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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

    谢陆言用gps定位好钓点,小楼检查好装备后,便驾驶着冲锋舟向目标进发。

    阿言和小楼在前面负责开船,应宁则和阿坤坐在船尾轻松聊天。

    海面上的阳光挺毒的,紫外线辐射尤其强烈,应宁怕晒黑,于是全副武装,头戴花色遮阳帽,脸上戴着防晒脸基尼和墨镜,身穿救生衣和防水靴,将自己捂的严严实实的。

    孟子坤笑她样子滑稽,拿出手机对着她拍了张照片,应宁还故意对着镜头比了个耶,哪知谢陆言突然出现在镜头里,一巴掌把人家阿坤的手机打掉了。

    还凶巴巴地警告他附近有军事海域,“不许拍照!”

    应宁还不知道他,醋坛子一个,小心思一堆。

    孟子坤低头捡起手机,正好看到镜头里那张把应宁拍花了的脸,他也没恼,反而嘴角不禁上扬了几分。

    刚刚好像是阿言主动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随着船体逐渐靠近目标海域,小楼开始减速。

    谢陆言穿着一件纯黑色的救生夹克,带子也没系,下面是一条宽松的白色大裤衩,蛮潇洒的样子,他手持望远镜,挺拔地站在船头,仔细观察着四周海域的情况,确保没有潜在危险和障碍物后,又拿起船上的雷达,精确确定好钓点的位置。

    一般这种需要点技术的任务通常都是由他来完成的。

    从应宁的角度看去,他那双雪白的大长腿在视线中显得尤为突出。

    认真干活的男人最帅了~

    最后冲锋舟停在一处背靠礁石的区域,这里水流平稳,水深适中,还有遮挡物抵抗风浪,非常适合海钓。

    停好船后,小楼便准备抛锚,阿坤和应宁就赶紧准备钓具和饵料。

    几个人分工合作,很快就悠哉悠哉地钓上了鱼。

    虽然大家都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可毕竟话没说开,就还是别别扭扭的。

    三个大男人,一人手持一根鱼竿,全都戴着墨镜,大大咧咧靠在钓椅上,没一会儿就都不说话了。

    应宁不钓,她坐在一旁负责帮他们三个观察漂相,这会儿海面风平浪静,她提议道:“不然你们三个比赛吧!赢了的我有准备小礼物哟。”

    小楼问什么礼物?

    应宁笑笑说保密。

    谢陆言:“那还不容易,我肯定是第一。”

    “是是是,你要是第一我送你两份小礼物。”

    小楼不干了,“凭什么他是两份啊,我也要!”

    应宁好脾气地说可以可以,“那你要是赢了,我送你三份!”

    阿言嘴里叼着根烟,也没点,就是叼着玩,他懒洋洋地窝在钓椅里,翘着二郎腿,嘴里嘟嘟囔囔的,“什么礼物论斤送的,不是破烂吧?”

    应宁凶他:“嫌弃别要。”

    孟子坤倒是没插话,只是低下头偷偷扬了扬唇角。

    好像这样斗嘴的场景,都是很遥远的记忆了。

    阿言离他最近,不知道是一开始排座的时候故意的还是怎样,趁着这会儿大家心情都不错,他终于开口说起了那件事。

    他喊声了坤,孟子坤微微一怔,随即嗯了声。

    “那件事是需要保密的。”

    孟子坤轻声一笑,反问:“你觉得我会说出去?”

    谢陆言无奈望向大海,嘴角泛起一丝苦涩,“保密往往代表危险,阿坤,我不想把你拉进来。”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拉小楼进来,我已经很过意不去了。”

    谢陆言说完侧过头,望向阿坤,突然扬起嘴角,像个大男孩似的笑了起来,他说咱们三个,总要有一个是要快乐的吧。

    应宁在一旁听到了,有些意外,她从没想过阿言会是这样的想法。

    侧过头,望向阳光下的阿言,不知怎的,明明他在笑,笑的那样灿烂,可她的心脏却像被什么扎了一下。

    说不出是被对谁的心疼弄湿了眼睛,她匆匆别上墨镜,望向大海的方向。

    阿坤从小到大都是吃喝玩乐的乐天派,无忧无虑地生活在家族的庇护之下,大概也正是因为了解他这样单纯无忧的性格,所以阿言才不想让他掺和进来。

    小楼不知什么时候来到阿坤身后,他拍了拍他的背,俯身在他耳边说了什么,最后一句是,“阿言是为你好。”

    孟子坤垂眸沉默着,过了一会儿,他轻声开口:“还记得咱们上初一的那年吗?有天晚上,你俩热情地邀请我去楼家吃烤鱼。我满怀期待地赶过去,结果却发现你们已经把烤鱼吃得差不多了,只给我留了两条小鱼和一只鱼尾巴,当时,我真的好失落,忍不住就哭了。”

    “我本来想偷偷躲进厕所,不想让你们知道我的伤心,但最后还是被你们发现了。没过几天,你们俩又热情地邀请我过去吃饭,这次依旧是烤鱼。当我过去时,发现你们竟然给我留了一条最大的鱼,你们俩全都咧着嘴对我笑,一脸期待地看着我,仿佛觉得我也应该很高兴。但你们可能不理解,为什么当时我又气哭了。”

    应宁听着有些心疼又觉得有点好笑,她继续看着他,听他继续说道:“其实我哭,并不是因为你们给我留的鱼小,而是因为我等了你们整整一天,心里一直在想你们到底去了哪里。当我到小楼家看到烤鱼时,我才明白原来你们两个出去钓鱼没有叫上我。这才是让我真正难过的原因。”

    可是阿言和小楼那时以为他是因为没有吃到大鱼才哭的,所以没过两天,他们两个又特意去为他钓了条大鱼,想要弥补他的失落。

    “后来,你们又一起去钓鱼了,但这次还是没有带上我,所以我才又哭了。”

    “其实我在乎的不是鱼的大小,我在乎的,是你们没有叫上我一起去钓鱼这件事,是那种被你们两个同时遗忘的感觉,我哭也是因为你们,而不是因为别的。”

    “不是故意不带你啊!”小楼也没想到这个误会持续了这么多年,他急忙解释,“之前咱们三个一起去钓鱼的时候,我们看你总是在椅子上睡大觉,以为你可能觉得无聊,或者不喜欢钓鱼,所以后来才没喊你的,真不是故意不带你!”

    谢陆言听到这里,摘掉墨镜,转过身子,眸光认真地注视着阿坤。

    孟子坤的眼眶微微湿润了,他继续说道:“可是你们知道吗?其实每次陪你们去钓鱼,虽然我经常在椅子上打盹,但那时候,我晒着太阳,听着你们俩聊天,静静陪在你们身边,是我最舒服、最享受的时刻。”-

    临近傍晚,冲锋舟满载而归。

    小楼回到游艇,立刻安排人将钓上来的鱼送去厨房。他站在甲板上,挥手招呼大家,“今晚吃烤鱼哈,大家想烤就自己烤!不想烤等着吃就行了!”

    甲板上立刻响起一片欢呼声。夜色渐深,灯火通明,海风轻拂,带着海水的咸味和海鸥的啼鸣。

    好几个厨师在烤鱼区忙碌起来,火光映照着他们专注的脸庞,烤鱼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鱼肉被处理得干干净净,整齐地摆放在烤架上。随着炭火的燃烧,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应宁过去帮厨师的忙,她还专门给谢陆言调了一碗适合他的蘸料,把鱼肉抹上蘸汁,给阿言单独放在一边,又给小楼和阿坤调他们的蘸料,这次就重口一些,抹上酱汁后,再撒上一些香料和辣椒粉,放入烤架上慢慢烤制。

    甲板上人来人往,长桌上摆满各式各样的海鲜、蔬菜、水果,还有一盘盘金黄酥脆的烤鱼,大家吹着海风,举杯畅饮,在爆裂的音乐下跳舞。

    谢陆言和小楼阿坤三个人则单独坐在一边,小楼拎起瓶啤酒,率先站了起来,向他俩示意后便一饮而尽。

    什么都不说了,都在酒里。

    应宁端着烤盘过来的时候,他们三个似乎都喝多了。

    东倒西歪地滚在沙发上,阿坤紧紧搂着阿言的脖子,嘴里含含糊糊地说:“放心,我不会说出去,但是你俩以后有事也不能瞒着我!我也、我也想为你分担……”

    阿言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所以你丫之前到底发什么疯啊?那个夏可到底怎么回事?”正好应宁端着托盘走过来,小楼看了妞妞一眼,怒气腾腾地一拍桌子,“你他妈不是真的——”

    谢陆言也醉醺醺地眯了眯眼,一把揪住阿坤脖领子把脸凑了过去。

    孟子坤突然转过身子,咳咳两声转移了话题,“那个,那个,欸,妞妞,鱼烤好了吗。”

    应宁偷偷笑了两下,半蹲在茶几前把烤鱼摆好,“嗯嗯,好啦,来吃吧。”

    但是好像他们这个样子,也没人能吃下了。

    那晚他们喝了好多酒,也聊了很多小时候的事儿,好像很久都没有这么纯粹地开心过了。

    “忘了从哪年开始,一切好像都变了。”小楼醉醺醺趴在桌子上,“哪年呢,哪年……”

    阿坤也醉了,摇摇晃晃地搂着小楼的脖子,东倒西歪地说:“好像是妞妞走的那年……”

    应宁最后也喝了一点酒,带着微醺的醉意,依偎在谢陆言怀里。

    谢陆言好像很痛苦,他胸膛起伏,剧烈地喘着,手却紧紧攥着应宁的手,两个人仰躺在沙发上,一同抬头凝视着夜空中闪烁的星星。

    那个索隆的手办此刻静静地伫立在桌面上,面朝广阔的大海,他手持武士长刀,威严而庄重,仿佛在守护着某种重要的东西。

    海风沉醉的夜晚,游艇缓缓回航-

    从游艇下来,几个人都累的不行,倒不是说不好玩,就是有种玩过头的疲乏。

    当然有人也不觉得疲乏,甚至还觉得没玩尽兴,比如程延,刚一下游艇,就带着三个女孩儿去开房了。小楼则被母上大人召唤,一路开着法拉利赶回了家。

    孟子坤是真累了,找人送夏可去了医院,自己则回了酒店。

    应宁请了三天年假,正好还剩一天,谢陆言带她回北京的路上,路过一家温泉酒店,就顺道拐了进去,打算在酒店先歇一脚,去去乏。

    到了酒店,谢陆言和应宁先是一块洗了个澡,换了身松快的衣服,两个人便下楼吃饭。

    草坪上好像在开商业酒会,不知道是哪家企业在团建。

    有个老总就认出了谢陆言,赶忙过来打招呼,谢陆言刚洗了澡,头发还没完全吹干,软啪啪地垂在脑门,衣服也是应宁在出海前给他准备的大背心和大裤衩,背心上还是机器猫的图案,这身打扮就像是个幼稚的大男孩儿,哪里还有人家口中一口一个“谢总”的威严?

    谢陆言摆摆手,拉着应宁的手赶紧走了。

    应宁笑他,“怎么,不好意思啦?

    “穿成这样谁好意思?”

    “多可爱呀。”

    谢陆言捏捏她的小手,哼了一声说:“一点威信都没了。”

    吃饭的时候,谢陆言的手机一直在响,他拿起来看了看就划了,他没解释,应宁也就没问,她向来这样,从不会主动干预他的生活。

    “去哪呀?”吃了饭,谢陆言拉着她来到外面的草坪,两个人一直往草坪深处走,谢陆言一手领着她,另一只手指了指草坪对面的小树林,入口处挂着一块闪光的牌子,上面写着“萤火园”三个字,那是这家酒店的特色,也是酒店专门设置的亲子营地。

    “每个周末晚上都有萤火虫表演,带你过去看看。”

    应宁看到好多小朋友也在工作人员的牵引下走了进去,看了半天也没见到一个大人,她不禁乐了,“这样不好吧?我好像已经不是小朋友了。”

    谢陆言嗯了声,说没事儿,“到时候你喊我一声爸爸就好了。”

    应宁:“……”

    “怎么,那天在卫生间里,你叫的不是挺顺口?”

    “你还说,那天明明是你逼我的!”他出不来,非要她叫他几声刺激一下他,才不是她主动的。

    谢陆言这个人其实挺坏的,尤其是干那事儿的时候,不仅坏,还疯,像是那种戴着金丝眼镜的变态杀手,是一种斯文败类的疯。

    应宁记得在黑暗中,他拿着手机的手电筒,是如何对着她的身下命令她分开的。

    “我现在看到你的*,想搞你。”他甚至会一本正经地征求她的意见,“告诉我,你同意吗。”

    其实他不弄,他自己弄自己,他就是要她演戏给她看。

    应宁生气要甩开他的手,被谢陆言一把攥紧,双臂从背后环住她肩膀,低头在她耳垂哄似地亲了一口。

    到达“萤火园”入口,谢陆言漫不经心地瞥了眼不远处的遮阳伞,松开她手,让她先进去。

    “你呢?”

    “碰见个熟人,过去打个招呼,一会儿去找你。”

    “哦。”应宁好奇地回头看了眼,草坪对面的遮阳伞下做坐着个男人,距离隔着太远,应宁看不到他的具体样子,但能看清他穿着件白色polo衫,身高马大的,是个帅哥的样子。

    此刻那男人微微欠身,朝他们这边招了招手。

    应宁犹豫了一下,想着阿言好像也没有给她介绍的意思,自觉理解为那男人的招呼也不是给她打的,所以也就没有回复,和谢陆言摆摆手,一个人走进了森林。

    谢陆言目送她离开,转身往那男人的方向走。

    “不是吧,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至于见都不让我见一面?”

    男人从椅子上懒洋洋地爬了起来,朝他伸出手,谢陆言看都没看,直接略过他,坐到对面椅子上翘着腿拧开瓶矿泉水。

    “我要收购D.T,那几个关键股东你去游说。”

    “您可真会给我出难题,那些个老顽固比他妈化石还难搞,想让他们让出股份,难呢。”

    “美国的参议员你都认识一打,几个白佬手里的股份你搞不定?”

    “行行行,我去搞定,谁让你是我准妹夫呢?”

    男人看到他身上的机器猫,笑着调侃道:“不过你现在这样,估计我们家小雅是看不上你了。”-

    应宁带着几个小朋友来到萤火园,却意外发现了一个大朋友。

    “阿綦哥,你怎么也在这?”

    云綦正盘腿坐在蘑菇椅上抬头看着飞来飞去的萤火虫。

    他眼神专注而温柔,好像沉浸在了一片梦境中,听到熟悉的声音,他回过神儿来,看见应宁,有些意外,“妞妞,你怎么来了?”

    “我和阿言一起来的,你呢?”

    云綦指了指不远处蹲在工作人员身前认真听讲解的一个小男孩,笑着说:“陪客户的小孩儿来玩的。”

    说起来,云綦自己其实也算是个二代,可他却是最与众不同的一个,无论是学习还是工作,从来不靠家里,全凭自己努力,应宁有时候都很佩服他。

    “阿言呢?怎么没和你一起过来?”

    “哦,他在和一个熟人聊天,一会儿就过来。”

    云綦忍不住皱了皱眉,“什么样的熟人这么重要,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儿,你不认识?”

    应宁摇了摇头,她认真欣赏着周围的萤火虫,笑笑说没事儿。

    云綦也就没再说什么,两个人在萤火虫小屋里和小朋友一起,像两个大块头。

    突然,有两个小朋友打了起来,正好云綦客户的那个孩子被打倒在地,脸上摔破了一点皮。

    其他小朋友吓得哇哇哭了起来,小屋里顿时乱作一团,工作人员方寸大乱,应宁赶紧把那个小男孩儿抱了起来,让工作人员先安抚其他小朋友,她则和云綦先带着受伤的小男孩儿回酒店处理伤口。

    云綦抱着孩子,应宁拉着他的小手,两个人一边安慰他,一边往酒店跑。

    穿过草坪时,正好看到谢陆言和那个男人坐在椅子上聊天。

    云綦脚步一刹,看了那男人一眼,不仅脱口而出,“谈叙?”

    “什么?”

    “小雅的哥哥。”

    谢陆言这会儿正姿势随意地坐在那,手里燃着根烟,挺有种大佬的风范,他背对着她,所以并没有看到应宁脸上此刻震惊和难过夹杂的表情。

    不过她也没说什么,孩子要紧,“我们快走吧。”

    到了酒店大厅,工作人员立刻拿来医药箱给小男孩儿处理伤口,云綦则联系了男孩的家长,很快,男孩儿父亲就从楼上走了下来。

    应宁赶紧起身,怕男孩父亲担心,正准备解释一下没有大碍,没想到男孩父亲上来就给了小男孩一巴掌,小男孩刚刚摔倒时都没哭,应宁还夸他坚强,这会儿他爸爸一巴掌打下来,泪珠顿时跟断了线似地落了下来。

    “玩玩玩,就知道玩!老子在楼上开会,哪有闲工夫看着你!”

    话音刚落,云綦就上去给了他一拳!

    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酒店工作人员和保安就已经冲了过来,男人双目赤红,指着云綦大骂,“我是太和集团的老总,你敢打我?你给我等着,我要向你们老板投诉,你的工作没了!”

    “对不起对不起。”趁着酒店经理过来拉架的功夫,应宁赶紧拽着云綦出了大厅。

    到了外面,应宁松开他手,云綦立刻靠在了身后的柱子上,他抖动着手指,点了根烟,用力吸了一口。

    “不好意思,我失态了。”在尼古丁的作用下,云綦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他闭着眼睛苦笑了一下,“我只是看不惯那种道貌岸然的父母,明明是自己无能,还要把怒火发泄在孩子身上。”

    这时酒店门头的大屏幕亮了起来,配合国家扫黄打非的主题,一共循环播放起了三支广告。

    两支是由明星出境的公益广告,还有一支是由公安部禁毒局精心制作的宣传片,画面声音一出来,云綦就猛地睁开了眼睛,他的目光紧盯着屏幕上那个戴着警徽、身姿挺拔的男人,手不自觉地紧紧掐住了手中的烟蒂。

    “妞妞,你怎么来这儿了?”

    应宁闻声回头,看到谢陆言来到了她身后,云綦也从刚刚的情绪里抽离出来,看向阿言。

    谢陆言上下扫了他一眼,看出他不太对劲儿了,不过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语气淡淡的,“你也在?”

    “来见个客户。”云綦笑了一下,把烟掐灭,一瞬间又恢复之前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他微笑着朝应宁挥了下手,“那就不打扰你们,先走了。”

    应宁也木讷地和他摆了下手,说实话,一下子发生了太多事情,她现在有点没反应过来。

    直到谢陆言的手摸上她的脸,他扭正她的下巴,让她目光看向自己,“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没陪你看萤火虫,生气了?”

    “你刚刚在和谁聊天?”

    谢陆言微微一笑,俯身在她唇瓣亲了一口,“萤火虫好玩吗。”-

    云綦迈下台阶,向上的嘴角逐渐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他一边解着衬衫的纽扣,一边拿出手机。

    “太和盛世的张云峰,我要他今晚必须死。”

    “再查一下谢陆言和谈叙,两天之内,我要知道他们在背后搞什么。”

    第42章 -

    那天从游艇回来,发生了很多事情。

    小楼被他妈召回了家,一进门就被保镖按住,直接锁死在房间。

    任凭小楼怎么敲门都不给开,“妈!您是不是疯了!我又怎么了!”

    “怎么了你自己想,总之这段时间,你哪也不许再给我去!”

    隔着房门,闻夫人厉声嘱咐家里的佣人,“谁也不许擅自给少爷开门!他要是跑了,你们都别干了!”

    阿坤回到酒店,本想好好缓缓。没想到刚打开房门,屋里就蹿出个鬼一样的女人。

    他差点没被吓死。

    定睛一瞧,才发现此刻正搂着他脖子的女人是夏可。

    “你不是去医院了吗?”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夏可就来气,“我是去了医院,可是拍了片子后人家说我一点事没有,坤少,应医生肯定是故意针对我,要不就是她医术不精,我看她那个名牌大学的学位,搞不好是买来的吧?”

    孟子坤推了她一把,警告她嘴巴放尊重一点。

    他走到落地窗前点了根烟,夏可从地上爬起来追了过去,借着身后的月光,孟子坤突然看清了她身上的妆扮。

    一件袒胸露''乳的情趣白大褂。脖子上还挂着个道具听诊器。

    “你不是喜欢女医生吗?”夏可转了个圈,展示给他看,“怎么样,好看吗?”

    “脱掉!”孟子坤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按倒在地上,把她身上的白大褂全部撕烂,然后按着她在地板一通猛艹。

    提上裤子后就把夏可拉黑了,临走时撂下一句话,“咱俩玩完了。”

    这还是他头一次对睡过的女人这么无情。

    后半夜他开车回家,冲了个凉水澡就闷头大睡。

    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他踏着拖鞋踢踢踏踏地下楼找饭吃。

    正好郑千瑜也在。

    她不知是在和谁通电话,很少见她语气低人一等,挂了电话,她摆弄着茶几上的一打相片。

    孟子坤走进开放式厨房,从冰箱里拿出瓶冰牛奶,嘬着吸管来到沙发前大剌剌坐下。

    “这什么啊,歪瓜裂枣的。”他翘着腿,靠在他妈身上,伸手撵起几张照片看了看。

    照片上都是男人,年龄从二十五到四十五不等,有几个甚至他还认识,“这孙子不是去年出轨女秘书被原配发网上撕逼的那个?”

    当时挂了三天的热搜,他那几个扯淡的群聊为这事儿乐呵了好久,那男的是个银行高管,后来说是被调查了,看意思也是轻拿轻放,糊弄糊弄网友罢了。

    “妈,您这干什么呢?”孟子坤觉得不对劲儿,看向他妈,一下子就没了刚才的嬉皮笑脸,郑千瑜也没瞒他,手指撵起一张海归博士的照片,递给他看,“瞧瞧,这人怎样?”

    “什么玩意儿?”

    郑千瑜微微一笑,“和宁宁配吗。”

    孟子坤反应过来,敢情他妈这是在给妞妞相亲呢,他脾气不好,一下子把桌子上的照片全给扫了。

    “妈!您是不是鬼迷心窍了啊?老跟人家妞妞过不去干什么?再说,人家现在跟阿言好着呢,用不着您操心!”

    郑千瑜和他大吵一架,她平时最宝贝她这个儿子,很少对他严厉的,“妈妈看鬼迷心窍的是你,你最近在干什么,别以为妈妈不知道。”

    “您知道什么。”孟子坤懒得跟她多说,正好他爸进门,孟为谦拆下领带,扫了他们一眼,沉声问:“怎么了这是?”

    家里佣人吓得一个个都不敢开口。

    郑千瑜抱着肩膀不说话,孟子坤就指着她妈说道:“爸,你管管妈吧,别让她再瞎折腾了!”

    孟为谦到了沙发前喝了口水,正好看到散在地上那些照片,他吩咐佣人过来收走。

    佣人收好后刚要还给夫人,就被孟子坤一把抓过上了楼。

    郑千瑜:“看见了吗?你的好儿子,整天游手好闲混吃等死的,对别人的事倒是上心。”

    “我看阿坤说的对,对别人家事上心的人是你。”孟为谦叹了口气,“阿瑜啊,妞妞的事儿,你就不要插手了……”

    郑千瑜:“我只是准备给她介绍几个相亲对象,又没想把她怎么样,这样你就心疼了?”

    “你别胡说,妞妞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是吗,她那个死去的妈,不是你的白月光吗?”

    孟子坤往楼上走着,就听楼下她爸妈吵了起来——

    “真是孽缘啊,当年她妈住在这院儿里的时候,就把你们三个男人迷的神魂颠倒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人死也死了,反倒是她的女儿把我们的儿子……”

    后面她没再说。

    孟子坤心烦意乱地回到房间,想着她妈的话,觉得怪怪的,他把那些照片扔进了垃圾桶,后来想了想,又爬过去捡了回来,填了个地址给阿言寄了过去,他又给阿言发了条信息:【你妈最近可能对妞妞有想法,你看着点】

    谢陆言和应宁自从上次出海回来就各忙各的,一连几天都没有见面。

    谢陆言最近在忙着收购D.T,这是他和他大伯之间权力博弈的最关键一步棋,拿下D.T,意味着他将有足够的资本和影响力坐稳谢氏,一旦失手,虽不至于满盘皆输,但后面的形势他将非常被动。

    棋局之外,谈家和李家也在互相斗法,谢陆言他大姐嫁的是李京岳的亲表哥,他大伯一家现在有李家做靠山,所以谭韵泠才如此着急地想让谢陆言和谈家绑死。

    收到阿坤的信息是几天之前的事情了,办公桌最显眼的位置上放着一沓照片,下面压着秘书刚刚送进来的那些相亲对象的资料。

    “对了,谢总,您定的炖官燕也送来了。”

    谢陆言挥挥手,秘书下去,他拿起那些资料,仰面躺在转椅上,转了个圈,面朝落地窗的方向,一页一页地翻阅着。

    看完就心烦地摘掉了眼镜,杵在桌子上捏眉心。

    下了班后他让谭叔把燕窝放进车里,给他妈打了个电话,说去看她。

    谭韵泠不在家,在私人养生中心做spa。

    谢陆言想进来,也没人敢拦着他,就是满屋子薰衣草精油的味道让他皱眉头,谭韵泠躺在按摩椅上闭目养神,脖子和脸上都敷着澳白珍珠和黄金提取的面膜精华。

    身后有个白白嫩嫩的小帅哥在给她揉肩膀,身前跪着两个揉大腿,谢陆言过来踢走了一个,拉了把椅子坐下,学着对面小哥的样子象征性地也给她揉了两下。

    谭韵泠眼睛都没睁,就知道是她的好儿子,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最近几天玩开心了?”

    谢陆言说还行。

    谭韵泠:“还行就行,你开心就是妈妈最大的心愿。”

    “妈妈,您是真的希望我开心吗?”谢陆言收回手,从秘书手里拿过照片,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

    他倒也没发脾气,好声好气地,开玩笑似地对谭韵泠说:“妈吗,瞧瞧您给妞妞介绍的都是什么玩意儿,好歹是我的女人,相亲对象再怎么也不能比您儿子差吧?”

    秘书刚刚都提了口气,搁谢总以前的脾气,刚刚差点就以为他要拍桌子了。

    他不翻脸,谭韵泠也没道理不陪他演母慈子孝的戏,她睁开眼睛,淡淡扫他一眼,笑了,“怎么,你不满意,有好人选?”

    “妈妈,您眼里就这么容不下她吗。”

    “你还想让我怎么容?这段时间妈妈还不够纵容你吗?你哄着她玩,哄着她闹,妈妈从没派人去找过她麻烦,也从没派人干预过你吧?”

    谭韵泠轻轻哼道:“又不是要把她怎么样,只不过打算给她介绍几个男人,你就兴冲冲地跑来兴师问罪,要不是因为这个,你也想不起我这个妈妈吧?”

    谢陆言坐回椅子上,深吸一口气,“妈妈,我从小到大什么都听您的,就这一件事想自己做主,你就给我留下不行吗。”

    谭韵泠反问他,“你想怎么留下?婚后把她送出国?还是造个金丝笼子把人藏起来,阿言,你愿意,她愿意吗?”

    “这您甭管,你别再弄些乱七八糟的就成了。否则——”他停顿了一下,眸光像刀子,扫过他妈的脸,仿佛在暗示什么。

    一旁的秘书已经吓得打了个寒颤。

    谭韵泠反倒轻轻一笑,喊了他一声好儿子,“你是我一手养大的,别忘了你的那些手下和人脉都是谁给你的?你外公能给你,妈妈也能让他收回来,妈妈给宁宁介绍对象,是看得起她,也是给你面子,你当真以为,妈妈不敢跟你硬碰硬吗?”-

    应宁好些日子没来看奶奶,今天下班早,特地带着自己做的糖醇小点心来南池子看老人家。

    周婶笑眯眯地领着她进了门,“老太太刚刚还在念叨你呢。”

    “是吗?奶奶念我什么呀?”

    “诺。”周婶儿用下巴点了点窗边,老太太这会儿正坐在花窗下做针线活呢,还是前一阵子给孩子们缝制的护身符,人老了,眼神不好,精力也大不如前了,就这么几个小玩意儿,勾勾挑挑了两个多月都没做好。

    应宁小跑过去,半蹲在奶奶脚边,小心翼翼地拿起其中一枚,赞不绝口道:“哇,好漂亮呀!”

    老太太笑着说妞妞喜欢就好。

    “嗯嗯。”应宁拼命点头,她放下手里这个,又看了看其它的,每一款上面的图案几乎都不一样,只有两款是一样的,上面是两只小猫儿,而且还是白皮肤蓝眼睛的布偶,无论是动作还是神态都和雪球一个模子,活灵活现的,应宁猜测这两款应该是她和阿言的,“奶奶,这些都是您亲手做的吗?您手也太巧了吧!”

    六枚护身符,除了她和阿言的,还有大姐大哥、云綦以及一个从小就在国外的小妹。

    “可不是么,都是老太太给你们一针一线缝出来的。”

    周婶儿拿起奶奶的老花镜放在眼前比划两下,模仿她做针线活儿时的样子,“‘阿弥陀佛,保佑阿言平安’‘阿弥陀佛,保佑阿綦平安’‘阿弥陀佛,保佑妞妞平安’……哈哈,老太太呐,给你们做护身符的时候,嘴里头来回念叨的都是这几句。”

    应宁鼻子一酸,感动道:“奶奶,谢谢您。”

    她乖巧地趴在奶奶的膝头,手指轻轻拨弄着她和阿言的那只小猫儿,“奶奶,等您把这些护身符都做好了,先别给大家,先给我吧?我拿回去给它们上点香料,您说好不好?”

    “好呀,我们妞妞就是细心。”老太太轻轻抚摸着应宁的头发,随即又叹气,“也不知道最近这些孩子都在忙什么,可好久都没来看我这个老太婆了。”

    “奶奶,这朵祥云好别致呀,是给阿綦哥哥的吗?”应宁知道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她没办法把大家都喊来,怕奶奶继续伤心,故意转移话题。

    “是是是。”周婶儿凑过来看了一眼,给她解释其中奥妙,“别看这云朵图案似乎简单,实际上制作起来可是最考验手艺的。老太太光是设计这祥云的模子,就反复修改了好几版,她总说祥云就要有祥云的样子,不能是随随便便一朵云就可以的。为了呈现出完美的云纹,每一针每一线都极其讲究,精细到了极致。为了这朵祥云,老太太可是熬了不少个通宵呢。”

    最后她开玩笑地说道:“可别让阿言少爷知道,准得嫉妒。”

    应宁摸着这朵用金线勾边的祥云,若有所思地问,“阿綦哥和他爸爸妈妈的关系是不是不太好?”

    “他爸妈工作忙,总也顾不上他是真的,要说关系不好,那也不至于。”周婶儿摇了摇头,这时谢陆言正好走了进来,打断她们的谈话。

    他懒洋洋地喊了声奶奶,把手里拎着的两盒茶叶放在了桌子上,不等奶奶回话就往里走,眼神早就迫不及待黏在了应宁身上。

    到了奶奶身边,还没站稳,就把应宁一把拉了起来,圈外怀里故意逗她,偷偷在她耳边问,“想我了吗。”

    应宁脸皮儿薄,脸蛋一下子就红了不说,当着奶奶的面他还这样,差点没兔急跳墙。

    果然,老太太指着这俩小东西毫不客气地“嘲笑”,“你们呀,小猫小狗,没羞没臊。”

    “快点松开我,没听见奶奶说你没羞没臊呢。”

    谢陆言不管,搂她更紧了,还当着奶奶的面故意亲了她嘴唇一口,“嗯,我承认,我就是没羞没臊。”

    好不容易从他怀里挣出来,应宁也没脸在奶奶和周婶儿面前出现了,赶紧跑到院子里。

    老太太朝阿言笑眯眯地挥了挥手,谢陆言便追了出来。

    “见面也不亲热,这么多天也不理我,不爱我了?”

    应宁蹲在池子边喂鱼,池子旁有颗高大的梧桐,和一进门的玉兰树相映成趣,入了秋后,梧桐的叶子开始微微泛黄,有些不堪秋风催折,摇摇晃晃零落在水池中,王伯穿着雨靴,手里举着网兜,站在鱼池中央忙碌地捞着落叶。

    谢陆言走到她身边,坐在一侧的秋千上,懒洋洋地拽着绳子,看着她喂鱼。

    “你不是很忙吗,我怕打扰你工作呀。”

    谢陆言哼了一声,低着看了眼脚上的运动鞋,故意在她眼前晃了晃大长腿,“我鞋带开了。”

    应宁回头看了一眼,鞋带好好的一点也没松呢,不过她还是挪到他脚边给他紧了紧,“好了吗,阿言?”

    谢陆言忍不住俯身摸了摸她的头。

    像摸一只小猫儿。

    这么乖这么听话的小猫儿,对他毫无保留的溺爱,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

    随后一把将她拉了起来,拽到自己身上,秋千剧烈晃了一下,应宁赶紧搂紧了他的脖子。

    谢陆言趁机在她耳边问,“妞妞,你还没跟我说过你在国外念书的事情呢。”

    应宁疑惑,“嗯?你感兴趣?”

    “想知道,你都去过哪些国家……”谢陆言笑了笑,伸手摸着她的耳垂,“上次大哥来,我记得你跟他聊的很开心。”

    “大哥的醋你也吃呀?”应宁乐了,“因为大哥去过北美那边的很多国家和城市比赛,我呢,正好也去过他去过的几个地方,所以就和他聊了聊~”

    “哦,比如呢?哪些地方?”

    应宁想了想说:“加州,纽约、迈阿密,还有加拿大的蒙特利尔。”

    “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温哥华,那里冬天不太冷,夏天也不太热,文化氛围还非常浓厚!有一次,我们医学院的部分同学有幸被邀请前往温哥华,到UBC大学医学院参观,那天恰好赶上了当地的音乐节和海滩艺术圆舞会,那次真的是场超级棒的体验!我们当时就觉得,和剑桥市那种严谨而略显枯燥的学术氛围相比,Vancouver简直好上十倍!当时我还有一种冲动,想一辈子留在那!”

    应宁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双眼闪烁着明亮的光芒,她眉眼弯弯地望着阿言,谢陆言同样嘴角含笑地回望着她。

    两个人亲密依偎在秋千上,他的大拇指轻轻从她的耳垂上滑过,顺着轮廓捏了捏她的脸颊。

    而后勾住她纤细的脖颈,到他的唇边。

    应宁听到他在她的耳边,似乎用一种玩笑般的语气开口,“若是让你去当温哥华当一辈子医生,你愿意吗。”

    应宁微地一怔,她扭头看向眼前的阿言,不知怎的,眼眶突然就湿了。

    第43章 -

    身侧的梧桐叶被风吹落,应宁这才想起,已经九月了。

    之前听云綦偶然提过,九月小雅会回来。

    看她哭了,谢陆言动作轻柔地抹掉她的眼泪,心不在焉地把人搂进怀里。

    “开玩笑的。”他说,“不走,哪也不走。”

    可他自己也知道,或许不是刚刚,而是很早之前的某一刻,他是当真动了把她藏起来的心思的。

    应宁看不出吗?用老太太时常挂在嘴边的话说:“妞妞看似温吞傻气,可内心却比任何人都来的都通透。”

    “阿言比不上,阿綦也比不上。”

    她难过,是为久别重逢后的短暂相聚,是她还没有彻底养好他的身子,或许就要分开了。

    若真有那么一天,她不会肯做一朵依赖在他怀里的菟丝花的。

    应宁从他怀里撑起,“你知道吗,从小我就有个梦想,去做一名无国界医生,小时候没有能力实现的事,现在我有了,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这个世界哪里都容不下我,我就会去向组织申请,实现我的梦想。”

    谢陆言凝视她的眼眸,“认真的?”

    应宁笑了笑,未答,而是让他把手递给她。

    谢陆言照做。

    中药需要适时停服,让肝肾得以恢复,再行下一疗程。因此,他也有一段日子没有喝药了。

    应宁细诊他的脉象,“明天你来医院找我,我们做个检查,然后开始第二疗程的治疗。”

    “明天你能来吗?”

    谢陆言收回手,笑着看她,“这么着急?”

    应宁没说什么,从秋千上起身,几分潇洒地往屋里走着,“是啊,想早点治好你的病呐。”

    连柔声细语的小嗓音也潇洒。

    谢陆言很少来公立医院检查,他嫌人多麻烦,应宁又再三叮嘱他不能使用特权。

    所以一大早,谭叔就陪同少爷来了医院。

    挂号缴费都是谭叔去跑,谢陆言反倒悠哉悠哉地先去了诊室。

    应宁在普通诊室工作,多数时间忙于开化验单和药单。普通诊室门外排队的病人比主任诊室还多。

    她工作时候的样子很认真,也很温柔。

    扎着马尾,戴着口罩,无论患者说什么,她都及时地点头回应着,眼神柔柔地看着对方,虽然看不清面容,但她的眼睛永远笑眯眯的,像两枚弯月一样。

    门口患者排成长龙,谢陆言戴着棒球帽和口罩,站在队伍中,不时探头张望。他个头高挑,又是这副打扮,很快就引起了周围患者的注意,甚至还带来一阵小骚动。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哪个偶像明星呢。

    小护士见状赶紧过来维持秩序,正好看到谢陆言拿着手机对着门缝偷拍应宁,她急忙制止:“抱歉,请勿拍照。”

    谢陆言眉梢一挑,几分轻浮地嘚瑟起来,“这我老婆,不能拍?”

    怕她不信,拇指一滑,翻出上一张照片,正好是应宁熟睡时谢陆言对她的偷拍。

    当时,两个人正躺在酒店的大床上,应宁闭着眼睛窝在他怀里,身上只穿着一件奶白色的吊带睡裙,吊带微微滑落在肩膀。谢陆言则光着身子,两个人只下半身盖着一床雪白的被罩,他一手举着手机,偷偷在她鼻尖亲了一口,定格在了他的手机镜头之下。

    小护士猝不及防被撒了一把限制级狗粮,脸颊微红,支支吾吾地忘了工作。

    谢陆言勾勾唇角,回到侯诊区坐好,还不时地向周围的大爷大妈展示电子屏幕上的医生照片,傲娇地说:“医生是我老婆。”

    周围人笑着说是是是。

    谢陆言的号还早,应宁已提前为他开好了化验。谭叔去缴费,谢陆言则继续坐在候诊区的椅子上等,他翘着腿,时不时低头扫眼手表,百无聊赖的,又拿出刚刚偷拍的照片,仔细端详。

    妞妞认真工作的样子好可爱。

    好像怎么也看不够一样。

    他还特地发到和阿坤小楼的小群里,故意馋他们:【我老婆穿工装可爱吗?】

    小楼:【你老婆???】

    阿坤:【你老婆???】

    谢陆言:【不然是你俩老婆?】

    小楼:【结婚证看一下】

    阿坤:【结婚证看一下】

    ……

    几个人正在群里吹水,就在这时,应宁所在的诊室忽然发生一阵骚乱。

    一群人惊慌失措地从诊室涌出,他们尖叫着,向外狂奔,口中不断呼喊着:“杀人啦!杀人啦!疯子杀人啦!”

    转眼间,候诊区陷入了一片混乱,几乎所有人都在拼命向外跑。

    谢陆言的大脑嗡鸣一声——他被逃生的人群猛烈地撞击,大腿狠狠地磕在石柱上。

    突如其来的疼痛将他从恍惚中惊醒,他猛地抬起头,迎着混乱的人潮奋力冲向办公室。

    由于奔跑速度过快,他感到全身血液瞬间涌向头部,眼前一阵眩晕,一个踉跄,他被汹涌的人群紧紧卡住,无论怎么努力再也挤不进去。

    在诊室内,一名患者突然像是疯了似的,从手提袋中抽出一把匕首,向四周疯狂挥舞。周围医护人员见状,纷纷惊恐后退,无人敢上前制止。

    谢陆言从人群的缝隙中艰难地望去,只见应宁独自站在离那疯子最近的位置。她异常冷静,伸出手,试图在对方不注意的时候,从他身后将匕首夺走。

    然而就在她即将碰触到男人手腕的一瞬间,在谢陆言喉咙的血腥味疯狂弥漫,在他布满血丝的瞳孔剧烈的震颤下,

    那个男人突然转过身来,手中的匕首毫不犹豫地朝着应宁的胸口刺了下去!-

    “医闹,钱花光了,病没瞧好,怪罪在医生头上。”

    手术室外,孟子坤挂了电话,把刚刚了解到的情况和大家交代了一下。

    他是刚从酒店赶过来的,听到妞妞出意外的消息,连衣服和鞋都没来得及换,拿上车钥匙一路飙车飞了过来。

    现在还穿着酒店睡裤和拖鞋呢。

    小楼也是,这会儿一瘸一拐的。他更狠,是从他家三楼直接翻窗跳下来的,跳下来时还把脚给崴了,这会儿也不当回事儿,听了阿坤的话,狠狠踹了医院走廊的垃圾桶一脚。

    “操,人呢,老子他妈要废了他!”

    “早他妈进派出所了。”阿坤伸手把小楼按下,让他冷静点,“这事儿有人医院调查,你别插手。”

    医闹这事儿不是小事儿,往大了说可是社会新闻,当时估摸也有人拍了视频传上微博,就看舆论能不能发酵起来了。

    应宁还在手术室急救,小楼背着手在走廊滴溜溜地来回转了两圈,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告我哪个派出所,老子派人去门口堵,出来也饶不了丫的!”

    孟子坤朝他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赶紧消停会儿,没看某人现在特不对劲儿吗。

    小楼这才稍微冷静下来,转而看向阿言。

    自打应宁被推进手术室开始,他就一直呆坐在门口的长椅上,垂着双手,闭着眼,谁的话也不回应。

    他的衣物上沾满了应宁的血迹,刺眼的红色如同烙印一般,从胸口蔓延到袖口,再到他摊开的双手,血迹已经凝结成痂,散发出淡淡的血腥味。

    他洁癖那样严重的一个人,此刻却对周身的血污视而不见。

    身上的夹克皱皱巴巴,发丝也狼狈地垂落在眼前,他面无表情地闭着眼睛,坐在离手术室大门最近的一把长椅上,摊着双手静静地等,像是老僧入定了一般。

    谭叔过来劝他他也不听。

    从刚刚到现在,他一句话也没有说过。

    阿坤和小楼还是谭叔找来的。

    谭叔偷偷对他们说,他赶来的时候,保安和科室的几个男医生已经合力把那凶手制住了,担架车推来的也很及时,妞妞被几个医生合力抬上担架,一路绿灯往急救室冲。

    “那会儿妞妞还没昏迷呢,就是失血过多,人有点迷糊,少爷死死攥着她的手,和担架车一起往手术室跑。”

    “可是到了这门口,医生却说什么都不让他跟进去,少爷死活不肯松手,那手就跟焊死在妞妞身上一样,任凭大家怎么劝,怎么去拉他,都分不开他握着妞妞的手。”

    谭叔叹了口气,“最后呐,还是妞妞虚弱地睁开眼,对少爷说——”

    【听话呀,阿言,听话。】

    【我没事儿。】

    谭叔忍不住看向坐在一旁的谢陆言,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慨,“少爷松开手后,当时眼泪就落了下来。这么多年,我还是头次看到少爷哭的那么伤心。”

    阿坤和小楼对视一眼,两个人走过来,来到谢陆言面前,阿坤犹豫了一下,率先拍了拍他的肩膀。

    “谁也不想发生这种事,别太难过。”

    小楼不太会安慰人,这会儿就想骂街,“草他妈的,这么多大夫,怎么就逮着妞妞一个闹,女孩好欺负啊!”

    他的话语刚落,谢陆言仿佛被一阵电流击中,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

    他的眼神起初是迷茫的,仿佛刚从梦境中挣脱出来,渐渐地,眼神开始聚焦,一点点变得清明。

    随着清醒的到来,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也在他眼中升腾起来。

    他的瞳孔逐渐放大,几乎到了目眶瞪裂的程度,小楼和阿坤还未来得及反应,谢陆言已经猛地站起了身。

    他整个人仿佛被一团黑色的煞气笼罩,迈着盛怒的步子大步离开,气场之恐怖,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谭韵泠正在外面和姐妹用餐,东城的佣人匆忙来电:“夫人,不好了,少爷突然回家,把家里东西都砸了。”

    东城别墅,是她与阿言父亲的婚房,尽管只在新婚之夜住了一晚,但那里的一切都保留着当年的记忆,对她而言,是不可触碰的。

    谭韵泠急忙赶回家,一进门,只见满地狼藉:古董、花瓶、桌椅,无一幸免。

    房间里没开灯,昏暗中,谢陆言歪坐在沙发前,脚踩在破碎的茶几上,手中夹着一支烟,烟雾缭绕中,他的面容阴沉至极。

    几个佣人躲在厨房瑟瑟发抖。

    听见脚步声靠近,谢陆言头也不回地问,“您动她了?”

    谭韵泠愤怒地走到他面前,直接甩了他一巴掌!

    “你是为了她来指责我的吗!”

    谢陆言被打得偏过头,嘴角渗出一丝丝血迹,他头发凌乱,衬衫也皱巴巴的,此刻却自嘲地笑了,“妈妈,我有没有说过,她不会影响到我,您为什么还要动她呢?”

    “她是个女孩儿啊,那把刀那么长,插在她胸口,如果再偏一寸……”

    “她还是个医生,如果她的手臂再也抬不起来,再也无法为病人号脉……”

    谢陆言微微顿了一下,哽咽着喉咙,随后抬起头,他红着眼眶,对着谭韵泠阴森森地笑了起来——

    “那么妈妈,咱俩就都别活了。”

    第44章 -

    应宁当时被捅时,身体本能地向外偏了一下,因此刀子扎在了她的左肩,没有伤到重要器官。

    她想,一定是爷爷在天之灵保佑她呢,如果她没有无意识地偏移那一寸,刀尖就会精准刺穿她的左锁骨下动脉,那里是心脏输出血液到上肢和头部的重要血管之一,这条血管一旦受伤,可能她的小命就要不保了。

    所以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呢。

    虽然人没有性命之忧,但这一刀也实实在在地让她的皮肉吃了一些苦头。应宁在手术室整整躺了四个小时,伤口共计缝合了二十多针,她昏昏沉沉地躺在手术床上,在麻药的作用下,脑子里迷迷糊糊地想起了很多人。

    有阿言,有小楼,有阿坤,有阿綦哥哥,有奶奶,还有……

    还有她爷爷。

    她从小没怎么生过病,虽然在乡野间长大,可是爷爷却很宝贝她,家里的重活,从不让她插手,总是爷爷一个人操持。

    有时陪爷爷上山采药,山路走累了,爷爷便把她放进箩筐里,亲自背着他的小孙女下山。

    即使她不小心摔倒磕破点皮,爷爷也会仔细为她消毒、包扎伤口,然后让她坐在铺着碎花床单的小床上休息,生怕她受到一点委屈。

    往往那时,爷爷还会赶去镇子上买她最爱吃的糖糕和米果回来逗她开心。

    那时候爷爷总说,“我们妞妞啊,也是爷爷的小公主呢。”

    是的,爷爷把她当公主养了十四年,直到爷爷离开,那个舍不得他的妞妞受一点委屈的小老头,大概在九泉之下也不会想到,他的宝贝儿孙女将来有天还会遭受这样的痛苦和委屈。

    即使打了麻醉,应宁也能感受到血管被拉扯的感觉,仿佛有汩汩的热流在胳膊里涌动,在皮肉间撕扯的每一针、每一线,都让她痛不欲生。

    手术的时候,她梦到了爷爷,还是当年离开她时的模样,穿着洗得发旧的白大褂,老花镜挂在鼻梁上,花白的胡须一颤一颤的。她一下子抱住爷爷大腿,顿时泪如雨下,“爷爷,妞妞好疼,妞妞好疼呐!”

    “爷爷抱抱妞妞,抱抱妞妞吧!”

    然而爷爷只是静静地伫立在她面前,那双曾无数次抚摸她头发的手,此刻轻柔地摸了摸她的头顶。他微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颗棒棒糖,轻轻地塞进了她的手心里。

    再之后,转身就走了。

    像一阵被风吹散的烟雾。

    “爷爷,你要去哪,你不管妞妞了吗?爷爷,爷爷!”

    梦里的她哭得歇斯底里,可是清醒过来之后,却又像没事儿人一般,任见了谁都是笑眯眯的,“我没事儿,我不疼,不要担心呀。”

    连医生都说她是他们见过的最坚强的女孩儿。

    手术后在监护室住了三天,终于转到了普通病房。

    这三天,阿言一直都没有来看过她,应宁给他发送的信息也如同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反倒是小楼和阿坤这两位被家里“赶出来”的难兄难弟,一直守在她的身边陪着她。

    为了让她得到更好的照顾,他们还特地雇佣了两名特级护工,毕竟应宁是女孩子,有些事情他们这两个大男生确实不太方便。

    何况他俩自己都是少爷身子,打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哪会真正懂得照顾人呢?

    所以大部分时间,他俩都是陪着应宁逗乐的。

    由于她是工作期间受的伤,医院特地给了安排了一个长假,让她能安心养病。

    其它的事情则都由医院调查和善后,院领导亲自来探望了她,还特别嘱咐她不用操心,“一定会给‘好医生’一个交代。”

    没事儿的时候,小楼就坐在床边陪她聊天。

    “你看,这事儿昨天上了热搜了,现在还在榜上。”

    随着身体的恢复,应宁的状态也好了许多。偶尔,她也会拿起手机,刷刷微博,以此来分散疼痛的注意力。

    当她亲眼目睹这件事逐渐成为公众热议的焦点时,身处其中的她,也对医患关系有了一份不一样的理解和感受。然而,当她看到许多网友留言攻击辱骂那位患者,却还是忍不住想要站在病患的角度客观回应两句。

    但没过多久,那些相关的帖子就都被删除了,变成了“404”页面。

    不过她大概也猜到了什么,因此也没再关注。

    阿坤和小楼每天都会来陪她,不仅陪她聊天,有时候还会抢着照顾她,尤其在喂水果这方面锲而不舍。

    应宁吃了一口阿坤喂来的香蕉,就必须再咬一口小楼剥好的橙子,不然就是偏心。

    后来她实在“不堪其扰”,故意给他俩出了个难题,说她想吃苹果,还要吃一整块皮完整剥下来的苹果。

    于是小楼阿坤各自买了一箩筐苹果,两人一人坐在床头,一人坐在床尾,疯狂磨练起来削皮技术,并且谁也不理谁。

    应宁终于松了口气,她躺在病床上,侧身望向窗外洒进来的温柔日光,想起了谁,偷偷红了眼眶。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出院前一天。整整半个月,同事和领导纷纷前来探望她,病房里每天人来人往,却始终不见阿言。

    甚至警察都来了两趟,专门挑了个合适的时间找她做了份笔录。

    云綦也来看过她一次,还特地给她带了一束鲜花。

    科里同事过来看她的时候,还给她带来了一些内幕消息。

    “官方通报总是有所保留,不能太过直接,以免加剧医患关系的紧张。”小姚严肃地对应宁说道,“可是我从领导那里偷听来的消息可不是官方通报那样的,你知道那个患者袭击你的真正动机是什么吗?”

    应宁轻轻地摇了摇头,疑惑地问:“什么?”

    小姚气愤道:“你知道那病人在警察面前是怎么说的吗?他说他就是特意来搞你的!因为你肯为其他病人垫付药费,却唯独不帮他!”

    应宁听后愣住了,她看向小姚,声音微弱地问:“可是,他怎么知道我帮别人垫付过医药费?”

    她只记得自己曾经帮夏可垫付过一次,而且这件事除了办公室的医生外,应该没有其他人知道。

    此时,阿坤正专心地削着苹果。经过几天的苦练,他的技术已经炉火纯青,手中的苹果皮几乎没有断过,眼看着整颗苹果就要削好了。

    应宁话音刚落,他握着刀子的手就猛地一僵,手里的苹果瞬间滚落在地-

    出院当天,消失了好久的谢陆言终于出现了。

    半个月不见,他下颌长出了一层青色的胡茬,眼睫下方也浮现淡淡荫翳,人看着憔悴了不少,身型也消瘦许多。

    来了也不说话,也不让护工帮忙,自顾走进病房整理应宁的行李。

    应宁肩膀缠着纱布,披着一件宽松款薄衬衫,长发散落,静静地坐在床边,她心疼地看着他,却依旧微笑着和他打招呼,“阿言,你来啦。”

    “你最近很忙嘛?”

    谢陆言没有回应,甚至没有抬头看她,只是继续整理行李。

    护工见状想上前帮忙,同样被他无视。

    应宁再次喊他:“阿言,你别弄了,让阿姨来吧。”

    他像是没有听见,整理好桌子上的物品,又去收拾病床。谭叔站在门口朝她摇了摇头,用口型说:“随他吧。”

    收拾好被褥,到整理衣服的时候,他的手指不小心碰触到那件被血迹染红的小背心,那是她当时受伤时穿在里面的那件,时间太久已经无法洗净。

    他的手像是被烫了一下,一瞬间,垂眸僵在那里,手指微微发着抖。

    应宁一手捂着肩膀,小心翼翼挪到他面前,伸手抱住了他,“阿言,我没事儿,你别紧张啊。”

    有一次,小楼看她在被子里偷偷流眼泪,于是给她看了段视频。

    是他射击馆的员工发来的,说是谢总自打三天前开车来了这边,就把自己锁在了枪房,好几天了都没出来过。

    “他不是不想来看你,估计是心里实在不好受,想先去发泄发泄,妞妞,你体谅体谅他。”

    之前,应宁确实不明白为什么这么久他都不来看她。

    可在这一刻,当她紧紧抱住他的时候,她感受到了他身体的颤抖,也感受到了他内心的惧怕。

    那个在外人面前总是盛气凌人、无所畏惧的谢陆言,此刻在她面前,却仿佛变成了一只瑟瑟发抖的小狗。

    她感受到了他的脆弱和不勇敢。他不敢面对她,害怕看到她受伤的模样,害怕自己无法承受这种痛苦,害怕自己会崩溃。

    他亲眼目睹她受伤的场景,没有及时冲上前去保护她,成了他心里一道永远也迈不过去的坎,也成了他心里的一道血淋淋的疤。

    所以他选择了逃避。

    小楼说,他是觉得自己当时没有保护好你,所以不敢面对你,他有怒,只有发泄出去才能冷静下来。

    小楼没说的是,他去警局要人的过程。他的人和警察发生剧烈争执,同样被拘留了三天,包括他自己在内,后来是他外公亲自派人来做的调解。

    那时候他甚至控制不住自己,想杀人。

    她鼻子酸酸的,抱着他,柔声安慰,“阿言,这是意外,跟你没关系,真的,不要自责。”

    谢陆言此刻,终于有勇气看向她。他颤颤巍巍地抬起手,轻抚她包裹着纱布的伤口,红着眼,嗓音沙哑地问,“疼吗。”

    “一开始是有点,但现在早就不疼啦。”应宁故意握紧拳头,调皮地做了一个健身的动作给他看,“你瞧,我恢复得很好呢。”

    然而,她吃力抬起的小臂也在抖。谢陆言不忍再看,双手轻轻将她拥入怀中,来回抚摸着她的背。

    他闭上眼,将双眸抑制不住的潮红逼退回眼底,然后,轻轻地叹了口气。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安静的病房里,他就这样抱着她,喃喃地说了一句,“宁宁,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小楼和阿坤来接她出院,谢陆言没让任何人送。

    “我来,你们都走吧。”

    上车后,应宁落下车窗,向他们挥手告别:“我走啦,感谢你们这些天的照顾,回家好好休息。”

    小楼笑了笑,嘱咐她好好养伤。

    阿坤从昨晚开始就没怎么说过话,眼神冷冰冰的,这会儿只朝应宁抬了抬下巴,示意她保重。

    谢陆言与应宁一同坐在后排,车窗缓缓升起,当车子经过孟子坤时,车窗仅留一条缝隙。

    谢陆言透过缝隙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随后车窗完全合上。

    等谢陆言的车子一走,

    孟子坤就摔门上了自己的保时捷,一脚油门冲了出去!-

    谢陆言在车上抱着应宁,应宁轻轻依偎在他怀里,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谭叔的车开的很平稳。

    过了一会儿,应宁望向窗外,轻声开口:“我想回自己家。”

    谢陆言嗯了一声。

    应宁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快,怕他没听清,再次确认,“我是要回我自己的家哦。”

    “嗯。”谢陆言好脾气重复,“你自己的家。”

    “今天怎么这么好?”应宁还以为他会想方设法地把自己“诱拐”回他那儿呢。

    谢陆言哼笑,“现在你最大。”

    应宁受了伤,行动不便,到了小区门口,谢陆言亲自抱着她上楼,直接把她抱到床上,并嘱咐她不许乱动,他继续去给她收拾行李。

    应宁就说:“阿言,我是肩膀受伤,不是腿,我能自己走。”

    谢陆言不管,就是不许她乱动。

    收拾好行李,又按着医嘱给她换药,细心喂她喝热水,平时都是别人照顾他,这还是他第一次正儿八经照顾别人,自己自然也是累的一身汗。

    哪怕这样,他也不让任何人过来帮忙,保姆也不叫,凡事亲力亲为,颇有点惊弓之鸟了。

    晚上,谭叔把他的行李送了过来。

    应宁:“你要住在我这儿?”

    谢陆言嗯了声,“不然呢,谁来照顾你?”

    他把睡衣从收纳袋里拿出来,还有一周的平角裤和领带等物品,也一并取出。然后,毫不避讳地走到她的衣柜前,打开柜门,将自己的贴身衣物整齐地放入其中。

    “谁照顾你我都不放心”

    应宁:“……”

    救命,“别把我的内裤和你的内裤混在一起呀!”

    之后几天,谢陆言就真的住在了她这里。

    和她挤在一张小床上,亲手喂她吃饭、喝水,耐心帮她换药,甚至每晚帮她洗澡,睡前为她吹头发、擦身体乳,再亲亲半个小时,小心翼翼搂着她的另一侧肩膀,一起进入梦乡。

    除了做饭洗衣服无能,其它方面几乎无所不能。

    第45章 -

    在应宁养伤的这段时间,她的一日三餐都是由谭叔定时来送。

    有一次,谭叔放下饭菜后并未离开,他犹豫了一下,看了应宁一眼。

    应宁察觉到谭叔有话要说,便主动走进卫生间,并细心地拧开水龙头,制造出声音。

    谢陆言问谭叔怎么了。

    谭叔趁着妞妞这会儿不在,对少爷轻声说:“夫人病了,自打那天您摔门离开,她就一病不起。少爷,您要有空,就过去看看她吧。”

    谢陆言沉默不语,眼神低垂,显得有些冷漠。

    谭叔知道内情,便劝他:“既然妞妞的事与夫人无关,是您误解了她。少爷,请您不要怪我多嘴,您确实该去向夫人道个歉的。”

    “您也不用担心她会生气,只要您去了,肯认错,夫人一定会原谅您的。毕竟您是她的亲儿子,有句俗话说得好,‘母子连心,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其实,自从应宁小姐回来,您就一直忽略了她。我知道应宁小姐一个人在外面吃了很多苦,您偏袒她,我能理解。但夫人也是您最亲的人,她为您付出的辛苦,同样不少。这段时间您和她冷战,夫人虽然没说出来,但心里肯定不好受。”

    谭叔说完,红了眼窝,他忙摆手,责怪自己多嘴了。

    谢陆言在门口默了一会儿,也没说什么,只是让谭叔先回去。

    往后几天他也没去公司,手头重要工作都推了,但笔记本却一直带在身边。

    应宁在养伤期间不忘工作,时常在午饭后安静倚在床头翻阅患者病历,谢陆言也不打扰她,往往这个时候,他会和她同步,同样靠在沙发上抱着笔记本浏览电子文件。

    他习惯穿亚麻灰色的家居服,戴无框的眼镜,偶尔也会换成一副黑框款式。

    应宁从宜家专门为他下单的纯棉拖鞋,他穿着正好。

    他在家的时候,发型也不会刻意打理,大部分时候都是睡醒后随意梳了一下。

    他的发质是那种如墨般光泽柔软的黑色,有时候连应宁都羡慕。她总嫉妒地盯着他的头发,心想:长期营养不良的人怎么会可能有这么一头漂亮的头发,不公平,简直不公平!

    往往这时,她又会撞上他那双深邃中又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眼眸。

    好吧,她承认,上天有时候就是会不公平,就比如眼前这小丫,岂止头发丝儿漂亮,简直哪哪都漂亮。

    午后,阳光洒进卧室,谢陆言歪在沙发上抱着电脑打瞌睡。阳光斜斜照在他的侧脸,翘长浓密的睫毛被金色的光晕温柔地韶染。有一瞬间,应宁看着这样的画面,心中竟涌起一种过日子的感觉。

    说出来大概连他都不会相信,眼前的画面是她小时候只有在梦里才敢奢望的场景。

    应宁是在一周后收到的阿坤的消息。

    只有简短的一行字:【对不起,她不会再出现了】

    她恍惚了一下,谢陆言摘下眼镜凑过来,笑着问,“怎么了?”

    他余光扫了屏幕一眼,应宁见他没有疑惑,便问他,“你知道了?”

    他嗯了声,懒洋洋坐回沙发,继续翻着文件。

    “前几天我去找夏可,她承认了。”

    那时候她被阿坤拉黑,联系不到人,一时间失去理智。正好她有个病友群,里面有人对医生不满,她便私下加了那人的好友,故意唆使他去找应宁闹事。

    谢陆言慢声说道:“本想把人丢到红灯区去,让她自生自灭,但她说——”

    他一顿,稍抬眼皮看向应宁,漫不经心继续,“她怀孕了。”

    应宁震惊道:“什么?”

    “我查了,她没撒谎。所以我觉得,这件事应该交给阿坤去做。”

    应宁捂着肩膀,从床上坐了起来,她来到沙发旁,迫不及待问他,“所以他会怎样,会让孩子生下来吗?”

    “生?”谢陆言冷哼一声,给她讲了个故事。

    “大学时,坤子谈了个女朋友,挺上头的。后来那女孩不小心怀了孕,坤子为了留下那孩子,瞒着家里给她送出了国。”

    “但没想到,那女孩在国外背叛了他,用他的钱养着别的男人,坤子发现后,把她弄了回来,强行带她去打胎。”

    “女孩不愿意,闹到郑阿姨里,本想用孩子威胁他,没想到孟家压根不在乎——”

    谢陆言手指点了点桌子,漫不经心一勾唇,“小女孩儿太蠢,大概还不明白,孟家的孩子,不是随随便便哪个女人就能生的。郑阿姨甚至都没正眼瞧她一眼,只给了阿坤一天时间,让他自己去解决。”

    应宁:“所以那个孩子最后还是被他带走打掉了?”

    “嗯。”谢陆言若无其事的,放下电脑,将她搂进怀里,好几天没碰她了,这会儿实在忍不住,把手伸进她内衣里逗弄了一下,他淡淡问,“见过坤发疯吗。”

    应宁紧张地吞了吞口水。

    “最后连医院都没去,直接把医生喊来酒店做的手术。不愿意?呵呵,那就连子宫一起摘了。”

    应宁被吓得瞪大了眼睛。

    “好了。”谢陆言摸了摸她的头。

    随后拿出手机,给她看阿坤几天前给他发的那条信息。

    【放心,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他心不在焉地收回手机,随手扔在一边,又继续捏着她的小草莓,应宁浑身僵硬地怵在他怀里,衣衫半褪,听他埋头在她胸前,若无其事地说了句,“小傻子,你的事情可比背叛他严重多了,所以夏可,只会更惨。”-

    打那天开始,应宁就没再见过阿坤。

    后来小楼和云綦来家里看望她,提到坤子,闲话间说他得出国待上一阵儿,她问为什么,几个人笑笑,含糊过去,也没人告诉她具体原因。

    那会儿阿言小楼和云綦正坐在沙发上聊天,他们平静地讨论着某个人的结局,气定神闲的样子,仿佛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应宁就独自站在他们身后,身处视线之外,手指冰凉。

    那晚她几乎没怎么说过话,谢陆言看了她好几眼,也没开口对她说什么。

    直到临睡前,他才慢条斯理地解着睡衣的带子,轻描淡写对她说道,

    “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成年人要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任,你不必觉得不安。”

    或许她早该明白,自从踏入他们世界的那一刻起,就该接受这样的事情。

    只是当时大家都还年幼,人格尚未形成。如今长大了,随着年岁的增长和手中权力的增加,亦逐渐展现出了与生俱来的本性。

    后来,关了灯,隔着纱布,谢陆言在月光下近乎虔诚地亲吻着她的伤口。

    他说你的命比什么都重要。

    可那一晚她却做了噩梦,醒来后她浑身阴冷,额头布满薄汗。

    他的手还紧紧握着她的小指,他没醒,只是在熟睡时无意识的反应。

    应宁轻轻地将手抽出,捂着肩膀艰难地从床上坐起,深呼吸了一口气,拭去额头的冷汗,随后向卫生间走去。

    在昏暗中,谢陆言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在闪烁着微光。

    应宁回来时,发现他的手机屏幕有微信消息提醒。

    他的微信好友本就不多,此刻是凌晨三点,更加不会有人敢在这个时候打扰他。

    所以,一直在深夜给他发消息的,会是什么人呢?

    不过应宁还是假装没有看到。

    她淡定回到床前,背对着阿言,在床沿坐了一会儿,等房间内的光亮完全熄灭,才重新躺回床上。

    然而,就在她刚刚躺下的一瞬间,床铺另一侧的台灯“啪”地一声亮了起来。

    谢陆言半靠在床头,一手按在台灯上,看了她好久。

    他上半身赤''裸,丝绸被单横在腰腹,微蜷起一条腿来,眼神晦涩不明地垂落,凝望她的眼睛。

    应宁微惊,平复情绪后,仰着小脸儿,微笑地看着他。

    她乖巧缩在被单里,问他你怎么醒了?

    还贴心地,将被单从他的腰间也往胸前提了提,并耐心嘱咐他,“夜里凉,别感冒了。”

    谢陆言直接把床头柜上的手机拿了起来。

    他当着她的面解锁,密码是她的生日,然后点开微信,划到那个人的头像,点进去,翻开聊天记录给她看。

    应宁看到了那个人的名字是谈雅。

    也看到了她发来的无数条信息,每一天每一天都有,尽管他从来都没有回复过。

    最新的一条,是她发来的机票订单截图。

    是她说,你很快就能见到我了。

    “为什么假装看不见?”

    这一刻,应宁竟然觉得她的阿言好坏啊。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逼问她呢?她摇摇头,眼眶受不住地湿润了,她说我不知道说什么。

    谢陆言阴沉着脸,反问她,“是不知道还是知道?”

    她缩在床角,像只受惊的小鹿,瑟瑟一抖,无措地闭上了眼睛。

    “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谢陆言握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睁开眼,直视他的眼睛,“给我养好身子,之后我去结婚,你离开,像以前一样消失,对吗。”

    “我不能走吗?阿言,我不想你把我藏起来。”她哽咽着眨了下眼睛,一行清泪缓缓从眼眶里滚了下来,“我不愿意。”

    谢陆言:“你知道,当我看到你受伤的那一刻,我心里在想什么吗。”

    “我竟然害怕,你以后再也当不了医生,因此也就不会再管我了。”

    “我一想到身边不再有你,一想到自己又要回到过去那种没有你的日子,我就……”

    他摇头,噙着泪花,低头抚摸她的脸颊,“你听好,我改主意了,不管未来发生什么,你必须继续留在我身边,哪儿也不许去,寸步不离地,永远陪着我。”

    “睡觉。”他搂紧她,把脸埋在她的臂弯,关了灯,甚至不想再听她的回答,直接闭上了眼睛。

    应宁一夜未眠,转天醒来,窗外下起了小雨。

    雨滴噼里啪啦地敲打在卧室的玻璃窗上,使得房间显得尤为宁静。

    透过玻璃门向阳台望去,外面晾晒的衣服竟然已经被收了进来。

    谢陆言戴着眼镜,端着医用托盘回到房间。他走到床边,半蹲下来,轻轻掀开被子,微笑着对她说:“宁宁,该换药了。”

    就像昨晚,一切仿佛未曾发生。

    然而,怎么可能什么都没发生呢?应宁沉默不语,只是凝视着他。

    “生气了?”谢陆言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

    应宁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话说明白,“阿言,如果小雅回来,无论你出于什么目的,只要你打算和她结婚,那么,我真的会走。”

    “我不让你走呢?”

    她微微一笑,坚定地看着他说:“你拦不住我。”

    第46章 -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为房间增添了一抹寒意。

    应宁扶着床沿缓缓坐起,拿起药膏,熟练地为自己换起了药。

    从消毒到涂抹药膏,再到固定绷带,每一个步骤都有条不紊的。

    作为医生,她处理起这些来没有一点难度。

    谢陆言一手撑在床头柜上,低着头,静静注视着她,直到应宁完成包扎,全程无需他的任何协助。

    他差点忘了,她从十八岁那年开始就独自在国外生活,早就是个坚强独立的女孩儿,所以离开他,她也会过的更好。

    可是他呢?

    他情不自禁地抓住她的手,抬头问她,“如果我的病还没好,你也不打算照顾我了?”

    “那你就赶紧治好,趁着结婚之前。”应宁微笑着,轻轻挣开了他的束缚-

    今天是应宁回医院复查的日子,她想自己去,便没让谢陆言跟着。

    外面下着雨,她挑了件厚一点的针织衫,戴好贝雷帽,换了一条方便行动的紧身牛仔裤,怕被雨水溅脏,把裤脚稍稍挽起,又特地穿了一双防水的小皮靴。

    临出门前,她从柜子里取出了一把小花伞,对谢陆言说道:“阿言,我去检查了,别担心,我自己可以,你在家好好休息吧。”

    谢陆言独自坐在沙发上,低着头,没有言语。

    直到应宁关上房门,他才抬起头来。屋门外,应宁轻轻叹了口气,握紧手中的小雨伞。

    检查一切都好。

    她回了一趟科室,补全病假手续,又到领导办公室聊了一个多钟头,从医院出来,已经快中午。

    想着今天既然已经在外边,干脆就不麻烦谭叔过来送饭。

    她给谭叔去了电话,之后去附近的菜市场买了点鸡蛋和蔬菜,家里还有挂面,应宁准备回家给阿言煮碗鸡蛋番茄面吃,路过711,还进去买了一份关东煮和两颗玉米。

    应宁回到家里,怕阿言在午睡,便没有敲门,而是用钥匙轻轻转动门锁。

    可刚打开门,房间里便突然传来一声猫叫。

    紧接着,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猫咪便一扭一扭地来到了她脚边。

    猫?

    家里怎么会有猫咪?

    应宁放下东西,把小家伙抱了起来,软乎乎的小猫咪往她怀里蹭着,也不怕生,甚至还伸出嫣红的舌尖舔着她的手心。

    应宁又惊喜又意外,“你从哪里跑来的,嗯?”

    好漂亮的布偶猫,简直和雪球一摸一样。

    这时,谢陆言从房间里走出来,懒洋洋地,喊了声妞妞。

    “嗯?”应宁抬头看去,怀里的小猫咪也随着她抬头的动作,奶呼呼地喵了一声。

    谢陆言来到她身边,伸手摸着她怀里的小家伙,他轻轻勾唇,“喊它呢,没喊你。”

    应宁的脸上写着大写的迷惑,“它也叫妞妞?”

    “嗯。”谢陆言还挺骄傲,“我起的。”

    “啊?”

    应宁把“妞妞”轻轻塞到他怀里,狐疑地看着他,“为什么给它起名叫妞妞?它叫妞妞,那我叫什么?”

    而且,“你为什么突然买只猫?”

    “不为什么,想买就买了。”

    应宁看着他一副认真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忍不住问他,“那你会好好养它吗。”

    小动物可不是心血来潮随随便便买来“玩玩”就可以的,它们是生命,一旦决定饲养,就要承担起对它们生命的责任。

    可应宁也知道,自从“雪球”去世以后,谢陆言就再也没有养过小动物了。

    “我们一起养啊。”谢陆言抱着“妞妞”,若无其事地跟在她身后,进了卫生间。

    应宁低头洗着手,透过盥洗池的镜子,偷偷看向身后。

    谢陆言抱着“妞妞”靠在门框上,一手托着它,一手握着它的小爪子,在和她招手。

    幼稚。

    “妞妞,你说你喜欢妈妈还是爸爸?”

    它能说话才怪呢。

    “喜欢妈妈你就喵一声,喜欢爸爸你就喵两声,都不喜欢你就汪汪汪。”

    应宁听到最后一句,终于忍不住乐了,神经病吧他。

    尽管有些措手不及,但既然“妞妞”已经来到了她家,应宁便下定决心好好养它。

    晚上的时候,应宁就坐在阳台上,盘起双腿,精心挑选了一个下午阳光最为温暖的角落,开始为“妞妞”打造一个温馨的小窝。

    谢陆言则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妞妞,从手机里挑选着适合“妞妞”的猫粮。

    他之前养过雪球,比她有经验,所以应宁是放心的。

    两个人忙到大半夜,应宁终于弄好了猫窝,谢陆言抱着熟睡的“妞妞”,把它放了进去。

    他一手搂着应宁,一手轻轻捏着“妞妞”的小爪子,月光下,侧身在她脸颊亲了一口。

    晚上,谢陆言楼着她睡觉,闭上眼睛,他轻轻开口,“你要一辈子爱它,不许抛弃它。”

    应宁侧身窝在他怀里,没有睁开眼,没有出声,假装睡着了。

    “听到了没?”

    应宁还是没有说话。

    黑暗里,谢陆言却还在喃喃着继续——

    “宁宁,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他说,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我那时候为什么会得厌食症吗。

    “七岁那年,在我过生日那天,我爸特地从外面回来,带我去游乐园玩了一天。”

    那天,除了保姆,谢家凯还带了几名保镖,有跟随阿言的,也有在暗处保护的。

    可尽管这样,还是在保姆一个分神的功夫,弄丢了少爷。

    甚至连保镖都没有发现。

    谢陆言被两个陌生人强行带上一辆无牌出租车,车子驶向五环外,最终停在一片荒郊野地。他双眼被蒙,手脚被绑,无法发出声音,只能听到野狗的吠叫。

    随后,他被带到一个村子,关进了一只狗笼。他们扒光他的衣服,泼上不明液体,那味道恶臭难闻,像是猪食的泔水。在笼子里,他被饿了整整一周,终于,在一个晚上,他哀求着被拖出笼子。

    “呵呵,你猜,他们又把我带去了哪?”

    “我以为终于有人肯给我食物,或者他们良心发现。但没想到,他们又将我关进肮脏的猪圈,与母猪争食吃。他们将我的食物混在泔水中,我不肯吃,他们便用鞭子抽打我,直到我屈服。”

    “我那时候被打疼了,也真的饿疯了,什么都管不了,什么都顾不得,挤在一群猪的中间,拼了命地抱着泔水盆,好不容易把面包挑出来,可他们却又拿鞭子抽我,叫我跪着,先学狗叫然后再吃,他们说我是狗,是畜生,吃完了,脖子上就被套上狗链,牵回笼子里,第二天继续。”

    “每吃一口,我的胃都如火烧般疼痛,半小时后便会呕吐不止。或许你会问,难道没有人找我吗?是啊,一开始,我也无时无刻不在这样问自己,可渐渐的,我就不抱任何希望了……”

    直到又过了七天,他才被他外公的人找到。

    “原来,绑架我的真凶,并不是什么绑匪,而是我爸养在外面的女人。她之前怀了我爸的孩子,被我妈发现后,威胁医生给她弄掉了种,因此心生怨恨,策划了这起绑架案,就是为了报复我妈。”

    “这还不是最可笑的,最可笑的是,从我失踪的那一刻起,我爸就知道是谁做的。但他为了保护那个女人,没有选择报警,而是在私下里与她交涉。他甚至不让保姆告诉我妈真相,撒谎说是带我去上海玩了。直到半个月后,我妈才发现不对劲,派人调查才得知真相。”

    这次事件后,谢老爷子震怒,一气之下将谢家凯发落到了国外的公司,他和谭韵泠也因为这件事情彻底感情破裂。而那个小三不久后也自杀了。

    “宁宁,你知道吗,当时我已经快被折磨死了,我爸都不舍得报警,他宁愿看着他的亲儿子去死,也不愿意伤害那个女人一丝一毫,只因为……”

    “我恨他,恨他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没有保护我。所以他车祸去世,我没有感到一点伤心。但我也理解他,他从未真正爱过我,又怎么可能在乎我的生死呢?他和我妈的婚姻本就是一场家族联姻,他们之间没有感情。他不爱她,又怎么会爱他们的结晶?你大概不知道,我爸心里,一直深爱着另一个女人,即使那个女人后来嫁人了,但他还是没有放下过她。”

    那个时候,谭韵泠爱谢家凯爱的要死,就算知道他心里有个白月光,也还是坚持要嫁给他,谢氏出现金融危机,谭韵泠以此要挟谢家凯娶她,谢老爷子也拿家族重担逼他,他没办法,才娶了谭韵泠。

    多年来,两人争吵不休,从未享受过一日和谐的夫妻生活。

    谭韵泠不累,他都累了,他在外面养女人,为了报复,她也同样在外面养男人,可他知道后,却漠不关心,甚至不闻不问。后来她惊讶地发现,他在外面包养的那个小三,竟然与他曾经深爱过的那个女人有七八分相像,他甚至允许那个替身怀上了他的孩子。

    “你知道我爸滑稽到什么程度吗?那个绑架我的小三,就和他的白月光长得有七八分相似,在他眼里,我的命,都不如一个白月光的替代品重要。”

    在黑暗中,谢陆言颤抖着身体,紧紧抱住应宁。

    他哆嗦着回忆那段往事,着了魔一样亲吻着她的耳朵。

    他说宁宁,从来没有人真正在乎过我,直到遇见了你……“所以你心疼心疼我,别再抛弃我了,行不行。”

    应宁闭着眼睛,想到了什么,偷偷擦掉了眼角的泪-

    应宁病好后恢复工作,谢陆言接了一个紧急电话,要立刻赶去公司,因此也就没有送她。

    两个人在楼下告别。

    昨夜的事情,谁也没再提起。

    谢陆言摸着她的耳朵说,“给你买的车怎么不开?要是觉得显眼,就给你换辆小mini,总比天天挤地铁好。”

    应宁摆摆手,没有多说,北京早晚高峰堵车那么严重,还是坐地铁上班比较方便。

    应宁继续照常出诊,除了长时间工作后肩膀偶尔会痛一点以外,她的生活已经基本回归正常。

    只是在填写单子时,速度相比以前稍微慢了一些。

    谢陆言休息的这段时间,公司的事情多到令他焦头烂额,刚刚的电话是谈叙打来的,说是收购的事情出了点麻烦。

    “那些股东不愿意卖,要不你找人给点压力?或者再想想办法?”

    谢陆言极度烦躁,仅有的耐心都在这些天给了应宁,他回到办公室,在秘书面前摔了几份文件,对着电话吼,“办法?老婆有吗?孩子有吗?都没有胳膊腿总有吧?办法那么多,自己去想!”

    谈叙有段日子没见他如此暴躁,忍不住嘶了一声,“要我说你也不用舍近求远费劲扒拉非要收购D.T,跟我妹直接结婚不好吗?结了婚还怕我们家不管你?”

    谢陆言的声音直接冷了几个度:“我收购D.T,对你们谈家没好处吗?你不愿意做就滚,到时候D.T收购下来,休想在里面安□□们的人手!”

    挂了电话,他又收到谈雅微信,说是下午四点的飞机抵达国际机场,问他能不能去接她-

    谈大小姐回国,接她的车自然早有安排,谈雅就是故意问谢陆言,看看他有没有心。

    果不其然,他说没时间。

    谈雅坐上家里司机开来的红旗,给她哥打了个电话报平安。

    谈叙在电话里揶揄她,“这下碰到对手了吧?”

    “没事儿,不就是妞妞回来了?”谈雅说她才不慌,她要是慌,早在应宁回来的那天就飞回来了。

    挂了电话,司机在前排问她先去酒店还是回老宅?

    谈雅从包里拿出e大饼补了补妆,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气定神闲道:“我去协和医院。”-

    应宁复工第一天,只有一个“忙”字可以形容。

    好不容易到了最后一位病人,应宁低头喝了口水,正准备电脑叫号,没想到门就开了,最后一位“病人”已经主动走了进来。

    应宁低着头,赶紧把保温杯放到脚下,“您坐。”

    谈雅微笑坐在她面前。

    应宁别好口罩,笑眯眯地抬起头来。

    没想到坐在她面前的竟然是谈雅。

    应宁微微一愣。

    “hi,应宁。”谈雅大大方方朝她打了个招呼。

    谈爷爷是常年出现的新闻联播里的公众人物,因此谈家的小辈们行事极为谨慎。

    他们的衣物鞋子都没有任何显眼的品牌标志,谈叙的衣服大多都是从优衣库进货的,谈雅搞艺术,对服装讲究一些,但穿的也大都是一些难以辨认牌子的小众货。

    今天,她身着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短发干净利落,背着Lv最普通的那款老花购物袋,以她目前的收入水平,都是经得起推敲的。

    或许是常年在小众国家周游的原因,她身上的艺术气质很独特,应宁甚至觉得如今的她和小时候见过的谈雅判若两人。

    她上下打量她,露出一副意外的神情,“没想到你现在变得这么厉害了。”

    “其实我知道你当年的高考成绩,说实话,我觉得挺一般的,就算你不出国,也不可能跟阿言上一所大学,所以你出国是明智的。”

    谢陆言学习成绩好,到了高考后期,几乎到了一骑绝尘的程度,应宁虽然也不笨,学习同样用功,奈何她来自教育资源相对匮乏的小地方,与北京的教育水平存在显著差距,所以底子没打好,或者说,就和他们不是在同一起跑线上,因此后来再怎么追,也没有追上他们。

    那会儿谢陆言怕应宁考不好,留不了北京,急的天天晚上拉着她到阁楼给她单独补课,应宁三模的时候已经可以考进年纪前二十。

    不过要和他一起上清北还是有很大难度。

    小楼阿坤不愁,他们有名额,至于是谁的名额,那就秘而不宣了。总之这个院子里,只有应宁的成绩是需要操心的。

    那么久远的事情了,连应宁都快忘了,不过她当年的高考成绩却还记得,她的托福成绩她也记得。

    她点点头,“我是在杜克大学读的本科,研究生申请的哈佛。”

    那几年,她疯狂努力地学习,GPA几乎达到完美的4.0,其它成绩也惊人的优异,托福120分,GRE332/3.5。

    应宁的英语一直非常好,有一次,应宁陪Ethan打游戏,Ethan急了飙起了母语,应宁和他“对骂如流”,一群人在沙发上哈哈笑,程延惊掉下巴,问谢陆言,“怎么你老婆美国话比那老外说的还6?”

    其实除了英语好,她还有很多很多优点,只不过从来不炫耀。

    谈雅也蛮佩服她这点的,在她身上,她确实看到了那种小城市来的小麻雀通过不懈努力改变命运,最终展翅高飞的励志人生。

    “所以我觉得你挺厉害的嘛。”

    不过那又有什么用呢?麻雀就算飞的再高,不还是麻雀?

    应宁微微笑了一下,拿过她的病历本,低下头,认真写下她的名字。

    “请问你哪里不舒服?”

    “刚下飞机,时差没倒过来,你给我开点安神的汤药喝喝吧。”她又说,“对了,少开几副,我不太喜欢喝中药,别浪费。”

    应宁点点头,示意她张嘴,先是查看她的舌苔,后又让她伸手,为她把脉。

    谈雅照做。

    诊脉时,应宁是认真专注的,谈雅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开口,“应宁,我不跟你兜圈子,你也别把我想太坏,你先号脉,号脉能让你静心,你就听我说就行。”

    “我也不想伤害你,我来就是跟你说一声,最近阿言和你的这些事,其实我都知道,但是你放心,我没打算逼他非得跟你做个了断。”

    “我呢,是喜欢阿言,你也应该知道,我从小就喜欢他了,你是十四岁那年搬来园子后才认识的他,而我们俩还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就认识了。我三岁那年起了水痘,后来水痘虽然好了,但是脸上的小痘印却怎么也下不去,那时候我爷爷怕我一个人在家呆着无聊,就把我送到谢爷爷家小住,每天就和阿言小楼和坤子一起玩,他们呢,也不嫌弃我脸上的怪样子,尤其是坤子,为了逗我开心,还编小红花给我戴呢。”

    “后来小学毕业后我就出国了,一直在国外读美初美高,那时候我真没想过他们几个的世界还会闯进来别人,说来也挺可笑,我一直觉得他们三个拽的要死,没什么人能轻易入的了他们三的眼,可是吧,你竟然可以。”

    应宁静静听着,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插嘴。

    “我这个人,对人对事从不强求,该来的来,该走的走,这也是我爷爷一直教育我的。当年阿言喜欢上你,我认了,谁让那时候我走了呢?你填补了我离开那段时间的空白,又恰逢他的青春期,你性格好,温柔体贴的,还住在同个屋檐下,他会喜欢上你,很正常,我本来都认命了,可是后来你又抛弃他走了。”

    “那会儿谭阿姨把我从国外急着喊过来,我回来后,就看着他一蹶不振、颓废不堪。当时心都碎了,你知道吗,我们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肯说服他去德国治病,这么多年,我都不敢再回想那个暑假,你知道他在德国治病的时候有多么痛苦吗?你不知道,因为你错过了,就像我当初错过他一样。”

    “我也知道他放不下你,没事儿,放不下就放不下,我本来已经做好了他一辈子对你念念不忘的准备,没想到你又回来了。”

    谈雅淡淡一笑,“其实也挺好的,当初你不告而别,他对你一直有执念,你们现在好上一阵子,正好破了他的执念,这样以后你们分手,他就不会再对你念念不忘了。”

    提到“分手”,应宁的指尖几不可察地颤了颤,她抬起头来,收回手。

    谈雅却反握住她的手,情真意切地说:“应宁,你和他在一起是不可能的,你自己也清楚,对吧?你之所以如此努力学习,摆脱出身,考研进入名牌大学,甚至成为医生,难道不都是为了跨越阶层吗。门当户对虽然听起来俗气,但就是现实啊,你知道我已经见过他外公了吗,老人家对我很满意……而且谢家如今这个地步,是需要有人在背后护着他的。”

    “何况阿言自己也明白,他要稳住他爷爷留给他的基业,是需要我,需要我们谈家拉他一把的。不然就凭他自己——”

    谈雅摇了摇头,“你大概还不知道,阿言应该也不会告诉你……一旦他大伯把他踢出局,谢氏就要改姓李了。”

    看应宁有些没反应过来,谈雅也不再说太多。

    她反而拿出手机,当着她的面,拨通了一个电话。

    很快,小楼的声音就从电话里传来,“干什么啊?”

    那种楼式标准大嗓门,带几分混不吝的痞气,应宁听到声音后一下子抬头看了过去。

    那种语气,虽然听着是不耐烦的,可是细听之下,却是对熟人才有的态度。

    “我回国了,接风宴你帮我搞,别太高调啊,回来地址发我。”

    小楼骂骂咧咧的,“凭什么啊?老子没空!”

    谈雅乐了,朝应宁摇了摇头,捂着话筒对她说了句,“怎么还是这德行?”

    “不管,我的事儿就是你的事儿。搞好记得把地址发过来,别忘了把咱们这些在北京的小学同学和发小儿都喊上啊。”

    “说了老子没空!!”

    挂了电话,没俩秒钟,小楼就给她发来了一串地址,她给应宁看了看,“去过?”

    应宁面无表情点了点头,是Ethan在亚运村帮人打理的那家私人会所。Ethan说过那里只招待自己人。

    谈雅合上手机笑了起来,她很漂亮,是那种水灵灵的漂亮,笑的时候还能看到左边的牙齿上有一颗小小的虎牙,看起来特显幼,其实她和应宁同龄。

    “看吧,就这臭德行,都他妈被家里惯的。不过甭看丫嘴上对我凶,可该对我好的时候还是对我好。”

    谈雅又想起一件事,她说:“我在国外见过坤。他特地开着一辆野马从Nevada到旧金山来找我,足足开了一千英里。那晚我陪他喝了一整夜,他还跟我说了你们最近发生的everything,基本上我都知道了。”谈雅偷偷笑了笑,补充道:“真挺精彩的。”

    好了,谈雅说完,也不再多留,甚至连应宁给她写的单子都没要。

    “这段时间,如果不是谭阿姨特别要求,我尽量不去打扰你们,你们就再好好相处这最后一段时间吧。”

    应宁静静听着,心里莫名泛起一股酸涩,肩膀也在不知不觉间有些僵硬了,疼,她竟然觉得伤口疼了,甚至有些微微发胀。

    她垂下头去,紧握住手中的圆珠笔,随后又悄悄松开。

    在谈雅即将离开时,她突然抬起头,喊住了她,“小雅。”

    谈雅扶着门把手,回眸一笑,“怎么了?”

    反正也是最后一位病人,应宁不妨摘下口罩,站起身送她。

    她走到谈雅面前,仅仅几步之遥,谈雅就在她身上感受到了一股突如其来的不卑不亢的气质。

    明明刚才是没有的。

    “谢谢你对我说了这么多,小雅。不过,我和阿言的事情,是我们的私事,就不方便对你透露了。另外我还有件事想和你澄清一下。”

    应宁微微一笑,对她说道:“我当医生不是为了跨越阶级,是真心想要治病救人的。”

    “另外。”她朝她伸出手去,“欢迎你回来。”-

    谈雅走后,应宁终于体力不支,将胳膊撑在了墙壁上。

    她承认,这一刻,她是心痛的。

    她有好多话想说,想问,可此时此刻,她竟然不知道该去找谁,还能问谁。

    那晚,应宁从医院出来,一个人漫步目的地走在王府井大街上。

    阿言给她发来信息,说他在加班。

    今晚是小雅的接风宴,她知道,谢陆言没有去,她也知道。

    他确实在加班,为了收购D.T,最近他像疯了一样。

    应宁站在风里,给他回复了几个字:“注意身体,适当休息。”

    微信发出去,朋友圈里正好显示好友更新。

    小雅发了一张照片,是一大群人在酒桌前嘻嘻哈哈的合影。

    应宁点开照片看了看,看到了小楼,看到了程延,还看到了Ethan,一些认识的和不认识的都在里面,每个人手里都举着一个灯牌,是演唱会上粉丝追星用的那种,一看就是专门定制的。

    每个人的灯牌上都显示一个字,上面的字串联起来正好组成一句话:

    【欢迎谈大小姐回国】

    应宁退出朋友圈,本来没觉得什么,真的,真没觉得什么。

    可是微信里突然又弹出了一条消息,不是阿言,是云綦发来的。

    一个摸摸头的表情包。

    他大概也看到了那条朋友圈,知道小雅回国了。

    不知怎么,应该看着这个“摸摸头”的小鸭子表情包,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她忍不住,给云綦发了一条信息:【阿綦哥,你要是方便,能出来陪我聊聊天吗】

    云綦很快就发出来一个好。

    【你在哪里?我去接你】

    第47章 -

    云綦带她来到一家日式小酒馆,上到二楼包厢,里面有颗很漂亮的樱花树。

    “你看,这就是秋樱,老板特地把它种进房子里,是不是挺有意思的?”

    他和阿坤小楼那些个整天沉迷在奢靡无度中的公子哥们不一样,是个处处充满烟火气的人。

    应宁点点头,随后跟着云綦来到料理台坐好。

    云綦特地挑了一些口感柔和、带有淡淡果香的烧酒。

    草莓、蓝莓和桃子口味。

    还给她点了很多好吃的:章鱼小丸子、日式薄饼、茶泡饭,鸡蛋卷、金枪鱼拌山药泥。

    都是一些小女孩爱吃的零食。

    云綦告诉她,每个人对于忘掉忧愁的方式和喜好都不同,但有一种说法是,当你与朋友围坐在一起,分享着美食和美酒,谈天说地,那些忧愁就会在笑声中慢慢消散了。

    他俯过身,为应宁倒好烧酒,馨香微甜的桃子味,清风朗月般淡淡一笑,向她举杯——“我很开心你能喊我来陪你,来,我们一起谈天说地吧。”

    他端起酒杯,轻轻啜饮,似乎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淡淡忧伤。

    应宁随后也拿起了酒杯,低头轻啜了一口,桃子的酒香在口中缓缓散开,让她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下来。

    味道不错,忍不住又把其它口味都尝了尝。

    渐渐地,应宁感到有些微醺,她撑着下巴,轻轻趴在料理台上,半眯着眼睛有些迷糊地看着云綦。

    “阿綦哥,其实我难受,不是因为小雅回来,也不是因为她对我示威的那些话……”

    她难过,是因为想到了阿言,是因为小雅提到了他在德国治病的那段时间。

    “你说我是不是真的错了呢?我当初是不是不应该离开?”

    “我以为我离开后,他就会去好好治病,病好了也能过的很好,可是我没想到他会那么痛苦……”

    应宁靠在吧台上,双手紧握着,头深深地埋在双臂之间,偷偷抹着眼泪。

    她回想起了他们错过的八年。

    闭上眼,是阿言翻飞的校服衣角浮在她眼前,是他那永远整不齐的领子,总是被她小心翼翼的翻起,再用双手细细的抚平。

    是时光荏苒,也是她们再也回不去的十八岁。

    云綦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无奈地说:“可是当时你不走,还有别的选择吗?”

    是啊,可是她不走,还有别的选择吗?

    那一天,她喝了很多酒,平生第一次失态,所幸,胡话没有说太多。

    云綦通知了阿言。半个小时后,他匆匆赶来,满头大汗。

    一颗接着一颗的汗珠,顺着白皙脖颈滚落。

    他轻轻绕到应宁背后,温柔地抱起她。

    “小雅下午去找妞妞了,她那个性格,不用猜也知道,肯定对妞妞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妞妞是个要强的女孩儿,即使受了天大的委屈,也都习惯自己咽进肚子里,从不向别人倾诉。刚刚我陪她聊天,她也只是说心疼你,却从没对任何人有一丝抱怨。”

    “可是我能感受到,她心里其实承受了很大的压力。她虽然嘴上不说,但那份痛苦是真实存在的。”

    云綦的目光落在阿言怀里熟睡的妞妞身上,她红润的脸庞在阿言的胸口轻轻蹭动,鼻息间透出温暖的气息。

    “如果你真心想和妞妞走到一起,那就应该给她一个明确的承诺,不要这样不清不楚地耽误她。妞妞不是那种随便的女孩,你应该知道的。如果你不能给她一个未来,那就趁早放她离开,让她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

    云綦拍了拍阿言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阿言,没有人会比妞妞对你更好了。”

    谢陆言皱着眉,回答说:“我知道。”

    云綦点点头,“好,送你出去吧。”

    谢陆言小心翼翼地抱着应宁走下楼梯,云綦紧随其后,手中拿着应宁的包。

    走到一道帘子前,云綦主动为他掀开,看着阿言明显疲惫的面容,他关切道:“最近忙什么呢?我听说你在收购D.T,进展如何了?”

    谢陆言的眼神始终不离应宁,他略显心不在焉地回答:“还可以。”

    到达酒馆门口,云綦将包挂在谢陆言的肩上,目光扫向远处的停车场,“好像有点远,真不用我送你们过去吗?”

    谢陆言说不用。

    云綦点了点头,“如果生意上遇到什么问题,需要帮忙的话,尽管开口。别忘了,我也是你哥哥。”

    谢陆言眉心微蹙,犹豫了一下,开口说:“有批货,如果可以,让你妈帮忙查一下。”

    云綦笑了,“可以,货号你发给我,我跟我妈说一声”

    “那辛苦你了,走了。”谢陆言抱着应宁离开。

    初秋的夜风带了微微刺骨的寒意。

    他换作背她的姿势,耳朵轻蹭着的脑袋,弯着身子,一步步走向远处的停车场。

    “阿言,阿言,是你吗。”

    应宁半醉半醒,迷迷糊糊地趴在阿言的背上,喃喃地说着什么,吹散在风中。

    “阿言,你知道吗,我当初,不是故意离开你的,不是……但是我没办法,离开你我好难过,我也好难过的。”

    她小声哼哼,却是闭着眼,抽抽鼻子,长长的睫毛颤下的热泪再次顺着下颌滴落。

    谢陆言更加用力地环住了身后的女孩儿,说:“我知道。”

    “你不知道,你肯定在怪我,恨我。不然,你怎么可能和小雅结婚?”

    “你怪我当初抛弃你,怪我这么多年没有陪在你身边,怪我食言了……所以你要和小雅结婚,对不对?”

    谢陆言说不对。

    “你骗我,你就是故意的。你还要送走我,你竟然想要送走我……”

    “我讨厌你,真的讨厌你。你知道吗,你,就像拿着一把刀,在一刀一刀地割着我的心呐……每一刀,都是浅浅的,虽然不致命,但却流干了我的血。我就是讨厌,讨厌你这样……可不可以给我一个痛快的,告诉我……”

    她声泪俱下,谢陆言只是默默抱紧了她。

    眼神凄凄的,像是大风刮过。

    昏黄的路灯下,两个单薄的人影亲密交叠在一起,宛如旧时光疲惫拉出的景。

    然后,应宁仿佛梦醒,轻轻环住了阿言的脖子,呢喃着:“我不要你和别人结婚,阿言,我不要。”-

    清晨,应宁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然后牵扯了那人的神经,卧倒在床边的男人,憔悴的侧脸直视着她的方向,身子轻轻倚靠在烫着日出的床沿。

    睁开眼睛,是一年万年般的深情凝望,久久久久,瞳孔有了光。

    谢陆言哑着嗓子,淡笑,“醒了?”

    她不好意思地抽出了被她紧握着的手,苍白的嘴唇微微颤抖:“阿言,我”

    话未说完,他便猛地俯身,吻住了她的唇。

    阳光下,他双手捧着她的脸颊,吻得疯狂又迷醉。

    离开时,他闭着眼睛,顶着她的额头,微微气喘,双手却依旧捧着她的脸颊。

    “听我说。”他嗓音温柔,“是我不好,我应该早点告诉你我的计划。”

    “我不喜欢谈雅,从来也没有喜欢过她。我妈想让我和谈雅结婚,用谈家的人脉来稳住我现在在谢氏的地位,这只是她的想法。我答应她,是不想再次激化你和她的矛盾,让她为此去伤害你。”

    “想把你送出国,同样也是出于你的安全考虑。在我还没有在谢氏站稳脚跟的现在,我真的想不出,还有什么样的办法来更好的保护你。可是我却忽略了你的感受,是我不好,对不起妞妞,我向你道歉。”

    “我想着,如果能够成功收购D.T,从此就可以不依靠谈家,那时候我便有底气去和我妈谈判……”

    阳光悄悄爬上床头,谢陆言捏着她手,“妞妞”不知何时也跑来了卧室的床上,此刻在蹭着她裸露在床单外的小腿。

    应宁低着头,抚摸着“妞妞”的身子,宿醉后的头痛让她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听着。

    “爷爷临终前将集团托付给我,这是他毕生的心血。我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大伯联合外人逐步蚕食它,我得守住谢家的基业。当年那场车祸,我妈始终怀疑大伯是幕后黑手,她渴望一个真相。身为女人,她是失败的,但是作为母亲,她为我付出了全部,我不能置她于不顾。妞妞,请给我一些时间,好吗?等一切尘埃落定,我把谢氏交给我妈,然后我就和你走。”

    "你要和我走?"

    "你忘了?八年前你答应过我,要带我走的。"

    "那是八年前,你怎么确定我现在还愿意带你走?"应宁哼了一声,"你表现这么差,我可不想带你走。而且我现在医生的工作很好,为什么要走呢?"

    谢陆言笑了笑,"那就不走。我们结婚后,在医院附近买套房子,你继续当医生,我就在家照顾你和‘妞妞’。"

    应宁看着他,觉得他不是在开玩笑。

    "可是谭阿姨……你妈不同意我们结婚呢?"

    "我妈会听我外公的,只要我外公同意就行。"

    "你外公……"

    谢陆言搂紧了应宁,"我外公应该很喜欢你,他最敬佩的职业就是医生。他也喜欢知识分子,你学历高、性格好、医术精湛,他一定会对你很满意的。"

    说到这里,谢陆言眼神痴痴地看着她,觉得她哪哪都好,情不自禁地亲了她一口,"相信我,我一定会收购成功的。"

    应宁始终低着头,没有说话。

    这时,手头手机有信息进来。

    小楼发来的。

    昨天他喝多了,没来得及查看手机,今早刚一醒酒,就看到小雅昨晚发的朋友圈,想到她和妞妞有好友,于是立刻发消息给妞妞。

    “妞妞,你看到那条朋友圈了吗?别误会我啊!我昨天是特意过去探听她口风的!我怕她回来是对你有什么不利,所以假装投诚的!放心,有我在,绝不会让她伤害你!”

    最后还有三个字:“最爱你!!!(别让阿言看到)”

    不过谢陆言正好从身后抱着她,看到了这条消息。

    但他破天荒地没有吃醋,只是低头在她耳边轻语:“别不开心了。”

    “还有,下次心情不好时找我,不要找其他男人,阿綦哥哥也不行。”

    应宁嘟囔了一句:“小气。”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奇怪,怎么感觉身体轻松了许多?

    “对了。”应宁微蹙眉头,似乎在努力回忆什么。

    昨晚她和阿綦哥哥吃饭的时候,隐约在他身上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好像是从哪里不小心沾染上的,那味道让她联想到了之前在大哥身上闻到的那股怪味。

    但当时她心情不好,也就没过多深究。

    现在想想,自己当时的想法未免也太荒诞了。

    她竟然又联想到了毒''品。

    谢陆言见她走神儿,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怎么了?”

    应宁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有将心中的疑虑告诉他。

    她怎么可能将阿綦哥哥与那种东西联系在一起呢?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最后,她收起手机,双手捧起他的脸庞,认真看着他说:“阿言,那你加油。”

    第48章 -

    那天,云綦目送谢陆言带着妞妞离开后,便驱车前往Bliss。

    停好车后,他迅速走出地库,通过直达夜店的地下通道。

    门口有两人把守,云綦举手示意,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他们手持扫描仪对他进行安检,确认无误后放行。

    云綦站在门前,面部解锁系统发出清脆的“滴”声,通往地下的门缓缓打开。

    他阴沉着脸,一步步踏入那昏暗而诡异的走廊。

    走廊两侧,七八个灯红酒绿的包厢里,不时传出刺耳的尖叫和喧笑声。

    服务员们看到他,立刻捧着托盘退到一旁,紧张地喊了声“綦哥”。

    云綦走到最深处的包厢,一脚踹开大门。

    里面烟雾缭绕。七八个男男女女衣衫不整地窝在沙发上,茶几上散落着各种瓶瓶罐罐,注射器、锡纸、冰壶、打火机等。

    谢峥趴在地上,刚从□□的迷幻中清醒过来,迷迷瞪瞪地看着门外闪进来的光,以及光影中逐渐清晰的人影。

    他声音抖了起来,“阿、阿綦?你怎么回来了?”

    其他人听到云綦的名字,都是一副被吓到的样子,瑟瑟发抖地看向他。

    坐在中间的李京岳推开身边的姑娘,笑着问云綦:“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

    云綦没有回答,而是一步一步走向他。

    路过茶几时,他顺手抄起一只酒瓶子,猛地砸向李京岳的脸!

    李京岳的脑袋瞬间头开肉绽,鲜血直流!

    其他人见状吓得纷纷躲到一边,谁也不敢上前,甚至没人敢多说一句话。

    云綦身子压倒在李京岳身上,脸贴着他的脸,伸手掐住他血流不止的脖子,手腕青筋暴起,怒吼道:“谢陆言已经查到你们那批货了!告诉我!你是怎么办事的?”

    他起身,狠狠踹向茶几,指着所有人怒骂道:“一群废物!”-

    十月初,应宁被医院派去天津,参加一个为期一周的学术交流。

    回来那天正好下着大雨,谢陆言开车到南站接她,应宁从东四出站口出来,左手拉着行李箱,右手提着一盒桂顺斋的天津糕点。

    她穿过茫茫人海,寻找阿言的身影。星巴克门外,谢陆言穿着一件maxmara的双排扣平驳领风衣,腰部的可拆卸系带随意散着,他手里捧着一束满天星,正随着抬手看表的动作,焦急地四下张望。

    “阿言!”应宁快步走向他。

    隔着人流,谢陆言笑着朝她走来,两个人还没相遇,他就早早地张开了双臂。

    “想我了吗。”终于把朝思暮想的宝贝抱进了怀里,谢陆言闭上眼睛,撒娇似地,亲昵地蹭着她的发丝。

    “才一周,又不是很久呀……”

    “是么。”谢陆言轻轻一笑,睁开眼睛,把满天星送到她怀里,“我感觉有一年没见你了。”

    应宁抱着花乐了。

    出差一周,她惦记着家里的“妞妞”。

    “阿言,你按时喂猫粮了吗?‘小妞妞’没有饿着吧?”

    “在奶奶家,过的很好。”应宁刚走那天,他就把‘妞妞’送去了奶奶家,“周婶儿说自从‘妞妞’来了,胖橘都不愿意出去流浪了。”

    应宁哈哈,“原来胖橘是男孩!”

    谢陆言摸摸她的头,笑着,看到她手里提的糕点,“给奶奶买的?”

    “嗯。”

    “那先去奶奶家,顺便把妞妞接回来。”

    谢陆言主动接过她的行李箱,一手拉着行李,一手领着她前往停车场。

    在前往停车场的路上,应宁突然接到一个陌生人的电话。

    “宁宁姐!”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

    应宁愣了一下,没有立刻反应过来。

    电话那头的女孩有些不高兴了,“是我啊,听不出我声音了吗?”

    “却却?”

    “是啊,我提前回国了!”

    “什么!”应宁震惊地看向谢陆言,而他却此刻表现得非常淡定。

    电话里的却却继续说着:“我听说某个绿茶回来了,所以我也迫不及待地回来了。宁宁姐,你放心,我是回来替你报仇的,有我在,那绿茶嚣张不了一点!”

    应宁:“啊!”

    绿茶……难道是小雅?

    但是却却又是怎么知道的?

    “那你现在在哪?”

    “我刚下飞机,要来接我吗?”

    应宁转头看向谢陆言。

    闻却却就像是在她身上装了摄像头一样,“阿言哥哥是不是也在?和姐姐一起来接我呗!”

    谢陆言这时轻声开口,应了声,“等着。”

    挂了电话,应宁有一种乱套的感觉。

    而且……她疑惑地看向阿言,他不是最烦闻家这个小丫头吗?每次见面都恨不得离她远远的,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了?

    谢陆言看着她一脑门官司,就乐。

    应宁恍然大悟,“是你把却却叫回来的吗?”

    谢陆言轻轻握住她的手,捏了捏,“你脸皮薄,素质高,受了欺负也不愿意吭声,更甭提用脏话怼回去。你们女孩子之间又都喜欢暗戳戳较劲儿,我找来却却,主要是想给你找个嘴替。”

    所以他把却却找回来了?

    一想到却却那尖锐的叫声在耳边响起,应宁就感到头痛。

    为了对付小雅,他竟然把却却从“笼子里”放了出来。

    应宁瞬间想到了一句俗语,叫“大炮打蚊子”。

    她已经预感到接下来的场面会是多么混乱了……

    应宁毕竟刚出差回来,也累,谢陆言则先把她送回家休息,然后独自开车去机场接却却。

    晚上,他们在370为却却接风。

    应宁稍作休息后,整理好自己,买了一束鲜花,便打车前往工体。

    “却却!”她到的最早,没想到却却已经到了。

    一见到她,闻却却就兴奋地冲了过来,紧紧抱住了她。

    “啊啊啊啊,我想死你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应宁快被她勒死了,“年、年初……”

    “什么?都这么久了!”这姑娘一激动就飙起了脏话,“我哥居然没告诉我你回来了,丫这个大傻逼!”

    应宁:“……”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谁惹我们却却不高兴了?”

    闻却却立刻回头望去。当她看到迎面走来的云綦时,瞬间人就变了,变得有些腼腆起来。

    她结结巴巴地说:“阿阿綦哥哥,没,我刚刚是……”

    云綦微微一笑,把带来的礼物送给了她,是个没有任何标志的手提袋,闻却却接过来,偷偷打开扫了一眼,虽然应宁看不到里面是什么,但是感觉却却很喜欢,脸都红了。

    这时Ethan也走了过来,一见面就和却却逗起了嘴。

    "哟,我是不是走错屋了?这位小淑女是谁呀?"

    闻却却在英国留学,导致现在的穿衣风格都是一股子英式学院风,无论春夏秋冬都是超短裙搭配小腿袜和牛津鞋,今天这身也差不多。只要不说话就是妥妥的小淑女一枚。

    她闻声抬起头来,夸张地呀了一声,“是Ethan呀,你还喜欢老头子吗?”

    Ethan翻白眼,“死丫头,还是那么招人讨厌!”

    小楼是最后一个到的,他一路飞车,一进门就气冲冲的,却却回来的消息还是他从Ethan那里知道的!

    “我亲妹回国,我他妈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闻却却反驳道:“我本来都没打算告诉你,谁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两兄妹打小就不对付,闻家老爷子为了图清净,这才把其中一个送出了国。

    闻小楼怒气冲冲地问:“你回来,爸妈知道吗?”

    却却不以为然,“反正下个月是奶奶八十大寿,我也得回来。早回晚回都得回,提前一个月又怎么了?干什么,怕我打扰你的好事啊?”

    小楼气得指了指她,“你个死丫头,你在留学圈里的那些破事都传烂了,你知道每天有多少人跑到爷爷跟前给你告状吗?”

    “你还好意思说我?”却却突然拉过应宁,指着她对小楼说,“我问你,这是谁?”

    “妞妞啊,怎么了?”

    “错!大错特错!”却却声音提高了几分,“这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忘了当年你在学校偷扎校长车胎,结果被尾气崩了个大鼻兜!直接熏晕了过去!是谁辛辛苦苦把你拖回来的?是宁宁姐!”

    路过的程延恰好听到小楼这段黑历史,忍不住哈哈哈哈地笑出声来,应宁也忍不住掩嘴偷笑。

    小楼被揭了短,一时语塞,脸色涨红。他怒气冲冲地朝却却走去,想要抓住她:“你丫的,信不信我现在把你丢回英国!”

    却却灵活地一闪身,躲到了应宁的背后,紧紧搂着应宁的腰,对着小楼大喊:“你要是自己拎不清状况,再给别人当枪使,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哥哥!”

    小楼一听,心虚地看了眼应宁,对却却说,“你懂个毛线。”

    他转向应宁,声音也矮了几分,“妞妞知道的。”

    却却哼了声,不再理她,拉着应宁到一边,“来宁宁姐,我们坐这边。”

    应宁现在,整个脑袋都是嗡嗡的。

    “宁宁姐,你看看我脸上这颗痘痘,明不明显?”

    应宁凑近了仔细看了看,摇摇头,“不明显。”

    “可是一直都下不去呀!”闻却却小时候脸上长青春痘,是应宁给她治好的,后来好多年都没再长过,自打去了英国,也不知道是水土不服还是怎的,脸上又冒出了几颗,什么法子都试遍了,总是下去没两天又冒了出来。

    应宁摸摸她的头,柔声道:“别着急,回来我再帮你调理调理,肯定能好的。”

    “嗯嗯嗯。”却却开心地点了点头,“我就知道,有你我就放心了”

    “对了!”她打开手机给应宁看,屏幕上是一张照片。

    应宁凝视照片中的人,瞳孔震惊:“这……是我和阿言?”

    照片中,他们紧紧相拥在沙发上,亲吻得难舍难分。

    应宁抬头望向对面,阿言确实坐在沙发上,但他旁边的人是小楼啊!

    却却嘿嘿笑道:“我刚刚找人P的,把我哥换成了你,是不是很像?”

    应宁:“你这不是简单p图,你是做了黑科技吧……等等,你要干什么?”

    说音刚落,闻却却便将那张照片发到了朋友圈,还特意@了谈雅。

    应宁:“……”

    又眼睁睁看她写下一句话:

    “啊啊啊啊,阿言哥哥和宁宁姐姐太欲了!多亲爱看!千万别把大家当外人!”

    写完,却却还觉得差点什么,又在评论区补了一句:“阿言哥哥和宁宁姐姐是郎才女貌!情投意合!天上一对地上一双!插足者小心遭雷劈哦~”

    很快,小雅就给这条朋友圈点了个赞。

    却却“恶”了一声,把手机丢到一边,说了句不要脸。

    两个人在沙发上乐了起来。

    “却却……”应宁握住她的手,轻声说,“你回来,我挺高兴的,不过那些事你不用管,你——”

    “等一下!”却却立刻打断她,她笑,“宁宁姐,我呢,也有事情想找你帮忙,你要不要听一下?”

    “你说。”

    “我想和云綦表白,你帮我呗。”

    应宁惊讶地:“啊?”

    却却根本不等她反应,就紧紧握住她的手,单方面表示达成这笔交易,“我呢,帮你去恶心那个绿茶,你帮我追云綦哥哥,怎么样?”

    应宁假装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感觉这件事情难度不小。

    “可是我好像听说,阿綦哥哥不喜欢女人?”

    “怎么可能!”却却严肃凑到她耳边,“下个月我奶奶过八十大寿,会在园子里大办三天,到时候你们都会在我家留宿一晚,晚上玩游戏的时候,我会在提前准备好的房间里等他,你就负责帮我把他引到那间房里就好啦……”

    第49章 -

    九点一过,却却就嚷嚷着要转移阵地。

    “走走走,咱们去唱歌吧!”却却拉着应宁的胳膊,生怕她这个“打工人”以明天上班为借口婉拒,软磨硬泡求着她。

    看着应宁一副困恹恹的模样,谢陆言都准备上手把却却轰走了,没想到应宁心肠软软,拉着小姐妹的手,直接说了一个好。

    “我陪你去。”

    “好耶!宁宁姐姐我爱你!”

    谢陆言在一旁嘀咕,伸手拽应宁的袖子,“别去了老婆,咱俩都一周没亲亲了。”

    他想早点回家呢。

    应宁呢,趁着这会儿大家都往外走的功夫,踮起脚尖,偷偷在谢陆言的唇角吻了一下。

    过道的灯光是幽暗的,谢陆言单手揣兜,另一只手轻轻揪着应宁的衣角,单腿微屈倚在身后的墙壁上。

    “亲亲。”应宁温声哄他。

    却却这会儿正拉着应宁的另一只手,站在门口招呼大家出来,“走走走,转移阵地,接着嗨!”

    压根没回头看。

    因此也就不知道,谢陆言这会儿摸着唇瓣,直起了身,黑漆漆的身影压在应宁面前,扣着她的脖颈吻了下去。

    只有从却却身边走过的Ethan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Oh mygod!what''s the fuck?”瞎了他的狗眼!

    好在,在却却转身的一瞬间,应宁即时推开了他。

    两个人看着对方,应宁脸红心跳,砰砰砰的。

    谢陆言结束发疯,勾着唇角,坏坏地盯着她脸瞧。

    却却奇奇怪怪地看了看谢陆言,什么鬼?一副要把宁宁姐姐当场吃了的表情!不行,她要保护她!

    她一把将应宁撇到身后,双手护住,挺胸抬头对谢陆言说:“宁宁姐姐答应今晚陪我玩了,阿言哥哥,你不要打姐姐坏主意哦~”

    谢陆言伸手弹了她一个脑瓜崩儿。

    “哎呦!!”

    到了酒吧门口,大家纷纷掏出手机叫代驾。

    却却左看右看,终于从人群最后面找到了云綦。

    不过他正在接电话,她也就没有立刻过去打扰他。

    云綦踱到一边,从口袋里摸出根烟,掐在手心里。

    电话那边是他妈的声音:“阿綦,什么时候回家?你爸爸回来了,我们在等你吃饭。”

    云綦扫了眼手表,现在都九点半了。

    “我已经吃过了。”

    “吃过了也要回来呀,你爸爸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何况爸爸妈妈还没有吃呢。”

    云綦皱了皱眉,道:“您不是为了等爸才饿到现在的吧?”

    对面的谢婉芳默了默,随即催促他,“好了,让你回来你就快回来,妈妈等你。”

    云綦挂了电话,小楼过来给他点了火。

    “怎么了?”瞧着他脸色不太好。

    云綦淡淡抽了一口,说没什么,这时候却却跑了过来,央着云綦,“阿綦哥哥,走吧走吧,咱们一起去唱歌吧?”

    云綦朝她温柔笑了一下,特地偏过头去,吐了口烟雾,他哑着嗓说:“你们去吧,我还有点事。”

    却却失望地哦了声,正好谢陆言领着应宁过来,阿言问云綦,“要走?”

    云綦点点头,“回趟家,我爸回来了。”

    云綦父母的特殊职业大家都知道,尤其是他爸,经常要参加国内外的各种会议和活动,偶尔还要到边境地区进行巡查和指导,一年到头很少回来。

    应宁一直都很敬佩他爸爸,很多年前在一次家庭聚会上,见到过叔叔一次,那身威严庄重的警服在她心中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叔叔回来了?那你赶紧回去吧,路上小心呀!”应宁知道云綦哥哥一家人很少团聚,听说叔叔回来,为他开心。

    既然这样,闻却却也只好不情不愿地和他挥了挥手,“那好吧,阿綦哥哥,我们下次再聚。”

    反正她一时半会儿也不走呢。

    云綦的车子开走后,大家也准备出发去下一个据点。

    却却看着云綦远去的背影,猪猪叹气。

    小楼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儿,眯着眼睛她打量,问,“你这是什么表情?”

    闻却却回过头来踢了他一脚,“少管我!”

    一群人嘻嘻哈哈地上了车-

    云綦家住在丰台,这么多年以来一直都没搬过,是部里最早一批分下来的房子,到现在已经有了很长年头了。

    当年,老太太怕自己女儿受苦,因此提出将海淀的一套复式别墅送给他们,然而云永平却坚决地拒绝了丈母娘的好意。

    “身为国家公仆,居住在这样的豪华别墅中并不合适!”他不仅拒绝了别墅,这么多年来也始终不肯接受谢家任何形式的馈赠。

    “你们谢家的钱是花不完,可你们家当年让你跟我结婚,不就图个我的名头。”

    云永平说的其实没错,谢老爷子当年的确是因为看中了他的“名头”,才将女儿许配给他的。

    包括当年谢老爷子强迫谢婉芳毕业后从政。

    明知道她从小的梦想是成为一名服装设计师,却还是毅然决然把她送入政界,只为让谢家在政界扩大自己的人脉。

    结婚自然也是。

    那时候,云永平刚从一线缉毒岗位提拔上来,因在缉毒行动中的杰出表现荣获二等功。在一次为因毒致困家庭举办的捐助活动上,谢老爷子作为捐助人和公安部领导一同坐在主席台上,目睹了云永平作为颁奖人上台的场景。那一刻,云永平的风采深深打动了谢老爷子,他立刻对这位年轻的缉毒警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不久后,谢老爷子便促成了云永平与自己女儿谢婉芳的婚事。那个时候,谢氏集团刚刚成立了慈善基金会,谢家拥有了一位“人民英雄”作为女婿,无疑为基金会增添了更多的声誉和公信力。

    这么多年,云永平能不懂吗?他不能否认,他能坐上如今这个位置,少不了老丈人一家的助力,但他没有真材实料能行吗?反倒是他们谢家的心思他一开始就知道的清清楚楚,他人民英雄云永平,就相当于一张活名片,只要和谢氏慈善基金会联系在一起,就能证明这里面的每一笔钱都是干干净净的。

    所以,他和谢家,谁也不欠谁。

    不是说他今天的地位今非昔比了,就开始看不起婉芳的娘家。

    云綦把车开到楼下,抬头看着二楼那扇开着灯的窗户,坐在车里抽了整整一根烟。

    下车的时候,特地喷了两滴香水,掩了下身上的烟味。

    刚一上到二楼,就听到门里传来争吵的声音,他下意识快走两步,刚一把手放在门把手上,就听“啪”地一声,嘹亮的,熟悉的巴掌落下,他僵硬地推开了门。

    谢婉芳站在餐桌前,红着眼,捂着脸颊低着头,听到动静,立刻把头发散下来,转头笑着看向云綦,“阿綦回来了,快来吃饭吧。”

    云永平看他一眼,扭头走到餐桌前坐下。

    “饭都凉了才回来,越大越没家教了!”他身上还穿着常服没有脱下,高大威猛的身型,坐在那里,整个客厅都笼罩在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下。

    “阿綦已经很听话了,我一打电话他就赶了回来,你……”

    云綦打断谢婉芳的话,走向前,“没事的妈妈,确实是我回来晚了,我之前不知道今天爸回来。正好赶上今天却却回国,我就过去和她聚了一下。”

    说完他便去卫生间洗了手,重新回到餐桌,规规矩矩地挽起袖子,给爸妈盛饭。

    察觉到米饭有些凉了,他重新端起米饭,向厨房走,“我去把饭菜热热。”

    云綦刚走,云永平就对谢婉芳不满道:“我早就说过,儿子小时候就应该让他多独立,锻炼锻炼自己!你偏偏要把他送到你娘家去住,结果呢?除了养成一身矜贵的少爷脾气,他还学到了什么?要么就是认识一群不学无术、整天只知道吃喝玩乐的败家子!”

    “爸,妈,吃饭吧。”云綦这时端着托盘走出来,把热好的米饭给他们放好。

    谢婉芳让他也坐下一起吃。

    餐桌上,除了偶尔的碗筷碰撞声,几乎没有其它声音。

    过了一会儿,云永平神情凝重地开口:“明天我得出镜了,监督执行一项重要任务。这次行动,部里高度重视,连续召开了三次大会进行部署。打年初开始,咱们国内毒品市场就出现了一种新型毒品,一开始还只在珠三角那边,没想到短短几个月,就迅速渗透到了北京,现在不止北京了,整个北方的毒品市场都快被这种新型毒品搞饱和了!毒源很可能是从东南亚那边过来的,我们前几天抓捕了一名女毒贩,她供出了北京市场的整个链条,情况复杂,难度极大。”

    “这次有点棘手的是,上头有位家里的小公子也被卷了进来,他涉嫌吸毒。这个消息我们暂时捂着,还在等上头意思……”

    云永平话锋一转,看向云綦,似乎是刚刚提到了那些吸毒的败家子,这会儿看着自己听话懂事的儿子都顺眼不少,他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容,“你呢,最近忙什么,还在之前那个制药公司?”

    云綦嗯了声,“不过去年就从科研岗换到销售了。”

    “销售这份工作很辛苦吧?”谢婉芳一听,心疼地看着云綦,“不然妈妈去跟你外婆说一下,看看能不能在谢氏给你安排个职位?或者直接去找阿言。毕竟在自家公司工作,总比在外面打拼要轻松一些……”

    云永平一听这话,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他放下筷子,板着脸说:“你少插手他的事。我觉得阿綦自己出去闯荡挺好的,谢氏现在就像个水深火热的战场,万一将来出了什么事,岂不是要连累到我们家?”

    云永平这些年一直非常爱惜自己的羽毛,他不愿意和谢家扯上任何关系,仿佛娶了谢家的女儿也成了一种污点。

    谢氏作为全国数一数二的大型上市公司,内部厮杀不断,背后的派系斗争也愈演愈烈,稍有不慎就可能卷入其中。

    云永平深知其中的利害关系,谈家和李家都在他头上压着,他这些年一直小心翼翼地保持中立,就是不愿意卷入任何一方的争斗。

    “你不愿意,那就不安排。”谢婉芳说,“只是辛苦我们阿綦了。”

    云永平深吸了一口气,道:“他一个堂堂正正男子汉,麻省理工毕业的高材生,有本事有学历,不靠关系就不能活了吗?我相信我儿子会成为我的骄傲!”

    他顿了顿,又说道,“你要还是那个只会衣来伸手的大小姐,就别跟着我吃苦!”

    这过程,云綦默默吃饭,一句话不说。

    “我来收拾吧妈妈。”吃了饭,云永平去书房接电话,谢婉芳收拾餐桌,云綦过来帮她。

    “没事,不用。”谢婉芳让他去歇会儿。

    “我来吧。”云綦拿过她妈手中的筷子,突然看到她胳膊上的一道伤疤,鲜红色,显然不是旧伤。

    他一抖,猛地抬头看向他妈,谢婉芳笑了下,不在意地说,“没事儿,刚刚磕了一下,去吧。”

    云水平在书房打电话,大概是在吩咐下级,要他们确保这次任务顺利完成。

    云綦站在离书房一墙之隔的卫生间里,双手缓缓浸泡在冷水中,他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起初面无表情,但渐渐地,他的嘴角开始微微上扬。

    那笑容逐渐扩大,连带着他好看的牙齿都露了出来。

    随后,他闭上眼,眼前快速闪过一些血红色的画面:

    一个光着膀子的壮汉把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粗暴地拖拽到阳台上,拿出军用手铐把他狠狠铐住。

    晌午的日头暴晒着他,他拼命挣扎,挣扎到手腕血肉模糊,都挣脱不了身上的枷锁,他只能,像条被阳光晒干的小鱼干一样,濒死般蜷缩在地上,嗓子冒烟,双眼发暗,听着隔壁大人的卧室里传来一声声皮鞭抽打的声音!

    伴随着残忍的咆哮——

    “我让你吃不了苦!我让你吃不了苦!我让你吃不了苦!”

    云綦笑了,他缓缓睁开眼,眼泪顺着眼角颗颗滴落,砸进冰凉的池水里。

    他对着镜子里的谁,哼哼一笑,语调怪怪道:“放心,我会成为你的骄傲的。”-

    第50章 -

    很快就到了闻家老太太的八十岁寿宴。

    按照闻家老一辈过寿的传统,照例在大园子里大摆宴席三天。

    闻家老太太爱听戏,尤其爱听昆曲儿,闻老爷子这两年又迷上了粤剧,闻见声便邀请了香港的八和会馆和上海昆剧团,让粤沪两大剧团专门来给二老合演《白蛇传》。

    听说有热闹瞧,几家小的都嚷嚷着要早点过去。

    寿宴这天,谢陆言一早起来,让谭叔带他先去了趟南池子。

    奶奶和闻老太太是闺蜜,特地给她准备了一份礼物,叫阿言过来捎走。

    礼物放在了一个百宝嵌工艺的精致桦木盖盒里,盖盒上嵌着孔雀石、珊瑚、金银、漆角、绿松石等彩宝,工艺繁复,显其珍贵。

    谢陆言没打开看过,不知道里面装的到底是翡翠水晶还是玛脑蜜蜡,不然就是车渠沉香之类的一些稀罕玩意儿。

    从奶奶家出来后去接应宁,应宁一上车,谢陆言就把那只古董盒子塞到了应宁怀里。

    “到时候你给闻老太太。”

    他自己则另外准备了一樽玉雕摆件,代表谢家。

    应宁摸着怀里漂亮的小盒子,不禁羡慕起了奶奶们之间的友谊来。

    她今天穿了件橘黄色的针织连衣裙,头发散下来,戴着一款同色系的格子发箍,脚上踩着一双平底的玛丽珍鞋,整个人温柔的像是秋日里的小太阳。

    难得她还主动化了淡妆,脸颊一抹水蜜桃色的红晕,是她特地扑的一点点腮红。

    自然不做作,谢陆言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

    车子往西郊开去。

    很多年没回来了,园子里的景致依旧没什么变化,还和多年前一样,只是曾经最为显赫的谢家,如今已是人去楼空,徒留一片寂寥。

    自从谢爷爷离世后,奶奶最先搬走了,然后是谭韵泠,之后谢家人陆续全部搬出了园子,仆人也被一一遣散。

    一开始,管家还不愿意离开,守着谢老爷子的遗物日复一日地照料旧宅,可后来随着时间流逝,连管家也回了老家,这里便彻底成为了一个无人居住的空宅。

    车子缓缓驶过,左拐便来到了谢家的门前。

    熟悉的小道、路牌依旧历历在目,然而里面已不再是昔日的欢声笑语,只剩下两栋空空的小楼,即使有佣人定期过来打扫,也无法掩盖这里的荒凉与冷清。

    车子没作停留,缓缓从谢家门前驶过,应宁忍不住回头去看。

    那条路,她每日走过,上学,放学,砌的整整齐齐的青石鹅卵,谁家窗前的雁,绕了檐,留恋春色,忘了南飞。

    她鼻子一酸,回过头来,忍不住看向阿言。

    谢陆言却始终闭目养神,仿佛对窗外的一切视而不见,没有看向谢家一眼,也没有一丝表情。

    可是应宁又怎么感受不到他的难过呢?即使他装得再若无其事。

    她捏了捏他的手,轻声问道:“回去看看吗?”

    谢陆言听后,眼皮也没抬一下,淡淡说:“不了,没时间。”

    “再说,也没什么好看的。”

    坐在前面的谭叔听到阿言少爷的话,心中也不禁感到一阵难受。

    他也算是谢家的老人了,又怎么听不出阿言少爷心中的痛苦和无奈呢?

    尤其看到别家的门庭前热热闹闹,而谢家如今却人丁凋零,房屋蒙尘,连他都难以接受……何况是阿言少年,毕竟那是他的家啊。

    应宁自然也理解他的心情,于是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握紧了他的手。

    快到闻家时,小楼和却却同时打来电话,问他们到哪里了。

    谢陆言挂了小楼的电话,应宁接了却却的,告诉她他们已经快到了,就在门口了。

    停好车,下来就听到院子里的锣鼓喧天声,虎啸龙吟般,满院儿喝彩声一浪一浪的,好不热闹。

    门外,早有专门的佣人等候,热情地引领他们进入门庭。

    应宁远远就看到小楼跟在他父亲闻见声身后招待宾客,他穿着一身喜庆的中式马褂,头戴瓜皮帽,打扮得喜气洋洋的,乍一看就像是个新郎官。

    应宁头次见他穿成这样,觉得好笑,忍不住偷偷乐了一下。

    她抬起手,轻轻地向小楼挥了挥,算是打了个招呼。

    这时谢陆言在她耳边哈哈哈地来了一句,“我操,丫中状元了!”

    这是调侃小楼穿着滑稽呢。

    应宁注意到长辈们正朝这边走来,她赶紧拽了拽阿言的衣袖,轻声嘱咐他:“阿言,注意言辞,不要说脏话呀。”

    “行,丫太逗了,没忍住。”

    小楼和闻见声这时走了过来,小楼自己也挺不好意思,看见应宁,目光躲躲闪闪的,一米八几的大男孩,还别扭起来了……

    应宁知道他怎么想的,怕他害羞,觉得不好意思,赶忙夸他:“挺好看的,真的真的。”

    小楼挠了挠头,说:“我妈给我弄的,我不乐意着呢,没辙啊,我奶奶喜欢,就为逗她一乐儿。”

    谢陆言插话道:“好看好看,真好看,跟吉祥物似的,一会儿我跟你合照啊!”

    “你丫的,边去!!”

    闻见声就在一旁和蔼笑着,目光淡淡看着应宁,也没理会孩子们的逗嘴。

    应宁赶紧喊了声叔叔好。

    “好,回来就好,和阿言进去吧。”

    “好。”

    正当应宁和谢陆言准备往里走时,却却突然从另一个方向迎面而来,她一眼就看见了应宁,立刻兴奋地跑了过来。

    “姐姐来啦!走走走,去我房间,我有事情和你说。”

    却却说着,便伸出手从谢陆言手里将应宁“抢”了过来,拉着她往楼上走。

    “等等,却却,我先去和长辈们打个招呼。”

    却却一拍脑门,“对对对,你先去。”

    到了主厅,闻家二老和众多宾客都聚集在这儿。

    谢陆言和应宁一同走上前去,大家的交谈声逐渐停了下来,目光都聚焦到他们身上。

    应宁也不怯场,这里的大多数宾客都是院子里熟识的长辈,很多年没见了,不免都对她有些好奇,尤其见她和阿言手牵手地走进来。

    不过大家都只在心里腹诽,面上笑吟吟的,都是矜持庄重、和蔼可亲的好长辈模样。

    她主动向闻家二老和在座宾客们打招呼,声音清脆礼貌的,“爷爷奶奶们好,叔叔阿姨们好。”

    规规矩矩的,大气得体。

    许久未见妞妞的老太太夸赞她越长越漂亮,越长越温柔了。

    爷爷也笑着点了点头,这时,人群中不知是谁,突然说了句,“宁宁长得,可越来越像位故人了。”

    这句话一出口,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微妙。

    闻夫人在一旁冷笑,谢陆言微的敛眉,眸光凉凉扫过说话的人。

    那人被闻夫人瞪了一眼,又看到谢陆言的脸色,到底忌惮他在场,一下子闭上了嘴。

    可却无人察觉,应宁垂在身下的手却抖了下。

    谢陆言摸到她手心的冰凉,狐疑地看她一眼,轻声提醒:“宁宁,礼物。”

    “哦。”应宁回过神儿来,忙走上前,将手中的礼物恭敬地递了过去,“老太太,这是我奶奶送给您的礼物,她因为身体原因不能亲自前来,特地托我和阿言给您带来。”

    老太太开心极了,忙问道,“她还好吗。”

    “嗯,她一直都不错,还常常在胡同里遛弯呢。”应宁微笑着回答,“奶奶就是不能长时间坐车,不然肯定会亲自来看望您的。”

    “好,都好就好,都好就好。帮我告诉你奶奶,说我很想她。”

    厅内人声鼎沸,热闹非凡,而厅外也同样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这时谈叙来了。

    以闻夫人为首的闻家女眷们纷纷走出大厅去迎接这位贵客。

    谈老位高权重,又逢换届的关键时期,官商之间的界限变得尤为敏感,稍有不慎就可能引发非议。因此在寿宴这样的重要场合下,尽量避免亲自露面,而是派了家里长子前来代表谈家献上贺礼。

    谈叙风度翩翩,相貌又好,一表人才的,而且家世又显赫,还是单身,闻家的几位姑姑婶婶们都对他颇感兴趣。但她们也深知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不敢有太多的肖想。

    只有闻夫人敢于高攀,她毫不见外地拉着谈叙的手,亲切地问道:“小叙啊,今年也二十七八了吧?有对象了吗?”

    谈叙微微一笑,说没呢。

    “哎呀,我们家却却也是,她明年就要回国了,你们……”

    闻却却这会儿也被她妈拉了出来,她懒得看谈叙,一直低头玩手机,这时听出她妈话中有话,这姑娘性格直,可不喜欢什么弯弯绕绕的,立马抬头打断她妈,“妈,我可不喜欢他,您别操心了!我喜欢的是阿言哥哥!”

    谈叙微微一挑眉,长这么大还没人敢当着他的面嫌弃他呢,于是故意逗她,“好啊,反正阿言和我妹也要结婚,到时候咱俩再一结,你和阿言也算一家子了。”

    闻夫人一听,心中一喜,没想到谈叙对却却还真有意思,连忙附和道:“对对对,到时候都是一家人。”

    “对什么对啊,谁要跟你结婚了,不是,谁说阿言哥哥要跟你妹结婚了!”

    她瞪了谈叙一眼,又左右看了看,“你妹呢?她怎么不来?不会是前两天下雨被雷劈了吧?”

    闻夫人听到女儿这样无礼的话,立刻呵斥道:“却却!别没礼貌!”

    谈叙却不在意,反而笑眯眯地对闻却却说:“我倒觉得却却妹妹挺可爱的。有个性,我喜欢。”

    闻夫人赶紧带着却却离开了。

    路上,闻夫人不满道:“阿言和小雅的事儿你少掺合,知道吗。”

    闻却却说:“妈,你真的想阿言哥哥和谈雅结婚吗?”

    “我想不想他俩都得结婚,这是我想的吗,你这是什么意思?”

    闻却却假装叹了口气,哎了一声,“行吧,那样的话宁宁姐姐就一个人了,这样我哥终于逮到机会光明正大追求她啦!”

    “什么?!”闻夫人一愣,好像这才琢磨过弯儿来,这时却却早就哈哈哈地跑掉了!-

    谢陆言被长辈留下,大概是有生意上的事情要谈。

    应宁则先去后园子里听戏。

    小方桌上摆着茶水点心,应宁捡了个张僻静的角落坐下,笑吟吟地抿着唇角,认真看着台上的演出。

    这时身后传来一道几分轻佻的声音,“我要是我妹,哪还吃得下去饭啊。”

    声音的主人随后出现在他面前。

    应宁瞥了谈叙一眼,淡淡一笑,没说话。

    谈叙自若坐在她旁边的位置,毫无避讳之意,公然撑着下巴,目光直勾勾地,浪荡又坦荡盯着她瞧。

    这会儿没有长辈在场,倒显露几分他纨绔公子哥的姿态。

    “你这女人不能细看。”他说,“越看越上头,刚才那0.01秒里,感觉我都快爱上你了。”

    应宁还是没理他。

    谈叙也不在意,就跟玩似的,把胳膊大大咧咧横在他和应宁之间的那张小方桌上,咚咚两声,手指倒叩了两下桌面。

    “美女医生,帮我号个脉呗,我现在心跳加速,感觉……就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应宁回头道:“有手机吗?”

    谈叙勾唇一乐,把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怎么,要加我微信啊?”

    “会网上挂号吗?”应宁微微一笑,回过头来,继续认认真真看戏。

    她淡淡道,“下载一个京医通,每周一到周四都有我的号,需要提前两周预约,祝你好运。”

    “不过,看在阿言的面子,如果你没有挂到,我可以给你加个号。”

    谈叙听后乐了,他忽然眯起眼来,看了她许久。然后,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说道:“宁宁,以后阿言要是不要你了,你来找我,我要你。”-

    晚上,宴席过后,小辈子们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玩牌。

    大人们就还在外面聊天听戏。

    谢陆言和应宁大杀四方,把其他人都快打哭了。

    “行不行啊你们俩,严重怀疑你们夫妻背后串牌啊!”小楼走到沙发后面伸手扒拉他俩,“起开起开,你俩不能坐一起了!”

    谢陆言紧搂着应宁的脖子不松手,为了气小楼,还故意亲了她一口。

    “不分,就不分。”

    其他人哎呦呦地起哄,谈叙笑眯眯地看着。

    云綦一个人坐在沙发一角,他低头攥着手里的牌,显得尤为安静。

    这一整晚他都不太对劲儿,今天也是到晚上快开席的时候才匆匆赶来的。

    闻却却时不时地偷偷瞟向云綦的方向,又时不时地偷偷看表,眼神又紧张又期待。

    好不容易熬到十点钟,差不多该结束了,她便给应宁使眼色。

    应宁立刻意会,放下牌,轻轻打了个呵欠。

    “困了?”谢陆言在她耳边问。

    应宁点点头,小声说:“嗯,困了。”

    “那就去休息。”谢陆言直接撂了牌。

    鉴于是在别人家中做客,谢陆言和应宁又没有结婚,为了维护女孩子的名誉,所以他们每个人都单独住在一间房。

    选好房后,大家纷纷回到自己房间。

    应宁和谢陆言在房间门口亲亲,不过也没太腻乎,很快就分开了。

    “晚安,阿言。”应宁笑眯眯的。

    谢陆言一手扶在她腰上,弯着腰,在她脸蛋捏了捏。

    “现在说晚安还早了点。”他勾唇坏笑,神神秘秘的。

    应宁没懂,她现在心思不在这上。

    谢陆言压根不是那种循规蹈矩的乖孩子,他心里盘算等到夜深人静,大家都睡了以后,再悄悄去找应宁,给她一个出其不意的“惊喜”。因此也就没有多做解释,两个人分别回到各自房间。

    应宁回到房间,就按计划给云綦发了条信息,问他能不能和自己换个房间睡。

    这是却却和她商量好的,等阿綦哥哥和应宁换了房间,夜深人静时,却却就悄悄来到“她”的房间,不知不觉爬上“她”的床,假装自己失眠睡不着,和“她”挤进一个被窝里聊天~

    反正她也不知道宁宁姐和阿綦哥哥换房间了嘛~

    却却想着,到时候阿綦哥哥肯定把持不住啊!她多有魅力啊~而且她还特地准备了一套情''趣内衣呢~就准备给阿綦哥哥一个惊喜咯~

    其实这事儿应宁本来不是很赞成,但被却却磨得实在没办法,这才答应了。

    不过……别看却却计划得挺不错,但应宁其实还是很相信云綦哥哥的人品,觉得他不会乱来的。

    等云綦回信的功夫,应宁百无聊赖,房间里的用品也不敢乱动,于是就给却却打了个电话,说她这边基本已经准备好了。

    没想到却却马上就来她的房间。

    “你怎么现在就来了?”不是说要夜里等大家睡了才过来。

    却却从她手里拿着的手提袋里神神秘秘地拿出两件情趣睡衣,一脸为难地给应宁看。

    “姐姐,你帮我挑挑吧,云綦哥哥到底喜欢哪种风格的呀?”

    这两件衣服,都不是一般的色''情,应宁着实没想到却却会这么大胆!

    一件是纯白色的,丁字裤挂白丝袜,上半身是件蕾丝吊带小背心,又纯又欲的。

    一件是黑丝深v性感睡裙,长短刚好到屁股,面料摸着滑溜溜的。

    应宁咳咳两声,收回手,“我不知道呀……”

    “哦,也是。”宁宁姐姐怎么可能知道云綦哥哥的喜好,她话锋一转,又问道,“那宁宁姐,你平时和阿言哥哥都是怎么玩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