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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Chapter 23

    “神经病!”祁少虞回敬一拳, 反手揪着人衣领就往后边推,眼底溢出戾气:“又是哪根筋没搭对?”

    谢尘一连连后退,后背撞上墙壁, 身体猛地颤抖几下, 他抬手擦去嘴角的血丝, 厌恶极致:“你凭什么让陆宥礼抢走我生物竞赛的名额?!啊?凭什么?”

    “数学竞赛你指使林书抢走我的名额, 物理竞赛你指使江心月来抢,现在就连最后的生物都要落到陆宥礼手里去吗?你贱不贱呐祁少虞?就那么见不得我好吗?”

    谢尘一几近歇斯底里:“你知道我有多需要那一枚竞赛奖牌吗?你知道那笔奖学金就是我父亲重新站起来的希望吗?”

    他冷笑, “呵,你当然不知道,你他/妈就是个烂人, 是个祸害!”

    这边的动静挺大, 祁少虞拧紧了眉心:“抢你狗屁个名额, 别搁这儿乱咬人,有病就去治!”

    陆宥礼参加什么竞赛他不清楚,但是辣椒的物理和林书的数学都是九中数一数二的, 未必见得不如谢尘一。

    而且九中给竞赛名额一向公平公正, 谁能力强就是谁的, 从来没有后门这一说。

    “第一坐久了真觉得谁都不如你了?真他/妈不服气就去找领导,老子又不是你爹,管你上天,还管你下地!”

    谢尘一听不进去,他弓着身子大笑,肩膀不停抖动:“哈哈哈哈”

    他把指尖怼到祁少虞面前,指着脸就开始讨伐:“说这话你良心不痛吗?真当我没看过陆宥礼的资料?一个专攻了那么多年数学竞赛的人, 突然转去生物?合理吗?你觉得这合理吗?”

    祁少虞压着脾气没去折面前的手指,谢尘一巴不得鱼死网破, 他继续说:“你都能阻止他去一班,换个竞赛又怎么了?”

    “谁阻止他去一班。”祁少虞已经不耐烦到极点,“滚开,别挡道。”

    谢尘一瘦弱的身子飘摇两下,还是横在走廊上不依不饶,“演技真好啊祁少虞,你敢说你不知道陆宥礼突然变卦的事儿?”

    祁少虞攥紧的拳头赫然松开,他以为自己幻听了:“变卦什么,说清楚。”

    “行啊,既然你装不知道,我也不介意帮你回忆回忆。”谢尘一理平领口的褶皱,神色带着不屑。

    “学校找到陆宥礼交涉,让他和我们其他几个一班的同学一起组成竞赛班,他同意了,但是今天,他突然拒绝来竞赛班,还抢走来生物竞赛的名额,你明知道我生物是最拔尖的”

    果然人在无语到极致的情况下是会笑出声的。

    祁少虞挑眉,同时伸出手指晃了晃,“少往脸上贴金,最拔尖?你配吗?你哪里配?陆宥礼轻而易举甩你百十条街,把你和他名字放一起都是对他的一种侮|辱。”

    他脸上的笑异常扎眼,谢尘一牙冠咬紧,“你!”那种羞恼的感觉“唰”的一下掀开了他所有伪装。

    祁少虞双手插兜,语调懒散:“你、你你,你谁啊,犯得着所有人那么针对,竞赛名额又没写你名儿,有本事自己把名额抢回来,没本事就一边去。”

    说完祁少虞就转过身往楼梯走,他再不走,谢尘一估计要少好几颗门牙。

    谢尘一的指甲死死挖进了掌心,他破防的声音在背后喧嚷:“你不会真以为自己跟陆宥礼那种天才是一个世界的人吧?你们!迟早!迟早分道扬镳!”

    祁少虞没理,顾自往前走,但脸上装出来的倨傲却一寸一寸,冷了下来。

    分道扬镳于否,从来都不是他谢尘一张嘴叭叭两句决定的。

    在实验楼折腾一阵,祁少虞回到教室的时候最后一节自习已经接近尾声了,付奕肖翘着板凳,还抱着他那本志愿书到处翻,边翻手上还在记。

    “C大,中外合办电子商务,学费八万八一年,去年海市历史类最低分507。”

    “D大,中外合办生物工程”

    祁少虞随手掏了本历史书摆在桌上,奈何付奕肖这小子声音也没收着点,他念的那些专业差不多听了个七七八八。

    说实话有点吵,跟念经似的,祁少虞本来想叫他声音小点的,只是却突然注意到了后边的内容:

    “A大,中外合办地理科学,2+2模式,要求选科地理,前两年国内16万一年,后两年英国伦敦交换,食宿加学费大约80万一年,去年海市录取最低分561。”

    祁少虞来了兴趣,伸手往付奕肖面前一挥:“把书借我。”

    付奕肖这会儿正看得入迷,他爷一打岔,还差点没反应过来:“噢、噢”

    他把书递过去,突然又想起来还有一本地图,在桌洞里翻翻找找,又把那本也塞了过去:“这地图,能看各所大学的地理位置,周边情况。”

    “谢了。”祁少虞来者不拒,也一同摊在了桌上。

    付奕肖也想看,他好奇死了,什么时候他爷居然会有兴趣看看是怎么报志愿的,这可比看捧着本书从头读到尾有意思多了。

    他熟练的把板凳挪过去,“哥,这是要从良了?都开始看志愿了。”

    祁少虞瞪了他一眼,含糊过去:“随便看看。”

    付奕肖突然就没了兴趣,他扣扣脑袋:“噢,我还以为你被哪家好姑娘刺激到了,想认真学习跟人双宿双飞,来一场浪漫的从校服到婚纱的爱情!”

    “。”爷们怎么你了。

    付奕肖想象力丰富到了一种可怕的程度,祁少虞不理他了,自己专心捣鼓着那本志愿。

    从志愿书上来看,A大有三个中外合办专业,分别是地理科学,外国语言文学,计算机,这三个专业里,录取分最低的是文学551,同时学费最贵的也是它,四年下来保守估计三百万。

    祁少虞默默记下了这三个专业,然后又继续找离A大近的学校,地图上最近的是B大,然后是H大。

    H大没有中外合办专业,B大倒是有一个网络与新媒体的中外合办,海市录取分542最低。

    也就是说,要想和陆宥礼在同一个地方念大学,他至少也要考542分。

    祁少虞“啧”了一声,在桌洞里东掏西翻,也没有找到自己上学期的成绩单。

    他扭头问付奕肖:“我上学期考多少来着。”

    “呃”付奕肖沉默好久,有点不确定:“370多?赋分完哈。”

    得,敢情还差了快200分。

    想到那个数字,祁少虞感觉自己血压瞬间飙升。不看了,他把书和地图一起丢给付奕肖。

    这会儿还差几分钟放学,八百年不带书回家的祁少虞默默把陆宥礼给他的那本厚笔记和数学书一起装进了书包,那动作,跟做贼似的。

    等回了家,他也没着急洗漱,而是把笔记本掏出来,从第一页开始看。

    一页、两页。

    嘶!头痛。

    祁少虞泄气了,他随手把笔记本一扔,然后整个人都倒在了床上。

    A大,B大。

    561,542。

    两分钟之后,祁少虞烦躁的又爬了起来,他觉得不行,还是得学啊!

    没办法,这次祁少虞端正了态度,他把床上乱扔的书都捡起来搁书桌上,然后随手摸了两页草稿纸,又从第一页集合的定义开始看。

    集合出现在填空或者选择题前面的几率比较大,不算难,靠祁少虞自己还能弄明白,只是后面变成了大题,一道接一道,最后整个房间里剩下的只有沉默。无尽的沉默。

    人一烦,祁少虞就习惯性去揪他的狼尾,“啊啊啊啊啊!”他翘着二郎腿在书桌面前发疯。

    如果是自己理解这玩意,可能复读到高四,他都考不了五百多分,那不如去借助一下外力。

    最开始祁少虞想的是买点网课,他大手一挥,两千九百九十九一套的高中数学网课,说买就买,眼睛都没眨一下。

    头一节,祁少虞还有点兴趣,从第二节开始,他眼皮就开始重了,到最后直接趴在桌上睡了过去,要不是没坐好,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不然再睁眼估计就是第二天早上了。

    看来网课也行不通,祁少虞抱着手机干瞪眼,软件来回切换,到最后莫名其妙点到了和陆宥礼的聊天框里去。

    他心一横,敲下几个字来。

    [Y:能不能帮我复习。]

    不行,太智障了,简直不忍直视。

    祁少虞又删掉,重新打一段。

    [Y:有道不懂的题,你会吗?]

    不行,太僵硬了,搞得像他不信任陆宥礼的水平一样。

    正当祁少虞一筹莫展的时候,对话框里突然弹出来了一条消息。

    [L:我房间灯好像坏了,能来你这边借书桌吗?我保证不打扰你。]

    什么,灯居然坏了!

    坏得好啊,真懂事。

    察觉到嘴角的上翘,祁少虞手动下压,然后敲下回复。

    [Y:行。]

    阳台上传来动静,接着是很轻声的敲门。

    祁少虞飞快搁下手机,用数学书把陆宥礼给的笔记本全部挡住,“进。”

    陆宥礼抱着好几本生物的竞赛资料过来,穿的还是校服,看样子也是没洗漱。

    他的目光扫过桌子,然后四目相对,祁少虞突然间有点尴尬,“咳,我没有学习。”

    “嗯,你只是在汲取知识的养分。”

    第24章 Chapter 24

    “。”其实这个台阶他也不是非下不可。

    祁少虞默默把桌上的东西都往里边推, 然后给陆宥礼留出位置来,“坐。”

    那堆乱七八糟的书都压在了他胳膊肘下边,眼神不自觉就想看陆宥礼在干什么。

    但是, 他好像真的是过来学习的。

    竞赛的资料很厚, 上边的题已经超出了祁少虞的认知, 仅仅只是看了一眼, 整个人就头皮发麻。

    总之他发誓,这辈子再也不骂孟德尔了。

    陆宥礼学起来很认真, 他不习惯在书上勾画,所以用草稿纸,笔记从最上面一排写下来, 字迹清晰, 井井有条。

    祁少虞看了几分钟, 突然有点心虚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草稿纸。

    怎么说呢,他的数学草稿和人一样龙飞凤舞,能从中间开始写, 就不会老老实实从上往下, 而且越到后面, 字迹就越烂,一张纸都用完了,也没算几道题。

    房间里安静得只能听见圆珠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可能是因为这种氛围的带动,祁少虞又把他刚刚激情下单的数学网课调了出来,重新拿起课本开始听。

    过了可能有四十来分钟,祁少虞卡在了一道大题上, 反复听了解题过程两三次他也没明白,于是一句:“这题怎么做来着”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 就那么水灵灵的问出来了。

    陆宥礼似乎就在等这一刻,他自然而然的接过草稿纸,然后讲题:“这道的切入点在这儿”

    本来祁少虞还觉得很丢人,但是陆宥礼温和的声音落在耳边,把他脑袋里那几根搅和在一起的神经给捋顺了,整个人不自觉就被带走。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别说问的那道题,陆宥礼甚至还往后边讲了快一个单元。

    “那个,你不是过来学习的吗?”他忍不住提醒。

    “哦。”陆宥礼似乎如梦之梦,“我忘了。”

    多么清新脱俗的理由。

    他抬手看了一眼表,“十二点半了,还是早点休息。”

    陆宥礼站起身来收拾竞赛的资料,祁少虞把手撑在椅子上,身体微微后仰,他还以为所有的学霸都是挑灯夜战,不学完不罢休,没想到也有养生的。

    离开的时候,陆宥礼脚下微微一顿,他语气格外诚恳:“我觉得和你一起学习效率很高,明天还能过来吗?”

    祁少虞拧眉,总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儿。

    陆宥礼补充:“我一个人学习会想玩手机,你看着我就不会。”

    “那行吧。”祁少虞勉为其难的答应。

    或许是这句话让他觉得,距离感变小了,原来再优秀的人也会控制不住玩手机,也会在做事情上走神。那么如果他再专注一点,是不是一切就没有那么糟糕?

    祁少虞伸长了脖子,确认陆宥礼走了之后,他又鬼鬼祟祟地起身,一把拉上厚厚的遮光窗帘,再重新坐回了书桌前,支着手机继续看网课。

    到最后几点钟睡的祁少虞已经记不清了,他甚至都没有躺回床上,直接就着书本在桌上趴了一晚。

    第二天叫醒他的也不是梦想,是颈椎痛。

    祁少虞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他掌心搭在脖颈上,向左向右歪了歪,骨头发出“咯咯”的声音。

    随手摸到桌边的手机,一看不到七点半。

    祁少虞脑袋昏沉沉的。得,继续睡。

    只不过躺了不过五分钟,他猛然就惊醒,脑袋里像是有一朵巨大的蘑菇云炸开。

    考试!

    今天早上一共还有两门,历史和地理,等他赶过去,历史考试肯定来不及了,但是后边的地理还可以搏一搏。

    想到这里,祁少虞一个翻身,又从床上爬起来,飞速洗漱。

    七点半,八百年没有起得这么早过的大少爷居然出现在饭桌上喝豆浆了!

    虞夫人和祁先生睡眼惺忪的下来,还以为是陆宥礼没走:“小陆啊,今天不用上早自习吗?”

    “诶,不对啊,你头发怎么比逆子还长了?”

    “妈。”祁少虞无语凝噎,“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我。”

    “哎呦!”虞夫人一副见鬼似的表情,她伸手探在祁少虞额头上,“老公,咱儿子这也没发烧啊?”

    “王妈,快帮我看看外边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

    王妈得令,一把就掀开了阳台的窗帘,刺眼的阳光透过超大的落地窗洒满整个客厅,祁少虞感觉自己眼睛都要瞎了。

    “没有的太太,今天太阳还是在东边。”

    祁先生绅士的把椅子挪开,拉着虞夫人坐下,“吃饭要紧。”

    虞夫人哦了一声,语气笃定:“老公我跟你讲,那一定是在咱们看不见的地方有头猪上树了。”

    祁先生宠溺无下限,他笑着说:“是的,一定是。”

    被一万吨狗粮重伤的祁少虞:“”

    他本来打算稍微解释两句的,现在看来也是没这个必要。毕竟无人在意。

    祁少虞吃完手里的包子,从桌上拿了一瓶矿泉水:“我先走了。”

    司机把人送到九中的时候,历史考试已经过半了,祁少虞没着急进校门,不然这会儿进去就是给张泰华当活靶子的。

    他就近在校门口外边的美食街找了家奶茶店坐下,又重新掏出了昨晚没看完的数学网课,只是看了几分钟就觉得没意思,头痛还困。

    祁少虞反复确认了好几次,就是昨晚一模一样的课,连那个腆着啤酒肚的男老师都没变,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总之他就是一眼都不想多看。

    他把桌上的东西一股脑儿全塞书包里,反正折腾一会儿,也算消耗了些时间。

    祁少虞背着书包从美食街出来,九中附近是居民住宅区,而且这个时间段正值早市,出来买菜和吃早饭的人来来往往。

    阶梯上,一个头发乱糟糟的女人跪在地上,弓着身子卑微乞讨。

    她身上的衣服大了许多,明显是男款,沉重的生活将她眼睛磨得混浊,双手不断作揖,嘴里念叨着感谢好心人之类的话。

    她面前是一块破旧的红布,上面用黑色的毛笔一笔一划写下家中不幸。

    路过的行人窃窃私语:“又是她啊,家里都乱成一锅粥了,怎么还不跑?”

    “老公残疾天天在家躺着就算了,身上还背了一屁股债,听说啊还有个没成人的孩子,这要我,我早就狠心跑咯!哪能被这一家子这么拖累啊!”

    “嗐,可别说了,你以为她是什么好东西啊,听说她脑袋也是有精神病的,受了刺激就发疯,到处找当年害她老公的人”

    祁少虞也不是故意要听这几个卖菜大妈嚼舌根子的,他眉心紧拧,觉得自己可以做点什么,但摸遍全身口袋,连个一角钱的硬币都没有。

    目光落在那个中年女人弯曲的背脊上,他又默默倒回了奶茶店,跟老板换了五百块的现金。

    他担心这个可怜的女人拿了大额的现金会被其他坏人盯上,所以也不敢给多了。

    路过的时候,祁少虞把钱放进女人面前的塑料袋,没有回头,而是直接过了马路。

    或许今天只是一次偶然的恻隐之心,也或许是他贸然听到了别人的不幸的一种赔罪,总之这个世界形形色色,斑斓也只是其中一面。

    —

    考完地理,学生们终于又有了喘息的时间,付奕肖和东昌约着中午不去吃饭,就在操场上打篮球。

    祁少虞没去,抱着手机蹲在课桌下继续看直播,等到一个小时之后,实在饿得不行了,他才慢吞吞从桌子底下爬出来,去楼下小卖部买点吃的。

    他双手插兜,狼尾随意扎了一半,黑色的耳机挂在脖颈上,校服也没拉好,眼下隐隐有些青黑,总之一副被吸了精气的吊儿郎当样。

    楼下似乎挺热闹,张泰华扛着他八百年没用过的那台大炮一样的摄影机,对着几个学生就是一顿按快门,那闪光,隔老远都扎眼睛。

    张泰华看了一眼照片,满意极了,他大手一挥:“下一个,陆宥礼。”

    听见熟悉的名字,祁少虞眯了眯眼睛,突然觉得闪光也不是事儿。

    他抬头看过去,穿着蓝白色校服的少年站在树荫下,零碎的光影从树叶间层层洒落,像是金色的蝴蝶,流光溢彩。

    陆宥礼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可以说是冷漠,那双漂亮的丹凤眼里除了不耐烦还是不耐烦。

    张泰华接连拍了两张,左看右看,怎么都不满意。

    “陆同学,上光荣榜是好事啊,笑一笑,快笑一笑!”

    “主任我笑不出来。”陆宥礼无奈。

    张泰华皱巴着一张脸,又从大炮后边把头抬起来,“那么青春洋溢的年纪,怎么笑不出来,你别整体板着脸,跟个小老头似的。”

    也不知道是老张的表情太滑稽,还是小老头这三个字戳中了祁少虞的笑点,他没忍住,差点笑出声。

    或许是有心灵感应,陆宥礼的视线正好往楼梯这边看过来,四目相对的一刻,仿佛时间都静止,只听得见少年懵懂又热烈的心跳。

    祁少虞啧了一声。

    他忽然觉得,今年的八月尤其深刻。

    踏着蝉鸣热浪走下楼梯,在抬眸的那一瞬间,他拥抱了一整个夏天。

    第25章 Chapter 25

    看见他, 陆宥礼下意识弯了弯眼睛。

    这可让老张逮到了机会,举着相机就就是一顿咔嚓,最后拍出来的照片他满意得不行, “哎, 这就对了嘛, 笑一笑多青春。”

    “行, 换个角度再来一张。”

    祁少虞忽然间有点同情陆宥礼,毕竟张泰华这人有个鲜为人知的爱好就是拍照, 九中任何集会典礼,他都是自告奋勇扛着大炮满场地跑,至于拍出来的成品嘛

    就两字, 难评。

    陆宥礼的目光还没挪开, 他盯着祁少虞的脸, 缓缓开口:“主任,帮我和祁少虞照一张可以吗?”

    “行啊。”张泰华还在调试光圈,听见他这么一说, 欣欣然就答应了。

    他冲着祁少虞招手。:“快点过来。”

    祁少虞睁大了眼睛:“?”

    牛逼。

    倒也不是说拍张照能掉一层皮, 他只是觉得莫名有一种把藏起来的苗头公之于众的感觉, 这种感觉在张泰华把人指挥到教学楼旁边那块红色的文化墙下站着的时候尤其强烈。

    其实这地儿祁少虞挺熟的,高一高二的时候早上迟到,他没少被张泰华逮来这儿罚站过,只是那会儿他身边的人不是陆宥礼,而是付奕肖。

    张泰华不停摆弄着角度,看了半天,怎么都不满意。

    他放下相机, 伸手指着两人中间的“马里亚纳海沟”,拧着眉道:“隔那么远干什么?中间那位置留出来是给我站的?还不怼近点!”

    祁少虞不情不愿的挪过去, 心里揶揄两句,你想站也不是不可以。

    正巧陆宥礼也往左边挪了一步,两人的肩膀猝不及防挨在了一起。祁少虞只觉得浑身触电,有一股酥麻的电流从上往下,满身乱窜。

    他脸上发烫,目光飘忽不定,只想着乱瞟。

    “三、二、一,看镜头!”张泰华撅着腚,飞快抓拍下一张。

    镜头定格,少年侧脸的红晕和嘴角浅浅的笑意在这一刻,成为永恒。

    “哎呀。”张泰华舒服了,“来看看,这拍得多好看。”

    照片上,祁少虞愤愤地看向镜头,眼里有紧张,有羞懗,冷白的脸上正好迎下一缕光影,陆宥礼则是微微偏过头来,目光温柔的望向他,嘴角漾起很小的弧度。

    “嗯。”陆宥礼附和,“主任拍得好。”

    张泰华这人就喜欢听别人夸他拍照技术,他脸上红光满面,嘴上打哈哈:“这有啥啊,一般一般。”

    祁少虞没敢正眼看,只是用余光瞥了一眼。

    好吧,好像确实还行?

    “后面我微信发原图给你。”张泰华还有事,撂下一句话就美滋滋走了,现在教学楼门口又剩下他们俩大眼瞪小眼。

    祁少虞本来还想声讨两句,但胃里空空,让他歇了这心思。

    他刚想说回见吧,陆宥礼就先开口了:“我还没吃饭,一起去小卖部吗?”

    反正都是顺路的事儿,祁少虞也没拒绝:“行。”

    从文化墙过来原本是一排宣传栏,只是今天已经完全拆掉了,重新装上去的是定制的玻璃展示墙,上边预留了不少五寸大小的照片框,最上边用滚动的灯条写着“光荣榜”三个大字。

    “刚才拍照是为了这个?”还以为老张是心情好了,突发奇想拍几张学生。

    陆宥礼没回头,“是,听说年级前三百名的卷子已经改完了,其他最迟今晚能出。”

    “哦。”那他估计是最后三百份改的,不过祁少虞压根不在意这个,他随口一问:“第一是辣椒还是林书?”

    陆宥礼抿唇,“是我。”

    “咳咳。”差点忘了你这尊上古真神。

    祁少虞欲盖弥彰:“我以为你没考。”

    “我以为你不相信我。”陆宥礼说得有点悲伤。

    “。”祁少虞服气,“我相信你。”

    小卖部这个点只有关东煮和三明治,祁少虞拿了个杯子,挑挑拣拣了满满一杯才递给店员:“多加点汤。”

    陆宥礼拿了瓶果汁,就着三明治,两人一同坐在玻璃窗前面的吧台,盯着外边来来往往的行人,慢吞吞地吃着。

    九中外边有居民区,还有美食街,生活气息浓厚,下午的阳光从树叶层叠里透下来,别有一番流年的滋味。

    几个才放学的小孩背着书包从玻璃窗前跑过,祁少虞懒洋洋的撑着下巴,眼睛里挤出点生理性泪水来,他困得慌,目光零散着乱晃悠。

    马路对面是个小巷子,巷口站着个佝偻着背的女人,她手里似乎抓着一团塑料袋,缓步往巷子里边挪。

    而巷子里边似乎有人,祁少虞看得不真切,只是隐约看见一只手从墙角探出来。

    祁少虞瞳孔蓦然一震,脑海中预想过无数个坏结果,下意识的反应在这一刻超越理智,他扔下竹签,从小买部里飞奔出去。

    这个点还没到关校门的时候,所以他跑出去也算顺利,门卫顶多多看了人一眼,没有阻拦。

    等祁少虞跑到小巷子的时候,那个女人已经摇摇晃晃走进去了。

    巷子里边潮湿又阴冷,像是瞥不见天光的阴沟,一道刺耳又玩味的声音响起:“今天讨来了多少?看看,少了三百你儿子在学校就要挨打,知道不?”

    听见这声音,祁少虞攥紧了拳头。

    这人是王洛川!

    “我、我,钱都在这儿了,今天、今天有三百”女人声音带着哀求,“我给你钱,求求你,不要打我儿子。”

    女人颤颤巍巍的把塑料袋递过去,那双龟裂的手里满是泥污,王洛川明显厌恶这只脏手,企图一把抢过,但他的手还没碰到塑料袋,就被人推搡到地上。

    “妈的!”掌心在粗粝的地表摩擦,伤痕一片,王洛川气急败坏:“是谁!”

    “你爷爷。”祁少虞冷漠的声音响起,他居高临下,眼底一片戾气。

    那个女人尖叫两声,慌乱间又去把地上的塑料袋捡起来,然后死死捂进怀里,蹲在墙角满脸警惕。

    祁少虞安慰她:“没事了,已经安全了。”

    那个女人睁着双惨白的眼睛,咿咿呀呀的嗯着,约莫也知道是遇上了好心人。

    王洛川脸色铁青,今天这事儿碰上祁少虞他是始料不及,连带着嚣张的气焰都压下三分。

    他们斗了两年,王洛川硬是一次也没占到便宜,他打不过祁少虞,又不想吃这个哑巴亏。

    “祁少虞,我劝你别多管闲事,钱是这女人自愿给我的,有你什么事儿?”王洛川叫嚣着从地上起来。

    祁少虞嗤笑一声,“当然没我的事儿,一会儿跟帽子叔叔聊去吧。”

    “你敢报警!”王洛川后退两步,险些咬碎一口银牙。

    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嘁,这女人有精神病,小心她翻脸不认人,吃亏的还是你自己。”

    一道清隽冷淡的嗓音响起。

    “没关系,证据我录下来了。”

    陆宥礼站在巷子口,手里举着的正是一台小型相机。

    王洛川脸色顿时变得惨白,他想跑,却被祁少虞抓住了衣领。

    “现在怕了?当时怎么不想想后果?”

    —

    帽子叔叔带走了四人,那个女人叫方梅,确实有精神性疾病,她被王洛川欺负的事儿也是真的,断断续续乞讨来的钱有一大半都进了王洛川口袋里。

    王洛川已经成年,他会为他的行为付出应有的代价。还有上学期联考卖答案那事,也一并查了出来,九中给了王洛川开除的处分。

    由于患有精神疾病的缘故,方梅必须由他的家人来对接,祁少虞只是偶然听到一耳朵,她的丈夫残疾没有办法过来,已经通知了她还在读高中的孩子过来。

    祁少虞和陆宥礼得了个见义勇为的口头表彰,两人做完笔录,等班主任来接就可以离开了。

    祁少虞坐在椅子上,虞女士消息一条接一条的轰炸,他忽然觉得这一天真是玄乎,但是又有点高兴,好像自己离烂人的头衔远了一步。

    不过他考虑得确实不周到,如果不是陆宥礼,估计今儿虞女士得来捞人了,而不是隔着手机一边表扬又一边训他冲动。

    祁少虞突然笑了,他说:“谢谢。”

    陆宥礼就靠在走廊的墙壁上,他偏过头来,指尖细细替祁少虞理着头发丝。

    “没什么谢不谢的,只是我们都做了自己觉得正确的事情。”

    祁少虞没躲,任由他弄,“是。”

    外边突然响起一阵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是一辆白色的小轿车,看车牌号,是徐云丽到了。

    祁少虞伸了个懒腰,“一会儿学校外边吃点东西再回去,我没吃饱。”

    中午就那几根关东煮,跟没吃一样。

    “好,烤肉吃吗。”

    “吃。”

    徐云丽从教那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到这种庄严的地方来接学生,虽然是学生干了好事儿,但她还是有些腿软,更别提学校还让她帮忙带两个人过来。

    一个一班班主任,也是王洛川的班主任,还有一个是方梅的儿子。

    听见开关车门的声音,祁少虞本来想着走两步,早点离开,但当他看见另一个从车上下来的人时,他猛然顿住了身子,拉着陆宥礼就躲进了一旁的空休息室。

    陆宥礼被他抵在墙上,有些不明所以,“怎么了?”

    脚步近了,祁少虞赶紧捂住了他嘴巴,压低声音说:“方梅的儿子是谢尘一!”

    第26章 Chapter 26

    祁少虞这辈子都没感谢过自己反应那么迅速。

    他不想和谢尘一碰上, 不管出于何种情况下。帮助方梅女士也只是因为自己动了恻隐的心思,无关她是谁的母亲。

    其实曾几何时,祁少虞也觉得谢尘一这人还行, 就是傲了点, 浑身带刺儿, 看谁都恨不得去撕块肉下来。

    后来, 他坏了脑袋,以前的事儿模糊得要死, 只记得谢尘一在各种场合让他故意出丑,被人堵了也报他名字,才上高中那会儿祁少虞挨了很多莫名其妙的揍, 也是到后来才知道都是谢尘一搞的鬼。

    不过祁少虞到现在也不清楚, 为什么谢尘一会那么恨他, 但是他也不觉得成绩单上一个虚无缥缈的数字,就是谢尘一恨他的全部原因。

    扯不清楚了,总之, 他们之间的梁子早就在日积月累中变成高楼大厦, 还无坚不摧的那种。

    方梅女士在隔壁的休息室, 祁少虞扒拉着门缝,趁着谢尘一前脚进去的空当,他拉着陆宥礼的手腕就往外边溜。

    徐云丽了解完情况之后到处找人,休息区都要找遍了,也没见到她那两个见义勇为的学生。

    她踩着高跟鞋从走廊出来,还险些撞到两个鬼鬼祟祟的人。

    “祁少虞、陆宥礼?”徐云丽吓了一跳,这才看清楚了是谁, “你们俩怎么跟做贼似的?”

    “没。”这声音太响亮,祁少虞真是怕了, “丽姐,小声点。”

    徐云丽狐疑,她眼神落在两人紧紧牵着的手上,凭借着做了那么多年班主任的直觉,徐云丽觉得不对劲儿,这俩人不对劲。

    “咳。”祁少虞松开手,“上车说。”

    徐云丽没拒绝,现在也不是说话的地儿,这事她还得私下跟俩个学生多说几句,牵手那事儿瞬间便抛在了脑后。

    本来祁少虞的意思就是让丽姐瞒下他和陆宥礼帮助方梅女士这事,不让谢尘一知道。

    这点三人不谋而合了,就没有过多解释,不过徐云丽还是教育了他俩见义勇为也要保护好自己。

    从局子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五点钟,徐云丽很开明的给了他们小半天假,回家好好休息,晚上就不用去上自习了。

    她本来是要把人送家门口去的,只是祁少虞说要在外边吃个饭再回去,徐云丽又细细叮嘱了两遍安全,送他们到商圈之后,才返回学校守晚自习。

    但好在这会儿不是用餐高峰期,祁少虞经常去的那家烤肉店用不着排队,也算是省时省力。

    肥瘦相间的五花和铁盘亲密接触,油脂发出“滋滋”的美妙声音,祁少虞支着下巴等待投喂,目光不自觉就往旁边人身上瞟。

    陆宥礼做事儿专注,他拿着夹子翻动着铁盘上的肉,小臂上的肌肉线条很流畅,随着动作还可以看清手背上凸起的青筋。

    可偏偏他又穿着校服,少年气与成熟的感觉兼备,骨子里透出来清隽儒雅,还挺让人上瘾的,忍不住就想多看两眼。

    祁少虞突然又想起来当初那个荒唐的约定,脑袋空当一瞬,然后鬼使神差的开口:“8月X日,给陆宥礼加五十分。”

    他在心里默念一句,给我自己也加十分。

    陆宥礼顿住,似乎在思考什么。

    可能是因为被无限纵容的那一方永远有恃无恐,所以祁少虞也没往坏的方面想,反而是他先羞/耻上了。

    类似于后知后觉的幼稚感涌上心头,祁少虞耳尖发红,恨不得时间倒流回两秒钟前。

    本来这篇都翻过了,他倒好,又把老黄历扯出来!

    “我刚刚说的”祁少虞想解释两句,但却被陆宥礼出言打断:“加54行不。”

    他有点不明所以,但也没拒绝。“行。”

    没办法,今天的陆宥礼在他心里太加分了,过分一点也可以接受。

    陆宥礼把烤好的五花肉和里脊都夹到盘子里,漫不经心问了句:“那现在多少了?”

    他说的是分数。

    其实祁少虞当初提出这个约定,纯粹是因为陆宥礼和谢尘一说话,把他气到了,加上那会儿对感情也是模糊不清的,他不想和人冷战,又找不到台阶,才故意这么说的。

    所以从那天之后,这个幼稚兮兮的加分约定也没再用过,陆宥礼背了好久负两分的名头,倒也乐在其中。

    祁少虞脱口而出:“52。”

    陆宥礼伸手揉乱他的发丝,眼睛弯起来有浅浅的弧度,像月牙。

    “嗯,我也爱你。”

    “哐当!”

    筷子掉在地上,祁少虞差点打翻一盘子肉,他怔怔,然后弯腰把东西捡起来,那叫一个慌乱。

    还以为陆宥礼只是单纯想多加几分,结果坑搁这儿等着他,就不该相信老狐狸能憋什么好话出来!

    陆宥礼颇有几分不怕乱的架势,还故意打趣他:“怎么这么激动?”

    祁少虞瞪了他一眼,重新拿了双筷子,泄愤似的戳进烤肉里,“吃你的饭!”

    他这人皮肤白,一热或者是生气就特别明显,眼下那一圈都是红的,看上去像是被欺负了,但是又特别好看。

    陆宥礼喉咙里溢出笑声来,可惜手背挡住了他大半张脸,只能看见嘴角上扬的弧度,和尖尖的虎牙。

    那笑声特别晃耳朵,祁少虞脸上热得慌,他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默念两次:今天不能骂他,今天不能骂他。

    从烤肉店出来,祁少虞有意想磋磨掉一点时间,毕竟这个点回去免不了要挨虞夫人一顿输出。

    路过电影院的时候,门口有一张很大的海报,上边是一只树杈间透出来的眼睛,电影名字叫《渡》,他突然来了兴趣,“看电影吗。”

    陆宥礼的目光落到海报最下边的“惊悚”二字上,想想了还是算了:“看小黄人吧。”

    “那你去看小黄人,我看这个。”祁少虞合理提议。

    “我想和你一起。”

    “行。”

    陆宥礼买了两张靠在一起的座位,运气好的是最近一场还有十分钟开始,也不用再等。

    这部电影看样子很小众,A厅里面人也不多,他们的位置在第八排正中间,旁边只坐了一对情侣。

    工作人员把门关上,大厅的灯突然暗了下来,幕布上的广告开始突然卡顿,一连串赞助商之后,电影进入正题。

    凄灰的天幕滑过一串乌鸦,一颗枝繁叶茂的苹果树下,穿着补丁裙的小女孩垂着头,小手摆弄着洋娃娃。

    “娃、娃乖”

    “乖、乖———”

    突然,洋娃娃的头砸在地上,小女孩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一双没有瞳仁的眼睛,她“咯咯”的笑着,一只布满血痂的胳膊突然从树后爬了出来

    祁少虞猛然闭上了眼睛,他心脏狂跳不止,人工制造的风扑在脸上,更让人觉得无比难捱。

    下一瞬,女孩的尖叫声响彻整个影厅。

    祁少虞身体一颤,搭在把手上的手猝不及防攥紧,他突然就想往座椅底下钻,“这是、恐怖片?”刚才在门口看海报,还以为是悬疑片来着。

    “不是。”陆宥礼声音很平静,“是惊悚片。”

    “。”区别在哪里。

    祁少虞这人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就是不敢看恐怖片,小时候甚至是奥特曼大战怪兽里面的怪兽都能把他吓到。

    “哦”祁少虞咽了咽口水,突然觉得会回去听他母上念经也挺好的,可是身旁的陆宥礼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把他衬得挺蠢,可他心里又不想再丢人,只能硬着头皮看。

    惊悚的情节倒是让旁边的小情侣有了机会腻歪,女生是真的害怕,缩在椅子上浑身发抖,男生一把将人搂进怀里,安慰道:“宝宝乖,不怕,吃点爆米花。”

    陆宥礼正巧偏过头来,祁少虞下意识就觉得,他要问自己害怕不害怕,于是就抢先接话:“不怕,我不害怕。”

    “嗯?”陆宥礼把橙汁递过来,“我只是想问你要不要喝点东西。”

    祁少虞闭上了眼睛,恨不得扒拉个地缝钻进去,他气都气饱了,简直喝不下一点:“不要。”

    “好吧。”陆宥礼把橙汁放回去,“那继续看吧。”

    祁少虞后背发凉,他尽量保持着镇定,“嗯。”

    电影还在继续,画面从草地换到了学校,刚刚树下的小女孩已经恢复了正常,抱着她的洋娃娃回到了教室。

    教室里边有许多小孩在打闹,女孩待在角落里,沉默寡言,一双眼睛空洞的盯着老师桌上的苹果。

    老师察觉到女孩的眼神,主动拿着苹果过去,问她要不要吃,女孩摇头,说自己在杂物间外边看见了另一个同学在哭。

    等老师来到杂物间,带路的女孩却突然卸下伪装,变成一只浑身血痂的怪物,一口吃掉了老师。

    场面血|腥异常,祁少虞感觉血都要溅他脸上来了,就没忍住,“嗖”一下往椅子里边缩。

    他动作有点猛,没收住力道,整个脑袋不小心撞进了陆宥礼的肩窝里。

    懊悔也来不及了,都撞身上去了,他总不能说自己是不小心的吧?这谁信啊?

    “我、”祁少虞正纠结怎么说能挽回面子,结果陆宥礼倒先顺势趴进他怀里。

    “我好像有点害怕,你可以抱着我吗?”

    第27章 Chapter 27

    祁少虞胳膊僵在半空中, 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他愣愣的:“啊?”刚刚你不是还很淡定的吗

    影幕上, 怪物咀嚼骨骼的声音“咯咯”作响, 陆宥礼又往他旁边缩了缩:“它会不会从里边爬出来吃掉我?”

    听他这么一说, 祁少虞咽了咽口水, 胳膊不自觉就搭到了陆宥礼背上去,体温隔着薄薄的布料传递, 莫名让人觉得安心。

    “我、不会吧?”

    陆宥礼从怀里抬起头来看他,这距离挺近,两人几乎是鼻尖相对, 淡粉色的唇瓣翕张:“不行, 我还是很害怕, 可以抱着你吗?”

    其实他俩这姿势已经“如胶似漆”了,谁抱谁都是差不多的,只是祁少虞被绕进去了, 加上本来就害怕, 是一点没发觉人已经要被卖掉了。

    陆宥礼指尖意外蹭过他的手背, 有点凉,祁少虞下意识就觉得,他是真因为害怕才手凉的,所以就答应了:“也、行。”

    陆宥礼弯了弯眼睛,结实的小臂从祁少虞腰间穿过,衣料摩擦而过,皮肤上泛起的阵阵酥麻, 是因为亲密接触自然产生的颤栗。

    他的拥抱不是单纯的把小臂揽在腰上,而是用指尖一寸一寸探过背脊, 细细安抚,最后蹭上肩头,整个掌骨都落在祁少虞后脑上。

    余光还不忘瞥过幕布上的内容,等到惊悚时刻来临,那只轻轻落下的掌骨就会适时下压,送上自己的肩膀。

    这个姿势正好让陆宥礼完完全全面对着幕布,上面血光一片,怪物张牙舞爪,一只又一只布满血痂的胳膊从椅子后边绕出来拖走了孩子们。

    陆宥礼面不改色的盯着屏幕,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他勾了勾唇角,“好恐怖。”

    “那你、把眼睛闭上?”

    “我闭着呢。”

    一个半小时的电影不算长,只是后边一个小时祁少虞都是挂在陆宥礼身上了,刚刚有恐怖的氛围烘托,他不觉得有什么,现在电影散场,倒是后知后觉他们有点太亲密了。

    祁少虞脸上发烫,脑袋里的神经密密麻麻搅和在一起,好吧,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反正也是陆宥礼害怕,他只是在安慰人,祁少虞这样给自己洗脑着。

    看完电影时间也不早了,虞夫人的信息已经催了几次回家了,所以两人也没过多耽搁,丛商场出来就打车回家。

    平常这个点虞夫人早就休息了,今天却破天荒在客厅等着人回家,非把下午发生的事儿问完才,又叮嘱好几次,才放了人上楼。

    别墅的三楼本来就空荡,走廊往里边延伸,像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旁边黑漆漆的门洞里似乎随时都有东西钻出来!

    刚刚在楼下人多,祁少虞还不觉得有什么,这会儿上了楼,盯着脚下的暗芒,他眼前又划过怪物的脸,后怕的感觉是越来越深刻了。

    祁少虞不敢耽搁,飞快压下门把手,然后一掌拍开吊灯的开关,当整个幽黑的房间都亮堂起来后,他心里那种心悸的感觉才好了不少。

    他松了口气,把手机扔床上,从衣柜里拿出睡衣,打算去洗澡。

    只是背过身的那刻,身后似乎有一阵若有若无的风刮过,凉飕飕的,叫人寒毛惊起。

    祁少虞觉得自己有点疑神疑鬼。

    比如他那张两米八的席梦思大床下边,现在是不是趴了个不为人知的怪物?外边的阳台上,哥斯拉是不是已经偷窥他好久了?还有浴室里边,是不是藏着一只饿死鬼?

    他越想越害怕,只能把床上的手机捞起来,然后搜索了一首响亮又红火的《好运来》外放。

    这是他/奶奶的喜好,老人家总喜欢咿咿呀呀唱点欢快的歌,以前祁少虞觉得这玩意真老土,现在他恨不得原地跪下去给祖女士磕一个。

    澡是洗不成了,这会儿能拯救他的只有知识。

    祁少虞从枕头底下掏出他的iPad,然后下载了他买网课的那个软件,又重新把账号登录上去,昨天看起来无比让他昏昏欲睡的数学课,今天已经变成了转移注意力的良药。

    他把iPad搁书桌上,重新掏出一本草稿纸,开始学习。

    妈的,想我祁少虞一世英名,居然被一只人为捏造的怪物吓到开始学习?!

    祁少虞扯了扯嘴角,默默叹息一声,又重新翻了一页草稿纸。

    隔壁,陆宥礼洗完澡出来,本来打算休息了,不过从阳台外边看出去,楼下的草坪上还映着三楼落地窗透出来的光。

    仔细凝神,他似乎还能听见几声不易察觉的:

    “好运来,祝你好运来~*”

    陆宥礼垂眸一笑,他擦干头发,然后从书桌上挑了他手写的两本资料,美滋滋串门去了。

    “咚咚。”

    清脆的敲击声响起的时候,祁少虞不自觉的坐直了身子,他有点僵硬的回头,在看到是陆宥礼的那一刻,蓦然松了口气。

    他起身去给人开门,陆宥礼把手上的笔记搁在书桌上,“虽然灯修好了,但是我还是想让你监督我学习。”

    其实这事儿昨天已经说好了,祁少虞表面上云淡风轻,不过背后要是有尾巴的话,应该早就翘上天了。

    无他,房间里有个大活人,总是让人心里暖暖的呢。

    陆宥礼趁机把那几本手写笔记“顺手”混入了乱糟糟的草稿堆里,然后拿出他带过来的原文书,从第一页开始看。

    这次祁少虞倒是没有那么扭捏了,他不懂的就主动开口问陆宥礼,一来二去,这俩小时过得也算和谐。

    十二点半,祁少虞打了个哈欠,他收好看网课的iPad,正打算休息。

    临睡前,陆宥礼意味深长一笑:“晚安。”

    “晚、安?”祁少虞开始还不懂为什么,只觉得陆宥礼笑得好变态。

    直到灯关了那刻,他瞬间老实了。

    黑暗中,整个房间简直透着一股淡淡的死寂,白天是法式风情的小院,晚上就是寂静岭,树影倒映在窗帘上,像是一团幽灵。

    他想开灯,可是这房间没有小夜灯,一开灯宛如白昼,祁少虞更睡不着了。

    他翻来覆去二十分钟,脑海里幻想过各种怪物,最后整个人都缩在了床角里。

    隔壁,陆宥礼坐在床上,也没休息,他掐着手表,倒数着三、二、一。

    时间差不多了,他顺手捞起床上的枕头,然后又水灵灵的跑去串门了。

    这次他没敲门,而是直接开口:“祁少虞,你休息了吗?”

    听见熟悉的声音,在被子里蒙得满头大汗的祁少虞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松了一口气。

    他声音有点哑:“还没。”

    隔着厚厚的窗帘,陆宥礼强忍着嘴角的笑意,可怜巴巴的说:“我一闭上眼睛,脑袋里就会想到刚刚电影里的怪物,我不敢一个人睡了”

    不过最后一句才是重点:“你能不能收留我一晚上?”

    可能是由于憋笑的缘故,陆宥礼的声线不似往日那般平静,反倒是听着有点颤抖。

    祁少虞手比脑子快,他“唰”地一下就把被子掀开,然后打着手电筒就去开阳台门。

    听见动静,陆宥礼收敛了神色,皱巴的枕头被他抱在怀里,眼睛低垂着,嘴角也是抿着的,看上去被吓得不轻。

    今晚一起睡,祁少虞本来不觉得有什么,可是看着陆宥礼这表情,倒让他有莫名其妙种偷/情的刺激?

    “咳、”祁少虞死装,“那说好只能今晚。”

    陆宥礼弯弯眼睛:“嗯,你真好。”

    祁少虞脸上又开始烧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好像一和陆宥礼对视,就变得身上不是这里红,就是那里烫的。

    那张床其实挺大的,睡俩成年男人也不是什么问题,而且陆宥礼身上有种很好闻的茉莉香,能安抚人躁动的情绪。

    至少祁少虞是舒心的,前提是,如果陆宥礼没有把头埋他肩窝里

    似乎是预感到他要开口,陆宥礼抢先一步:“我觉得我还是有点害怕,我们靠近点吧。”

    “。”他竟然无言以对。

    睡觉为大,祁少虞不纠结了。

    可能是身边有个人的缘故,祁少虞这晚破天荒还睡得不错,甚至第二天还按时到了学校上课,这简直是他高中生涯的头一次。

    早上七点半,付奕肖在后门口的VIP位置上看见了祁少虞,他第一反应是:哎嘛,我果然是睡魔怔了。

    第二反应是:我/日天打雷劈,我爷爷居然操/着把老骨头爬起来上学了!

    这会儿早读才开始,徐云丽还没过来,付奕肖凑过去,有点难以置信的说:“哥,要是被夺舍了你就眨眨眼睛!”

    祁少虞这会儿有点疲,掀开眼皮就送了他一个大白眼,“滚。”

    他端着语文书,文言文是背不进去的,没一会儿眼神就开始飘忽,兜兜转转又落到了陆宥礼身上。

    陆宥礼的肩膀很宽,身材完全被校服遮住了,其实他这人还挺有料的,倒三角的身材,腹肌也块块分明。

    好吧,祁少虞其实有点不想承认,被陆宥礼抱着还挺有(很)安(舒)全(服)感的。

    第28章 Chapter 28

    早读过后, 周四周五的月考成绩已经出来,徐云丽是来宣布分班结果的,教室里一片哀嚎。

    “同学们, 咱们时间比较紧, 高三全体必须在第一节课下课之前把教室换好, 所以宣布完分班结果之后, 大家不要拖沓,马上动起来。”

    “一班:江心月, 林书。”

    “七班付奕肖。”

    “九班祁少虞,还有,陆宥礼。”

    宣布了这个结果之后, 教室里一阵窸窣:

    “什么, 陆学神怎么在九班?”

    “对啊, 他不是这次小考的第一名吗?甩了谢尘一三十多分,牛逼死了。”

    祁少虞听到前半截,心情没什么起伏, 主要他已经落下那么多了, 考出末尾班才是不正常的。

    但陆宥礼没去竞赛班这事儿, 虽然前几天谢尘一发疯的时候他好像听见过一耳朵,当时以为是挑拨关系的,祁少虞也没多想。

    可现在,陆宥礼居然真的因为他当时的一句话,放弃了竞赛班!

    祁少虞眉心紧拧着,脑海里掀起惊涛骇浪。

    一个本身就很好的人,不需要通过放弃他拥有的, 来靠近谁。并且,本来那个该为了未来向前走的人是他, 从来都不是陆宥礼。

    教室里充斥着收拾东西的动静,书本砸在地上、桌面,说不出的沉闷。

    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桌面,祁少虞就有种说不出来的烦闷。他抬头,再看到陆宥礼有点孤单的背影,心里那股无名之火“嗖”地就蹿了上来。

    祁少虞有点被冲昏头了,趁着教室的同学们都在收拾东西没人注意,他上前遏住陆宥礼的小臂,几乎是连拖带拽,把人推进了杂物间。

    “砰!”门从里边关上,接着是一声落锁。

    陆宥礼后背抵在墙面上,不轻不重的力道,显然始作俑者控制得很好。

    他有点不明所以:“怎么了?”

    “怎么?”祁少虞鬼火冒,“你还问我怎么!”

    “不是说去竞赛班吗?留在九班干什么?”

    他红着一双眼睛,掌心死死掐在陆宥礼肩膀上,由于愤怒,连带着声线都是发颤的。

    陆宥礼约莫懂了他为什么生气,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垂着眼睛:“在哪个班都一样。”

    “不一样!”祁少虞烦得薅乱了自己的头发。

    “竞赛班的师资力量和吊车尾的班级能一样吗!参加什么竞赛我管不着,但是你他妈别拿自己未来开玩笑!”

    祁少虞胸腔剧烈起伏,掌心从肩膀上滑落,指尖颤栗,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这么生气过了。

    陆宥礼沉默。

    从一班离开就是他有私心,这点时间不会影响他的竞赛成绩,他只是想和祁少虞多待一会儿,仅此而已。

    “没开玩笑,是我自己想待在九班。”陆宥礼用指尖替他拨开脸上黏着的发丝,语气很软,甚至有点撒娇的意思。

    要是平常,祁少虞怼两句就过去了,但是原则问题不一样。他肩膀耸动两下,突然就笑出了声:

    “呵呵,我需要你为我放弃那么多吗!需要你自作主张了吗!你他妈能不能考虑一下自己!”

    “你这样做有意思吗!”这句他几乎是吼出来的,眼眶里红了一圈。

    连谢尘一那种傻逼都能看出来,陆宥礼是因为他才留在九班的,祁少虞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恨不得连托带滚把人弄回一班去!

    陆宥礼声音很轻,但坚定:“有。”

    “祁少虞,我的未来有你。”

    他抬眸,眼睛也有点湿润。

    祁少虞眼前有点模糊,吸了两下鼻子,没说话,而是直接抬手勾住陆宥礼的脖颈,带着人往下压,又凶又狠的吻覆了上去。

    温热的唇瓣蹂躏过,一开始就是用咬的。

    陆宥礼尝到了点血腥和咸味,但也没吭声,任由他发泄,等到人趴在怀里不动了,才反客为主又吻回去。

    他的吻很温柔,像是春雨,缠绵悱恻。

    祁少虞整个人都红温了,眼里蓄出水来,双腿有点发软,堪堪攀住陆宥礼的肩膀,才稳定下重心。

    陆宥礼指尖穿插过他的发丝,呢喃耳语:“小乖”

    祁少虞下巴搁他肩膀上,声音有点哑:“听话、”

    “去一班,每天我都送你到教室,和你一起吃饭,回家,我们不会再分开,我们还会一起念大学,念同一所大学。”

    陆宥礼眼下发红:“我们这是在一起了吗?”

    祁少虞捧着他的脸,一字一句:“没有。”

    还以为能抱得老婆归的陆宥礼:“。”

    “听我讲。”祁少虞皱眉,又把他脸扳回来,“再等等,我现在还没有资格站在你身边,我会从头开始,靠自己,光明正大的和你并肩。”

    “那天,我会向全世界宣布——陆宥礼是我男朋友。”

    陆宥礼没说话,而是把人抱得很紧。

    十五年前种下的那颗小芽,早已疯长,可他不能做永远的种树人,他要放手,让树去受伤,去经历,去撑起一片天。

    最终,他臣服:“好。”

    —

    高三一班的教室门口,留着狼尾的瘦高少年抱着一摞书,若无旁人的走了进去。

    原本有点嘈杂的教室里瞬间鸦雀无声。

    无他,祁少虞谁不认识?

    家里能给九中砸教学楼的有名富二代,甚至曾经放话:路过都不往一班门口走!

    可他今天不但路过,还大摇大摆的抱着一摞书进来了!简直惊掉人下巴!

    祁少虞眼睛都没挪一下,顾自走到了视野最好的第三排中间。

    不过他眉心皱了一下,似乎是觉得这桌子不太干净,所以也没有直接把书放下,而是一手托着书,一手脱掉校服外套,垫桌上,才把书放了上去。

    后桌的同学已经收拾好了,桌面上就摆着一包抽纸,祁少虞问:“同学,能不能借两张纸?”

    他语气还挺好的,至少不是论坛上边传说的那种凶神恶煞。

    “额、”后桌的同学迟疑一瞬,还是同意了,“你用。”

    “谢谢。”

    后桌的同学一脸惊恐。

    祁少虞抽了两张,细细把那套桌椅里里外外都擦了一遍,这才蹲下身,一本一本往课桌里放书。

    收拾得差不多了,他起身,正巧碰见辣椒抱着一摞书进来,“老祁呀,你帮陆哥搬书吗?”

    一班的诸位学霸松了一口气,呼~原来学神另有其人 。

    祁少虞“嗯”了一声,他顺手就把辣椒手里的那摞书接过去,想都没想,直接放到了刚刚收拾的那张桌子的同桌位,脸不红心不跳:“桌子帮你挑好了。”

    辣椒反射弧有点长:“好呀,谢谢。”

    目睹了事情完整经过的后桌同学缓缓从脑门上扣出了一个问号:“?”

    嘶,不对劲儿。

    额,好像也没有哪不对?

    这会儿陆宥礼也收拾完了最后一点东西,就是些笔袋书包之类的,也不重,一手就能拎过来。

    看见他位置上的校霸,那张万年不变的扑克脸竟然有了明显的笑意,“谢谢。”

    祁少虞只是点了点头,表面上挺冷淡的,但是后桌的同学敏锐的发现校霸居然脸红了?!

    他觉得自己学魔怔了,就揉了揉眼睛,不过这次就什么都没有发现了。

    到底是别人的班级,祁少虞不好过多停留,简单寒暄几句之后就离开了。

    陆宥礼把书包里的笔袋、草稿纸都拿出来,他听见辣椒说:“陆哥好巧哎,咱们居然是同桌了。”

    假装不知道某只小狗是故意这么做的陆宥礼弯了弯嘴角:“嗯,是很巧。”

    —

    祁少虞运气还挺好的,班级没换,班主任也没换,只是现在九班只有他一个人,F4终究是各奔东西了。

    不过他也没闲着,主动和徐云丽申请了去坐讲台边上的特殊位置。

    对此徐云丽还有点惊讶,毕竟从高一开始她就带祁少虞,那会儿也劝过他好好念书,只是效果甚微。

    祁少虞也不会直接拒绝她,反而随口答应,然后踏出教师办公室的门儿,就把这事儿抛之脑后了。

    不过学生想要改变,徐云丽也没拒绝,反正讲台边儿上的位置是空出来的,坐就坐吧。

    她垂眸看着讲台底下抱着一本手写笔记,拧着眉心死命专研的祁少虞,思绪突然就回到了高一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

    是虞夫人和祁先生一起带着祁少虞来高中找校长报道的,那对家长举手投足都是贵气,思想很开明,也很恩爱。

    只是她没想到,为什么这样家庭养出来的孩子,是个浑身都带刺儿的二世祖。

    那会儿祁少虞头发乱糟糟的,留得又长,徐云丽只能从缝隙里找到他漆黑的眼睛,眼神很凶,带着戾气,像是狼。

    衣服确实是大牌,一件就要小一万,只是那样的衣服在祁少虞身上穿着,也没个正形,总之看上去哪哪都像流浪汉。

    徐云丽当时心想,这对夫妻人真好,还收养流浪汉。

    咳咳,不过当天她就知道,这孩子是亲生的了。

    虞夫人和祁先生给九中捐了两栋教学楼,校长喜笑颜开的把财神爷迎进门儿。

    天,那可是整整两栋楼!收个少爷进来念书怎么啦!

    后来祁少虞和同学打架,徐云丽不得已联系了他家长。

    那个优雅又贵气的女人二话不说,赶来了学校解决事情,之后她亲昵的拉着徐云丽的手,眼睛有点湿润,断断续续的开始回忆:

    “徐老师,虞崽以前不是这样的,他可乖可乖了,成绩也好哟,嘴儿也甜,整天都是妈妈、妈妈,你是全天下最漂亮的女生!”

    “我那会儿觉得,做妈妈可真幸福呀,可是后来一场车祸”

    第29章 Chapter 29

    “一场车祸把这一切都搅和得天翻地覆, 虞崽伤得很重,记忆和性情都出了点差错,能醒过来已经是万幸, 但因为陌生的环境, 很残酷的复健, 虞崽变得越来越暴躁, 甚至后面我们夫妻俩还遇到个不靠谱的心理医生,把虞崽害得更恶劣, 染上了很多坏毛病。”

    “您知道他为什么要留那么长的头发吗?”

    徐云丽摇了摇头。

    虞女士强颜欢笑:“因为他脖子上有一道玻璃和汽车零件划出来的疤,特别长一条,缝了很多针。”

    “过年那会儿虞崽还在家里养身体, 头发剃得很短, 那条疤就晃在外边, 结果吓哭了亲戚家来拜年的小孩,人家拿糖砸他,指着他骂怪物, 虞崽没说什么, 自己上楼了, 但从那以后,他说什么都不愿意剪头发。”

    徐云丽睁大了眼睛,虞女士几乎控制不住情绪,泪水从指缝间溢出:

    “我不是说我不爱现在的虞崽,不管他变成什么样,他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我只是有点不能接受, 明明他有大好的人生,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而且虞崽他现在性情虽然暴躁, 但是从来都是有原因的,他也不会去针对谁,他还是个好孩子的,他也想学,只是学得很吃力很吃力,他一想过去的事情就会脑袋疼,现在的事情也很健忘,他心里落差很大,最终自暴自弃了。”

    “我和他父亲也改变不了什么,只能默默加倍爱他,就算他不能靠自己过上想要的人生,我们夫妻也会尽力让他后面的人生过得舒服一些。”

    “可、可是,人终有一死啊,虞崽才十六岁,正是人生中最灿烂的年华,但我已经四十五岁了,我不再年轻,我不知道还能再陪他走多久,老师,我以前特别害怕衰老,鸡皮鹤发会变得很丑,觉得顶天活到五十岁就可以去死了,但是,我现在恨不得活得再久一点,八十岁,一百岁!”

    她的声音骤然而止,千万万语汇聚成一句痛心的:“我得看着他啊”

    说到这里,虞女士压抑的情绪彻底爆发,她扑在徐云丽怀里泣不成声。

    她背脊很纤瘦,突出的肩骨像是翩飞的蝴蝶,脆弱但绝不退缩,薄薄的羽翼也能遮挡一片风雨。

    那天下午,虞女士在徐云丽的办公室里痛哭一场,然后收拾好情绪,又带上墨镜离开。

    时间恍惚而过,一直到今天,徐云丽都还清楚的记得虞女士离开办公室之前,最后一眼看她的那个挤出来的笑容。

    她的目光又重新落到祁少虞身上,当初那个一身阴翳的少年,早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变得柔和,眼里也有了零碎的星光。

    祁少虞蓦地抬头,“丽姐,有道题不会,我去找老张问问。”

    徐云丽很是欣慰,她笑着说:“去吧 。”

    月考成绩一出来,高三教学楼的每一层走廊都换上了荣誉榜,本来还以为只在楼下有,结果只是楼下摆的那个最大。

    祁少虞定定站在荣誉榜前,他微微仰起下巴,目光注释着“攀高峰”图最顶端那张众星捧月的照片。

    照片上边的少年清隽儒雅,校服穿得一丝不苟,额前的碎发遮住了部分眉宇,眸底一片温柔,嘴角微微翘起,似乎见了什么风景。

    祁少虞抬手蹭过那张照片,然后缓缓挪到下边的数字721上。

    他心想,一定,一定要站到陆宥礼身边去。

    “干嘛呢!”张泰华中气十足的声音从一旁传来,他才巡视完一圈教学楼,一上来就看见祁少虞站在荣誉栏面前鬼鬼祟祟。

    祁少虞不动声色的收回手,扬了扬笔记本:“等你。”

    “哈?”张泰华挑着两根粗粗的眉毛,绿豆眼睛挤成了一条缝儿,他有点不信,“等我?你干什么坏事了。”

    “是揍了哪个班的学生,还是翻墙又被哪个主任逮到了?”和祁少虞斗了两年多,张泰华也基本摸清这混世大魔王的脾气,他来?那准没啥好事!

    “。”祁少虞抽了抽嘴角,“都没有。”

    他淡淡开口:“只是想问你道题。”

    听到前半截,张泰华明摆着是一副“我听你编”的表情,后面半句直接把他干沉默了。

    空气凝固好一会儿,张泰华眯着眼睛:“你、祁少虞?要学习?”

    祁少虞面无表情的点头。

    张泰华一把揽过他肩膀,用打商量的语气说:“咱俩都这么熟了,你又捅了什么大篓子出来,实话跟我讲成不?”

    “不讲就算了。”祁少虞服气,他也是没想到在老张那里他是半点可信度都没。

    祁少虞转身就要走,张泰华还是把人拦了下来,他倒要看看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结果他哪能想到,嘿哟,人家真是来问题的。甚至不是那种偶尔心血来潮,想着到老师面前刷刷脸的心态。

    张泰华心里高兴得不行,觉得是他的人格魅力折服了混世魔王,一个激动,他又拉着祁少虞在办公室里给他开了一下午的小灶。

    然后他就发现,这孩子确实是挺想学的,只是脑袋好像不那么灵光,加上基础又差,一个东西他要讲好几次才能勉强明白。

    “这样,你按照我今天跟你讲的那么去学,每天五道模型,再做配套的练习,啃透,吃透,高三上半学期结束,基本就能有个六七十分了。”

    祁少虞眉心紧锁,不够,六七十太低了,他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一脸了然的张泰华打断:

    “得,我知道你小子心里在想什么,不过我得泼你盆冷水,你是完全没有基础从头开始,别想着一口气吃成个胖子,这学期结束你能学到六十分都是谢天谢地!”

    祁少虞没说话,只是默默盯着手里的一叠草稿纸,他想,六十就六十吧,只要每天多学一点,怎么样都是赚的。

    从张泰华的办公室出来已经有点晚了,祁少虞顾不得把东西放回教室,他只记得答应了要和陆宥礼一起吃饭,所以拿着一堆东西就火急火燎的往一班赶。

    一班门口,陆宥礼靠在走廊的栏杆边上,清冷目光远眺,搜寻过每一个经过的路人,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直到转角处跑出来一位瘦高的少年,那双冷淡的眼睛才渐渐回暖。

    九班和一班在一栋教学楼的两个对角上,祁少虞怕人等久了又胡思乱想,所以跑得有点急,冷白的皮肤泛上泅红,狼尾也乱了。

    陆宥礼伸手替他把发丝撩开,微凉的指尖触碰到皮肤的那一刻,骨头会有一小段的颤栗。

    他顺势就凑近祁少虞耳边,笑着说:“怎么把自己弄得惨兮兮的?”

    这声音不大,只有他们俩能听见。

    祁少虞已经没有最开始那么别扭,他声音闷闷的:“学习去了,被老张押办公室学了一下午。”

    倒也不是说张泰华讲得不行,人家好歹也是中级教师呢,但也不知道为什么,祁少虞总觉得脑袋里像是有一层膜,知识想渗透进来,就得废老大劲儿。

    说实话,有点小挫败。

    祁少虞垂着眼眸,像是只潦草小狗。

    两人并肩往楼下走,陆宥礼自然而然接过他手上的书,“晚上最后一节课,303自习室等你。”

    “干嘛。”

    “陪你复习。”

    祁少虞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不行,学你的竞赛去。”

    “竞赛班只用上两节晚自习,最后一节是我多上的。”陆宥礼用手指勾了勾他的掌心,眼睛眨了一下:“而且国庆后就是初赛,在那之前竞赛队会封闭式训练一周。”

    祁少虞心里“咯噔”一下,但他咬咬牙,还是拒绝了。想用美人计?没门!

    “好吧。”陆宥礼也没强求,反正学校不能补,晚上串个门也挺好。

    迎着落日余晖的操场,橘调的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渐起的秋风卷起几片树叶,耳边响起一串沙沙声。

    而此刻,教学楼二楼的走廊上,一只格外清瘦的手腕搭在栏杆上,指甲死死嵌入了肉里。

    “谢同学,你怎么还不去吃饭?”路过的同学好心问了一嘴。

    听见动静,仅仅只是瞬间,谢尘一就将阴戾情绪收敛,转而挂上温和的笑:“马上就去。”

    —

    高三一正式开学,日子就像按了加速键,转眼又到了月考放榜的时候。

    每次月考之后,除特殊班以外所有的班级都要再调整一次人员,后边的同学只有拼命往前边考,才能去到师资力量更好的班级。

    祁少虞努力了整整一个半月,终于踩着线迈进了八班的门槛,虽然是最后几名,但也算进步,毕竟谁都觉得他会焊死在九班才对。

    当然,八班不止迎来了祁少这尊大佛,付奕肖这小子也在八班,也算是意外收获。

    “哥,你背着我磕脑白金了?这次月考居然考了406分!”付奕肖拿着那张成绩单,还有点难以置信,他爷爷居然能考到4开头!

    “没。”祁少虞收拾着课桌,随口应了一句。

    付奕肖摸着下巴:“那究竟是什么的力量,让万年老油条开始学习了?”

    “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祁少虞幽幽道出几字来:“是爱情的力量。”

    第30章 Chapter 30

    什么!他爷爷居然相信爱情?这信息量太过于巨大, 付奕肖惊讶得下巴都合不上,石化了好一会儿,才渐渐缓过劲儿来。

    “爱情?!”他大叫一声, 周围顿时投来几圈异样的目光, 尬得付奕肖顿时噤声, 讪笑几下后又坐回了位置上。

    “哪家的姑娘让您老看上了?美不美?腿长不长?我认识吗?”付奕肖压低声音, 八卦之心熊熊燃烧。

    祁少虞言简意赅:“认识。”

    “嘿哟,我还认识啊?”付奕肖拍桌, “辣椒肯定不可能。”他细细想过所有认识的女生,最后居然惊恐的瞪大了眼睛:“难道是静静?!”

    “不行啊哥!”付奕肖简直欲哭无泪,“静静是我的, 你不能横刀夺爱啊!”

    “。”

    祁少虞无语凝噎, 他什么时候说是姑娘了。

    “不是文静。”

    “呼~”付奕肖常舒一口气, 变脸比川剧还快,顿时又笑嘻嘻的:“好事,好事啊哥, 兄弟帮你追, 包在我身上。”

    祁少虞白了他一眼, 没说话,付奕肖还想叨叨两句,不过班主任已经抱着书进来了,就没能说得出口。

    八班的班主任是个严肃的中年女人,叫苏敏,教数学的,听说教学风格特别严肃, 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

    付奕肖顿时就有点怵,没敢继续聊天。

    苏敏把教案放好, 一手撑在讲台上,一手扶正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开口道:“同学们好,我是你们这一个月的班主任,我叫苏敏。”

    “其余废话就不多说了,把数学卷子拿出来,我们趁连堂讲完。”

    两节数学课摧残后,底下的学生都有点蔫巴,苏敏摇了摇头,离开前,她顺带叫走了唯一一个从九班考出来的祁少虞。

    办公室。

    苏敏翻出来祁少虞这次的成绩单,从头看到尾,声线不带任何起伏:“这次进步很大,尤其是英语和地理,都是优生水平,但是你偏科特别严重,数学和生物拉分很多,得提起来。”

    “嗯。”

    其实差在哪里祁少虞差不多都知道,只是说起来容易,补起来难。

    苏敏收了成绩单,“这样,学校打算在高三给特别偏科的同学办的一个额外课程班,就在每天晚上的最后一节晚自习,如果有兴趣你可以报名这两科看看。”

    “好,谢谢老师。”

    听她这么一说,祁少虞觉得可以试试,反正那节课本来也没什么安排,与其他自己瞎摸索,倒不如再多上节课。

    只是当晚,讲课老师迈进教室的那一刻,祁少虞就后悔了。

    他无比熟悉的那个人站在讲台上,嘴角挂着得体的微笑:“大家好,我是一班陆宥礼,也是这学期的生物助教。”

    教室下边顿时响起一阵惊呼声:

    “陆学神!”

    “这班来得真值,居然是陆学神来做助教!”

    上次月考,陆宥礼以721分力压谢尘一三十多分,一战成名,这次他小考他虽然没参加,但校园里一直传说的保送A大,也足够学生们惊叹。

    祁少虞就坐在第三排正中间,一抬头就能和陆宥礼对视。

    他眼眸里含着丝丝笑意,看上去像是在对教室里的同学打招呼,实际上全盯着一个人看了。

    那眼神,够直白,够浓烈。

    几乎要将人融化掉。

    嘶,祁少虞头痛,忽然间就明白了林妹妹的那句:早知道他来,我就不来了!

    别的不说,光是要陆宥礼身份变成了老师,都够他抖两下的,就像是在玩某种令人色/变play?

    祁少虞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把稀奇古怪的想法都赶出去,但他又不能不看陆宥礼。

    讲台上,陆宥礼微微背过身去,校服衬衫的袖子向上翻折两圈,露出一截肌肉线条流畅异常的小臂,黑色的黑板笔卡在他指尖,显得格外迷你。

    他的声音不算柔和,但落到祁少虞耳朵里就是痒痒的,像是羽毛扫过。

    祁少虞耳垂有点红,渐渐地蔓延到侧脸,他皮肤冷白,还挺显眼的。

    付奕肖就坐人旁边,他对额外课没什么兴趣,就是跟着祁少虞一起报来试试,也不怎么认真听,所以他几乎是一眼就发现了祁少虞不对劲儿。

    可能因为上边的陆宥礼的缘故,付奕肖也不算狗狗祟祟,“哥,你小脸蛋儿咋红扑扑的?又生病了?”

    祁少虞后知后觉,瞥了他一眼后又把校服领子扯上来,盖住半张脸,声音有点沉闷:“没,有点冷。”

    “哦,空调是有点冷。”付奕肖这个神经大条的,压根都没发现他爷爷烫到快熟了,“但是我不冷,校服外套借你盖着。”

    “。”倒也不用那么热心肠。

    作为助教,陆宥礼只用上半截课,其余时间就是巩固练题。估计是知道祁少虞不自在,他也没在教室里边待,而是趴在阳台上等着人下课。

    悠长的铃声响起,教室里响起一阵窸窣声,陆续有同学收拾东西离开,祁少虞慢吞吞地磨蹭,最后一个才从里边出来。

    “不惊喜吗?”陆宥礼自然而然接过书包压在肩上,手指小幅度碰了碰祁少虞的胳膊,有点烫。

    “这简直惊吓。”这会儿没人,祁少虞终于敢吐槽了:“你知道我在下边多、多!”后边的话他有点羞耻,说不出来。

    陆宥礼拉开车门,让他坐进去:“多什么?”

    “别问。”他死凶。

    “哦。”陆宥礼才不纠结这种事儿,“后天我得集训去了。”

    生物竞赛的初赛就是国庆后,加上赛前集训一周,他们至少也得分开小半个月。

    “嗯?”

    祁少虞如梦初醒,这段时间过得飞快,他都没什么感觉,居然马上就要竞赛了。

    他说不出来其他的漂亮话,千言万语都化成那句最淳朴的:“别紧张。”

    “其实我有点紧张。”陆宥礼抿唇,看向他的眼神带着担忧。

    祁少虞喉咙一哽,脑袋里过了无数遍安慰人的鸡汤,最后出口却成了无比智障的:“那怎么才能不紧张?”

    “和你待在一起就不紧张。”陆宥礼如是说。

    祁少虞没反应过来:“总不能竞赛也带着我给你站岗吧?”

    陆宥礼愣了一瞬,也没想到他脑回路那么清奇,有点忍俊不禁:“没那么夸张。”

    “呼。”祁少虞蓦地松了口气,“那怎么。”

    其实按照现在他对陆宥礼的纵容程度,就算他要求在竞赛的时候,搬个小板凳在考试场地外边坐着等人,祁少虞都能一口答应,甚至还能推个小车在外边卖挂在饮料什么的。

    只是他还没松完那口气儿,就听见陆宥礼的大胆发言:“今晚让我上床睡觉,嗯?”

    “?”祁少虞开始还没明白他在说什么,甚至有点奇怪,难不成陆宥礼房间没有床?他今晚还得带着人买床去?

    直到他听见那人幽幽补充了句:“你的床。”

    “不行!”车内有挡板,所以祁少虞一阵手忙脚乱地把车窗关好,生怕路过的行人听见,“你能不能收敛点!”

    车厢里的气氛瞬间变得黏糊,祁少虞红透了耳根,感觉哪哪儿都不自在。

    虽然和陆宥礼这事儿他已经遵从本心了,但是两人毕竟没有真真正正确定关系。

    而且祁少虞这人脸皮薄,平常只是一个对视,又或者是不经意间的肢体接触,都能让他发颤好一会儿。

    总结来说就是,太纯.情了,碰上陆宥礼这种无师自通的老狐狸,有点招架不住,稍微软两句,就投降了。

    陆宥礼露出有点受伤的神色,“好吧,我一个人也没关系的。”

    “。”

    —

    当晚,午夜十二点整。

    祁少虞结束最后一套卷子,有点疲惫的揉了揉眉心,他收好东西,伸手捞起床上的浴袍去浴室冲凉。

    十分钟后,祁少虞带着一身水汽出来,他其实挺困的,吹干头发就想睡觉,不过身体沾上床的那刻,他就怎么也睡不着了。

    那种感觉大概就是,肉.体疲惫,但灵魂迟迟不愿意入眠。

    没办法,祁少虞又复盘了一遍今天的学习内容,以为能带来点睡意,结果弄巧成拙,倒还越来越清醒了。

    他翻过身来,胳膊垫在脑袋底下,思考着要不要再翻两套卷子出来写一下,就听见隔壁传来点声响,似乎是椅子挪动发出来的。

    这都十二点半了,陆宥礼居然还没睡?

    祁少虞不自觉胡思乱想,难不成是因为今天晚上的事儿伤到陆宥礼了?还是他有分别焦虑?

    嘶,可是陆宥礼平常看着也蛮健康的,除了爱黏着他?

    但是祁少虞很快就推翻了这个想法,万一他的坚强是装出来的呢?万一陆宥礼其实是一个挺脆弱的人?

    人一旦开始思考,想象力就跟洪水泻闸一般汹涌,再想停止,就没辙儿了。

    他想,只是睡在一张床上,又不过分,而且要分开那么久,其实还是有点舍不得的。

    祁少虞心思乱得很,随手薅了两把自己的头发,最终还是妥协了。

    他从床上爬起来,然后抱着自己的枕头,鬼鬼祟祟从阳台上过去了。

    这就是脑袋一热的事儿,祁少虞其实没想好怎么解释他现在的举动,随心而行,直接就敲了门。

    陆宥礼果然没睡,他把阳台门打开,看见来人的那一刻还有点“惊讶”。

    盯着那双漂亮的眼睛,祁少虞那股扭捏劲儿忽然又上来了。

    月光下,红了脸的少年抱着枕头,指尖嵌入掌心,含糊不清的说:“我、我床坏了,一起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