问:“陈东实,你是在拒绝我吗?”

    陈东实鬼使神差摇了摇头,组织了半天,艰难开口道:“给你钱买菜”

    “原来是买菜钱。”女孩哈哈一声笑了,满心欢喜地接过去,雀跃道:“我听你工友说,你最爱吃辣椒炒肉是不?那我以后天天给你做辣椒炒肉!”

    陈东实挠了挠头,正要解释自己其实最爱吃的是番茄炒蛋,不是辣椒炒肉,可没等他说明白,肖楠便一溜烟儿似的跑了出去。

    陈东实跟着走到栏杆边,看女孩一路小跑着奔出宿舍楼,一边跑一边笑,像是在迎接一整个春天。

    他突然感觉,肖楠身上有种神奇的魔力,像是途经哪里,哪里都有鸟语花香。他羡慕这种类似光环的东西,也羡慕她能做出辣椒炒肉和番茄炒蛋等许许多多的菜。

    两人的关系在一道道菜式里日益浓厚,陈东实每次吃肖楠的饭,都会把底下的油都舔得一干二净。肖楠有时陪着他吃,看着男人满嘴流油而不自知,每当这时,她会偷偷地想,可真要谢谢辣椒炒肉。

    明天她还要做。

    “我听我妈说呢,男人到了一定年纪,就一定要结婚生孩子的。陈东实,你老大不小了,怎么都不见谈个对象啊?”

    肖楠就着刚晾好的茶汤,有一嘴没一嘴佯装无心地问。

    正在扒拉着最后一点辣椒炒肉的陈东实蓦然一顿,打住那只只夹菜的手,若有所思道:“我不不喜欢女人。”

    “啥叫不喜欢女人?”肖楠天真地问,“那你喜欢什么人?喜欢神仙真人?”

    陈东实被她的话瞬间给逗笑了,腆着小脸轻轻地说:“就是就是不喜欢女人啊。”

    肖楠盯着他那一脸讳莫如深的表情,脑子一下子想明白了,飞似的起身就跑。

    “欸你去哪儿啊!”陈东实看着一反常态的肖楠,突然有些不知所措。这才刚吃完饭呢,连饭盒都还没洗完还她,人怎么就跑了呢?

    他想去追,可女孩早已跑得不见了踪影。下夜班去车间找,却听说肖楠有事挂了请假条,再过两天,又听说已经辞职了,要回家相亲去,家里人介绍了个县里的大款,光保姆就有十几个,人人都传她要回去做阔太。

    陈东实又被一棍子打了回去,他想是的了,没有哪个正经女人会愿意磋磨在自己这里。他早已习惯被选择、被拒绝,和被放弃。其实在肖楠之前,也曾有过零星几个女孩表达过好感,但都因为自己把他们视作姊妹一样的感觉给堵了回去。她们不要姊妹,要丈夫,而陈东实,最没办法给她们的就是普世的幸福。

    日子很快来到肖楠回国那一天,人缘紧俏的她,就连离去都声势浩大。陈东实偷偷躲在铁门后,看肖楠拉着行李箱,肩上挎着牛皮包,亦步亦趋地同大家伙告别。

    在此之前,陈东实已经许多天没见到肖楠。这段日子她一直住在厂外的招待所里,像是刻意躲避了什么,陈东实不敢去找她,他承认自己骨子里有些怕这个女人。

    天外依依下起小雨,陈东实缩回寝室,一样破天荒地请了个假。他也不晓得怎么回事,总觉得莫名失落,后来见到舍友喊他吃饭,他才醒悟,原来已经好几天没能吃到辣椒炒肉。

    门外躁动声又响了起来,像是发生了什么。陈东实无奈地翻了个身,什么也不想理。只见原本紧闭的宿舍门,“哐”一声被踹开,肖楠神迹般地出现在面前。她淋得浑身是雨,十分狼狈,但这却并不妨碍她身上一如既往带着一股前行的决心。

    “陈东实,你愿意娶我吗?”

    女人抹了把脸上的水,气喘吁吁。

    陈东实看着眼前的肖楠,腾地从床上坐起,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我想过了,我要留在外蒙。”肖楠看着他的眼睛,口吻严肃,不像是已在开玩笑,“我和你结婚,你替我拿永居。就算你对女的不感冒,那我们也能做一对表面夫妻。”

    “这对你不公平。”陈东实诚实地说。

    “我不要公平,”肖楠咽下一口寒气,“我只认死理。”

    “其实不一定非要结婚,”陈东实不敢去看她的脸,“我们可以做兄妹。”

    “做兄妹拿不了永居,”肖楠走近两步,眼神无比确信,“你放心,我不会真的喜欢上你的。”

    她淡淡地笑了笑,又说:“只是,结婚以后你要答应我三件事。一件是以后工资全都要给我,不准藏一点私房钱。第二件事是以后我说什么你都得听我,我说往东,你不能往西,还有第三件”

    她顿了顿,深呼吸一口,道:“如果以后你有了喜欢的人,咱俩立刻离婚,我绝不纠缠。”

    陈东实直愣愣地盯着地板,半天也不见回应。肖楠见他如此,像是得到了答案,果然,果然是一块冥顽不灵的朽木,再是如何,他也吸纳不了一点别人的好。

    其实这段日子里,肖楠耳朵里没少听到有关陈东实的事,有人说他性格本就冷僻,没人能撬动他的心扉;也有人说他在哈尔滨有个老相好,好像是个什么小警察;更有人说他其实憋着坏儿呢,故意吊着女方,让女人都惦记着他。肖楠不管这些有的没的,她向来如此,说话做事听从本心。本心告诉她,这就是她要嫁的那个人,哪怕他给不了自己妻子的爱,她也愿意尽力尝试。

    “既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肖楠满心酸涩地拎上行李箱,转身而去。岂知还没等她迈出门去,身后一只糙手突然拖住了自己的箱子。

    “肖楠”

    女人徐徐回身,见陈东实一脸失语,言不由衷。他双唇颤抖,像是有千万句话涌在嘴边,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两人对视良久,最后陈东实作罢,泄气道:“留下来,我想吃番茄炒蛋。”

    “不是辣椒炒肉?”女人莫名红了眼眶。

    “是番茄炒饭,”陈东实拽着她的手腕,再次确认,“是番茄炒蛋。”

    “但如果你愿意陪我,”男人复又开口,眼神郑重而不可亵渎,“我愿意一直吃你的辣椒炒肉。”

    第111章 徐丽番外:完美婚礼

    “手抬高一点, 对,再高一点,再高一点点, 对了, 微笑, 微笑, 不对,你还是别笑了, 你不笑更加好看, 来, 最后一张”

    摄影师对着墙根的少女, “咔咔咔”一次性摁了十多下快门。闪光灯有规律地打在徐丽的脸上,照见她浓艳的五官,更见锋芒。

    “试镜还不错, 明年的挂画模特, 终于有新人咯。”

    照相馆老板站在显示屏后, 看着一张一张跳出来的照片, 眼神中难掩欣赏。

    “先食饭喇。”老板娘拎着一袋烧腊饭扭进摄影棚, 徐丽见状提上外袍,跟着摄影师一起走了出来。

    “欸人家小丽是内地人呐,不吃辣啦,”老板把底下那份不带辣椒的拿给她, 徐丽刚要去接, 就听老板娘嚷嚷道:“干嘛啦,她又不在这里吃饭, 人家小男朋友早就在外面等她了。”

    徐丽闻罢眸子一亮,满怀欣悦地跑去门去, 只见檐角下,回南天,男人一身劲装落拓,单手撑在摩托上,姿态潇洒。

    “成林~”徐丽笑着扑进他怀里,和男人撞了个满怀。

    “你猜我今天赚了多少!”她从口袋捞起满满一把钞票,欢喜地挥动着,“有六十块欸,拍半天照片就有六十,上个月咱们拖欠的房租终于可以补上了。”

    刘成林不甚在意地捋了捋刘海,并没去接她的话,而是抬手拍了拍身后的座驾,一脸骄傲道:“怎么样?新车,帅不帅?”

    徐丽倒退两步,看着油光锃亮的新机车,迟疑几秒,忍不住开口问:“我们连房租都交不起了,你哪里来的钱买车?”

    “不告诉你!”刘成林张腿跨上车去,朝徐丽努了努嘴,“走,哥带你兜风去。”

    徐丽瑟瑟缩缩地坐上后座,双手自觉环抱住男人的腰,还是不免多嘴地问:“这买车的钱”

    “你怎么这么扫兴?”男人顿时没了兜风的兴致,双手扒开徐丽的手,百无聊赖道:“总之我有办法搞钱啊,你跟了我,我怎么可能会让你过苦日子?”

    “可我们还要交房租,月底还有水电而且下个月”她咬住唇,挣扎几秒,艰难开口,“还有下个月,你说的,我们还要结婚。”

    “下个月的事,下个月说嘛。”刘成林拧动把手,摩托车引擎声轰隆预备,“坐稳喽,小姐,今天我就是你的专职司机!”

    徐丽还没来得及反应,车子“嗖”一下蹿出十数米开外。周围狂风猎猎,四月底的深圳,连风都是香的。

    徐丽害怕地缩着脑袋,将脸紧紧贴在刘成林的背上。摩托发动声太大,她听不见男人说什么,只知周围的风好大、好凉,她赶到前所未有的轻盈,像是要飞起来一样,两人梦幻地飞驶在坪山的小巷。

    迷离的灯色如同儿时贪食的炫彩□□糖,跳跃在如水夜色里,折射出数以万计的华丽倒影。女孩紧抱着前面人的腰肢,逐渐变得没那么怕了,渐渐地,松开手,张开臂,去感受十指间流淌而过的风。

    “小丽,你说如果咱们有一天有钱了,你最想做的是什么?”刘成林的声音掺杂在风里,呜呼不清,如梦中蛊。

    “你说什么?”徐丽大声地问,“我听不清——!”

    “我说——”刘成林笑嘻嘻地应,“如果有一天我们有钱了,你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这次徐丽听清了,可答案却是流动的,像今晚的风一样,她不知道该往哪里吹。

    “我想要吃饺子——”女孩看着天空,眼睛比星星还亮,“我最喜欢吃饺子了,我要吃猪肉馅的,不管是玉米猪肉,还是韭菜猪肉,还是芹菜猪肉只要是饺子,我都喜欢!”

    “就只是吃饺子吗?”男人似是不屑,“饺子才值几个钱?除了饺子,难道你就没有别的愿望?”

    “当然有!”女孩开始闭目祈祷,“我想要一个超好看超好看的婚礼,穿超级超级好看的婚纱,嫁给我全世界最喜欢最喜欢的男人。我要变成一个超级漂亮超级性.感的大美女,像朱琳一样,那样的大明星,我会成为所有女孩羡慕的对象,我会得到得到很多的爱,成林,我是不是太贪心了,你说以后我真的可以做到吗?”

    “当然。”刘成林缓缓停下车子,扭过头认真看着徐丽,“你在我心里,你值得拥有一切。”

    徐丽微微一笑,不自觉地捋了捋头发,尴尬陪笑:“成林,别一直盯着我。”

    “为什么不呢?”刘成林将车停在一边,双手捧起女孩的脸,深情款款,“你马上就要是我老婆了,为什么我不可以看自己的老婆?”

    “你就只会甜言蜜语,”徐丽如是不甘地叹了口气,眼神忽而一暗,“嘴上说把我当老婆,却还是不肯告诉我,买摩托车的钱到底是哪儿来的。”

    “那你先闭上眼,”刘成林故作神秘,“等看完这个,我再告诉你。”

    徐丽拗不过他,乖乖将眼睛闭上,倒数三秒后,在男人的催促下恍恍睁眼,见面前如梦般地落下一条钻石项链。

    “我的天呐!”

    女孩惊得一蹦三尺高。

    “喜欢吗?”刘成林将项链比在她身前,单膝下跪,路灯衬出他一身神性的光。

    “其实我想送你很久了,徐丽。”男人娓娓动情,“我知道,我现在穷,没本事,给不了你想要的婚礼,也办不了什么像样的酒席,甚至于一份彩礼都拿不出手,可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一定会努力。这条项链或许不贵,但却是我第一次给女孩挑选礼物,小丽,嫁给我,可以吗?”

    徐丽看着男人的眼,顷刻湿了泪眶。她甚至都没来得及说愿意,便被刘成林一把摁入怀中,两人引亢对吻,深夜的北交桥,仿佛这对新人专属的喜堂。

    “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买车钱是哪儿来的吗?”徐丽迫不及待戴上男人送的项链,爱不释手,“还有这个,肯定也很贵吧?我看来照相馆的有钱太太们戴过,好有气质的”

    刘成林微微一笑,看向身后那辆摩托,又伸手抚了抚徐丽的小脸,淡淡道:“只要你喜欢,钱我会有办法的。”

    他撩起袖管,露出上面贴满胶布的针孔,笑嘻嘻答:“我都系上个礼拜先知,卖血可以换好多钱嘅。”

    刘成林的粤语并不好,来深圳半年,还是说得磕磕绊绊,一听就是外来人。他的广东话就只有徐丽能听懂,也只有徐丽知道,他这句强颜欢笑的解释背后,包含了多少无奈和心酸。

    “答应我,下次别再这样了”徐丽眼睛一酸,紧紧抱住眼前人,“你怎么可以去卖血呢?再怎么样,也不能去卖血啊。”

    刘成林揉了揉她的头,又切换回熟稔的普通话,语调温温:“没事的,小丽,只要你开心,就算抽干我的血,我也愿意。”

    “我不要了,”徐丽抬头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将脖子上的项链拆下来给他,“你拿回去好不好,我不想看见你为了我这样。”

    “这个不兴退的哦!”男人连连摇头,又把东西塞回到徐丽手上,“没关系的,我答应你只做这一次,就这一次,下次我肯定不这样了。”

    “对不起”女孩泣不成声,“都是我连累你。要不是因为我,我们也不用来深圳,你在昆明,做小领导,风生水起,一定会比现在过得更好”

    “好啦好啦,不要哭了,”刘成林满是心疼地替她擦去眼泪,“再哭就变不漂亮了,以后就没有老板找你拍照片咯。”

    女孩被他的话硬生生给逗笑了,满是心安地将刘成林抱得更紧了些,两人手牵手走回到住处,星光洒了一路。

    “成林,你还没告诉我你要是变有钱了,会做什么呢?”

    女孩拉着他的手,如小鹿般越过水洼,跳到离他更高一阶的楼梯上去。

    男人停下脚步,认真想了想,说:“我要是有钱了,肯定先换个大房子,肯定会比现在的出租屋大几百倍,比皇宫还大。我还要买好多好多的车,带着你去兜风,我的副驾驶座上,只有你可以坐。我们一起去很多地方旅游,生很多很多孩子。我还要给你补办一场本世纪最浪漫的婚礼,让你做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因为我说过,徐丽,你值得拥有一切。”

    “我值得拥有一切”

    女孩抬头看向夜空,试图望穿宇宙,去窥探她曾觉得十分遥远的未来。

    是啊,十年后的自己会是什么样的呢?二十年后的自己会是什么样的呢?她会变得有钱吗?会变得比现在更漂亮更好看吗?刘成林还会一直喜欢她吗?他是不是变有钱了,就看不上自己了呢?

    十六岁的徐丽,小脑瓜子里装满少女心事。如果时光能够照见未来,徐丽觉得,她的往后一定会铺满浓郁的玫瑰花瓣。她在路的这一头,刘成林在那一头,彼此的爱,永无尽头。

    结婚那天徐丽起得格外得早,她天不亮就蹬着脚踏车去照相馆拿婚纱——这是她和老板提前商量好的,六十块钱一天,租半天。即便只是一件二手折旧的样衣,还被许多客人穿过,但在女孩眼里,这已经是她能够支付的最昂贵的礼服。

    她抱着大捧大捧的纱摆,一路春风地飞奔回家。她在不到十平米的出租屋里挂满彩纸,为了这个简易的婚礼,她特意提前一星期减肥,期待能把自己塞进小一个尺寸的内衬里。等她化完妆、换好衣服,刘成林也回家了。徐丽眼尖地发现,今天的他,手上额外多了一束花,以及一碗打包的饺子。

    “快趁热吃吧,我特意跑了好几条街买的。”男人将满当当的猪肉大饺端上折叠小餐桌,满眼放光地说:“我听老板说,这饺子叫全家福。意思就是里面每一个饺子的馅儿都是不一样的,我想这可太好了,咱能一次性吃十几种馅儿,小丽,今天你也能好好吃一顿饺子了。”

    徐丽心头喜悦,眼睛却不知为何,不争气地流下了眼泪。刚画好的妆不出所料地花了,她背过身去,对着镜子隐隐抽泣,吓得刘成林以为又是哪里惹她不高兴了。

    “你怎么了?大喜的日子,怎么哭了?”刘成林不大好意思地看着她,慢悠悠道:“你放心,这买饺子的钱是我打工赚的,我听了你的,没去卖血了。我知道我现在穷,连个正经的席面都办不起,不过一碗饺子还是可以买的,我知道你喜欢吃饺子,小丽,你别哭了好不好?”

    徐丽止住眼泪,回过头来看着他说:“没有我只是觉得,你很好我们都很好”

    “那我们现在算结婚了吗?”

    刘成林知道,徐丽碍于老家的事,没法正儿八经和自己领证,于是两人的结婚证,还是花二十块钱找人办的假证。其实真真假假的已经无所谓了,手续可以是假的,但感情总归是真的,刘成林明白这一点,徐丽也明白这一点。

    “对不起啊,我又忘了要筷子了。”刘成林看着袋子里只此一双的一次性餐具,害羞地摸了摸头,“不过你吃就好了,我已经在外面吃过了,也是吃的饺子。”

    徐丽切切点头,知道他压根没吃,他一直这样,予取予求,总是先考虑牺牲自己。

    “你说我们会一直这样下去吗?”徐丽看着那一碗饺子,迟迟不敢下嘴,“我好想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我们很穷但很快乐。其实我有时候在想,人要那么多钱干嘛呢?什么都会变的,成林,你以后会变吗?”

    “是人都会变的。”刘成林看着她的眼睛,无不认真,“可我爱你的心,永远都不会变。”

    “世上哪有那么多永远?”女孩埋头抿着饺子汤,语气莫名闪烁,“我只信当下即永恒。”

    第112章 李威龙番外:警局新事

    道下区东莱街派出所最近出了桩奇事, 一个七旬老太的茶杯犬莫名走丢,新任民警李威龙负责应案,替老太追查小狗行踪。

    这本不该派出所插手的事, 奈何老太是某位前辈的姻亲, 丈夫早几年走了, 儿女双双定居美国, 留下她一人独守空巢,日夜陪伴的, 只有那条巴掌大小的茶杯犬。

    茶杯犬茶杯犬, 顾名思义, 就是一只杯子就可以装下的犬。当然这个形容有些夸张, 总之比一般的狗要小,甚至都不如兔子。毫无头绪的李威龙偷偷在想:实在不行,自费买只兔子送过去, 再实在不行, 染个色儿, 化个妆, 假装是条茶杯犬。反正老太太两眼昏花、半聋不哑, 找狗只是寻个寄托,但也只是暗自想想,真工作起来,李威龙没少为老太奔波出力。

    李威龙某天下班时把这事儿说给陈东实听, 那时东子正炒菜, 油烟猛料一顿爆炒,火光熏得厨房如火宅现场。

    李威龙窝在阳台上, 呛得眼泪水直流,他冲进去替男人关火, 见陈东实早已熏成了挖矿工,黑戳戳地连眼睛都看不到,仿佛非洲日光浴归来。

    “哎呦我的祖宗啊,这煤气就算不贵,也经不住你这么造呐!”

    李威龙一边嘴上嫌弃着,一边替他收拾灶台上的残藉。正收拾着,陈东实一双大手从后头绕上腰间,紧接着是一张酒气哄哄的嘴凑到耳朵边,咯咯咯地笑。

    “来嘛,来亲口嘛”

    陈东实醉醺醺地说。

    李威龙不是没闻到他身上的酒味,不用猜也知道,一定是他趁自己上大夜班,一个人偷偷跑出去开荤。陈东实平时没别的爱好,就喜欢喝酒。喜欢喝就罢了,还总是被人坑,喝一堆假酒。喝完假酒就吐,寻死觅活要跳楼,上回要不是李威龙拉住他,陈东实怕不是要把头整个儿往垃圾桶里钻。

    如此想着,李威龙没好气地拍开他的爪子,汹汹道:“少东摸西摸,让你做个饭差点把厨房烧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看你就是来搞破坏的。”

    话里话外间,李威龙已娴熟地烧水下面,还打了两个鸡蛋。不到十分钟,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就已经煮好了。他喜滋滋地捧着面碗走到屋里去,陈东实两眼一黑,看着他说:“就一碗啊?”

    “要吃自己煮去。”男人更没了好脸色。

    每当这种时候,陈东实便化身搜救“警犬”,循着味儿就摸到李威龙身上去。他用他那圆润的大鼻头,这里闻闻、那里贴贴,势必要让某人没法好好吃饭。

    “你别挨着我。”李威龙推开他的狗脸,呼哧呼哧吹着有些发烫的面条,冷着脸道:“我最近工作烦着呢,没事别来我跟前闹。”

    陈东实一个字也不听,执拗地抱着他,把头依偎在他怀里,羞答答地说:“可是我的好龙宝呐,你为什么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你每天下班回家,我都感觉你比谢霆锋还帅,你说你干脆叫李霆锋好不好?”

    李威龙看着他一脸口水横挂的表情,脸上还浮着淡淡的粉晕,不知怎么,“噗嗤”一声,笑了。

    但面儿上还是板着脸说:“你别以为臭屁几句,我就能原谅你烧厨房的事。那半面墙都被烧脱皮了,回头你自己拿东西刷一刷,不然房东到时候又得扣押金。”

    陈东实充耳不闻,只傻傻地趴在他的背上,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像一只笨重的棕熊。

    “你起开,你这样我都没法吃饭了!”

    李威龙去扒他的手。

    陈东实哼唧道:“我不要,我就赖着你,你刚刚说你工作烦着呢,啥工作有我重要?难道不应该先关心关心我嘛,我也好烦的。”

    “你烦什么?”

    “我烦你只给自己煮面,不给我煮”陈东实正好好说着,突然哭了,“你好自私,好无情,你给自己加两蛋,连碗素面都不给我煮!”

    李威龙目瞪口呆地看着男人吊着嗓子嚎,忙扯过枕头把他的嘴堵住,整个人将陈东实压倒在床上。

    “别嚎了,祖宗,待会街坊邻居都听到了,不知道的以为我在家暴你呢。”

    “你这就是在家暴,”陈东实委屈得瘪嘴,“不给我饭吃,还要堵我的嘴,你就是虐待大龄儿童!”

    “完了,”李威龙满是无解地看着身下人,深深地叹了口气,“你这假酒看来真的太劣质了,看把孩子醉得,神志都不清了。”

    他从陈东实身上爬开,坐回到小桌前,拿来一个小碗,把面和鸡蛋都匀了一份给陈东实。

    “给,给你吃,快来吃。”

    李威龙呼啦啦地埋头吸着面,这一天天的,就没让自己省心过。

    陈东实半懵半醒地坐在床上,直愣愣看着李威龙吃面,足足看了十多秒,才跟猛虎扑食似的,一下子扑到李威龙身上。

    “哎呦我的老祖宗!”

    李威龙整个人被他向后掀翻,连最后一点面儿汤都没喝到嘴。陈东实顺势而上,整个人跨坐在他腰上,两只手就这么钳着,不许他挣扎一分半毫。

    “堵我的嘴?”陈东实面目发狠,手伸进他衣服里,不停地挠,“就你堵我的嘴的是吧?”

    “你要干嘛?”李威龙最是怕痒,根本遭不住某人这样的“折磨”,连连认输,“你别别哈哈哈别”

    “堵我的嘴,以为一碗面就可以摆平?”陈东实故意凶他。

    “那不然呢?”李威龙明知故问,害羞地抿住了嘴,“我告诉你,早上出门前刚那个过,我在外面跑了一天,腿已经软了,你别——”

    话没说完,陈东实“mua”地一口,亲在李威龙的小脸蛋上。陈东实没给他回味的机会,一口气“mua”“mua”“mua”了十几下,直到李威龙彻底投降,方依依作罢。

    “谁让你要堵我的嘴?”男人一脸傻笑,“我也要堵你的嘴哪个嘴都要堵”

    说罢将人横抱而起,跟扔小羔羊似的,把李威龙甩到被子上。

    “你个王八羔子,忘了这屋子谁才是爷了是吧?”李威龙不从,翻身农奴把歌唱,灵活地从陈东实的臂弯里挣开,一屁股坐到陈东实身上。

    他捏着他的狗脸,笑嘻嘻道:“叫爸爸。”

    “?”

    “快叫,叫爸爸。”

    这次轮到陈东实害起了羞,扭捏得像个待嫁新娘。

    “不叫是吧?不叫”李威龙勾起一抹晦意,手一点点往下伸。

    两人流云缠绕雾般从卧室换到了厨房,又去浴室冲了个凉,然后继续回卧室风卷残云。足足爱国学习了六七个来回,才恋恋不舍地从彼此胸膛里分离,像两条大汗淋漓的蛇。

    “我不行了”陈东实投降认输,抬手摸索抽屉底下的药。

    “不是吧,”李威龙意犹未尽地看着他潮红的脸,“再来一次”的话溜到嘴边,又默默吞了回去,“这就要吃药了?你不会是”

    “去你大爷!”陈东实气得踹了他一脚,赶忙辩解,“是感冒药,昨晚上某人拉我被子,害我一直都没睡好。”

    李威龙听着他的碎碎念,安逸地把手臂枕到他脑袋下,轻轻摸了摸他的胡渣。

    “你知道吗?我最近一直在找一只小狗,听说只有茶杯大小,叫茶杯犬,你说这世上真有这么小只的狗吗?”

    “当然有了,不就在门口吗?”

    陈东实的话如当头一棒,一下把李威龙从床上震了起来。

    “什么门口有?门口有啥?”

    “茶杯犬啊,”陈东实虚闭着眼,黏糊糊地把头埋进李威龙的胸口,悄默声道:“快躺下来啊,给我按摩。”

    李威龙哪还有作乐的心思,忙不迭套上裤头,冲到家门外。只见门口鞋架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小铁笼,笼子里装着的,正是自己找了好多天的小狗。

    “不是哥,这狗是从哪儿来的啊?”李威龙蹲下来看着那只小狗,真的太小了,小得只有一个巴掌大,难怪要叫茶杯犬。

    “我下午搁菜市场遇着的,”里头人懒洋洋地答,“寻了老半天没等到主人,就先找了个笼笼带回来了。”

    “那你干嘛不早说啊?”李威龙嗔怪着说,回屋拿了截火腿肠出来,掰成一段一段,喂给它。

    陈东实套着短袖从里屋出来,一脸羡慕嫉妒地说:“你也没问啊,再说了,我现在就觉得不告诉你是对的,我看你喜欢这狗超过喜欢我呢。”

    “小狗的醋你也吃?”李威龙把笼子提了进去,关好房门之余,忍不住把小狗放出来玩了一会。

    “这狗是个老太太的,明天我带到单位去还给他。”李威龙轻轻抚摸着小狗,爱不释手。

    陈东实见状蹲了下来,吐出一根大舌头,模仿狗子哈赤哈赤的样子,眼巴巴地说:“我也是狗,我是你的专属警犬,汪汪汪,我也要摸。”

    “滚。”李威龙默默白了他一眼,满心满眼只有那条真的小狗。他看着蜷在怀中的小狗,想了一会,忍不住道:“东子,不然咱们也养只狗吧?”

    “我不就是吗?”陈东实一脸谄媚地凑上去要亲亲,“主人,请尽情吩咐小狗。”

    “我说认真的,”李威龙一本正经地看着他,“我想养只狗,以后我不在的时候,替我看着你,不许你出门喝大酒。”

    “那你想养什么狗啊?”陈东实看他不像是在开玩笑,一样认真了几分,“不然养只小柴犬吧?八嘎压鹿,小八嘎!”

    “哼,”李威龙满是得意地扫了他一眼,不得不暗自佩服,陈东实总能和自己想到一块去。

    他抱着那只小狗,美美畅想道:“喜欢人家的时候说是樱花酱,不喜欢的时候就是小八嘎。陈东实,你就是个渣男!”

    “你说谁是渣男?!”刚褪却的酒意又顶了上来,男人直接撕了衣服,露出精壮肉身,排山倒海似的压在李威龙身上。

    “欸别别别”

    李威龙赶忙将小狗放回到地上,整个人不受控制似的,被某人压倒在地。

    “我才不是渣男,我是八嘎!”

    陈东实将李威龙的手紧紧摁住,不许他动弹分毫。

    “那你是八嘎,我是啥?”

    李威龙天真地问。

    “你是鹿呀。”

    “为啥是鹿?”

    “因为”陈东实吧唧一口亲在他脸上,“八嘎压鹿!”

    第113章 陈东实番外:海口时光

    辞职后的李威龙回到海口, 顺理成章搬进了陈东实的小三居。

    他把自己在沈阳的两套房子卖了一套,连带着卡里十五万的抚恤金,一直筹谋着做点什么营生。

    首先不能太累, 毕竟他有腿疾, 身上还有数不清的旧伤, 体力活肯定干不了。原本陈东实提议让他去猪肉档口帮忙, 可回头想想,小小一个档口, 陈东实一个人都挤不下, 更何况两个人。于是乎他还是听从邻居的建议, 在陈东实档口隔壁, 盘了间五十平米的小超市,烟草证刚办下来不久,他每天就负责坐在柜台前玩扫雷, 搬货进货交给陈东实, 两人就像一对生活了十几年的老夫妻, 日子虽然平淡, 却也温馨。

    童童常把李威龙的“小龙超市”当做自己的零食宝库, 邀着同班的姐姐妹妹一起零元购。陈东实为这事儿还说过她几回,说总不好每次都占人家李叔叔便宜,可李威龙却不以为然,私底下也常常大包小包地给肖童塞吃的, 短短一个暑假, 肖童在李威龙那儿胖了五六斤。

    这一天,她鬼鬼祟祟地找到李威龙, 说,我爸生日快到了, 叔,想好送什么了吗?

    李威龙眯眼一笑,不紧不慢地从柜台底拿出一个盒子,说:“今年你爸本命年,礼物我早准备好了,就等着那天送给他。”

    “是啥是啥?!”肖童看着比陈东实本人还要兴奋。

    “小孩子不能看。”李威龙又把盒子放回去,正想让她再带几包吃的过去给他爹,陈东实拎着饭盒钻了进来。

    “来包利群。”陈东实轻车熟路,完全把这小超市当成了自己家。

    李威龙取下一盒黄鹤楼,扔在柜台上,对面的陈东实吓一大跳。

    “什么情况?!”他嚷嚷着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平时都舍不得给我抽这么好的烟,咋了,中□□了?”

    “今儿我心情好,”李威龙和肖童相视一笑,“就当赏你的。”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陈东实后退两步,一脸琢磨地看着两人,“肯定有情况,你两是不是有什么事瞒我?是不是童童又跟你要零花钱了?”

    “我才没有!”肖童赶忙否决,“你上次给我的二百我还没用完呢,不过我也不介意爸再多给我一点,嘿嘿”

    “想得倒美,”陈东实没好气地别了她一眼,还没把话说完,小姑娘就跟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你瞅瞅,这姑娘”陈东实怒其不争地摇了摇头,“风风火火的性子,跟肖楠一模一样。”

    “可不是吗?”李威龙一边玩着扫雷,一边回他,“不过话说回来,你今年看过肖楠姐了吗?”

    “看了,”陈东实一提到这个就没了好脸色,“那方文宏每次见了我就跟杀猪似的,要不是看在童童的面子上,估计他门都不让我进。”

    “倒也正常,”李威龙唏嘘,“毕竟他是人家合法丈夫。”

    “你敢信?方文宏这么多年一直没娶,”陈东实揶揄着凑近几分,瞅了瞅四周,看没啥人,偷偷亲了他一口。

    “哎呀大白天的”李威龙赶忙把他的狗嘴撤开,“俩四十多岁的人了,还以为自己是二三十精壮小伙呢,你要不要脸”

    “四十多咋了,四十多不能亲热啦?”陈东实犹嫌不足,掰过他的嘴巴,又亲了一口,“人隔壁老张,六十多了,还跟他老伴天天水深火热呢,大晚上床板都要震塌”

    “妈呀!”李威龙惊得鼠标都要甩飞出去,满眼难以置信地看着陈东实,“六十多了还能造?真的假的”

    “你管人家真的假的,”陈东实笑嘻嘻地盘在他身上,好不容易闺女不在,可不得好好缠一缠他,“不过话说回来,你说咱要是到了六十岁,会不会”

    “别”李威龙连连摆手,“别说六十了,我现在就已经有些跟不上趟了。”

    陈东实老脸一垮,顿时没了神采。

    “你说说,谁家跟你似的那么能,昨晚上三次,上礼拜六两次,再又是上礼拜三四次,谁受得了啊,那就算是二十岁的小伙子来了,也遭不住你这么压榨的啊”

    陈东实见状松开男人,摆起了谱,“那以后不碰你了就是。”

    李威龙笑而不语。

    “欸我再跟你说个事儿呗。”陈东实突然想起了什么,掏出手机,翻出最新收到的照片,展示在李威龙面前。

    “认得出这是谁不?”

    李威龙一脸懵逼。

    “倩儿!”陈东实哈哈一笑,“你徒弟,你忘啦?李倩!”

    “啥玩意啊?”李威龙赶忙拿过手机,揉了揉眼,反复观摩照片上胖乎乎的女人,“咋胖成这样了?欸当年你回葫芦岛之后不久,她就被调回国了,刚走那两年还有联系,后来慢慢地就联系不上了。没想到她还跟你有联系啊?咋回事啊,这肚子怎么这么大?有了?”

    “有了,”陈东实笑得满脸都是褶子,“还是双胞胎,还是奉子成婚,嫁了个华侨,在什么谷搞电脑的,高科技,妈呀,上次回来看童童,那气派,就跟电视里那个女首富似的。”

    “你说的不会是硅谷吧?”李威龙不禁欣慰,“真好啊,咱们这群人里,倩儿算是过得最好的。”

    “可不嘛?”陈东实说着,掏出那份早已准备多时的请帖,“这不来微信了吗?说国内还没摆席,月底邀咱去哈尔滨玩呢,五星级大酒店,机酒全包!”

    “去,必须去。”李威龙开心得哈哈大笑,但一想到某人,欢喜又淡了几分,眉头也跟着往下沉了沉。

    “咋了?”陈东实预感不妙。

    “没”李威龙抿了抿嘴,埋头喝水。

    “是想老曹了吧?”

    李威龙沉默不语。

    “听说当年我走了之后,老曹一直留在乌兰巴托,和他的儿子小武?”

    “是,”一提到曹建德,李威龙难掩失落,“可没两年,小武就走了,老曹也一蹶不振,一下子老了好几十岁。”

    “他今年也该六十了吧?”陈东实随他的目光一同落到电脑屏上,李威龙的电脑屏保是警局大合照,照片里的曹建德,英武勃发,意气丝毫不输彼时才二十岁出头的李威龙。

    “他现在在哪儿呢?”陈东实随同某人一道落寞。

    “搁养老院呢,”李威龙强作欢颜地笑了笑,“他为了事业拼了一辈子命,也算是荣休了,老单位不会亏待他,政府也会安养他晚年。只是”

    他哽咽了一下,“只是来海口前我去看过他,护工说,他已经有些犯傻了,阿尔兹海默中期,每天抱着个大西瓜喊他老婆的名字,我去看他时,他还把我认成了小武,说小武长这么大了,怎么还没结婚要孩子”

    眼泪簌簌滚落,陈东实看得闹心,一把将李威龙搂入怀中。

    “没事的,没事的”陈东实温声哄劝着他,“这日子就是这样,有好也有坏,不是所有人都会有大团圆结局,这么想想,好像我们这样也还不错”

    “我就是觉得,特不公平”李威龙红着眼,努力遏制住哭泣,“你说咱们都活了快半辈子的人了,经历了多少事才走到今天这一步,为什么老曹就不能好好的”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好好的呢?”陈东实认真地说,“我倒觉得,老曹现在活在那片梦里,是快乐的。大西瓜又怎么样?哈密瓜又怎么样?他觉得老婆孩子都活着,那就是还活着,其实清醒有时候更加痛苦。”

    “好了不说老曹了,”李威龙止住伤心,擦了擦眼泪,不大好意思地说,“刚刚童童说你过几天就生日了,问我准备了什么礼物。我本来想到时候就给你的,可也不差那么几天,今天刚好你在,就给你了。”

    说着拿出藏了好久的小盒。

    陈东实满心欢喜地接过盒子,连拆开包装的耐心都没有,直接把盒子一整个撕烂,拿出里头那条红到发透的红裤衩。

    “”

    “喜不喜欢?”李威龙噗嗤一声,笑出一脸鼻涕泡,“本命年,穿红内裤,你看,还有蕾.丝”

    “你不要脸!”陈东实羞得赶忙将东西塞回到盒子里,“这东西你也能送出手?”

    “不是你天天都喊着要吗?”李威龙的眼底逐渐放晴,勾起一抹阴恻恻的笑,“择日不如撞日”

    “啥?”

    李威龙抬手拉上超市的卷帘门,临了不忘把“今日暂停营业”的牌牌儿挂在外头。

    “这大中午的,不太好吧?!不是,你这刚缅怀完老曹,就有心情干那事?你个没良心的。”陈东实看着屋子一点一点黑下来,装腔作势地捂住了胸口,“万一童童回来咋办?你别吓我”

    “她不会回来的。”李威龙急不可耐地脱了衣裳,点亮墙角唯一一盏小灯泡,将陈东实抱进后头的小仓库里,那里有张平时午休用的小沙发床。

    “我刚刚给她发了红包,让她晚上请同学吃饭,今天一整个下午,时间都是咱们的”

    “那?”陈东实两眼放光,看着比某人还要兴奋。

    “那”李威龙一脸坏笑。

    “你我速战速决,然后,多来几次”

    第114章 肖童番外:志愿风波

    陈东实拖家带口带着童童和某人搭上高铁后, 心一下悔了。

    虽然在海口的这些年,他每年都会带童童全国各地地玩,但每次出门, 都少不了父女间的尴尬。

    童童小时倒也还好, 可随着青春期发育, 性别意识启蒙, 陈东实在某些时候也不得不学着避嫌。就譬如出门旅游,早年间父女两还能住个标间, 可自打童童进了青春期以后, 每次出门, 两人都各自一间房。

    童童开朗、活泼, 跟她妈年轻时那会一样,净会来事。有一次两人去山西看佛塑,肖童没事去招惹景区里的一只猫, 结果连夜送进医院打了三针狂犬, 那段日子, 她见到猫就躲, 陈东实撵在屁股后头伺候她, 像捧着一樽爷。

    如今再次启程,为着李倩回国的婚宴,他带着肖童还有威龙,一路往哈尔滨飘去。

    在车上, 陈东实讲起那次山西之行, 乐得李威龙呱呱大笑,这简直就是年轻版的肖楠, 母女俩虽非亲生,却一脉相承, 出奇地相仿。

    然而肖童却一脸闷闷不乐,从上了高铁后就看着有些焉儿。陈东实给她剥香蕉、她不吃,给她掏凤爪,她不要,就连她平时最爱喝的奶茶都不看,只一味瞧着窗外,心事重重。

    “你说说,现在小孩儿都喝的些啥玩意,”陈东实见肖童不领好,兀自把吸管插进杯口,吸了一口所谓的奶茶。

    他琢磨着标签上的小字,喃喃自语道:“这啥名儿啊?什么芋泥啵啵草莓齁甜,你说这有啥好喝的?”

    李威龙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这都是人家年轻人最时兴的饮料,你看光咱家那一片就有十几家奶茶店,你我都四十好几了,跟不上趟很正常,我看你呀,还是喝你的老枸杞去吧。”

    陈东实老脸一红,心虚地瞄了童童一眼,生怕女孩听出些什么,他忙打诨道:“闺女在呢,瞎说些什么,我看你这狗嘴就缺个把门的!”

    两人乐不开支。

    一旁的肖童却仿佛局外之人,神色淡淡,连带着陈东实也有些放不开手脚,忙不迭问:“咋了,晕车啦?爸这有晕车药,还有晕车贴、薄荷糖”

    “没有。”肖童小嘴一张,百无聊赖地说:“就是来亲戚了,爸我去趟洗手间。”

    两大老爷们面面相觑,撇开大长腿,放肖童走过去。女孩揣着卫生巾,飞快钻进车厢厕所里,待门反锁上后,如释重负地把那张东西从口袋里掏了出来。

    那是一张被揉得皱巴巴的志愿试填报表,早在一个星期前,班主任就下发给了他们,让他们回去带给家长,一同填报志愿信息。当然,这只是为正式填报志愿所做的模拟填报,为的就是让老师和家长心里都有个底,有什么需要调整的,可以及时沟通,不至于稀里糊涂地就把东西给填了,决定自己影响一生的路。

    可问题恰好就出现在这儿。

    她一直不敢告诉陈东实,其实很早之前,她就想立志做一名警察。和李叔一样,意气风发、浴血奋战的人民警察。

    可这个想法很快被陈东实给否决了,他这辈子也就打过童童两次,一次是肖童偷了家里六百块钱去买魔法小樱闪光卡,一次就是她固执地告诉男人自己要当警察,且态度强硬,丝毫也不松口。

    陈东实气不打一处来,情急之下,打了她一下。打完就后悔了,把她屋子里那些有关警察的一切书啊杂志啊全部都扔了。肖童想不通,为什么她爸会不让自己当警察,李叔叔可以当,曹伯伯可以当,李倩阿姨也可以当,怎么就自己不能当?!

    因而到了试填志愿的前夕,她不敢告诉陈东实,自己打算填报省内的一家警察学院。她决定了,她要去外蒙,去乌兰巴托,回到她妈死去的地方,继承李叔的荣光,继续捍卫那片她爸曾引以为傲的第二故乡。

    可是纸终究包不住火,这次去了哈尔滨回来后,志愿表就要往上交了。往上一交,老师也就知道了,老师知道了,那么陈东实肯定会知道,那他怎么可能放过自己?一想到这,肖童的脑袋一下子又疼了起来。

    她在厕所里磨蹭了半天,直到外头人一片抱怨,才慢条斯理地走了出去。回到座位上时,陈东实已经睡了,鼻孔朝天、口水飞流的,没有丝毫年轻时英武的样子。

    “叔”见男人睡得沉,肖童想了想,犹豫开口道:“我跟你说个事儿呗”

    她把自己这些天来的想法一点一滴全都说给了李威龙听。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的态度和陈东实截然相反,不仅没有反对,还格外支持,并且鼓励她好好加油,争取有朝一日得偿所愿,成为比自己更加优秀的警察。

    “可是你知道我爸他”肖童一提到某人,眼里的光一下子没了,“他绝对不会同意的。”

    “我当然不会同意。”陈东实猛地睁开眼,凶巴巴道:“你是皮又痒了?小时候没把你打够?又开始想着要做警察?”

    肖童登时哑然。

    “我告诉你,你读什么我都没意见,唯独不能是警察!”

    男人的语气无比坚定,不容质疑。

    “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可以做我想做的一切!那我也可以想报我任何想报的学校!你管不着!”

    父女俩少见地急了眼。

    “我看你是来劲了是吧?”陈东实作势要打,吓得李威龙赶忙将他拦住,制裁道:“干嘛呢,一天天的,这大庭广众的,怎么还急眼了呢?!”

    见陈东实不肯撒手,李威龙瞪眼道:“你松不松?你要不松手,你打你闺女,我就打你!”

    陈东实这才不情不愿地放下手来,气得呼哧呼哧,出气都像是在报复。

    “你别听你爸的,叔叔支持你,你就按你的想法往上报。”

    “你懂什么?”陈东实狠狠瞥了他一眼,“小孩子不懂事,你四十好几的人了,你也不懂事?”

    “当警察怎么就不懂事了?”李威龙一脸问号,“还是说,你在害怕啥?”

    陈东实一下被问到了痛处,忙不迭别过头去,不出声了。

    三人一路沉默地坐到了哈尔滨西。李倩老早吩咐了司机开着加长版商务车,在出站口等着三位。

    李威龙看着内饰豪华的宝马软装,还有饮料台上琳琅满目的软饮,就连最基本的矿泉水都是依云。他不仅暗叹,倩儿当真是发迹了,混得比他们所有人都好。果然人活一世,拼到最后还是财力二字。有钱就等同于拥有了一切,自己今天也难得体验了一把公子哥的待遇。

    车子突突突地往市区开去,最终停留在一家高档的五星级大酒店门前。李倩挺着个大肚,身穿礼服,正笑脸盈盈地杵在喷泉前迎宾接客。她的身边,站着一位面目和善的中年男子,看这样子,应该就是李倩的老公。

    “东叔~~~”女人老远就瞧见陈东实等一行人,却依稀有些不大认得另外一个男的。长得黑不溜秋的,跟乡下土包子似的,直到她注意到那条一瘸一拐的腿,如梦方醒,整个人瞬间精神了起来。

    “你不会是——?!”

    “好久不见,”李威龙哈哈一笑,张开双臂,“咋得了,连你师父我都不认识了。”

    “我的天呐,李队?”女人啧啧啧不停,小推半步,上下打量着他,激动得快要哭了,“你咋变得这么黑了?我刚还以为是东哥什么朋友呢,你说这长得乌漆嘛黑的,跟烧糊了的土豆条似的”

    女人说着说着,忍不住红了眼眶。

    “哎呀,”李威龙笑嘻嘻地抱了抱她,“晴光大好的,又是这大喜的日子,干嘛一见面就哭呢。”

    “是啊倩儿,你还别说,我刚见到他我也没认出来,还以为他是老曹呢。”

    陈东实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众人哈哈哈哈一片。

    “哎嘛,这是童童吧?”李倩摸了摸女孩的头,“都这么高了?今年该上高中了吧?”

    “可不嘛,”陈东实又想起来报志愿这事,胸口莫名地堵,“女大不中留,她现在翅膀可硬了,在火车上还跟我顶嘴呢。”

    女孩小脸一垮,埋头躲到了李威龙身后去,若无其事地冲他翻了个白眼。

    “快都别跟大风口里等着了,快上楼吧,上头都准备开席了。”

    李倩将众人往里带。

    “这又是”李威龙指着一旁的中年男人,明知故问。

    “我老公,祁连峰。”女人一脸幸福,“刚从美国回来,陪我待产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以后就在哈尔滨定居了。”

    “哦,原来是祁大哥。”陈东实上前握了握手,“之前就听倩儿在电话里提到过,说你可是什么谷回来的大牛,从山里过来很不容易吧?是啊,那个美国的什么谷哪有中国好,中国哪里都是山,哪里都是谷。去年我跟童童还去了武汉玩了个那个欢乐谷——”

    众人努力憋着笑,相互不怀好意地看了其他人一眼。陈东实意识到貌似说错了话,忙将求助的目光锁定给李威龙。

    岂知祁连峰笑眯眯道:“你说得对,国外哪有中国好,满世界各地飞,要我说,还是哈尔滨最好!”

    大家伙红光满面地朝电梯走去。待在电梯里的功夫,李倩不忍感慨:“你说这童童哈,长得可真快,上回见着还不到我胸口,现在都快比我高了。”

    “随她妈,”陈东实努了努嘴,“一天到晚咋咋呼呼的,一点都没个女孩子家的样子。”

    肖童更加没了好脸色。

    “童童,阿姨房间里有好多漂亮的小裙子和包包首饰,回头你挑些喜欢的,甭管多贵,阿姨全都送给你!”

    “真哒?!”女孩顿时眉开眼笑,一蹦三尺高。可还没等她说谢,一旁的成东实甩来一记眼神,她复又改口道:“还是不用了,李阿姨,我爸说不能随便要人家的东西。”

    “怎么能是要呢?是阿姨自愿给的。”李倩满是怜爱地刮了刮她的小脸,扭过头看着陈东实,“我想你这个当爸的应该没啥意见吧?”

    陈东实强撑着笑了笑,使了个眼色,催促道:“还不说谢谢?”

    “谢谢李阿姨!”

    电梯门“叮”一声响了。

    一行人循次入席,李倩和祁连峰还要招待其他客人,没办法一直陪着他们。等上菜的功夫,陈东实又把志愿的事拎了出来,霹雳吧啦的好一通说,硬生生把人小姑娘给说哭了,埋在桌子前,碰也不让碰,只有李威龙能勉强搭上几句话。

    “你说说看,你没事又提这茬干啥?”李威龙给女孩擦着眼泪水,心疼得不行,“你爸啊,也是怕你步我后尘,你也知道李叔我以前遭了多少罪,才走到今天。何况你一个女孩子,你爸也是为你好啊”

    见女孩不吱声,他又说:“不过我也要严厉批评你爸,单线程思考,不懂得变通。警察确实是高风险职业,可也不是所有警察岗位都很危险啊,就比如有多少人挤破头都想去派出所当民警呢,一样地有编制,不比什么医生老师的要差。”

    陈东实的脸色略有松动。

    “咱不听你爸的哈,乖,哭完叔带你去选衣服去。咱不跟他坐一起,晚上回去也不带他出去玩,这个处理方案,公主殿下满意不?”

    女孩破涕而笑,一把抱住李威龙,撒娇撒痴道:“还是李叔对我最好!”

    陈东实急赤白脸地看着两人黏糊在一起,当真是比跟自己更像是亲父女,一股没来由的醋意油然而起,他扔下筷子道:“那你俩就好吧,你就把你爸踹了吧,以后别找我要生活费。”

    话没说完,陈东实提着喜糖就跑。肖童半回过神,意识到男人不像是在开玩笑,赶忙追了上去。

    “爸你干嘛呀!”她不依不饶,“喜气洋洋的,故意说这些刺激我。”

    陈东实满不在意地说:“你有你李叔了,你不需要你爸了,你给他去当女儿去吧。”

    “你这说得哪门子话啊?”肖童反过头来安慰他,“你就是我爸,现在是,以后也是,李叔跟你处对象,自然也是,你怎么连他的醋也吃啊?”

    “我跟你说,其实我老早就猜到了,”陈东实说着说着,眼睛又红了,“你就是嫌爸老了,不中用了,又不像你李叔那样善解人意、会做人,你以后考了大学,去了外地,你就不要爸了,你爸我就只能跟他搭伙作伴,逢年过节,清锅冷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咋会没有,我不是人?”李威龙一瘸一拐地走上前来,嗔了他一眼,“哭哭哭,就知道哭,一把年纪了,还这么喜欢哭,闺女读个大学就受不了了,那以后要结婚嫁人了,你不得难受死?你就是个大哭包!”

    “你就跟她一起来欺负我吧,”男人老嘴一瘪,满脸哭丧,“我不管了,你要当警察要上天就去吧,反正你也不会在意我这个可怜的老父亲了。”

    “爸”童童满是激动地将陈东实抱在怀中,李威龙不由上前,紧紧抱住两人。三人相拥成一个巨大的圆。

    “好了,你们先回去吧,我出去抽根烟,冷静冷静”陈东实松开二人,擦了擦眼底的泪。

    “爸你真没事吧?”

    “没事,”男人拉着个大逼脸,意犹未尽地摇了摇头,“你放心,你爸跑不了。你爸还等着看你嫁人呢。”

    肖童心头微暖,扫了眼身边的李威龙,挽着他的胳膊,蹦蹦跳跳地走了回去。

    看着女孩无忧无虑的背影,陈东实暗松一口气。李威龙说得没错,孩子总会有长大的一天,总会有离开自己的时候,他不可能一辈子照顾着她,温室里的花朵,也该走出玻璃房子,去享受属于她的暴雨和阳光。

    陈东实在楼下大厅发了一会呆,又去门外小花园里点了根烟。一支还没抽完,就见一辆破破烂烂的面包车沿路开进门厅,半碎的车窗徐徐摇下,露出一张风尘仆仆的糙脸。

    “喂,问你个事。”那人咀着口香糖,车载音响里放着凤凰传奇,磨得脱漆的刹车杆旁,堆着一罐喝了一半的红牛。

    “那个祁连峰,你知道在哪栋屋吗?”

    陈东实鬼使神差地指了指楼上。

    “谢咯。”男人开门下车,撬开后备箱,抽出一把亮闪闪的大砍刀。

    “不是你要干嘛?!”

    陈东实赶忙上前,拦在他面前。

    “少管闲事!”男人一把推开陈东实,拎刀往里头冲。

    门口保安很快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纷纷赶了过来,众人搡成一团,附近派出所得到消息,也紧跟着派了人过来。

    “他妈的让我进去?!”男人叫嚣不止,“今天谁特么也别想拦我——!”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民警上前夺过他手里的凶器,与陈东实合力将人摁在地上。

    “天杀的祁连峰,你个王八蛋,我要让他血债血偿!!!”男人狂叫不止,“让姓祁的出来,赶紧给我滚出来,老子今天一定要弄死他!”

    “什么情况?”围观者议论声如云。得知消息的李倩等人也纷纷赶来,看着地上发狂发躁的男人,同样满心困惑,不知他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你究竟是谁?”李威龙出于职业习惯,挺身出列顶在了众人最前面。

    “杨建军。”民警一下在他身上搜出一张快到期的身份证。

    男人抹了把唇边血,刚推推搡搡的,他不小心磕到了一下,嘴唇上破了块皮。

    祁连峰很快跟了出来。

    “我就是祁连峰,”男人一头雾水,“您是?”

    “我是你阎王爷!我□□爹!”杨建军暴跳如雷,手上没了刀,挥拳也要打。

    “这又是啥?!”肖童发现对方兜里突然掉出一张地图,在靠近内蒙的方向,用马克笔标了个红圈,像是这人最终要去的目的地。

    “你是不是找错人了?!”祁连峰抱头后撤,“我刚回国,国内除了我弟连山,早就没什么亲人了”

    “这里是哪?!”陈东实很快发现问题的关键,指着地图上的红圈,寒声质问。

    “你眼瞎吗”杨建军哼哧一笑,抬手抹去眼底泪渍,放空一切。

    “这是内蒙,从赤峰过去,自驾八小时,走丹锡高速,再接集阿和两广……”

    最终抵达目的地,乌兰察布。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