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卧室的窗户开了一条缝。
夜里的山风吹进来, 傅清微感到一阵凉意袭来。
她两只脚掌踩在木床的边缘,强迫自己忽略女人注视的眼神,目光落在屋里装的复古木雕电灯上。
“师尊, 你能把灯关了吗?”
“不能。”
虽然穆若水的眼睛在黑暗环境不影响视物, 但自然光和漆黑一片怎么会一样?
“为师只是看看你的伤, 你抖什么?”
“我没抖。”
“是,地震了。”
“……”
师尊的幽默有时候让傅清微真的很想不合时宜地笑出来。
“不紧张了?”
穆若水的手扶上傅清微的膝头, 哄道:“乖, 让我看看。”
她都没使力气,傅清微看着她温柔的眼睛, 自觉地将膝盖分开了一些。
“有点冷。”她说, 尤其是受伤的地方毫无遮挡,受了风,可怜地瑟缩着。
穆若水人不动, 挥手关了窗户。
“师尊你果然好了很多。”傅清微惊喜道。
“所以你更要让我瞧瞧伤势, 我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这个词会不会用得有点奇怪?”傅清微借着说话缓解紧张情绪,师尊的手又伸过来,握住了她的膝盖。
她指尖点了点, 并不主动,似乎在享受傅清微自己配合她的感觉。
傅清微将脚掌往后踩了踩,整个人也往床里移了些,终于暴露在她的目光之下。
穆若水盯着她的唇看。
未经采撷的两片薄唇自然闭拢, 在她的注视下微微翕动,开合极小。
她说:“流出来了。”
傅清微一慌, 唇瓣跟着收缩了两下, 微微湿润,已读乱回:“大概是我白天水喝多了。”
“你白天喝了很多水吗?”穆若水一怔, 她在休息不知道。
“还不是因为你?”
傅清微醒过来嗓子渴得快冒烟,一整天都在补水。
“所以今晚真的不能再亲了。”她想了想,放宽了底线,“至少不能像昨晚一样。”
穆若水摇了摇头。
“你还伤着呢,想这些。”
“是我想的吗?是……”傅清微声音先是压低,骤然湮灭在唇齿里。
她又开始抖,因为女人冰凉的手指触碰上来。
她伤在里面,仅在外表看不出来,非得揉开了才能窥见一二。
“手冰吗?”女人问她。
“有点。”傅清微看着窗户,一个猫猫头的剪影从外面映了出来。
她无端有种被窥探的感觉,唇瓣一下轻轻咬住女人浅浅的指节前端。
穆若水:“……你乖一点,别现在勾引我。”
傅清微:“我说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穆若水:“你放开我就信。”
傅清微控制不了,咬得更紧了。
然后她听见穆若水叹了口气。
穆若水只好用上第二只手,解放自己的第一只手。
她整个人来到傅清微的身前,凑得更近了,说:“你自找的。”
她怕傅清微害羞,先前故意保持了一点距离,力道也很轻,现在不动真格不行了。
傅清微两只手向后撑在床榻,低头瞧着身前的女人。
她浓密的长睫毛低垂,平日深邃的眼神定定地落在一点,两只手一块拨弄她的唇瓣,傅清微无法自控地咬着她,含着她,别开了头。
“确实伤了。”穆若水柔腻修长的指节贴上去,“这样会好一点吗?”
她的手奇冷无比,客观上起到了冰镇的作用。
傅清微嗯了一声,调子有些长。
穆若水来回用弯曲的指节贴了几次,温度升高,作用就不明显了。
穆若水举起亮晶晶的手指,似乎无奈说:“你看,又弄我一手。”
“……”
穆若水低下头的唇角勾了勾。
傅清微的伤势说重不重,但毕竟伤在要处,对她的日常生活有不小影响。
穆若水和傅清微迷茫混乱的目光对视了一眼,低头含了上去。
她两只手捧好她,对着翕张的唇瓣吮吻,温暖舌尖来回滑过伤口。
一阵心悸袭上心头,尖锐而汹涌,傅清微的手立刻搭在她肩膀上,惊叫:“师尊!”
她都受伤了,她怎么还?!
不要两个字还没说出来,她竟然发现在原始感觉以外,预料的痛感并未出现,仿佛被温热的泉流治愈了。
只剩下铺天盖地的舒适。
穆若水放开她湿软的唇,习惯性舔了舔,说:“我的唾液可以治伤。”
傅清微被她唬得一愣一愣。
直到女人又一次吻着她,极尽缠绵与技巧。
傅清微撑着自己身体的手都软了,才反应过来,她用了祝由术。
“师尊,你可以用祝由术了?”
“不然呢?”穆若水舔着她的唇,抬头说,“我看伤就是为了白看吗?”
傅清微心想:你也没白看,这不是在向她讨要报酬吗?
“师尊,我撑不住了。”
“再撑一会儿,我想看着你的脸。”
傅清微本来都已经往后倒了,听她这么说换成手肘支着自己,垂眸看着热情吮吻她的女人。
开了灯两个人的感觉都不一样。
穆若水亲一会儿就要看看她,看她苍白的脸色如何一点一点敷上胭脂,连耳朵和脖颈也染上诱人的浅粉,如何闭上眼轻咬唇瓣,控制自己只泄露微弱的低吟。
她埋头亲一阵深的,傅清微的调子就会随着她的深入层层变化。
在她怀里可爱地轻颤。
唯有她可以主宰一切。
傅清微只睁了眼一会会,就受不了眼前极具冲击力的画面。
屋里电灯的光在她眼皮薄薄地晃动。
她也被亲得微微晃动,一下一下地迎合女人的唇齿。
唇舌搅动出绵密的水声。
直至傅清微情满得再也承受不住,缩着身体向后躲,穆若水一把捞过她的腰,将她拉到自己面前,强势地不容许她退避一丝一毫。
傅清微的挣扎前所未有地剧烈,连女人的长发都带下来了一根,乌黑的发丝缠绕在她指根。
穆若水的鼻尖压着她,唇舌仍在作乱。
她惊喘不定,胸腔几乎在她制造的快意里窒息,眼尾泛红的泪水流个不停。
她哽咽着哭叫说不出一个字。
电灯的光晃得更厉害了,刺入她的眼皮,她重又闭上眼。
许久。
之后的许久。
窗户外面的猫猫头从窗台跳了下去,在院子里无所事事地踱步。
屋子里穆若水咽下最后一口,瞧着她狼藉的双唇,红得不像话,也堵不住似的开合着,一塌糊涂。
在她的注视下瑟缩发抖,可怜可爱。
穆若水慢条斯理地为她善后,傅清微的手无力地落在她脑袋上。
穆若水“嗯?”了一声。
傅清微哑声:“我自己来。”
穆若水缠绵的唇齿里含混地吐字:“你可以吗?”
傅清微心里冒出四个大字:总比你好。
穆若水轻轻地亲了她一下,离开的动作似乎有些不舍,说:“好吧。”
她直起身,将躺着的傅清微也拉起来,去桌子上把湿纸巾拿过来。
傅清微没接,穿鞋进了洗手间。
穆若水坐在屋子里听了会儿里面的动静,打开窗户和房门透气。
刚好小三花在院子里调皮,穆若水便走出来看,风一吹,她的步伐便在门口一顿,整个人都僵了僵。
她刚刚都做了什么?
又上头了。
进房间的前一秒她一门心思想的还是要好好给傅清微看伤,不可妄动。
她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也不至于刚治好伤又迫不及待……
难道傅清微对她的判断没有错,她真是个禽兽?
穆若水回到洗手间前,隔着门问:“你的伤复发了吗?”
傅清微在里面回:“没有。”
穆若水薄唇动了动,说:“对不起。”
傅清微奇怪:“说这个干吗?以我们俩的关系……”
她说着沉默下来。
她们俩什么关系呢?能弄出这样的伤,又这样给她看伤,看着看着突然吻上来。
“师尊,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她隔着门问。
“是我有求于你的关系。”
一个新的答案,傅清微侧耳倾听。
“求我什么?”
“求你。”
不求什么,只是你而已。
傅清微听到了女人匆匆离开的脚步声。
穆若水去道观外面的林子里找了棵高处的树,把自己挂了上去。
吹吹山风冷静一下。
*
傅清微扶着洗手台,腿软了很久。
身体再好的年轻女大,也禁不住折腾完一夜,第二天又这样。
穆若水问她伤复发了没有,她自己也不清楚,痛倒是不痛,但她被刺激过度,既麻木又敏感,跳动的感觉依然在。
师尊快把她玩死了。
她进步得一日千里,昨天还会满足之后让她休息再继续,现在穆若水完全不会了,她会趁着她脆弱的时候高歌猛进,越是哭她越是兴奋,短短半个小时傅清微目光涣散了好几次,一次比一次厉害。
最后又弄得她满脸都是。
傅清微本想用手机拍一下伤口,但是除了洗澡以外她从没有自己碰过,她实在下不去手。
傅清微穿戴好从卫生间出来,边走路边别扭地感受着。
穆若水不在,她松了口气。
傅清微:【我要死了,当初在一起的时候没想到她是这样的人!】
甘棠:【[耳朵.jpg]】
傅清微:【人不能,至少不应该,在二十一岁的年纪x尽人亡】
[傅清微撤回了一条消息]
甘棠:【[投去羡慕的眼神.jpg]】
甘棠:【采访一下,感觉怎么样?】
傅清微:【就是爽,非常爽,这辈子没这么爽过,她好会,我好爱!但是几次三番也确实受不了,我有点虚,走路都腿软,我还要练功呢】
甘棠:【你就惦记你那练功[指指点点]】
甘棠:【你和她说说呗】
傅清微:【可是我又觉得她这样好迷人,显得我对她很有吸引力,我不想拒绝】甚至想再来几次。
甘棠:【那你就x尽人亡好惹】
傅清微:【哈哈谢谢你的祝福,我待会找个菜谱发她,让她给我补补身子】
甘棠:【炫耀女朋友是叭?】
傅清微:【还不是女朋友呢[害羞]】
甘棠:【你俩玩得真花啊,姿势疯狂解锁,进度条一动不动是吧?说!到底!什么时候在一起!】
傅清微:【我也想知道,你等一下哦,给你看看猫】
两人的话题无缝衔接到猫片,傅清微去院子里拍了几个小视频,甘棠云吸猫吸了个痛快。
傅清微点开穆若水的聊天窗口:【师尊?】
挂在树上的穆若水:【晚点回去】
傅清微:【你在哪儿?】
穆若水:【你不用知道】
傅清微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出来找她,沿着去温泉的路慢慢找过去,穆若水在树顶上看着她从自己身下走过去。
咻——
一根小树枝掉在傅清微的脚边。
傅清微捡起树枝,左右环顾:“师尊,是你吗?”
“是我。”
傅清微抬起头:“你在上面做什么?”
穆若水跳下来,勾过她的腰带着她一起上树,双脚踩在粗壮的树干上,不仅能看到林子在月色下的全貌,还能瞧见山下遥远的村寨,灯光点点,错落有致,宛如人间银河。
这些风景穆若水一个人的时候已经看腻了,傅清微站在她旁边,没见过世面地“哇”了一声。
穆若水忽然觉出从未有过的乐趣,轻轻笑了起来。
她敛了敛绽放的唇角,问:“喜欢吗?”
傅清微的目光望着远方亮灯的村寨,双眸熠熠发亮:“喜欢。”
“你喜欢的话我们可以天天看。”
“好啊。”
看星星,看月亮,看人间,朝夕相伴,形影不离。
夜里同床共枕,享有世上最亲密的距离。
我们这样是什么关系?
穆若水扪心叩问自己,又故意将那个正确答案排除在外。
维持原样最好。
她想当一只鸵鸟,不愿意去想以后。
傅清微才是她们之间更勇敢的那一个。
山里的夏天走得比人间早一些,担心傅清微吹久了冷风着凉,穆若水把自己的外袍脱下来披在她身上,绕到前面系紧。
傅清微拢着衣服,诧异地望了她一眼。
师尊会关心她受寒,但绝对不是会脱衣服给她穿的那种,她会直接带她下树。
她现在好像自发地担起了恋爱的角色,虽然她嘴上不肯承认。
傅清微:“师尊,你身体好全了吗?”
穿着单衣的穆若水:“差不多吧,我不会生病。”
傅清微伸手过去,把她像冰块一样的手捂在掌心,说:“我们回去吧。”
穆若水说好。
下一刻她们飞身落在了道观的院子中间。
傅清微暗暗羡慕。
飞来飞去的是比走路方便多了,就算腿软也不怕。
师尊天生有躺的资质。
傅清微跃跃欲试:“你昨晚不是说让我摸你的腰吗?”
穆若水:“已经不是白天了。”
傅清微上去就是一顿撒娇,穆若水被她哄得眉开眼笑,但是拒绝得很干脆。
“不行。”
“……”
傅清微当着她的面设了个白天的闹铃。
穆若水:“……”
看来腰的清白也保不住了。
傅清微前一秒气鼓鼓,设好闹铃的下一秒就把这事儿抛到脑后了,她没有那么想当1,一阵一阵的突发奇想,她还怕自己不会呢。
理论一箩筐,实践两眼一抹黑。
躺着最好了,会叫就行,穆若水最喜欢听她叫。
哭着的,放浪的,扭动的,主动送到她嘴边的,最后尖锐的那一声,弦崩到极致的断裂。
穆若水如痴如醉,说:“我想录下来。”
傅清微差点坐起来:“你不要什么都录啊。”
穆若水鼻尖顶了顶她的唇珠:“可以吗?”
傅清微脸烧得厉害,捂眼道:“你喜欢的话就录吧。”
穆若水打开了录音,放到她枕边。
“只准这一次。”傅清微说。
“好。”
穆若水录着录着,把手机又拿到了下边,录两张唇深入纠缠,啧啧接吻的水声。
“师尊。”
“嗯?”
“我发现我以前对你的了解有偏差。”傅清微的修长二指盖在自己的眼帘。
“现在呢?”
“了解得多一些了。”
“因为我也在了解我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她面对傅清微的失控感越来越强烈,先是欲念,后是她已经不会跳动的心。
她的整个世界都在向她偏移,仿佛地心引力,她快要绕着她旋转,无法自拔。
穆若水游上来重新吻她的唇,将自己的舌头探入她的唇齿。
傅清微:“唔。”她尝到不属于面前女人的味道,扭头,“不要。”
穆若水这次捏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和她接吻:“你要。”
两人的味道在纠缠中不分你我地融入了彼此。
傅清微在她怀里轻轻地啜泣。
穆若水拍着她的背安抚:“乖,乖。”
傅清微很享受她此刻的温存,哭泣也只是情趣的一种。
她止了眼泪,问:“你还记得今晚吃饭的时候你说什么吗?”
穆若水:“记得,我说今晚……后来被你打断了。”
傅清微:“……”
穆若水:“你说你不行,现在你又行了,不是吗?”
傅清微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尔后听见女人在她耳边轻轻地笑了一声,听得人耳根一软,酥痒难耐。
穆若水正色道:“是我的错,我没控制住,我反省。”
“我没让你控制。”傅清微窝在她怀中小小声仰头道。
“要控制的,我不想每次都弄伤你。”穆若水轻言细语。
“师尊,你今天对我说话好温柔,我不太习惯。”
“明天就不会了。”
“……好的。”
穆若水又笑了声。
“睡吧,晚安。”
“晚安。”
傅清微枕着女人的臂弯沉沉地睡了过去。
穆若水听着她越来越深的呼吸声,确定她完全入睡,起身给她清理,再回来抱着她睡觉。
三次不至于让傅清微长久以来的生物钟紊乱,因为适当运动睡得香而精神饱满,比平时看起来气色都红润一些。
她洗漱的时候对着镜子照了好一会儿,春风满面,眼带桃花,眉目间被滋润的感觉有点太明显了。
傅清微跑进厨房找穆若水,差点创飞了路过的两只猫猫,一把抱住了师尊的细腰。
穆若水的木勺险些滚落在地,说:“你想被我丢下山还是丢出院门?”
傅清微:“丢出院门。”
穆若水拎着她的后衣领,连人带剑扔出道观,冷道:“滚去练功。”
今天没有得到师尊好脸色的傅清微眉开眼笑,说:“那我去练功啦,待会回来吃饭。师尊早安!”
“早安。”
穆若水目送她的背影离开,越来越维持不住自己的冷脸,待走入院子里已是满眼的笑意。
穆若水的身体恢复速度快得惊人,红线让她虚弱,红线的主人日日以自身精气滋养她,二人心灵相通,它大约感应得到,早已不知退去了哪里。
吃着早饭,傅清微收到了一条银行卡进账短信。
叮——
傅清微把手机递给穆若水看,饶是穆若水这样视金钱如数字的人,托在腮边的手也放了下来。
数了数六个零。
钱是岁已寒打的,走的私账,她个人名义。
傅清微用穆若水的手机确认她没有转错,穆若水坦然地收下了这笔巨款。
“突然觉得岁主任不是不可原谅。”傅清微说,“我这样会不会显得见钱眼开啊?”
穆若水回:“人之常情。”
她点开微信,主动给钱袋子发了个表情包。
“连为师也避免不了。”
两人相视一笑。
平安和在一起最重要,其他的计较也无用。
傅清微说:“我还是有点担心占科。”
穆若水想了想,说:“那我帮你算算吧。”
傅清微瞪大眼:“你还会算?我怎么不知道?”
“你没问过我。”穆若水理所当然,从袖子里的百宝袋里掏出几枚铜钱,道,“为师占卜一道学艺不精,算个吉凶勉强还成。”
说着她腾了一半的桌面,开始用铜钱卜算。
她看向傅清微:“想一想你要问的事,然后把铜钱扔到桌面。”
傅清微将信将疑地掷下铜钱,三枚通宝朝上,两枚字朝下,穆若水探头瞧了瞧铜钱排布,双手揣进袖子里,说:“中吉,你要求的事多半有好的结果。”
傅清微一愣一愣:“真的假的?”
“信则有不信则无咯。”
穆若水慢条斯理收起桌面的铜钱,装回百宝袋里。
傅清微仍在狐疑。
不是她不肯相信师尊,而是现在的穆若水已经变了,她会一本正经地逗她玩!乐此不疲!
师尊一肚子坏水!
然而下午傅清微便收到消息:占英醒了。
岁已寒通知了一遍,龙璇玑又通知了一遍。
傅清微从道观外面跑进来,举着手机惊喜地说:“占英醒了!”
穆若水正躺在藤椅里看《神雕侠侣》的书,闻言极快地垂了一下眼帘,掩饰惊讶。
竟然真的醒了。
她胡诌的。
傅清微的崇敬之情溢于言表,眼睛里都是小星星:“师尊,你的卦好灵啊。”
穆若水受用极了,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为师不过略懂一二。”
“一二也很厉害了,我也想学。”
穆若水笑容一顿。
傅清微摇头:“算了先不学了,我先把其他的学好。”
穆若水欣慰:“徒儿不好高骛远,甚好。”
傅清微看了一眼她书的封皮,计划正在稳步推进中,她放下手机,爬上藤椅躺进穆若水的怀里,道:“师尊,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对我好像没有正式的昵称。”只有上床才会叫她的名字,要不就是生气的时候直呼大名。
“清儿?”
“不要,你刚收徒的时候叫得我都PTSD了。”
“清清?”
“太肉麻了,不符合你的师道尊严。”
“那你说叫什么?”穆若水不想把“清微”这两个字放到日常来,她说不上为什么,大约在她心里是很珍贵的东西,不能轻易说出来。
傅清微清了清嗓子,还没开口自己的脸先红了。
她在穆若水的怀里动了动,小声扭捏道:
“凡间有个称呼叫作宝贝……”
第122章
“凡间有个称呼叫作宝贝……”
傅清微图穷匕见, 欲盖弥彰地说出了自己的心思。
她说完仰头看了看藤椅上方的女人。
穆若水全程木着一张脸,瞧不出她的内心活动。
“那……宝宝?”傅清微悄声提了个更大胆的,脸也红透了。
“你几岁了?”
傅清微把通红的脸埋进她的胸口, 说:“你不叫就算了嘛, 当我没说。”
穆观主受到不小的冲击, 没想到这两个词竟然有朝一日可以拿来称呼傅清微。
宝贝她可以理解,有爱子视如掌上明珠者, 莫说宝贝, 心肝也叫得。
穆若水突然:“心肝儿。”
傅清微蓦地抬头:“什么?”
穆若水不动声色:“问你中午要不要吃心肝之类的动物内脏。”
傅清微跳到喉咙的心直线回落,失望道:“我不吃野味, 山上又买不到。”
穆若水一失口多跑好多腿, 说:“我进城给你买。”
自从有车以后,穆若水就再没走那么多路了,牺牲不可谓不大。
“算了。”傅清微才舍不得她奔波, 道, “过两天再吃,我们俩开车一起进城。有空的话再看个电影,我喜欢的女导演又上新作了, 口碑挺好的。”
山上通了网,傅清微修炼并非与世隔绝,对她来说就是搬到郊区和喜欢的人同居了,有天有地独栋小院, 环境幽静。
偶尔她要去城里,沾一沾人间烟火。
她不像公羊荪从小在终南山, 习惯了山中苦修的日子, 她是成长在现代社会的女大,科技和信息发达, 物质文化丰富,贪恋红尘再正常不过。
她聊起喜欢的导演侃侃而谈,穆若水耐心地听着。
穆若水看着她开始拿手机搜电影票,问:“山上待久了是不是有点无聊?”
“没有。”傅清微不假思索地否认,“和师尊待在一起怎么会无聊。”
“实话。”
“实话就是不无聊,只是有点闷。”傅清微熟谙汉字的精髓。
上次她们下山就去找麻天德了,之后受伤关在医院养了一段时间病,足不出户,回山又在养病,现在穆若水身体好了,傅清微就想着两个人出门去散散心。
傅清微甩锅给灵管局:“主要是先前在医院待太久,师尊不想去去病气吗?”
穆若水沉默不语。
“师尊?”
“嗯。”穆若水没有直接回答,说,“你说得对。”
傅清微从她那里得到了肯定答案,兴致勃勃计划起几天后的约会。
穆若水一条手臂打开,让她枕在自己的肩膀滑手机页面,她的另一只手侧了一下,看到封皮上的《神雕侠侣》。
书是傅清微推荐她看的,说是武侠小说,穆若水爱看闲书,文笔也对她胃口,题材刚好是她最近纠结的师徒恋。
傅清微司马昭之心她就不点破了。
她刚看了前半部分,心想蓬莱观对傅清微而言,又何尝不是她的活死人墓。
自己一心隐居,偏安一隅,傅清微是为了她才一直留在山上,可她终究是红尘里的凡人,从红尘里来,到红尘里去,最后才能超脱,修得大道。
既未完全入世,又怎么谈得上出世?
穆若水前生已将这一程走完,可傅清微还年轻,她的人生刚刚开始。
傅清微的脸又侧向她,因为离得很近,她干脆在女人冰凉柔滑的脸颊亲了一口,好奇地问:“师尊,你书看到哪里啦?”
“看到杨过和小龙女分开。”
“是第一次分开吗?”
“难道有第二次?”
“……”傅清微说,“对不起,我好像剧透了。”
“无妨,我今日会看完。”
“也不用这么赶进度,你慢慢看。”能慢慢品师徒情就更好了。
“无事,我看得快。”
穆若水说到做到,当晚傅清微打完坐,她已经在书桌合上书本好一会儿了。
一只素白纤长的手按在封皮上,似乎久久未能回神。
傅清微绕到她身后,两只手伸出来贴在她的脸上,穆若水顺势牵过她的手在唇边啄了一口。
傅清微:“……”
动作太自然了,她很难不怀疑她们俩在谈恋爱。
两人躺在床上,傅清微问她读后感。
穆若水说:“有点难过。”
傅清微说:“因为什么呢?”
穆若水不能理解很多感情,但就像曾经的杜昔言一样,她最能体会的是物伤其类。人一旦有了软肋,就会生出诸多畏惧,见众生如见自己,众生畏惧的也是她所畏惧。
穆若水说:“她们一直相爱,却一直在分离。”
傅清微瞬间想起自己曾经看这本书的心情,她本就感性,以前也没少为杨龙分离的十六年掉过眼泪。
傅清微叹了口气,道:“是,十六年太久了。”
穆若水却说:“十六年不久,久的是那种心情,分开的每一天都像一年。”
她现在就无法忍受和傅清微分开,哪怕一天。
傅清微听她似乎感同身受,难得问了深入的问题:“师尊,如果是你的话,你会等吗?假如你是凡人。”
“我会等。”
傅清微侧着身子,面对面瞧她,今夜月色明亮,她能看到对方坚定的眼神,毫不犹豫的口吻。
穆若水也看过来,更难得地反问:“你呢?”
傅清微想了想,说:“我可能等不下去。”
“嗯?”
“太漫长太痛苦了。”傅清微摇头说,“我不行的。”
她今年才二十一岁,十六年几乎相当于她活过的整个人生,她想想就要崩溃了,她熬不下去的。
她没那么坚强。
傅清微:“如果我是杨过的话,可能当时就跟着一起跳下断肠崖了。”
话虽如此,可真正面临那一刻,她会做出什么选择,只有命运知道。
傅清微不愿意去想这个问题,只是假设讨论她都不行。
话题是她挑起来的,要结束的也是她。
傅清微往穆若水怀里蜷了蜷,女人抱住她的腰,柔声问:“怎么了?”
“师尊,我不想和你分开。”
“我们只是在聊天。”
“我不要聊这个。”
“好。”穆若水亲了亲她的唇,说,“我们不会分开的,我向你保证。”
“如果你死了,我就殉情。”傅清微脱口而出。以前从未想过的话,轻易地在心里浮现答案,傅清微深思过后,并不反悔。与其一个人孤零零地活,她宁愿陪她一起死。
比起穆若水长生的寿命,不死的身体,另一个问题反而更接近现实。
傅清微:“如果我死了,你就把我忘了吧,能陪你几十年我已经很知足了。可以为我伤心,但不要伤心太久。”
她离开的不会是十六年,而是永远。
穆若水环着她腰肢的手臂紧了紧,低声说:“我也不要聊这个。”
傅清微从来没有忘记过她们之间越不过的天堑,坦然看淡生死,是穆若水始终在刻意回避。
傅清微:“师尊,你好像在撒娇。”
穆若水不管,主动将脸埋入她的肩窝。
傅清微无端觉得此刻的女人有点脆弱,她伸手揽过女人的肩膀,下巴搁在她头顶。
明明是夜半私语的美好气氛,到头来聊的都是彼此内心恐惧的一面,连月光都染上了淡淡的悲情色彩。
傅清微突然笑出来,冲淡了房间里的沉重氛围。
“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傅清微笑着说,“我们俩好像忧天的杞人。”
穆若水抬起头,没有开口,用脸蹭了蹭她的颈窝,还是在不自知地撒娇,以亲密的距离缓解自己的不安。
傅清微抚着她背后的长发,惊觉这样柔弱的师尊不多见。
她的伤可是快好全了。
机不可失。
傅清微从枕边侧过去,大半个身子都来到穆若水的上方,穆若水平躺在她的下面,穿着夏天的真丝睡衣,薄薄的一层里散发着清淡的体香。
傅清微一只手从背后来到她的肩头,隔着真丝轻抚,另一只手则落在她的腰间。
她不知道要先动哪一只手好,直接摸进去的话好像太冒进了,平时师尊都会先和她接吻,先调动她身体的热情,再上手的。
傅清微的手指顺着她肩头慢慢往下滑,在真丝布料上游走,另一只手捧起女人的脸,低头和她轻柔地接吻。
连接吻都丧失主导地位很久的傅清微初尝到了女人的甜蜜,乖巧下来的穆若水和平时的穆若水简直是两个人,尤其是最近索求无度的那个,天壤之别。
傅清微吻得如痴如醉,交缠的唇舌缠绕,舒适地在她怀里低吟。
没错,不知不觉间穆若水的两只手都环了上来,傅清微相当于伏在了她的怀里,以上位的姿态,轻柔婉转地承受。
她的睡衣纽扣在过程里散开了好几颗。
衣服看上去穿得好好的。
穆若水爱不释手地把玩她,五指收束张开,指腹按在上面拨弄。
傅清微从这里才觉得不对。
为什么她又……
女人的手指一路摸到她温暖湿润的双唇,曲起指节作乱,来回勾着。
傅清微腰肢一软:“等等。”
穆若水埋首亲着她:“等什么?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傅清微:“可是……啊。”
她被突然加快的攻势冲昏了一切思绪,整个人瞳仁睁大,直直地仰着脑袋,向后曲起长颈好几秒,口中的呼吸骤然加快。
缺氧来得如此迅速。
这种感觉几乎让人发疯,比躺着都无法躲避。
穆若水按住她的脑袋让她低下来和她接吻,吃掉了她所有的声音。
傅清微流下泪水,轻轻地呜咽。
“怎么了?”女人的声音从床尾传来。
“没事。”
傅清微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睛,更多的泪水涌了出来。
“流慢一点,我喝不完了。”
女人俯身吻着她的两瓣蹂躏得湿红的唇说。
傅清微除了在心里骂她变态也没有别的办法。
两人折腾到半夜才睡去。
*
傅清微一大早照旧练功去了,早起出门的步伐格外地匆忙,不知道的以为她在躲什么。
穆若水拐进厨房做饭。
小三花蹲在门口等水煮鸡胸肉。
它的耳朵毛突然炸了起来,里面传来一声带着沉怒的“闭嘴”。
小三花先是吓得一溜烟跑远了,过后又慢慢地回到门口,朝里面探头探脑,只有一个姥姥没有错。
穆若水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抬头对上小三花好奇的绿眼睛,心绪不知不觉地平静了一些。
她把鸡胸肉撕成条放在碟子里,蹲在房檐下看小猫干饭,久而久之心情自然宁静下来。
那缕魔气在她的身体蚕食她的负面情绪而壮大,煽风点火,不能再留了。
只是穆若水尚未恢复全力,不保证一定能完全逼出来,清除干净。
最好的法子自然是尽快恢复到全盛时期,只是得辛苦傅清微多付出一些。
就这三天她都受不了了,早上看到她第一反应竟然是躲,虽然含羞带臊的,终究还是逃了。再激烈一些,她恐怕都不敢面对自己了。
穆若水不想让她怕自己,更不想伤害她的身体,决定还是再等等。
又波澜不惊地过了两日,这两天的频率保持在每夜一到两次,傅清微又恢复了小鸟依人,和师尊卿卿我我。
趁着下午傅清微在结界里练功,穆若水罕见地在房间盘腿打坐。
如果傅清微目睹,就会见到整座山的灵气都在向道观倾斜集中,清气组成巨大的白色漩涡,以道观的某间屋子为圆心层层旋转。
穆若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睁开眼睛,血红的眸底异常冰冷。
她面前的地上站着一个黑影,确切的说是黑雾化成的人形,她何其强大,短短时日,一缕被绞杀得几乎消散的魔气寄居在她的身体里,竟然只差一点伤势就痊愈了。
黑雾裹着一身漆黑的斗篷,向她微微俯首。
“主人已恭候多时了。”
穆若水出手迅疾如电,下一秒已闪现在它对面扼住了它的脖子。
魔气无形无色,本来不该被肉掌触碰到,可穆若水不是凡人,她能感觉到烟一样的流动感,她可以掌控,也可以杀掉它。
“你的主人在哪?”
对方并不答。
它的任务就是找到她,现在它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主人很快就会到来。
黑雾模糊的五官组成笑容,越来越诡异夸张,在穆若水逐渐加重的力道下被彻底撕碎,消散在了空气中。
穆若水眉心一凉,坐倒在床上。
她一只手撑在床沿,脸偏向一旁微微气喘。
魔气虽然除了,但这一缕魔气的实力恐怕和当日蛟祸的不相上下,它在穆若水身体内盘踞了这么久,为的就是给她种下心魔。即便它死了,心魔依然在。
从前的穆若水自然不惧,七情六欲尽灭,连魔也找不到她的破绽。今时不同往日,她本就因爱心生忧怖,最近正是心神动摇的时候,魔族想要让她产生心魔轻而易举。
穆若水冷哼一声,摒除杂念,调理气息专心打坐。
傅清微完全不知道道观里发生了什么,到点就从结界里出来,回家吃饭。
路上经过她们的小菜园,顺便拔了几颗菜回来。
“师尊!我回来啦!”
傅清微已经忘了昨晚被折腾的事,满心只想着见喜欢的人。
穆若水熟悉的身影却不在厨房,也没有出现在藤椅上,傅清微放下菜,一边喊着她一边进了卧室。
见穆若水盘腿而坐,双手内抱子午诀在打坐。
傅清微不敢打扰她,蹑手蹑脚地出去了,从窗户那里望着她。
她想:师尊这几天确实有些反常。
穆若水一入定就到了半夜,傅清微中途在冰箱里随便找了点东西对付,和院子里的猫玩了好一会儿,才听见屋子里起身的动静。
她一个弹射起步冲进了房间,穆若水才刚刚站起来,和她四目相对。
“天色已经这么晚了?吃饭了没有?”
“吃了。”傅清微盯着她,“师尊,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是。之前去山上除麻天德的时候,有一缕魔气侵入了我的身体,已经解决了。”
穆若水轻描淡写地抛出这番话,足以让傅清微的心绪天翻地覆。
“这么重要的事你现在才告诉我?灵管局知道吗?”
“岁已寒知道。”
“连她都知道,而我却不知道?”傅清微一向温和的表情维持不住了。
“告诉了你又如何?”
穆若水依旧是那副淡淡的口吻。
临走前穆若水单独和岁已寒聊过,灵管局拔除魔气的法子太麻烦又费时间,她想早点回山和傅清微待在一起,拒绝了灵管局的帮助。
连灵管局都帮不上忙,傅清微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徒添烦恼罢了。
傅清微提高声音:“不如何,我就是想知道不行吗?!”
穆若水皱了皱眉。
“你吵得我耳朵疼。”她刚刚从入定状态醒过来,好不容易平静一些,傅清微三言两语又搅得她心神冲撞。
这句话简直是火上浇油,傅清微出离愤怒。
“对不起!我错了!很抱歉!行了吧!”
傅清微明显是带着赌气的口吻说出这些话的,她还有一个缺点,就是泪腺发达,气急了容易哭。
连吵架都自己先红眼圈,毫无气势。
她转身往外面走,眼泪已掉了一串,珍珠似的在穆若水余光里连成一条坠落的断线。
穆若水一手捂着自己抽疼的太阳穴,一手拉住了她的胳膊。
“先……不要走。”
“师尊,你怎么了?”傅清微永远把她放在自己前面,一见她这副模样立刻忘了自己还在生气,紧张地扶着她回床沿坐下。
“没事,刚拔除魔气,有些体虚。”穆若水又隐去了心魔的存在,闭着眼说道。
傅清微二话不说把自己的食指塞进她的嘴里。
穆若水刚怀疑口中的异物感是什么,接着在她指尖尝到了血腥味。
在她闭眼的几秒内,傅清微咬破了自己的手指,直接给她喂自己的血。
穆若水霍然睁眼,气得口不择言:“你有病?”
她青筋暴跳:“谁允许你伤害自己的身体?”
傅清微平静地说:“我自己。”
她自己的身体,她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她管不着穆若水,穆若水也管不着她。
这么重要的事,她怎么能瞒她这么久?态度还如此随意?
不就是分割吗?谁不会,她们俩本来就没什么关系,不熟。
虽然每天睡在一起做爱,但谁也不知道谁。
穆若水一掌拍在床沿:“胡闹!”
“那也没有你胡闹。”傅清微仍然把自己的手指往她口唇里进,穆若水不张嘴不能骂她,一骂她就被堵住嘴,满口腔的血腥味。
她把傅清微的手指抽出来,攥着她的指节,鲜红的血不断流下来,直蜿蜒到指根。
傅清微无所谓:“咬都咬破了,你不喝也是浪费。”
穆若水要念咒给她治伤。
傅清微说:“治好了我还会咬破,看是你治得快还是我动作快。”
穆若水说:“你非要和我作对?”
傅清微怕自己激动起来会哭,无心争辩道:“你觉得是就是吧。”
穆若水一阵无力,心力交瘁之下破罐子破摔,低头慢慢含住了傅清微的手指,将上面的鲜血吮得干干净净。
傅清微见她气色好多了,不管她,扭头就去了院子里。
抱起路过的小三花就走。
小三花趴在她的臂弯里往后看,穆若水的身影正停在门口,目送一人一猫远去。
傅清微抱着猫,站在道观后院门口茫然四顾。
她根本就没有地方去,回去是不可能的,她随便选了条路,朝林子深处走去。
去哪儿都行,只要不回到那个气人的女人身边。
山路不好走,小三花跟着她的身形颠簸一上一下,颠得猫都要晕了,还要听人类在耳边念叨。
“你说她到底把我当什么?徒弟?还是消遣的玩具?”
“好的时候情话一句句不要钱,真有事的时候我还不如钱袋子。”
“连钱袋子都比我了解她,她们总是说着说着就把重要的事定了,我连知情权都没有。”
“如果她觉得我弱小就没有必要知道,一开始为什么又要和我这个脆弱的人类在一起呢?”
小三花的脑袋上湿湿的,从天上落下很多滴雨水。
“我只是一个没用的人类。”
“她也不爱我。”
“是我自作多情。”
傅清微不知道走到了哪里,林子长得都一样,她干脆找了棵树靠着,抱着小三花打算在外面待一夜,有猫暖身子,也没那么容易着凉。
山下停着她的车,她本来可以去车里开空调窝一宿,但那样就太像离家出走了,万一师尊找到她生气了怎么办?
现在还可以伪装成带猫出来散心,不小心散远了一些。
傅清微擦了擦新出来的眼泪。
偷偷跟在她身后的五只小鬼回去报信,穆若水不多时便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气够了?和我回去。”女人冷冰冰道。
第123章
傅清微一言不发地跟着穆若水回到了道观。
穆若水见她进了院门, 顺手带上门,放下门栓,在原地揉了揉自己酸疼的眉心, 才跟在后面进屋。
小三花端坐在书桌舔毛, 边看傅清微打开衣柜收拾被褥。
穆若水走进来, 眉心紧接着跳了一下,问:“你又干什么?”
听听这个字:又。
傅清微顿了一顿, 理也不理她, 抱着被子和四件套去了对面空置的房间。
穆若水原先那间屋子长久废弃,打扫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傅清微花了十分钟时间把床单被褥都换了。
穆若水站在门口, 疲惫地心想:只要不是离家出走都行,她想睡这就睡这吧。
傅清微最后一次回到卧室,穆若水习惯性跟在她的身后。
一脚没迈过门槛, 差点脸撞门上。
傅清微砰的一声关上门, 穆若水碰了一鼻子灰。
“这是我的房间。”
傅清微走到窗边,关上窗户,从缝隙里看女人的脸, 冰冷道:“你回你自己的地方去。”
砰——
最后一丝缝也没了。
徒留观主一个人待在院子里的冷风中。
穆观主往后退了半步,看了看门窗紧闭的现状,后知后觉一件事——
傅清微把她关在了屋外。
她还把猫带走了。
简直岂有此理!
穆若水一怒之下怒了一下,转身进了对面的房间。
气归气, 理归理,那本来就是傅清微的房间, 是她习以为常, 一直赖在对方的屋子里睡,还把主人数次吃干抹净不认账。
分房就分房睡一夜, 恰好给彼此空间冷静一下。
傅清微没什么要冷静的,怒火中烧,已经在穆若水的错误操作下接连上了几个台阶,自己哄不好自己的那种。
当夜傅清微和猫睡的。
小三花有奶便是娘,房间里有罐罐,她都没察觉少了个姥姥,在姥姥的位置呼呼大睡。
穆若水开着窗户,观察对面的情况。
万一还有回去睡的机会呢?傅清微的心那么软,身子也那么软,水那么多,没有自己她睡得着吗?
没过几分钟,傅清微房间的灯灭了,道观里跟着暗下来,只有一地银月。
她睡得着。
她一个正青春的女大有什么睡不着的?少了穆若水来回折腾她,她早早地去见了周公。
穆若水:“……”
她气得关了窗户,躺进傅清微给她铺好的床铺里,手底下摸着柔软的被衾。
生气还给她铺床,生怕她着凉,她好爱她。
算了。
穆若水又起来把窗户打开了。
和傅清微在一起这么久,她已经养成了睡眠的习惯,可她夜半辗转反侧,孤枕难眠,连胸腔都是空荡荡的难捱,方明白她没有养成像人类一样睡觉,只是习惯了在傅清微身边睡着。
穆若水坐起来,墨发及腰,披着松散的青袍,月光绕床沿照了满身。
她推门而出,逗了会儿睡觉的小狸花,收获了猫猫的一个白眼,如果它会翻白眼的话。
在傅清微的窗前逗留十分钟,门前逗留五分钟,试图推门但被从里面反锁,纹丝不动,遂出道观而走。
今夜山里的动物都没能睡个好觉。
快天明时,穆若水从上方落进院子里,轻手轻脚地回了房间,伪装出她老老实实睡了一宿的样子。
傅清微被从身上跳过去的小三花踩醒了,她拿过手机一看,再有几分钟闹铃就要响了,干脆起来了,掩面打了个哈欠,走到窗前。
刚开了一半窗户,就看见对面窗前不经意路过的女人身影,刚好留给她一个侧脸。
容色姣好,薄雾里看美人,更有一番风韵。
傅清微面无表情地开了窗,挪开了视线。
她走到对面目光捕捉不到的地方,才抬手抚了抚自己的心口。
美人计罢了,她绝不上当!
两人同时打开门,在院子里不期而遇。
穆若水眉眼绽笑:“早上好。”
傅清微:“早。”
她扬了扬自己手里的长剑,示意她要去练功了,没打招呼就离开了。
穆若水蹙眉:“……”
怎么回事?都第二天了,她怎么还在闹别扭?
穆若水扬声:“你早饭想吃什么?”
傅清微头也没回,一路消失在了林中。
穆观主此刻仍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以为就是寻常闹脾气,自己随便示好一下她就能熟练地哄好自己,云开雾散。
她擀了馄饨皮,包好了鸡汁馄饨,在傅清微踏进院门的时候下锅,出声道:“今天早饭吃馄饨,为师亲手包的。”
“谢谢师尊。”
不知道是不是隔了一道厨房,穆若水听她的口吻有些客气。
傅清微已经进去放剑洗手了,出来坐在院子里等饭。
再生气也不能不吃饭,更不能浪费粮食。
徒儿自然没有立场知道师傅的事,那师傅也不该对徒儿动手动脚,举止暧昧。
在昨夜之前,傅清微从来不觉得暧昧令人受尽委屈,她自得其乐,师尊想如何就如何,只有她心里有她就好,是什么情都好,她可以等到她明白自己心意的那一天。
但现在变了,她以情待她,师尊又是怎样看待她?占尽便宜不想负责就算了,连基本的互相尊重都没有,哄都不哄,抬师长的辈分压她。有事瞒她的时候讲尊师重道,上她的时候怎么不想着自己为老不尊?
既然她那么想当师徒,要她恪守本分,她就遂她的愿。
“怎么样?”穆若水尽量找话题,期待地问。
傅清微用勺子喝了一口汤。
“很好吃,谢谢师尊。”
“你还没吃呢。”
“我相信师尊的手艺。”傅清微露出一个笑容。
说实话她现在连笑都勉强,所以唇角弧度只是勾了一下,很快就消失了。
穆若水的热情被浇灭,瞬间也变得兴致缺缺。
“那你吃吧,为师去散散步。”
刚入睡的小动物们又被真人吵醒了。
穆若水回到道观,傅清微的身影又不见了,碗也洗了,整齐地摆在厨房里,应该是练功去了。
穆若水走进她的房间,在她的床上,盖着她的被子,闻着她的气息睡了一觉,神清气爽。
午饭也多花了心思准备。
傅清微还是那副活人微死的样子,好吃但不走心。
穆若水一天散三次步,满山的动物鸡犬不宁。
傅清微将穆若水拦在房门外:“今晚我们还是各睡各的。”
穆若水若无其事:“我什么时候说要和你睡了?我拿个东西。”
“拿什么?我帮你。”
“你不知道放在哪。”
“房间里哪样东西是你收拾的?”
“……”穆若水指了指正襟危坐在书桌看热闹的小三花,说,“把猫给我。”
傅清微大度地给她端了过来。
“还要什么?”
“你。”穆若水冲动地脱口而出,不会跳动的心竟然怀了几分忐忑。
傅清微笑了,那个笑容能看出一开始是真心的,由内而外散发的快乐,继而演变成穆若水白日见了好几次,讨厌的那种客气淡淡的笑。
“师尊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穆若水一言不发,抱着猫转身走了。
傅清微在她身后关上了门,一丝挽留的意思都没有。
穆若水又停住了脚步回头,把脸埋进了猫猫软绵绵的肚子里。
徒儿这次好像真的不打算理她了。
穆若水的脸抬起来,夜幕下眼圈竟然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红,神情前所未有的茫然。
……不理就不理。
穆若水心高气傲,想着想着便下定了决心,现在猫都在自己这边,看谁先忍不住服软。
翌日一早,远方刚露出鱼肚白。
她去敲傅清微的房门,傅清微困得迷迷糊糊,一身睡衣站在门口,睡眼惺忪:“师尊有什么事吗?”
穆若水视线掠过她睡衣领口奶白的肌肤,直直盯着她几个小时没见到的脸,瞳仁深处藏着浓浓的依恋,问:“你来山上这么久了,都没有正经看过日出,要不要一起去看日出?”
“我必须要去吗?”
“……不是。”
“那我想继续睡觉,可以吗?”
“可以。”
傅清微说着便关上门,穆若水用手挡住,她的动作太突然,傅清微没关上才发现她的手夹在门缝里。
穆若水吃痛般生疏地嘶了一声。
苦肉计。
傅清微忍住自己心疼她,嘘寒问暖的冲动,把她的手推了出去。
苦肉计失败。
诚如傅清微所说的,山上的生活有些闷,千篇一律地练功打坐,绝大多数时间二人都是各干各的,穆若水看书做饭,傅清微练功吃饭。
先前两人还能调情充当生活的调剂,夜晚激情运动,发泄过多的爱意和体力。
现在两人除了日常必要交流外,谁也不理谁,互相不说话。
穆若水热脸贴了几次冷屁股后,自己个也关起门生闷气。
两只猫察言观色,都不在院子里玩了,一块跑林子里撒丫子闹腾,眼不见人类为净。
少了彼此的温情,道观里冷得像块冰,山林幽幽,四周永远空无一人的寂静能让任何一个现代人发疯。
傅清微走到躺在藤椅上的女人面前,宣布说:“我要下山。”
穆若水:“你要走了?”
傅清微:“散心,你要不要陪我一起?不去的话我就自己去了。”
闹归闹,误会是不能故意制造的。
穆若水不紧不慢但一直在行动,人已到了后院门口。
“走吧,你不是说想看电影?”
“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傅清微嘟囔,“电影都要下映了。”
“我帮你看过了,还在放映。”穆若水耳朵尖,回答她道。
傅清微这颗柔软的心肠立刻就被软化了许多,差点想当场原谅她。她强迫自己硬气起来,问:“你就这么想和我看电影吗?”
穆若水就坡下驴:“是。”
傅清微:“这可是你要求的。”
穆若水:“是我想看。”
人间的小情侣看电影都会搂搂抱抱,卿卿我我,穆若水就是冲这个去的。
她们已经冷战十天了,这十天理所当然的,傅清微没有让她碰一根手指头,别说亲她抱她了,连多看几眼都看不到。
傅清微白天早出晚归,到点就关门睡觉,一点机会都不留给她。
下山的路穆若水特意用走的,没有飞,她的手从宽袖里伸出来,勾过尾指,去牵傅清微的手。
傅清微让她牵了一会儿,过后挣开了。
没办法她自己也想她,只好先解解馋,再继续和她划清界限。
她有种预感,可能撑不了多久了,她们俩都是。
两人并肩沉默下山,进了车内狭小的空间,氛围就像是干柴瞬间点燃,对视都会擦出不寻常的火花。
傅清微先系好了安全带,穆若水那边一直没有动静,等她动不了了,一手按在她的大腿,倾身过来吻她。
还没亲上来,呼在唇瓣的气息便已滚烫。
傅清微千钧一发之际偏开头,避开了她的吻,落在脸颊。
她撩了撩自己因为这个动作散落的长发到耳后,按捺住心跳,镇定地问:“你干什么?”
穆若水仍停留在极近的距离,盯着她的眼睛:“我想吻你。”
“为什么想要吻我?”
“想就是想。”穆若水碰到她的唇角,被抵着肩膀推开,尝到一点比完全没有尝到的滋味更折磨。
她舔了舔自己愈发口干舌燥的唇。
傅清微给她扣好安全带,不顾她在自己脸上忍不住偷了个香,板起脸说:“我要开车了,不要打扰我。”
穆若水坐在副驾驶里不打扰她,满脑子全是她。
“我要喝水。”
穆若水给她拧开了矿泉水瓶盖递过去,傅清微一手握着方向盘,单手喝水。
因为目视前方动作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随意潇洒,穆若水从她衬衣挽起的袖口,下移到她线条性感的小臂,修长有力的手指骨节。
从手指掠过她喉骨吞咽的弧度,她喝完水以后唇瓣残留的晶莹水珠。
穆若水伸出手,指背擦过她的唇,接去了那些湿润,慢慢含进自己嘴里。
余光捕捉到的傅清微:“……”
怎么会有人都这么爱她,却死活不肯承认她爱我?
她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
傅清微把她们的第一站定在电影院。
车停在露天停车场,两人走过来,商场外面常有卖应季水果的小贩,傅清微看老奶奶年纪大,动了恻隐之心。
穆若水正在给她小程序买奶茶,回头便见她停在地面的小摊前,拣了几个石榴装进袋子,老奶奶还颤巍巍送了她一个,花白发,老鸡皮,身形佝偻,老得不像话。
再老去一点,她就要死了。
年轻貌美的傅清微站在她跟前,对比鲜明。
穆若水别开脸没有再看。
今天是周末,点单的人太多,傅清微走过来牵住穆若水的手腕,两人一起把石榴放回车里,再回来等奶茶做好。
穆若水不爱喝奶茶,傅清微也不热衷,两人却点了一杯,仿佛什么情侣必备单品。
穆若水拿在手里,并肩走进了电影院。
电影选的是傅清微喜欢并期待已久的,在最后一排入座以后,傅清微把奶茶放扶手中间,聚精会神地看起了电影。
这部电影已经上映很久了,所以放映厅的人并不多,这一排只有她们两个。
银幕光影明暗交替,穆若水的指尖也在交替,一点一点爬上傅清微的手背。
从上方探入她的指缝,扣住她的五指。
傅清微的眉毛动了动,由她去。
她的肩膀上长出一个师尊。
许久没和她亲密接触的穆若水变得很粘人,甚至小鸟依人。
中央的扶手阻止她黏着傅清微,被推了上去,奶茶也换到旁边,师尊的身体贴上她的手臂,丰满柔软地挤压着。
傅清微的胳膊一动不动,假装自己没有知觉。
女人开始亲吻她小巧如玉的耳垂,含在舌尖打转。
傅清微敏感地颤了颤身子。
然后告诉她:“这里有监控。”
穆若水:“?”
傅清微:“就是你现在做的事都会被别人看到。”
穆若水:“……”
人类竟如此狡诈。
傅清微舒了口气,见她吃瘪的样子又觉得好笑,翻过手心轻轻反握住她的手指,和她十指相扣。
穆若水低眸瞧了瞧二人紧紧牵在一起的手,勾起唇角,继续枕着傅清微的肩膀看电影。
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这几天都是靠白天傅清微不在她进房补觉,哪有人在身边睡得安稳。
醒时放映厅灯光大亮。
傅清微:“已经是第二场散场了。”
可惜观主听不懂。
穆若水茫然地眨眼,神色懵懂:“什么?”
这样可爱的观主放在以前会被她亲死。
“没什么。”傅清微忍住亲吻她的第一欲望,看向出口方向,淡道,“我们该走了。”
“好。”
傅清微的温情只维持在放映厅,一出门就挣开了穆若水的手指,保持距离地牵住了她的手腕。
去超市采购也是如此,不远离更不主动靠近。
穆若水捱不住,非要牵她的手。
傅清微冷漠:“没有哪对师徒天天牵手,还十指相扣的。”
穆若水示弱:“可是我想。”
傅清微无情道:“那你就想着。”
穆若水想生她的气,可这段时间在山上斗气差不多了,一来她气不动,二来傅清微不吃这套了。以前自己一生气她就会迫不及待地哄她,现在她都气了快半个月了,傅清微无动于衷。
她不喜欢这样。
她不要她的眼睛里看着她冷冰冰的。
她要她爱自己。
穆若水走在她身边,悄悄将脸侧向一边,假装在看货物架的商品,掩饰自己突然泛红的眼眶。
*
当夜。
“我错了。”傅清微抬手关门前,穆若水强行挤进她的房间里,第一句话开口就是道歉,不遮不掩。
“你错在哪里?”傅清微一只手仍扶着门沿,看向已经进屋的女人。
“我不该把魔气的事告诉岁已寒不告诉你,她算什么?你才是我最重要的人。”
傅清微关上了其中一扇门。
“还有呢?”
“我不该和你赌气,那天让你回来的时候没有哄你,我不是有意的,刚拔除魔气我的情绪不太稳定,我向你道歉。”
傅清微把两扇门都关上了。
她转身面向穆若水。
“还有吗?”
穆若水静了一会儿。
“我很想你,算吗?”
“算。”傅清微心情颇好地扬了扬唇,向她走近,启唇,“那……还有吗?”
“可以先亲一下再说吗?”穆若水目光胶着在她开合的薄唇,问道。
“你从哪里学来的?”傅清微震惊。
“需要学吗?”
“不需要。”傅清微喃喃着,已经被近在咫尺的女人伸手勾过了后腰,落入她怀里的同时撞入了一双漆黑如墨的乌瞳里,深邃幽远。
穆若水轻轻地咬住了她的唇,手指抚着她的脸,充满爱意地吻她。
傅清微第一次知道原来爱意可以具象化。
不用费尽心机去观察细枝末节,只要她想释放给她,她就能知道。
“我要你。”
女人在她耳边温柔地说道。
傅清微被亲得七荤八素,热恋的荷尔蒙冲昏了理智,她圈着女人的腰肢和她拥吻,被她带到了床上。
……
小三花在屋外待了半宿,后半夜贴边溜门缝钻了进去,团在书桌的椅子里睡了。
第一缕清风吹乱桌上的书页,哗啦哗啦的翻书声。
一只粉色的小猫爪子按在书上,又闪现到了傅清微的脸上,整只猫趴在她的胸口。
傅清微因为呼吸不畅醒了过来,脑子一片混乱,闪过很多荒唐的画面,同时腰肢也传来一阵酸意。
傅清微伸手挠着小三花的下巴,在它的呼噜声中暂作休息和放空。
过后起床,习惯性走进卫生间洗漱,第一眼先看向镜子里。
傅清微:“……”
最近的蚊子可真毒啊。
师尊昨晚下口是一点都不顾及吗?看看她这脖子、锁骨,还有胸口,还有……
傅清微换长裤的时候顺便低头瞧了瞧,全是她留下的吻痕。
罪魁祸首已经不在房里了。
傅清微穿好衣服出去找她,女人正散着外袍在院子里掬竹管里的山泉水洗脸,半弯着腰。
她身段好,举手投足静雅柔美,都像一幅画,只要她不开口。
傅清微耐心地等她洗完脸净过手,转身之后才轻声问她:“师尊,你看我身上这些?”
“什么?”
傅清微就知道她会装傻,当场宽衣,解开衣领给她看。
“这些,还有下面那些,难道都是蚊子咬的吗?”
穆若水上下一扫,挑眉:“有没有可能,你全身都被蚊子咬了?”
昨晚她握着自己的脚踝,按着她亲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吃饱喝足又不认账了!
傅清微直接说:“敢问道观里的蚊子是不是姓穆?”
“这为师就不知道了。”
“你是主人,你不知道?”
“不知。道观里那么多蚊子,岂都轮得到我管?”
“那就请姓穆的那只管好你自己!”
晚上傅清微用完晚饭后就进屋把门锁上了,门窗紧闭,徒留穆观主在屋外束手无策,插翅也难进。
第124章
穆若水又一次喜提闭门羹。
她独自在屋外徘徊, 放下身段贴着门口软语说了几句好话,“清清”“清儿”都用上了,傅清微铁了心不再上她的当。
缓兵之计。
师尊三十六计用得出神入化, 她只有一计:以不变应万变。
穆若水彻底束手无策。
如今的局面, 要么傅清微退一步, 不再向她索爱,意味着她也不再爱自己;要么她进一步, 摒除这层师徒名分, 让傅清微做她的道侣,从此迈入新阶段。
两者她都不想选。
她可以陪伴她的徒儿一生, 从生到死地爱护她, 做师傅的送她最后一程。
可她不能失去自己的道侣。
自古有大雁忠贞,至死相随,从未听闻师傅为徒弟殉情。
她决不会让自己落入这般境地。
穆若水回头环视院落, 她的石棺好端端摆在中央, 她把棺材板上晒的辣椒搬下来,推开棺盖躺了进去。
一年前的这个时候,她刚刚认识傅清微, 就是在这里。
当时她没有这么多快乐,也没有这么多烦忧和恐惧,除了偶尔发作的红线,棺材里的生活平静。
那么就让她们的关系回去一些吧, 她可以不要那么幸福,少一点就好。
这样失去的时候就不会太痛苦。
穆若水合上了棺盖, 一声轻响, 万籁俱寂。
如同傅清微到来以前的无数个夜晚。
星月的光辉流转在石棺上,庭院角落那棵桃树栽下的痕迹早已不见, 故人,故人,新人也曾是旧人。
*
傅清微侧耳听着屋外的动静,打坐前和打坐后各听了一次,除了山林里夜晚固有的曲章,偶尔猫跳动的响动,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穆若水可能睡了。
傅清微和她赌气,并没有打开门窗看一眼,而是也躺到了床上,睁着眼无法入睡。
她不懂,她们昨夜明明……
穆若水爱意深藏,偶尔显露一点足以让傅清微欣喜若狂,报以千百倍的热情。
她的双臂挂在她的脖子里,任由女人的手和口在她身上种下火焰,一遍一遍向她诉说喜欢。
也许正是如此,穆若水控制不住地到处留下相爱的痕迹。
最后一次,傅清微从顶峰滑落,被女人延续的感官仍在高温里继续蔓延。
穆若水上来抱住她,深深浅浅地吻她,耳鬓厮磨,长久地温存。
少了很多欲,多了很多情。
傅清微在黑暗里看不清她的眼睛,可她能感受到的爱意一如既往。
“你有没有一点喜欢我?”傅清微不问许多,不问爱,只问一点点,她只要她承认这一点点就够了。
穆若水的脸埋在她的颈窝里,无声点了点头。
傅清微低头吻了吻她的长发,回应她:“没关系,我爱你,我会等你也爱我。”
她以为她们俩的感情只是不对等,没想到第二天穆若水又翻脸不认账了,连这一点点也否认。
昨晚是鬼在她脖子里点的头!
傅清微越想越气,把睡着的小三花rua成潦草小猫,在小猫啪嗒啪嗒的规律舔毛声中断断续续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没有饭吃。
穆若水不见了。
首先,她不可能有危险,所以只能是她主动失踪的。傅清微正在和她冷战,当然不可能再去找她,她去冰箱的冷冻层里翻出速冻食品,对付了一顿早餐。
她坐在院子里吃饭,丝毫没有觉察到本该空荡荡的石棺里躺了一个人。
晒辣椒的簸箩在阴凉的地方,傅清微诧异地瞧了眼,昨晚她是放到这里了吗?
算了,可能是穆若水嫌碍眼随手拿开了。
傅清微对着无人的院落说了声:“我去练功了。”
接着她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小狸花一个跳跃踩在棺材上,轻轻地喵了一声试探,里面传来指节轻叩石板的声音,响了三声,狸花便自若地在上面散了一圈步,和刚睡醒的三花玩去了。
穆若水消失了一个白天。
傅清微中午也没见到人,傍晚从林子里赶回来的时候已经开始担心了,再见不到她她就要给穆若水打电话了。
她步伐匆匆。
穿过一道密林,傅清微见到了一丛炊烟袅袅从前方升起,焦急的心顿时落了下来。
饭菜香从开着的门口溢出来。
傅清微的步伐从迈进门槛后慢下来,自持有礼地转向厨房熟悉的身影:“师尊。”
“回来了。”
穆若水应了一声,并未将视线第一时间投过来,盯着锅里继续翻炒,道:“洗了手准备吃饭吧。”
“是。”傅清微解剑回房。
穆若水听着她的脚步远去,不动声色地舒了口气。
对她的紧张少一点,不要总是望向她。
傅清微吃饭的时候,穆若水坐在对面看书。她已许久不在这时拿起书了,从前傅清微拿她当下饭的秀色,她也礼尚往来欣赏年轻的美色。
穆若水全程闷头看书,傅清微说吃好了她才抬起头。
“为师看入迷了。”
“……”
傅清微起身收拾碗筷。
穆若水心想:这段没演好,下次不要加台词,保持自然。
傅清微在灯下洗碗,穆若水悄悄看了她的背影好几眼,怕注视的目光会被发现,她停留二三秒便会移开一次视线,在别处漫无目的地望上十几秒,周而复始。
穆若水赶在傅清微洗好碗之前离开厨房,去院子里给猫加餐。
傅清微出来也只望见她的背影。
女人蹲在屋檐下,几步远的碟子里放着冻干,小三花正埋头库库炫饭,狸花少见地趴在穆若水脚边。
灯火阑珊,穆若水从出神中醒过来,伸手摸了一下狸花的脑袋。
狸花懒洋洋地抬了一下黄澄澄的眼珠,看在她情绪低落的份上,没有躲开。
身后不远处响起脚步声。
穆若水的背影跟着僵了一下。
声音进了对面的房里,房门随即关上了。
穆若水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明明已经下了决定,还是会为她的脚步心悸。
晚上十一点,房间的灯熄了,傅清微给她发微信:【师尊晚安】
穆若水秒回:【晚安】
她又想:下次不要回这么快。
可是师傅待徒儿事事有回应,回得快些也没什么,还是保持原样。
穆若水从温泉回来,掐诀净衣,躺进了她的棺材里。
那个房间再小也显得空旷冷清,不如狭窄的石棺更适合她,睡一晚上偶尔也能眯着一会儿。
她们的关系倒退回了穆若水和傅清微刚在山下同居那段时间,保持距离,各睡各的,少了以暧昧之名的肢体接触,师徒名分仍在,穆若水便将心思放在怎么履行为师本分。
既然决定要做一个好师傅,那就言行一致,贯彻到底。
傅清微正在结界里练剑。
少了灵管局派任务,傅清微练功的积极性相应的也打了折扣,勤勤恳恳,但内心茫然。
她不是真的要当个隐入深山的道士,不提得道成仙不切实际的话,她最初修炼就是为了加入灵管局斩妖除魔,现在不干了,她说当散人实际也没有可执行的章法,为了修炼而修炼。
现在和师尊又这样,感情事业双不顺。
一道白色的剑气挥出去,只击中了树枝,掉落几片叶子。
“准心偏了,挥剑有气无力,为师就是这样教你的?”穆若水站在结界入口,不知道看了她多久。
“我错了,对不起。”
傅清微认错认得很快,态度立刻端正起来,重新练了一遍。
她的步法身形已经完全和剑法融合起来,一剑荡去,浮浪生波,地面的落叶跟着卷起来,飞舞盘旋。剑势未尽,又接了一剑,其势绵延不绝。
空中的树叶一直没有落下,出剑看似缓慢,实则有劲力托着,比起暴起暴落,她这样清风徐来的剑法更难掌控。
其实穆若水一开始不是这么教的,但傅清微练着练着有她自己的风格,穆若水对她的功课盯得不紧,由着她的天性发挥,竟真的让她摸出了门路。
傅清微那柄剑和她愈发心意相通,潜心练剑之后剑身竟凝成一层细细的白霜,每一次挥动剑气,空气里便染上雪白的雾气,湛湛生寒,如秋水,如坚冰。
穆若水抬手摄来一滴空中凝结的雨水,仰脸看了看朦胧的天。
曾经她担心傅清微会因为灵枢子舞剑落雪而心动,而今这雪也为她而落了。
始知心动的不是雪,而是舞剑的人。
林子上空飘下了几颗雪籽,傅清微收剑用二指抹去剑上寒霜,对上女人出神的双眼,问道:“师尊,这把是什么剑?竟然有此神威?”
穆若水说:“无名。你要是想的话,这就是你的剑,你可以为它起个名。”
家里的三花和狸花现在都没有大名,统称“嘬嘬”和“咪咪”,足见二人取名的功力。
傅清微想了想,说:“我如果叫它相思的话,会不会有点小家子气?”
穆若水说:“不会。”
傅清微点头道:“那就叫相思吧。”
穆若水颔首。
她从库房里找出这把蒙尘的剑,不知过去,焉知它没有相思之人?念主也是相思。
傅清微握着刚起好名字的长剑,清亮剑身忽然一阵嗡鸣,刚刚拂去的霜雪极快地在剑身又凝结了一层,似在回应她。
穆若水:“它同意了。”
傅清微:“真的假的?”
穆若水:“真的。”连罗盘都快生出器灵了,这把剑跟随主人出生入死,日夜侍奉主人身旁,通人性有什么奇怪?
起了名字的剑就和起了名字的宠物一样,性质天壤之别。
傅清微抱着自己的剑爱不释手,想起来问道:“师尊找我有事吗?”
穆若水:“没事,来瞧瞧你的功课,看看有什么可指正的。”
傅清微回剑入鞘,把剑解了交到她手里,给她单独演练步法和身形。
两人在林子里待了一个下午。
穆若水主动上前指导她,但凡要上手的,都隔着衣服和袖子,绝不触碰她的肌肤一分一毫。
傅清微有一个动作一直差点儿,需要穆若水从背后教导,她刚刚来到傅清微的左后方,抬手扶上傅清微的胳膊,傅清微忽然脸向左边偏,目光直直撞进她眼神里。
穆若水下意识往旁边躲闪了一下,才和她对视。
对视坚持不过两三秒,她的目光就往下不自觉掠过年轻女人淡粉的樱唇。
比起盯着唇,更令她不敢直视的是傅清微的眼睛。
穆若水松开她的胳膊,退后一步,低眸:“……就是这样,你继续练吧。”
“我要回去做饭了。”
穆若水努力控制自己的背影不要像落荒而逃,平稳地走出结界,然后马不停蹄地飞掠回道观。
*
穆若水自以为她演得很好,实则处处都是破绽。
她几乎不敢和她长久对视的眼神,总是在身后悄悄看她的背影,刻意保持的距离,一旦有直接的身体接触便表现得宛如惊弓之鸟,当然,她以为她是淡定的。
傅清微吃饭的时候忽然伸手用拇指指腹蹭了一下她的脸。
穆若水反应过度,手里的书差点掉在地上:“你干什么?”
傅清微:“有个脏东西,现在弄干净了。”
穆若水定了定神:“可以告诉我,我自己来。”
傅清微执起筷子,温良道:“嗯。”
穆若水抱起书换到另一个光线亮的地方看——抬眼刚好可以看到傅清微背影的地方。
今天也被师尊悄悄盯了一天的傅清微走进房间,关上了房门,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她不明白穆若水在顾虑什么,她的人生有限,她一直是抱着珍惜每一天每一个时辰的想法在和师尊相处的,穆若水应该也明白这个道理,她会死。既然如此,她们不是更该抓紧时间相爱吗?
为什么她一直在逃避?
假如意外比明天先来,她不会后悔吗?
傅清微反正会后悔莫及,对她而言,在一起的时间里,每一分每一秒,都用来相爱才不算虚度。
既然穆若水不肯主动,第九十九步还是由她来走。
傅清微不知道穆若水最近一直睡在棺材里,否则的话她的决定可能会更早下,她知道师尊有每天泡温泉的习惯,或者说为数不多的,除她以外的爱好。
后山那座月牙形的淡绿色温泉,风景和泡池都是一绝。
那是穆若水的私人领域。
傅清微很少涉足,一般都是去给穆若水送睡衣,送完就走,绝不打扰。
这日夜晚,月朗星稀,傅清微特意在里面换上薄透材质的单衣,踏上了去温泉的路。
山路灌木窸窸窣窣,人的脚步声和动物大不相同,靠坐在池边闭目养神的穆若水睁开了眼睛,瞧见一个窈窕的身影朝温泉方向走来。
穆若水低头检查自己一番有没有走光,尔后假装没听见地合上了眼帘。
傅清微的脚步在岸边徘徊了一会儿,穆若水不清楚她打的什么主意,以不变应万变。
哗啦——
傅清微下水了。
穆若水差点儿直接站起来,手臂挡着自己的胸口悄悄探出一半身子,傅清微正一步一步地涉水到深处。
她的外袍脱在了岸边的石头,身上的单衣从下往上浸透,贴在姣好的身体,曲线一览无遗。
穆若水至此定力都是稳健的。
不就是穿着衣服沐浴吗?她连光着的傅清微都见过,多一件衣服难道她能把持不住?
虽然确实透了点儿。
她眼神好,注意力再集中点都能看见轻衫里饱满挺立的红梅。
穆若水重新坐回了水里的石椅。
傅清微开始脱衣服了。
她穿的衣服是交领的,先解开胸前的襟扣,从左边,再到右边,动作缓慢,一寸寸光滑的肌肤像是对面某人用眼神剥落出来,牛奶一样的白流淌在她的眼底。
单衣飘在了池面上。
穆若水闭了闭眼。
两人没有任何对话和眼神交流。
傅清微掬水开始沐浴。
夜幕星空下。
穆若水闭着眼,听着她如何一点一点洗净自己的身体,手指抚摸过任何一个她已知的细节,温泉水包裹着她的全身,周围水波荡漾。
她对傅清微的身体了若指掌,不知不觉在脑海里换成了自己的手,不错漏一丝一毫地抚弄过去。
饮鸩止渴。
傅清微忽然轻轻地嗯了一声,尾音轻颤。
穆若水耳根软得以为是幻觉,但分明是从她耳朵里传进来的。
穆若水恍然睁眼,见傅清微已经来到了她身前不远,一只手正在看不清的水里,引人遐想。
傅清微泡温泉的经验极少,这次纯属是意外,她当成洗澡了,洗到那里才想起来好像不能洗,热泉已经浸漫进去。
傅清微将手拿了出来,赧然地轻咬下唇,看向穆若水。
穆若水:“……”
她现在不是个定力好的人了。
傅清微没打算一次成功,她洗好以后静静地泡了一会儿,大约半小时就出水了。
在岸边擦身的时候侧对着穆若水,月光镀满了皎洁美好的身体。
穆观主此生的视力都没有这么好过。
她里面什么都没穿,披上原来的外袍离开了。
徒留穆若水一个人在温泉里,遐思无限,久久不能回神。
道观里傅清微的房间依旧门窗紧闭,穆若水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神情复杂,不知道想了些什么。
叹气声回荡在空荡的院落,穆若水躺进了自己的石棺里,彻夜无眠。
第二日傅清微来到温泉边,她以为穆若水识破她的法子,会趁机躲她,实则她仍在原处,仿佛在等她。
傅清微进入水里,照例把自己脱光了,在她对面沐浴。
穆若水靠在池沿,不再闭眼,而是从头到尾尽收眼底,傅清微差点局促得洗不下去,然而不可功亏一篑,于是回忆着刚从网络上学的法子,生疏地勾引她。
她不知道,无需这许多花样,她站在那里便会吸引穆若水所有的注意力。
穆若水看着她,只是茫然地在想:已经到了非如此不可的境地了吗?我的坚持是否完全没有意义?
她要退,傅清微却不肯。
她总是拗不过她的。
第三日傅清微换了一身更透的轻纱,褪下外袍的时候她自己都害羞,山风袭来她和一丝不挂没什么两样,连忙进入到温泉里,让热意流过她的四肢百骸。
她往水深处走,漫过她的大腿、腰肢、胸口,快没到精致的锁骨时,她被一个滚烫的怀抱拥住。
再冰冷的皮肤在40°的温泉里泡久了也会变得温热,何况她的血会随时随地为她而热。
不是因为欲望,而是别的。
傅清微猝不及防,一动不敢动,因为她穿了一身相当于没有的衣服,穆若水直接没穿衣服。
泡温泉谁会穿衣服?
傅清微似乎才意识到这个问题,整张脸都在她抱过来的时候涨红了,雪颈也粉红一片。
她只做好了勾引的准备工作,没做好勾引成功后的心理准备。
“师、师尊?”傅清微在她怀里僵着身体。
“不是很有胆色吗?”似乎终于想通了某个决定,穆若水在她耳边轻笑着说,“现在怎么紧张成这样?”
“我没、紧张。”
“那你抖什么?我都没碰你。”
说都说了,穆若水干脆亲了一下她白净小巧的耳朵。
“没抖。”傅清微控制着自己颤抖的声线,推开女人滑腻的肩膀,指尖回味,悄悄往下看了一眼,说,“女女授受不亲,你不要碰我。”
“师徒也不行?”
“不行!”傅清微的声音立刻高了一个八度。
“好,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
穆若水却不答,傅清微那一下手在穆若水圆润的肩头打了滑,根本没有推开她,穆若水手臂一收,她就更深地陷入女人的怀抱,慌乱之下她的手掌胡乱按在一处,触感异常绵软,更不敢动了。
“为师想起来,还有一法未教你。”
“什么?”
傅清微眼前的繁星被女人放大的五官覆盖,她的唇瓣被轻轻地咬了咬,吐字从唇齿的缝隙里滑出来。
“……与我双修。”
第125章
傅清微这颗心已经不会为她的花言巧语而陷入粉色迷障。
在女人低头顺着吻到她细肩雪颈时, 她用手掌隔开了对方的唇,故作冷漠地问:“你什么意思?”
她适当地拉开了二人上半身的距离,让自己能看清穆若水的脸。
白雾氤氲里, 这张脸挂着热气的水珠, 眉睫弯弯, 双颊洇出浅粉,少见的娇媚。
傅清微的心又开始乱跳, 强迫自己将视线落在她鼻尖。
穆若水一通百通, 愉悦之余生了两分逗弄她的心思:“什么什么意思?”
傅清微总是最勇敢的那个,勇敢到敢踩在师尊头上蹦迪。
“少装蒜, 你是不是又想法子蒙我?等那个什么劳什子双修结束, 你又穿上衣服走人。”傅清微神色警惕,上过她的当,绝不会再上第二次了。
“你说话倒是愈发不客气, 这是待为师的礼数吗?”
“你在池子里光溜溜地抱着我, 这是对徒弟的爱护吗?”
“自然不是。”
“那是什么?”傅清微已不指望从她口中听到她想要的答案,极快地呛声道,火药味十足。
“是道侣。”
由于穆若水吐出的那两个字眼过于陌生, 傅清微第一遍没听懂。到什么?
穆若水俯首贴到她的耳边,侧着脸,耳根传来吐息的丝丝热气。
“是对道侣的喜欢,可以吗?”
傅清微怔住。
她长久的沉默。
穆若水用唇点点她的耳朵, 竟怀了两分忐忑:“你怎么不说话?”
难道她不愿意?自己也自作多情了?
傅清微默了良久,开口的嗓音竟有些艰涩低哑:“你说的道侣, 和凡间的爱人是同一个意思吗?”
穆若水对爱人理解得也不算透彻, 她想了想,有个更贴切的词。
“是成亲的意思。”
修道之人脱离俗世, 道侣就是彼此最忠贞的誓言。
是天地见证,生死相许,一生一世一双人,永不辜负。如有违誓,粉身碎骨。
穆若水在水里执起她的手,向心爱的人郑重起誓:“那么,你愿意和我结为道侣吗?”
傅清微的泪水骤然滚落。
她泪眼模糊得看不清眼前人,却给出了坚定的答案。
“我愿意。”
她的视野一点一点变得清晰,面前的女人口唇含去了她的眼泪,声音似叹息。
“怎么又哭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水做的。”傅清微哽咽,小力捶了一下她的肩膀,触感不同以往,她后知后觉地触电般缩了一下指尖。
继而她想,她们俩都是道侣了,碰一下……也没关系吧?
她边观察着穆若水的神色,边将手掌重新放了上去,包住她圆润雪白的肩头,指腹在其上抚了抚,似羊脂玉光滑细腻,心满意足地不动了。
穆若水忍俊不禁。
声音大了不少,胆子还是这么小。
傅清微穿着一层湿透的轻纱靠在她怀里,如坠仙境,美好得做梦一般。
“你刚刚说了什么?能不能再对我说一遍?”
“即使你现在是我的道侣,也不代表你能得寸进尺。”穆若水羞恼,故作冷淡地回答,仍然确认了她想要的那句话。
“你想和我成亲?”傅清微绕着她的一缕乌发在指尖打转。
“你不想?”穆观主惯会反问。
“我当然想,做梦都在想。”
“谁知你想的是谁?”穆若水冷哼。
傅清微真做过成亲的梦,看不清人脸,她以为这段在上次说开后已经过去了呢,果然谈了恋爱的女人都不能避免翻旧账。
“又吃醋了?”傅清微偏头看着她的脸,池子里热得很,女人的双颊慢慢染上点点樱红,真像脸红了似的。
如斯妩媚,傅清微瞧得移不开眼。
穆若水连耳根都跟着升温,避开了她专注的视线。
“躲什么?”傅清微发现新大陆似的,伸手扶住了她偏向一旁的脸,笑道,“你害羞啊?”
穆若水深呼吸,心口起伏,离恼羞成怒只有一句话的距离。
傅清微立刻收回了逗她的口吻,认真地说:“我当然想的是你。除了你,我还能想和谁成亲?”
穆若水却心道未必。
你现在是只有我,从前不一定有谁。上一世的我和这一世的我,你更爱哪一个?
为什么你都转世了还记着她?
你们是不是也曾经成过亲?拜过堂洞房花烛?
傅清微哪晓得她许多心思,将她的手牵起来按在自己胸口:“不信你摸摸我的心?每一下都是为你而跳动。”
“心不跳人就死了。”
“……”
傅清微:“我在和你说情话,你在对我讲科学。”
穆若水:“我心不跳,我就是个死人。”
傅清微:“你确实是个死人。”
死活不解风情的人。
穆若水把她气够呛,总算稍解陈年老醋,弯了弯眉眼,习惯性揉了两下移开手掌,将耳朵贴了上去。
噗通——
噗通——
穆若水抱着她在水中,听着她沉稳略快的心跳,对着她的心脏轻轻说了声:“我喜欢你。”
噗通噗通噗通——
心率飙升。
穆若水如愿以偿,直起身来,傅清微双目噙泪看向她。
傅清微:“你能不能看着我的眼睛说一次?”
穆若水:“……不能。”
这样连温泉都不能掩饰她的窘迫和脸红了。
傅清微:“好不好嘛?”
穆若水:“禁止撒娇。”
傅清微开始在她怀里扭来扭去,变本加厉地撒娇,她以前也常常这样,但之前她们俩都衣冠整齐,现在……
傅清微一身的轻纱湿得不能再湿,完全贴合身体,犹抱琵琶的程度都谈不上,打眼一瞧哪哪儿都是透的,身段婀娜,窈窕起伏,新雪簇拥红梅,凸显在纱衣上。
饱满挺翘,半露不露。
比真的什么都不穿又多了一丝诱人,宛如春日枝头渐渐熟透的红果,初见成熟韵味。
穆若水心想:这身衣服还挺适合她的,以后多穿。
傅清微面对着穆若水,湿透了的身子贴上她的肌肤,二人身量相差无几,这么在温泉里相对而站,什么也都抵着。
傅清微贴紧了她,身体轻轻地蹭动,愈来愈涨,红梅夺雪。
穆若水才是那个没穿衣服下水的人。
她的气息屏住了一瞬,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忍住险些出口的轻吟,抬手制止她的磨蹭。
傅清微蹭得脊柱发麻,站不住,这会儿刚好支撑不住地让她扶住了手。
穆若水嗓音低哑:“勾引我?”
傅清微枕在她怀里,微微地吟,眼皮自下而上撩她:“那你上不上钩?”
“上。”
穆若水低头亲她一口,心甘情愿地咬了她的钩。
她凝目注视着年轻女人的眉眼,眷恋地看了又看。
方牵起她的手往池边休息的地方走,底下有一条石椅可以坐,方便许多。
傅清微第一次来这边,一步一涉水,紧紧地勾着女人的手。
刚拜师那会她们俩在阁皂山附近的私汤,第一次共浴,两人都穿着衣服瞎讲究,个中回忆不提也罢。彼时傅清微从来没想过真的会有这么一天。
穆若水坐到水下的石椅里,让傅清微坐在她大腿上,一条手臂环着她的腰肢。
傅清微刚坐下去,整个人就麻了。
首先她那个纱衣隔不了一点,因为水的浮力,下半部分衣服是没有遮挡她的肢体的,她相当于直接坐在了穆若水的大腿,而对方也完全……
她不知道水底下的师尊具体什么样,但这么一坐,她有一部分察觉到了女人的特征。
水草丰茂。
傅清微如坐针毡,脸和脖子都被温泉的热气熏红了。
穆若水喜欢抱着她,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她们贴得太近了。
傅清微扭着身子动了动,最终决定站起来:“师尊,我……我想坐凳子上。”
穆若水不解地和她换了位置,傅清微坐下,只露出个脑袋,穆若水没坐,她站着,一条胳膊挡在自己身前。
傅清微顿时又行了,来劲地笑问:“你遮什么?”
穆若水转过身,背对她说:“我又不是你,习惯当人面不穿衣服。”
傅清微:“把人换成你,说得我好像很浪荡。”
穆若水:“你当然不,是我的问题。”
穆若水扬手用水幕给自己造了身淡绿色的衣服,转了过来,言笑晏晏。
傅清微:“……赖皮。”
技高一筹的穆若水来到她的面前,循循善诱地哄道:“你不是要勾引我吗?再勾引一次。”
“你把水幕去了。”
“勾引成功我就去掉。”
傅清微抬起眼帘,琥珀色的双瞳注视着女人的眼睛。
一、二、三……
她在心里默数到了五,水幕轰然落下,穆若水偏头朝她吻了过来。
一只手捧着她的脸,另一只手抚在她的肩头,细腻指尖来回地轻滑,如同抚过上好锦缎。
傅清微仰着脸和她接吻,两条胳膊都挂在她的后颈。
穆若水站着比她高,于是弯下腰,沉甸甸地坠着。
傅清微被女人熟练地掌握在手心捉弄,她睁开了眼帘,映入视野的是女人挂着水珠的锁骨。
视线往上一点是女人柔情的目光,往下一点是她不敢直视。
穆若水垂下眼,看见她躲躲闪闪的眼神,不免好笑:“你在干什么?”
傅清微继续目光游移:“啊,我。”
“你很少这么讲话,紧张?”
“有点。”
“为什么?”
傅清微的视线从远处的温泉收回来,飞快地往她身前扫了一眼。
“想?”
“想。”
“试一试?”
“我可以吗?”傅清微说着,修长指节曲了曲,跃跃欲试。
“不可以。”
傅清微便打消了念头,偷感很重地瞟几眼,随着女人的动作轻晃。
穆若水低下来亲她,含着她的唇问:“你怎么这么听话?”
“你是我女朋友嘛。”傅清微的手只敢搭在她的肩膀。
她说的还是委婉了,心里想的是:听老婆话是传统美德。但观主可能不喜欢俗气的称呼。
“太听话了。”穆若水转而勾了她口中的软舌,几番含弄吮吻后,道,“好乖,我现在允许你。”
傅清微的大脑还沉浸在她没有否认新称呼的喜悦里,下一秒就被砸下来惊喜大礼包。
但她没有第一时间去拆礼物。
而是搂着女人的肩和她接吻,不管做什么都讲究水到渠成。
穆若水将脸埋入她的颈窝,细细地在她侧颈和耳后落下湿吻,傅清微的手也慢慢地爬了上来。
她抖着手,颤颤巍巍地捧起来,五指一陷,险些脱手。
傅清微:“太滑了,对不起。”
穆若水:“……你怎么一副从来没见过女人的样子?”
傅清微:“我也只有过你一个女人而已。”
直接但出奇的受用。
穆若水弯了眉眼,停下来重新和她接吻,在心里又说了一遍喜欢。
之后穆若水腾出一只手覆在她的手背上,引导性地带着她。
傅清微不足为惧,她那小猫踩奶一样的力度影响不了穆若水任何,转眼间她的手已碰到了分外柔软的双唇,指尖揉了揉,一边望着她的眼睛一边用手指侵入她。
傅清微的动作全都停下来,微微地张开口,露出湿红的舌尖。
穆若水说:“我还没开始呢。”
傅清微把嘴闭上了。
穆若水探进一节指节,她被迫又把嘴张开了,小声地喘了一下。
穆若水亲了一下她的脸,说:“很可爱。”
傅清微平时被她夸没什么,这时候总是容易脸红,说什么她都飞快地害羞。
穆若水沉迷于她的神情,慢慢地抽出被她浅浅咬着的指节,在她唇缝间来回滑动。
傅清微的反应很是热情,定定地回视着她的眼,眼尾漫上浅红,露出那种不堪承受的神情。
穆若水再次探入一节指节,来回几次,都没有深入。
傅清微含了她几次,终于忍不住问:“为什么不继续?”
难道她又想逃?
穆若水低头亲她,温柔地解释:“你和我的……我不想在这里,我们回去再继续。”
傅清微:“现在回去吗?”
穆若水:“待会儿。你勾引了我这么久,总要给你点奖励。”
傅清微面前的穆若水消失了,彻底沉入了水中。
女人冰凉的手在温泉里泡暖了,扶上了她两枚玉碗似的的膝盖。
穆若水在水底有一个得天独厚的优点,她不用呼吸,意味着中途不用露出水面换气。
凡人屏气计时那套在她身上完全无用,所以傅清微根本算不清她下去了多久,她一直扭动着往后缩,后背贴上了湿润的池壁。
忽冷忽热,忽快忽慢。
傅清微好像发烧了似的,完全不受自己控制,脸被温泉的水汽熏得通红,哭叫不停,眼泪一颗一颗往水里掉。
比吉尼斯世界记录长的时间过后,穆若水钻了出来,脸色异常红润。
她抱了抱被自己折腾惨的年轻道侣,说:“辛苦了,很棒。”
傅清微咬了一口她的肩,残留的两颗热泪滚落。
穆若水就从休息的池壁出水上岸,掐诀弄干二人以后,抬手摄来远处的衣物,她先裹了衣袍,再来为傅清微穿衣。
最后给自己系上腰带。
“好了,我们回去。我抱你还是你自己走?”
“你抱我吧。”
傅清微刚被弄完,暂时没力气,女人肩头的牙印还新鲜着。
穆若水抱起她,两人飞回了院子里。
傅清微双脚平稳落地,感叹了一声:“真方便啊。”
穆若水说:“从今往后,任尔驱使。”
傅清微回头望她,这才有了些新晋道侣的实感,她两只手捏上穆若水的脸,说:“真的假的?”
穆若水:“真的,但脸不能捏太久,我会生气。”
傅清微:“什么时候想通的?”
穆若水:“昨天晚上。”
两只猫从屋檐下走出来,看到她俩本来要回避的,似乎没吵架,小狸花带头蹲了下来,小三花蹲在它身边,两只猫猫头姿势一致。
院子里的热闹还没完。
“要是我今天不去温泉找你呢?”
“那我就把结为道侣的话再咽回去。”
“咽回去不难受吗?”
“难受。”穆若水一手后背,望着眼前寂静庭院淡淡的怅惘,道,“比起将来的难受,如今倒也算不了什么。”
“将来?”
穆若水说:“这两只猫,她们的寿命只有十几年,等她们离开的那一天,你会不会很痛苦?”
“会。”
傅清微说:“可我并不后悔养了她们,不能因为怕失去就拒绝开始。”
穆若水自嘲道:“你总是如此,我没有你勇敢。”
傅清微:“那就把我的勇敢分你一点。”
“分得了吗?”
“分不了。”傅清微笑道,“你说话有歧义好吗?这叫我怎么回答。”
“……”
“你跟我来。”
傅清微拉起她的手迈过门槛,来到门外,对着群星和天地起誓:“天地为证,我傅清微,今日愿与穆若水结为道侣,今生今世,爱她护她,矢志不渝。”
山风拂动,傅清微转过脸看着她。
“我穆若水,今日愿与傅清微结为道侣,永生永世,白头到老,矢志不渝。”
字字清晰,掷地有声。
穆若水缓缓放下并指起誓的手,胸腔莫名激荡,仿佛有什么要冲出来。
“什么感觉?”
“我想和你在一起。”穆若水毫不犹豫地说。
“我就说你能分到我的勇气吧。”
“是。”
“那……女朋友亲一下?”
穆若水听话地低头亲了亲她的唇。
不过……
“这个称呼怪怪的,我们并非俗世之人,不要常用。”穆若水淡道。
“那叫什么?师尊?”
“可。”穆若水早破了师徒禁忌,不在意这些虚名,顺耳最重要。
“若水?”
傅清微记得她好像不喜欢被这么叫,虽然不明白为什么。
穆若水忍住了皱眉的冲动,这次却答应了她。
“偶尔为之,亦可。”
“哎?”傅清微抬头。
名字只是代号,穆若水猜测可能与她的潜意识有关,既然都是前尘往事,何必耿耿于怀,傅清微喜欢叫她的名字,就让她叫好了。
“若水。”
“为师需要习惯一段时间。”穆若水抬手扶额。
“为师?”
“我再再习惯一下。”
“我是想说,你自称为师挺好的,不觉得很有情趣吗?”
“……”
徒儿的情趣太多了,她只能尽力满足。
*
“师尊,师尊……”
昏暗的卧室里,傅清微两条手臂如藤蔓挂在女人身上,柔若无骨。
第一次毫无间隙地相拥,穆若水刚俯身下来抱住她,她就忍不住对着女人哼哼唧唧,用自己温热的身躯去贴着她,暖着她。
她贴紧了,细细感受她的身材,脸都红了,说:“师尊,你好……好……”
“好什么?”
穆若水自上而下抵着她,埋首嗅闻她颈侧散发的清香。
傅清微咽了咽口水。
她回想之前在温泉里见过的半圆,惊鸿一瞥的全圆。
穆若水的手覆在她的手背,慢慢地牵引着她去探索,但傅清微实在太不争气了,初次上阵,她先是滑得抓不住,尔后手指使不上力气。
好不容易恢复了几分气力,被穆若水后来的攻势一打乱,她的手就又抓不住了,悲愤交加。
本来就很难一只手握住,种种外力作用下,她感受得很浅,连食髓知味都称不上,回头老是想着。
穆若水把玩着她滑落到胸前的墨发,说:“你怎么哪里都这么香?”
“情人眼里出西施。”
“西施亦不如你。”
“……”傅清微慢慢把脸埋入枕头,只露出一只通红羞臊的耳朵。
“我说话是不是太过火了?”穆若水停下来,禁不住反思道。
“没有。”
傅清微一半的声音闷在枕头里,既羞又喜:“我多习惯习惯就好了。”
“哦。”
穆若水顺势低头舔吻她耳根,很快从她口中逼出几分悦耳的轻吟。
傅清微的脸也转了回来。
她两只手抱住女人的腰,向上贴在女人曲线性感的背脊,感受着她挤压着自己的,喉中愈发干渴。
“师尊,我想先吃一次,可以吗?”
第126章
“你想吃什么?”新晋道侣说的话很有分量, 穆若水将唇从她耳边移开,抬起身子温柔问道。
傅清微的目光顺势往下瞟,一触即离, 喉咙接连滚动了两下。
植入骨子里的胆小, 一点也不堂堂正正。
穆若水直起身来, 跪坐在她面前,胸怀坦荡地说:“这样吃吗?还是需要我也躺下?”
房间里虽然没开灯, 但月色明亮, 修道久了目力也比常人强一些,傅清微扫了一眼, 头晕目眩, 不知道是捂眼还是挡住她,说:“你要不先把衣服穿上?”
穆若水:“……”
穆若水捡起匆忙中扔在床尾的青袍,随意披在了身上, 说:
“方才催我快些, 恨不得亲手上来脱的是你,现在让我穿衣服的也是你。”
“此一时彼一时嘛。”傅清微自知心虚地哄,拉住她的手腕阻止说, “腰带就不用系了,就这样。”
“你确定?”穆若水挑眉。
“我确定。”
“小心流鼻血。”
傅清微条件反射地抬手去摸自己的鼻下,一片干燥,底气不足道:“我会注意的。”
可这怪得了她吗?还不是师尊太诱人。
穆若水笑了笑。
“那……你还想我怎么做?”
傅清微指挥着穆若水靠坐在了床头, 她自己膝行过去,坐到她面前, 穆若水松垮垮的青袍遮掩了大半的身体, 腰带未束,春光若隐若现。
傅清微不可思议地沦陷在这副场景里, 说:“你怎么这么听话?”
这还是她那个不可一世的穆观主吗?
穆若水学她的语气回:“你是我道侣嘛。”
傅清微受用:“爱听,多说。”
穆若水淡道:“仅此一次,休要得寸进尺。”
傅清微朝她趴过来一点,几乎凑在她的眼前问:“那明天呢?”
穆若水唇角自作主张地勾起来:“明日的话明日再说。”
傅清微自然而然的:“我好爱你。”
她说:“如果知道和你谈恋爱这么好的话,我一定会早点开始,每一分每一秒,我都想和你在一起。”
穆若水:“但我好像是最近才……”
认识到并且弄清楚她对傅清微究竟是不是情爱的喜欢,而不只是身体的吸引,师徒之情。
傅清微再早追她也没用啊,她只会呵斥她鬼迷心窍。
傅清微熟练地伸手捂住她柔软的唇,说:“破坏气氛的话留着明天说。”
穆若水点了点头。
傅清微:“喜不喜欢我?”
穆若水又点了点头。
傅清微放开她,开始亲吻她,浅浅地啄吻唇瓣,穆若水长长的睫毛低垂,合目享受。
手指绕到傅清微胸前勾起她的发丝,沿着指根一圈圈地绕。
傅清微亲得深了些,她缠绕的动作便停在半空,和她接完这个吻。
傅清微的手慢慢地爬了上来,仍然带着生疏和胆怯,指尖轻轻地触碰着她,指腹轻抚。
穆若水阖动了一下长长的眼睫,睁眼又闭上。
傅清微没经验,此时不太能一心二用,她的唇舌从女人口中退了出来,从深吻变作浅吻,偶尔看看自己的手。
她的五指如何收束,陷进又陷出,肌肤饱满得按下去弹回来。
她捧着她,如同捧着世上最易碎的珍宝,小心对待。
傅清微埋首亲着女人的侧颈,回到中间,滑过喉骨,冰凉的发丝扫着锁骨,她抬头和穆若水对视了一眼。
穆若水抬手落在她的长发上,揉了揉她逐渐发烫的耳朵。
“师尊……”
“无妨。”
傅清微的脑袋低了下来,用唇代替了自己的手,含吮舔弄。
穆若水的五指梳理着她柔顺的发丝,动作温柔,因为她的亲吻而溢出轻轻的叹息。
“清儿……”
傅清微和她十指相扣握在一起的那只手骤然收紧了,她以前不喜欢这个称呼是因为穆若水起初收徒的表现,如今对方情迷,唇齿旖旎滑出的两个字,竟意外的令她有感觉。
珍重而禁忌。
傅清微低头愈发卖力地亲吻她,舌尖来回扫着,耳听得一声接一声“清儿”,略微急促,夹杂着含混的呓语。
“轻些。”
穆若水的五指捏着她的后脖颈,将她稍稍拉远了一些。
“对不起。”傅清微舔了舔唇,也舔了舔她脆弱的雪樱。
“怎么又道歉?”
“习惯了,对不起。我怎么又说了?”
穆若水低低地笑了一声,说:“没关系,很可爱。”
“我在你心目中只是可爱吗?你一天要说好多遍。”
“有其他的。”
“比如呢?”
“性感。”
“……”傅清微的脸红来得如此迅速,山火席卷,耳根涨得绯红。
“迷人。”
穆若水还在说:“聪明、勇敢、乖巧。”
“狐狸精。”
傅清微的大脑终于有理智思考了:“最后一个怎么?”
她们俩谈话的间隙,傅清微的身子已被带了上来,和穆若水相拥在一起。
女人外袍散乱,将将掩盖姣好身躯,被傅清微亲吻和作乱的地方则半遮半掩,袖子宽大,穆若水抬手一盖,也似给她披上了衣袍。
“冷不冷?”
“狐狸精不冷。”
“你接受得倒快。”
“是夸奖,我为什么不收下?”
“嗯。”
穆若水用体温给她捂着身子,生怕她着凉,傅清微却在她怀里动了动,意犹未尽:“师尊,我还想吃。”
穆若水捏了捏她的脸,纵容宠溺。
傅清微又喊她:“若水。”
是师徒,也是道侣。
穆若水的手便放下来,主动亲了亲她的唇,说:“可以。”
傅清微浅尝过一回,不像上回那么着急,从她的脸颊亲到耳朵,细密湿润的吻轻柔地落下,在耳垂稍作停留。
穆若水不自觉地偏过头,傅清微扶在了她的肩膀上,跪着低头亲她优越的颈线肩线。
用手描过一遍,用唇舌描过一遍。
“师尊……”
“嗯?”
“好喜欢你。”
她不厌其烦地表达爱意。
穆若水在心里回应了一句我也是,修长五指探入她脑后的长发,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些。
傅清微虔诚地吻着她,唇瓣抿着,含一含,舌尖绕着打转。
不时抬起眸子看女人的反应。
她空着的一只手也放在另一边握住她,五指规律地收束,张弛有度。
穆若水的青袍仍裹在身上,傅清微伏在她怀里亲吻她,她抱着对方,好似二人共披了一件衣物似的。
傅清微贪恋面前的异香,不觉时间流逝,也没注意到朦胧里穆若水的眉头松了又紧。
“清儿。”
“怎么了?”傅清微刚刚埋得深了,差点又没喘上气。
“今夜你先玩到这里,可好?”
“我没在玩啊。”傅清微下意识反驳,她很认真地在取悦她,虽然……也有好奇的成分。
毕竟是她这辈子有过的第一个也会是唯一一个女人。
她不得好好地看一看,品一品。
“好好,你没在玩。”穆若水竟然会怕伤她自尊心,哄道,“春宵苦短,让我来好吗?”
“可是……”
“好不好?清儿?”
傅清微被她放柔声音的三言两语蛊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乖乖地两只手环上她的颈项,让她带着自己躺了下来。
“说好了,下次……”
“下次让你。”
傅清微点点头,她不排斥就行,本来自己确实也不大会,干脆趁这会儿多学学,让穆若水对她言传身教。
她的眼睛在黑暗里看着穆若水,双瞳剪水,分外明亮。
穆若水将她好学的目光尽收眼底,不由一笑。作为她的道侣,她可不是想让她在自己的床上露出这种眼神的。
穆若水侧身和她接吻,一条腿压了过来,压在傅清微地势更低的那条腿上。
傅清微在刚刚“玩”女人的那段时间就不知不觉地为她起了变化,穆若水捧着她的脸深入地吻了她一会儿,傅清微就气喘微微,胸腔里缺氧。
她的两瓣唇都红着,吐露翕张,穆若水指背在上面抹了一下,指尖揉开,恶趣味地涂满她的唇,抹得到处都是。
傅清微头皮绷着,被她制住动弹不得,楚楚可怜地望着对方。
穆若水最喜欢她这种眼神。
她的指腹在她唇缝里来回活动,点着她敏感的唇珠打转,看着傅清微的眼圈一点一点变红,越来越委屈。
“乖。”
穆若水也轻喘了一声,偏头吻住她的耳朵。
她的手仍在她唇间揉着,指尖挑开唇缝,快速地拨弄。
傅清微情难自抑的声音一点都没有保留地涌入她近在咫尺的耳中。
穆若水控制不住地咬上了年轻道侣的耳廓,比她低了无数倍的轻吟也送入对方的耳里。
傅清微第一次听,当即又……
“师尊。”她哭着喊她,一波又一波地胡乱咬住她作乱的手指。
只听着声音就……傅清微在认识她以来都是屈指可数,甚至严格来说从未有过。
傅清微反应过来以后,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本来就没有的一世英名更是丧失殆尽了。
穆若水本想一鼓作气继续,但是傅清微抽抽噎噎哭得实在太可怜了,还努力把哽咽的哭声咽回去,错过这副表情她会后悔的。
一帧都不能放过。
“怎么了呢?”女人温柔地亲了亲她的脸,明知故问道。
“我……我……”傅清微滚落两颗委屈的眼泪,把脸往上埋进她的颈窝里。
“这样不好吗?”
“好吗?”这么不争气的表现。
“当然,这是天赋。”
傅清微差点被她逗笑:“什么好什么多的天赋,是吗?”
“是,我很喜欢。”
穆若水给她看自己刚做了手膜的手,哄着说:“你看,又弄我一手。”
傅清微才不敢看,换位思考一下她也很喜欢,如果对方是穆若水的话。只是轮到自己,就太丢脸了。
“只有这时候你才会对我说喜欢。”傅清微羞怯地转移话题。
“你睡着的时候我也会。”
“非要等我睡着吗?”
“嗯,当面会害羞。”
傅清微顿时生出一种开灯的冲动,她倒要看看女人是怎么害羞的。然而真开了灯,羞成红虾子的恐怕又是自己。
师尊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天赋异禀?她们俩简直天仙配。
傅清微从容接受了自己的体质,不好意思地在她怀里扭动了一下。
肌肤相亲的感觉如斯美妙,她又忍不住蹭了蹭,抱一抱女人,主动送上门。
该尝的都尝了,她想尝点不一样的,从未有过的。
穆若水会意地啄着她的唇,说:“休息好了吗?”
傅清微:“小看我。”她可是什么好什么多的小猫咪。
接下来就无须多话了,穆若水已喂了她好几道餐前点心,傅清微也该正式端上来了。
穆若水依然对她柔弱的两片唇爱不释手,最是娇滴滴,捧着捻着,指节反复贴合湿软。
傅清微的手搂在青袍里,攀着她的背,一会儿沿着脊柱线数她的脊椎,一会儿落在女人紧致的腰线,指尖婆娑。
她有些不易见的紧张,也期待着师尊的对待。
眼神一会飘向帐顶,一会定格在女人的脸,在某个时刻,轻轻地咬住了下唇。
穆若水熟练地揉开她微张的唇瓣,食指探入一节,大拇指在外面温柔安抚。
傅清微的神情并未不适,随着她的进度张唇含入了第二节,直到指根,方蹙了蹙眉。
不是第一次吃师尊的手指,却是换了种方式。
温热自发地包裹住她。
穆若水怜爱地亲了亲她的眉心。
傅清微一动不动良久,轻轻地吐了口气,胸腔仿佛被什么涨满了,感性地睫毛染上泪意,想去抱身前的女人。
穆若水用空着的那只手来抱她。
两人静静地拥抱了许久。
穆若水的手腕缓慢地转动。
女人看着她的眼睛,慢慢吐出她喜欢的那个生涩的称呼:“宝贝……”
傅清微的脑子当场宕机。
即使她的语气不够坚决,还带着不知道能不能这样叫的疑惑,足以让傅清微这位毫无恋爱经验的女大立刻缴械。
“……”
穆若水动不了了。
因为傅清微死死地咬住她的指节。
她只好来吻傅清微,傅清微这时候却不让她吻,扭过头把脸埋进枕头里,张口剧烈喘息。
穆若水感受着指节传来的强烈压迫感,等她缓过来,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大约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词穷地说出了一句肯定的:“嗯。”
傅清微羞得只想睡觉。
“师尊,我累了。”
“可是我还没有使力。”穆若水目光真诚且无辜。
“……你不要再说了。”傅清微心说:再说我真的要找块豆腐撞死。
“嗯。”
穆若水慢慢地应了一声。
她还是得发挥点主观能动性的,否则和工具人有什么区别。
傅清微惯会拿她当工具人,只顾自己,不管她,她的胃口才刚刚打开。
穆若水就着现状,手指逡巡,慢条斯理。
傅清微张口,似乎想吐露句什么,刚想好的话被打断,脑子里骤然乱了。
“师尊!”
她短促地叫了一声,攫住她的手腕。
穆若水拿开她的手,悠悠地道:“你不是要睡觉了吗?”
她自顾自地徘徊,临渊涉水,婆娑指尖。
傅清微皱眉,不像是难受,眼睛却切切实实地泛上一圈红,说:“你这样我怎么睡得着?”
“是吗?我以为你睡眠很好?”
穆若水在里面慢慢地“折磨”她。
她支起一侧手肘,甚至抱也不来抱她了。
她们之间相连的只有轻描淡写的,如同鸿羽掠过,而存在感十足的手指,捉弄作乱。
傅清微主动抱紧了她,也更深了,说:“我错了。”
“嗯。”穆若水不咸不淡,不紧不慢。
“师尊~”
傅清微开始撒娇。
穆若水却说:“我要睡了。”干脆利落地收回手。
按照傅清微的性格,她应该会捉住她的手,所以穆若水提前预判,完美闪避她来拘她的动作。
傅清微:“……”
徒留她满身孤冷,空虚难捱。
穆若水及时跟上,以免她自暴自弃真的睡了,温和道:“我可以给你,但你也要让我满足,不要动不动就吵着睡觉,好吗?”
傅清微不解:“我睡着了你也可以弄醒我啊,又不是没有过。”
穆若水:“就今晚,答应我不要睡。”
女人在她的耳边动情地说:“我想要你,一直清醒着感受我。”
对傅清微来说这是确认女朋友关系的第一天,她或许知道道侣的意义,也明白她们将一生相守。可她究竟是当了二十年的凡人,不明白结契的重要性。
即使没有红烛喜堂,在她们对天立誓的那一刻起,今夜就是她们的洞房花烛。
傅清微偏头看向女人的脸,惊讶于她口吻里的深情与郑重。
她回以同样的认真:“好。”
她想:如果按照玄门的规矩来说,结为道侣相当于成亲,那今夜是不是她们的洞房花烛。
两人无独有偶地想到了同一件事。
傅清微两手捧住女人的面颊,仰脸浅浅地亲了一下她的唇,温柔珍重。
“我会醒着的,直到我们俩一起入睡。”
“嗯。”
穆若水从上方回亲了一下她。
“清微。”
“嗯?”
“我……”穆若水薄唇翕动几次,说不出口,最终选择用吻来代替她的回答。
傅清微的一只手被她缠着十指相扣按在枕边,优美的天鹅颈向后仰,女人流水一般的长发自身后滑落,一半都遮在了傅清微镀满月光的身体上。
傅清微摸到她不知何时散落的丝绸发带递过去,女人跪坐起来,两手拢在脑后将长发绑了。
傅清微从月光底下看她,充满了不自知的迷恋。
穆若水俯下来吻她,用最温柔的力道对待她,舌尖卷过,喉咙轻轻地吞咽。
她亲得差不多,用手指代替了唇舌。
傅清微和她紧紧地相拥在一起,只留出女人活动的空间。
傅清微不仅要清醒地感受她,还要她清晰地看着自己,哪怕实在忍不住想抬手挡住眼睛的泪水,想着穆若水喜欢看她失控,便也忍下来。
穆若水一瞬不瞬地望着她,每一个因她而起细微的变化,起伏的音调,音节长短间隔。
适当做出调整,以达成最完美。
她也在学习,不过是在实践中学习,傅清微是最好的老师。
穆若水则是她唯一教过最聪慧的学生。
傅清微任何一个念头都无法成型,窗前的月光都碎作乱影,在她斑斓的视线里跳跃,晃动。
万籁俱寂,唯余厢房里二人的高吟和耳语。
无灯有月,情意正浓。
……
月挂东厢。
卧室的房门悄悄从里面打开,对面的小三花从容睁眼,波澜不惊地踏进了它的寝宫。
房间里有两只两脚兽,意味着它睡不了豪华大床,只能去书桌的椅子上挤一挤,小三花踱着猫步迈向书桌方向,忽然扭头朝床边望去。
它跳上了床沿,湿润的粉红鼻尖凑到傅清微脸上,嗅了又嗅,迟迟拿不定主意。
穆若水从后面拎起小猫的后脖颈,说:“活着呢。”
虽活着,可傅清微已“死”了好几次了,气若游丝。
傅清微睁了睁眼,果然信守承诺没睡,问:“几点了?”
穆若水正将猫丢到该睡觉的地方,回她:“天还没亮。”
傅清微:“……”
估计离天亮也不远了。
穆若水拎着猫,原地沉吟片刻,转身将它送出了卧室。
突然又被丢出来的小三花:“?”
傅清微:“?”
穆若水关上门,回来搂着正躺在床上休息的傅清微,说:“我想了想,今晚它不适合打扰我们。”
傅清微:“我还以为你又想……”
穆若水:“你想了?”
傅清微:“不是很想。”
穆若水刚从夜色里回来,寒露温凉的鼻尖蹭着她的耳后,缠绵依恋,吻落在她的肩头细颈。
“宝贝……好不好?”
“好。”
傅清微可耻地又投降了,谁让她对穆若水说这种话毫无抵抗力。
甚至只要两个字!
穆若水将她的身子侧过去面向床里,自己则从身后抱着她。
傅清微身前是她的手,背后是她紧紧抵着自己的身体,她回过头和女人接吻。
几重感受叠加之下,很快就承受不住地想避开她的唇,穆若水捏住她的下巴让她看向自己,激烈的快意里,所有的泪水轰然坠下。
傅清微真的不行了,她再是个小猫咪也禁不住这样折腾。
穆若水抱着她吻去她不止源于快乐的泪水,哄道:“睡觉了,这次真的睡了。”
傅清微哭着说:“我要喝水。”
穆若水诧异:“哪个水?”
她还有力气对自己做什么?
除了嘴,她现在全身上下恐怕没有能动的地方。
傅清微恼道:“解渴的,不会越喝越多的。”
穆若水摄来桌上的水杯,是空的,刚才都被傅清微喝完了。
她出去给她倒水,回来傅清微还是强撑着眼皮不睡,直到给她喂了水,穆若水抱着她阖上眼帘,她才沉沉入睡。
第127章
新婚第一天, 有不起床的特权。
傅清微的闹钟都被穆若水关了,一觉睡到自然醒,醒时她面向床里, 穆若水从身后抱着她。
一条手臂垫在她颈下绕过来横在她胸前, 另一只手缠着她的腰, 后背的柔软紧紧抵着她,背面拥着严丝合缝, 温暖的肌肤相融。
傅清微睡眼惺忪地醒了好一会儿盹, 才低头看看女人亲昵缠在她身上的姿势,愉悦满足。
她甜蜜地心想:傅清微啊傅清微, 你也有这一天了。
以后的人生, 哪有她羡慕别人的份?天底下还会有人比她更幸福吗?不会有。
穆若水虽然没有呼吸,但是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有体温,从她暂时停止的呼吸来看, 她应该还没醒。
傅清微一只手覆在她搭在自己腰间的手背, 合上眼。
她本想接着睡会儿,女人的身材存在感太强,后背的肌肤被挺立的红豆浅浅地刮着, 她又抱得这么紧,新婚燕尔的清晨,也可能是午后,傅清微背后濡出一层细细的汗。
观主也不会出汗, 苦了傅清微一个凡人。
既心里热,身体也热。
傅清微忍不住悄悄拿开她横在自己胸前的胳膊, 枕着她的手臂换了个方向, 转过来侧身面向她。
确实是午后了,窗户开了半扇, 屋子里光线明亮。
傅清微用目光描着女人优越的眉眼,柔美中稍显英气,怎么看都不腻。
良久,她不舍的眼神才顺着脸颊往下看,掠过修长雪颈,烙了几枚浅粉红印的锁骨,以及布满吻痕的胸口。
傅清微:“……”
她昨晚有这么凶残吗?看起来好严重的样子。
所以师尊后来才不让她亲吗?
傅清微垂眸盯着,小心地抚上去,摸摸碰碰的,检查她可能会有的伤势。
即使观主根本不会受伤。
穆若水一门心思装睡。
没有呼吸除了在睡觉以外,还有个可能是她故意不伪装人类。
被傅清微早起这么一通检查,女人很快也起了相应的变化,饱满地抵着傅清微覆上来的掌心。
傅清微想了想,把手移开了。
她埋头吻了下去。
力道轻轻的,浅浅的,只用唇瓣和舌头安抚,一点牙齿都不敢露。
穆若水揉着她的长发,睁眼瞧着她越吻越深。
穆若水只轻轻地叹息,主动挺起上身迎合她的口腔。
傅清微自个儿已喘得不行,胸闷气短,也不知是在和谁争抢,生怕吃不上似的。
穆若水轻车熟路地摸到她两片软唇揉着,一手的情满。
粘稠,丰润。
“大清早的这么热情,嗯?”
不打一声招呼,她指节陷了进去,仿佛是被吸进去的。
傅清微短促地呜了一声,本能地翕动唇瓣,不受控地咬住她的手指。
天还亮着,她能明显感受到傅清微的害羞,与害羞随之而来的是加倍的兴奋。
紧紧包裹着手指呼吸。
“清微。”
穆若水吻着她的颈子,隐隐也有几分激动,她将她翻身彻底拉到自己面前,低头落下无数密吻。
她的手跟着加快了动作。
傅清微不敢张口,张口就走漏声音,可是她闭上了一张嘴,第二张还是在出声。
是穆若水故意弄出来,让她面红耳赤。
傅清微被带得微微晃动,偏开头看着开了一半的窗户,令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屋外,有小猫追逐打闹的声音。
穆若水向她压了下来,问:“在想什么?”
“在想猫吃饭了没有。”
“不想我?”
“不敢想。”傅清微已经快被逼得快流出泛红的泪水,再想她她估计要完了。
“想想我,感受我,好不好?”
傅清微忽然抬手勾住她的脖颈和她接吻,刚尝到她的舌尖,所有的感官积累同时爆发,她咬住她的唇,在她怀中剧烈地颤抖,许久许久才轰然落下。
穆若水一只手兜住她的腰,另一只手贴合在原处不动,延续她带给对方的感觉。
女人心口起伏,痴迷不已地吻她脸颈、耳后,齿间滑出她喜欢的情人的耳语。
直到傅清微渐渐平静下来。
她将手收回来,自己满意地欣赏,也叫上傅清微一起看。
谁大清早做手膜啊?
傅清微一脸羞愤埋进枕头里,累得又睡了过去。
第二次醒来离上一次间隔不长,和她平时午睡后的光景差不多,傅清微推测大约是下午两三点,她从床上坐起身,身上的衣物已被换过,舒适清爽。
“狐狸精醒了?”书桌方向传来女人的声音。
傅清微转头望去,穆若水一手执卷坐在书案前,青衫落拓,腰带半解,出口的话和她如今的气质一样洒脱不羁。
人生四喜,洞房花烛,久旱甘露,她吃饱喝足,焉能不自在潇洒。
新晋狐狸精本人:“……”
傅清微默了默,说:“我腰酸。”
穆若水立时收起揶揄神色,关切地走上前:“我给你按按。”
傅清微背身趴在床上,回头叮嘱说:“你动作老实一点。”
穆若水:“大逆不道。”
傅清微:“我还以下犯上呢。”
犯不了一点,师尊段位太高了。
原来她先前见识到的只是冰山一角,真的当了道侣她才知道穆若水有诸多手段,碍于师徒名分并未过分对待她。
昨晚傅清微正着、侧着,从前面,从后面都被她欺负过,女人一边折腾她一边喊“宝贝”,宝贝后面跟着各种各样的指令,傅清微就跟灌了迷魂汤似的,毫无底线,要她如何便如何,听话地照做。
明明是一个刚从棺材里醒过来不久的人,她怎么晓得这许多花样?
失忆那么多,唯独这件事还有肢体记忆是吧?对傅清微而言似乎也不是什么好消息。
穆若水对她的豪言壮语只回答了一声纵容的笑,说:“好,你慢慢练习,为师有的让你犯上。”
傅清微腰后按上一双修长柔软的手,替她缓解酸意。
“你不准反抗。”
“我何时反抗过?”
“刚刚,要不是你突然……那个我,我水平肯定能进步的。”
“你是说,你勾引我,还不让我动手是吗?这对我就公平吗?”穆若水按揉的动作和她的声音一样慢条斯理。
傅清微埋在枕头的唇角扬了扬。
虽说练习被迫中断,但谁又不喜欢自己对恋人有巨大的吸引力,穆若水喜欢上她,但凡她身体受得住,不管几次,什么姿势,她是怎么也要受下的。
正按到关键穴道,穆若水换了肘关抵上来,方便施力。
她低头一瞧,傅清微两只手清瘦骨感地抓着枕边的床单,指节分明,长长地嗯了一声。
“……”
穆若水扭头看窗外的天色,说:“你今天还起床吗?”
“起。”
“好吧。”穆若水语带惋惜。
穆若水把闪过的杂念都留到晚上,专心给她按摩完,两个人一起来到庭院,屋子里难以言说的暧昧气氛顿时散了不少。
傅清微终于呼吸到了自由的新鲜空气,在院子打了一套强身的拳法。
穆若水去厨房给她做晚饭,今天唯一的一顿饭。
傅清微到厨房黏了一会儿穆若水,因为抱着她做饭太碍事仍然被赶了出来,口吻却温和不少。
傅清微倚在门口问:“师尊,你以后还会对我凶吗?”
“你想要我凶一点还是温柔一点?”
“我想你怎么做你就会怎么做吗?”
“不会。为师是你的道侣,又不是你的仆人。”
“那就好。”
虽然她寿命短暂,穆若水看她估计有人类看猫猫一样的怜爱,可她不希望她因此让渡部分自我。
现在她唯一能确定的是穆若水在她的床上,一定是百分百的自我,因为她求饶一点用都没有。
穆若水解释道:“今日是我们新婚的第一天,在现代来说叫蜜月期,没有道侣会在这时候发脾气。日后你若惹我生气,我还是要教训你的。”
穆观主说话弯弯绕绕,傅清微从她平铺直叙的话里翻译出她真正的意思。
就是:我们刚刚成亲,我对你有万般柔情,怎么可能会生你的气呢?
几分钟前傅清微走进厨房从身后抱住她的腰,笑容自然而然盛放在了女人的眉眼,转过身来和她吻在一处。
哪里是傅清微碍事,是穆若水一见她就无心做饭,反过来赖她美人祸水。
昨天之前,傅清微以为师尊对她有情爱的喜欢,兴许不会太深,毕竟她情根都是新长的,她们结为道侣后可以日久生情,慢慢补全。
现在看来师尊不要太爱她了,爱到不自知。
傅清微好奇:“那我做什么你会生气呢?”
穆若水:“……”
其实她已许久没有生过傅清微的气了,赌气不算生气。
脑海里有个声音自然浮现:承认吧,你早就爱上她了。
现今穆若水没什么好不承认的,她望着傅清微浅浅一笑,说:“为师也不知道。”
傅清微被她的笑容蛊惑到,上前亲了一下她的脸。
穆若水感受着脸颊残存的柔软触感,说:“你这样就很好。”
傅清微凝视着她:“你这样也很好。”
她们在一起这一生一定会非常幸福的。
傅清微想抱着她再腻一会儿,但锅里的菜要烧糊了,穆若水催促了两声,将黏人的女大赶出去等饭。
傅清微陪猫玩了一圈,吃完晚饭,离天黑又近了一步。
穆若水早早地去泡完温泉回来,天黑之后就准时刷新在了她房间里。
傅清微:“……”
从师徒变成道侣以后最明显的变化,就是穆若水看她的眼神,半点都不清白了,尤其是入夜。
生活相处二人早就习惯了,暂时没有新的相处模式。
傅清微说:“我要打坐。”
穆若水占着书桌:“无妨,我先看书。”
打完坐以后做什么不言而喻。
傅清微依稀记得,从前有一位师尊和她说,修道之人不可纵欲。难道双修就可以了?世上真有双修之法吗?目前只有穆若水单方面采补她。
穆若水放下书本,说:“其实双修的法子……如何说呢?典籍中确有记载,但和成仙之术一样,都没有证据证明有效,我如今又并非活人,强行双修恐对你有害。”
“那具体是怎么修的?”
房间里只有她们两个,穆若水露出难以启齿的神色,说:“你过来,我附耳告诉你。”
傅清微的好奇心达到了顶峰。
她走到书桌旁,穆若水在她的耳边悄声说了一段话。
傅清微的脸色慢慢涨红,目光不由自主往下飘,也不知瞟到女人的哪个地方。
穆若水清了清嗓子:“明白了吗?”
傅清微点点头。
穆若水:“以后有时间,我再熟练一些,你想试的话,咳,我们可以试试。”
傅清微也不敢大声,轻轻地嗯了一句。
昨夜她就已经受不了了,再这样那样的她岂不是要死在师尊身上。
“嗯,再说。”
“去打坐吧。”穆若水重新执卷,扭过去的脸露出半只染上绯意的耳朵。
“好。”
晚上十一点准时熄灯。
夜里两点小三花才被放进卧室,潦草地团在书桌的椅子里睡觉。
傅清微按掉起床的闹钟,望着头顶的床帐发呆,昨晚又是荒唐放纵的一夜。
她都不记得被穆若水哄着来了多少次,最后实在不行被做得昏睡了过去。
到底谁才是狐狸精啊?
女人的手摸了过来,傅清微拦住她往下的手腕,拒绝道:“女人只会影响我飞升的进度,我要练功了。”
她没看枕边人的脸,越过她下了床穿衣服。
她离床十几步远,才敢回头,生怕自己又上钩,穆若水正躺在被子里,和平常一样看着她,刚睡醒的眼神迷茫不解。
她从来就不会露出故意勾人的神情,是傅清微自己意志薄弱,热恋的荷尔蒙无法理喻。
“我去洗漱。”她对自己下达指令。
“可。”
穆若水闭眼接着睡觉。
刷完牙的傅清微回来把她亲醒了,在穆若水要拉她上床睡回笼觉的时候及时弹开,留下欲求不满的道侣转身大笑跑了,直奔门外。
“我去练功啦,晚点见。”
她连声音都是雀跃的,飞进了林子里。
穆若水牵唇笑了笑,也起身洗漱。
傅清微今天练功非常顺利,她在结界里对着自己的剑说了她们在一起的话,连剑身都发出嗡鸣,仿佛在替她高兴。
“早知道不叫你相思了,叫你相守。”
“你不喜欢啊?那还是叫相思好了。”
“果然叫相思你就应。”
“你好神,你以前的主人一定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她是不是也有思念的人?”
“现在被我捡漏了,我也会好好珍惜你的。”
山里只有她和穆若水两个人,傅清微有好多幼稚的话说出来怕师尊取笑她,现在有了一柄通人性的剑,她就像多了一个可以倾诉的朋友。
说起朋友,她还没有告诉甘棠这个好消息。
傅清微打算待会就告诉她。
她从结界里出来,惊讶地看向几步之外的背影。
一身青袍熟悉的身影转过来,望着她,眼底有桃花般动人的笑意。
“师尊!”傅清微激动地朝她跑过来,惊喜道,“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回家吃饭。”穆若水说,“你怎么又要哭了?”
傅清微眸底水光闪烁,说:“不是,我是太高兴了。”
她从来没想过她也会有这么一天,就这两日,天底下所有的幸运和好事都一股脑砸在她的头上。
让她冲昏头脑之时,几乎是带着感激的惶恐去接受它们。
这是她一生最幸福的时刻,她好怕到头来是一场幻梦。
傅清微牵着女人的手,十指相扣,牵得紧紧的。
穆若水的袖子滑落下来,掩住二人交握的手,领着她往回走,说:“有人接这么高兴吗?”
“嗯。”傅清微说,“以前小朋友都有大人来接,大人也有另一个大人来接,我只有我自己。”
“哦。”
“我以为你会说以后你每次都来接我。”
“为师想了想,不能保证次次都来,所以没有许诺。”穆若水说,“但是,你想要我接的话给我打电话,我一定会来。”
“不打电话呢?”
“偶尔会来,多了不就没有惊喜了。”
“你都会制造惊喜了呜呜呜。”
“到底是笑还是哭啊?”
“是喜极而泣。”
穆若水失笑,进了道观后,用袖子里掏出纸巾温柔地给她擦眼泪。
傅清微被她专注的视线看得不好意思,自己接过纸巾到一边治愈自己无药可救的泪腺了。
用过饭后,穆若水躺在藤椅里,傅清微枕在她怀里,给甘棠发消息。
穆若水单手搂着她,两个人一起看手机屏幕。
傅清微:【[转账]向你转账10000元】
甘棠:【???】
傅清微:【一个好消息,你猜猜是什么?】
甘棠:【你中彩票了?】
傅清微扭头问:“师尊,你介意和我一起自拍一张吗?”
穆若水猜到她想发给甘棠,勉为其难地同意了。
傅清微却说:“算了,师尊留着我一个人看,女配C不配。”
傅清微:【再猜一次,天大的好消息】
甘棠那边立刻所有的烟花表情包都发了过来。
甘棠:【恭喜恭喜,有情人终成眷属,一定要百年好合啊】
傅清微:【还得是你,我的好闺闺】
甘棠:【现在就是一个抓心挠肝,你有空视频吗?不会正在do吧[嘿嘿]】
穆若水&傅清微:“……”
傅清微心想我又不是你,边do边回消息,字还没有打完,想到她已经忘了杜昔言,又全部删除。
“师尊?”
“你去和她打视频吧,我自己玩会儿。”
傅清微从她怀里坐起来,离开藤椅去了一边,没回房间,面向穆若水的方向,两人抬眼都能看到彼此。
甘棠接受了她的视频邀请。
傅清微:“我去找个耳机。”
穆若水在画外道:“无妨。”
甘棠:“啊啊啊啊我嗑。”
傅清微:“你嗑的cp成真了。”
甘棠:“哈哈哈我早就知道是真的,可算让我吃上国宴了。”
傅清微一本正经地小声:“那还是没有我本人吃得好。”
她偷偷瞟一眼穆若水,见对方没有往这个方向瞧,胆子又放大了一点。
甘棠:“爱听煌的,多说。”
傅清微捂着脸,指缝里透露一些:“前天晚上根本没睡。”
甘棠后悔了:“要不我们还是打字吧,这样说话太委婉了。”
傅清微:“本来我的尺度就只有这么大,打字也一样。”
“藏着掖着了是吧,我们这么久的交情,我还一口没吃上呢,你给我说说解解馋怎么了嘛?”
……
两个女大在角落里聊天,以穆若水的耳力听得一清二楚。
她不再去看傅清微,省得影响她和朋友联系感情,把路过的小三花随手拘到自己怀里,给它擦了擦粉色爪子,按在胸口给它梳毛。
小三花早已习惯,随遇而安地窝在她胸口,享受着两脚兽的伺候。
傅清微的手机突然跌落在地。
那不算很重的一声响,随即穆若水听见手机里传出甘棠焦急的声音:“傅清微!”
她眼皮子一跳,跟着望了过去。
接下来的一切就像放慢了镜头似的,傅清微的身影在她眼前缓缓地倒了下来。
明明她已经那么快了,她接住了她的身子,没有让她摔落在地,也没有让她受一点外伤。
可她阻止不了大量的鲜血突然从她口中溢出来。
傅清微枕在她的怀里,一只手撑在地面抓着掌下的泥土,手背的青筋一根一根地爆出来。
她扭过身去,跪在地上呕吐,液体从喉咙难受得涌出来。
一大滩黑色的血迹出现在她面前的土地。
伴随着内脏的碎片。
穆若水骤然色变,铺天盖地的恐惧一瞬间抓住了她的心脏。
“清微!”
第128章
庭院里有晾晒的竹竿, 傅清微视频聊天的时候总喜欢手里摸着点什么东西,捏来捏去,都是些可爱的小动作。
现在身边空无一物, 又不能去摸师尊, 她退而求其次地退到了竹竿旁, 手指在上面漫无目的地滑着,甘棠调侃她的时候她还会扭头害羞。
甘棠看到她身后晾着的豆角, 说:“你现在可以啊, 归园田居,一个女朋友两只猫。羡慕死谁了。”
傅清微笑道:“自家种的。”
甘棠伸手:“纯天然豆角, 给我掰点。”
“下回进城, 我给你……”
“带”字还没有说出来,她的手忽然握不稳手机,镜头里的脸色煞白。
仿佛有一只, 或者是数只虫子张开细细密密的口器, 在她的心脏用力地咬了一口,钻心的剧痛传来,手机从她的掌中滑落, 摔在地上。
傅清微另一只手握紧了手边的竹竿,竹竿也被她倒地的动作带落,前两天挂上去的豆角都散落一地。
在她倒地之前,她看到穆若水向她冲过来的身影, 脸上带着她从未有过的慌乱。
钻心的痛蔓延到五脏六腑,她的血管和脏器里似乎有无数只虫子在同时啃噬, 傅清微这辈子都没这么痛过, 几乎要立刻蜷缩成虾米。
但是她枕在穆若水怀里,见她慌成那样, 想让她不要担心,可一张口,有什么从她口中不受控制涌了出来。
穆若水的手扶在她的脸上,把她漂亮的五指都染红了。
她吐出来的全是血。
傅清微的手掌撑在地面,指甲深深地陷入泥土,手背的青筋一根一根地爆出来,连腕骨的皮肉都要被凸起的骨头顶破。
好痛啊。
好痛——
她扭过身去,跪在地上难受得呕吐,想将那些啃食她血液和内脏的虫子吐出来,雪白的喉咙涨得通红,最终吐出来的只有黑色的血。
一滩黑色血水洇湿了泥土地面。
“清微!”
穆若水赫然色变,铺天盖地的恐惧一瞬间抓住了她的心脏,扼得她难以透气。
傅清微两只手死死地握着自己的喉咙,侧颈青筋紫涨,在强烈的剧痛之下迷失了理智,几乎想将自己掐死,就不用再受这种痛楚与折磨。
穆若水连忙拉开她的手,傅清微对上她通红的眼眶,恢复了一丝神智,脸贴近她的胸口,蜷缩进女人怀里,手脚修长,却弓成小小的一团。
“师尊,我好痛……”她疼得满头是汗,奄奄一息地说道。
“没事的,你不会有事。”穆若水不知道在劝她还是安慰自己,颤抖的手指按住她的手腕,朝她的体内渡了一丝真气查探。
傅清微虚弱地呻吟着,她体内的罡气稳定,没有走火入魔之兆,穆若水顺着探查她的脏腑,原本快稳定下来的傅清微突然抓住了她的衣袖,骨节发白地痛叫,在她怀里疼到牙关打战,艰难地吐字。
“有虫子……在……咬我……好多……虫子……师尊……不要……”
穆若水变了几变的脸终于煞白。
她立刻拿出手机给岁已寒打电话:“救人!傅清微出事了!”
岁已寒:“马上派大夫过去。”
穆若水语速飞快:“我怀疑她被人下了蛊,找懂的人来!”
岁已寒原本要拨的电话换了一个:“明白,我立刻派直升机过去。”
穆若水:“有劳。”
她匆匆挂断了电话,用自己的真气强行替她压制住了体内的蛊虫,她功法霸道,对傅清微脆弱的人类身躯也是损伤,然而两害取其轻,她不得不这样做。
“好点了吗?”她用干净的那边衣袖擦着傅清微额头的汗。
“好多了。”傅清微脸色苍白地回,伸手摸到她湿润的眼角,刚好些的心脏又隐隐作痛,“我没事的,你不要哭。”
穆若水没有嘴硬,任由自己的一滴泪水落在她的脸颊。
温热,过后冰凉。
傅清微握住了她的手,节省力气抵抗身体里不时伺机折腾的蛊虫。
不知过了多久,躁动的蛊虫忽然集体安静下来,傅清微似做了一场噩梦,撕心裂肺的痛感潮水般褪去,她抓着穆若水袖子的手松了开来。
“师尊,我好像好了。”
穆若水观察她神色,见她眉心隐隐蹙着,出汗的情况好了许多。
“虫子没再咬我了。”傅清微困惑地说道。
穆若水收回自己的真气,傅清微仔细地感受了她的身体,说:“确实好了,好奇怪。”
“还疼吗?”
“有一点。”比起万虫噬咬的痛,脏器的伤痛只是小巫见大巫。
穆若水拿了几粒治疗内伤的丹药给她吃,说:“灵管局的人马上就到了,你有什么不舒服及时告诉我。”
傅清微服下,被她扶着又坐在藤椅里休息,说:“我知道。师尊,你的眼睛红了。”
穆若水不自在地避开她的视线。
傅清微认真道:“不是哭过的红,你的眼珠变成红色了。”
穆若水抬手触碰自己的眼前,说:“是吗?”
她更加将脸扭到一边。
自从上次在杀麻天德的时候化过一次红眼后,她就再没在傅清微面前露出过这个样子。
傅清微一只手按着自己脏腑的位置,让自己的喘气声听起来与往日无异。
“怎么又躲我?”
“不是躲你。”穆若水转过来,垂着眼皮看她,刚好将眼睛挡住。
傅清微露出一丝虚弱神色,穆若水立马到她身边来,也顾不得不让她看自己眼珠了。
“很漂亮,不是吗?像红宝石。”傅清微看着她的眼眸夸道,问,“转化的契机是什么?”
穆若水血红的双眸凝视她,一片柔情。
“杀心,或者凶性吧?之前是主动的,这次是被动。”一想到傅清微可能会死,她就抑制不住血脉里的嗜杀本能。如果她死了,她大约真的会成为毁天灭地的杀神。幸好她还活着。
“你可以自己控制变回去吗?待会灵管局的人就要来了。”
穆若水闭上眼试了试,再睁开眼还是红色的,眼珠茫然地看着她。
“好了吗?”
“没有。”
傅清微说:“那我来试试吧。”
傅清微双手捧起她的脸,轻轻地贴上了女人的唇,额头相抵。
傅清微嘴里都是没吐干净的血腥味,所以只是安静地双唇贴合,温热的气息一下一下呼在她的脸上。
两人额头和鼻尖相抵了好一会儿,傅清微慢慢地离开,睁开眼睛。
穆若水内心所有的负面情绪都被抚平,长睫毛扇动,瞳仁恢复了如墨的漆黑。
傅清微有所预料,说:“还得是我。”
“是。”
“你好爱我。”
“是。”
穆若水一眨不眨地专注望着她,生怕错漏了一眼,她就会在自己面前消失。
“所以,就算为了你,我也决不会让自己有事。”
傅清微单手将她拥入怀里,让她枕在自己肩膀,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说:“不要怕。”
“嗯。”
傅清微亲吻她的额头。
其实傅清微也很慌,她刚刚疼得快昏死过去,意识不清的时候还听见穆若水打电话说她好像被人下了蛊,苗疆蛊虫她仅限于听闻,神秘恐怖,杀人于无形,或使人痛不欲生,但是师尊这样,她得镇定下来。
只能寄希望灵管局能人辈出,可以治好她不知何故吐血的伤势。
头顶传来直升机旋翼的声音。
山上不好降落,一向悬停半空,有两个人从软梯上跳了下来,落入道观十几步外的林子里。
穆若水定定的声音由院子里送出:“进来。”
那两人便火速进了门里,直奔傅清微而来,生怕慢了一步救不到人。
嗯?
怎么好端端地坐着?
傅清微:“刚刚发作过一次,现在好了。”
带着医药箱的给她把脉,另一位戴着银饰、分外白皙的女人从自己的腰间解下一个布袋子,打开里面的玻璃罐子,飞出一只碧绿小虫。
那虫子极小,翅膀透明,通身极美丽,绕着傅清微慢慢飞了过来,停在她的耳边,扇动羽翼。
在傅清微看不到的角度,她雪白的后颈和耳下,浮现出黑色的虫子阴影,似乎正在她的皮肤底下呼吸。
穆若水捏紧了自己的手指,指甲一根一根地掐进手心。
苗女收回碧绿小虫,沉声说道:“确实中了蛊。”
穆若水:“可有解法?”
苗女说:“蛊毒千万,派系不同。如何下的,怎么解法,得进一步仔细研究,请真人师徒先回局里,方便后续治疗。”
穆若水说好。
两人又一次踏上了回灵管局的路。
直升机上不便聊天,穆若水确认过后反而镇定许多,换成傅清微趴在她怀里心生畏惧,虽然她看不到,但她知道自己身体里确实有虫子,不是幻觉。
苗疆蛊术之神秘,少现于人前,苗女是岁已寒直接派过来的,傅清微第一次见她。
她唯一能依托的是影视剧里的片段,凡是死于蛊毒的,无不死状凄惨,痛苦不堪,连生前容貌都很难保存,可她为什么会被人下蛊?
她和谁有什么深仇大恨吗?值得下此毒手?
傅清微住进了灵管局的专属病房,手背打着输液针。
穆若水坐在床沿,将自己的额头贴在她另一只手,脸埋进她手背,低哑说:“对不起。”
傅清微温和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不能因为我出点什么事,你都把锅揽自己身上吧,我不喜欢你道歉。”
她把手翻过来,掌心托着她的脸起来。
穆若水说:“但这件事确实因我而起,你是我的软肋,所以它们找上了你。”
傅清微一怔。
“魔族?”
穆若水点了点头,不说话表示默认。
傅清微顿了顿,笑着说:“其实我上午是装的,也没有那么疼,我就是想让你抱抱我。”
穆若水不开口,眼周一圈却微微泛起红色。
傅清微静了静:“至少它们没有想立刻杀了我,不是吗?”
穆若水在她面前都快不像自己了,她应该是傅清微的支柱,而不是反过来要对方安慰她。
穆若水到病房开着的窗户前吹了会儿冷风,强迫自己的脑子脱离傅清微的现状去思考。
傅清微和人无冤无仇,不可能有仇家针对她千里迢迢从苗疆过来给她下蛊。
只可能是被她杀死之前的魔气所说的主人,它的主人据灵管局推测是当世所有魔气的领袖,得知她的踪迹后并未第一时间找上门来,而是摸清了她的底细,把矛头指向了傅清微。
就如同灵管局一样,想捏住她唯一的软肋。
这次傅清微蛊毒发作是一次试探,是打招呼,也是对方向她的示威。
只要它想,它可以随时要了傅清微的命。不管她们如何严防死守,它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蛊下到傅清微的身体里,说明它更能做到其他事。
可是……是什么时候?
穆若水皱起眉头。
她和傅清微形影不离,她虽然不通蛊术,但绝不可能有人在她眼皮子底下给傅清微下蛊,她却浑然未觉的。
她们什么时候分开过吗?
穆若水脑海中飞快闪过一幅幅画面,一道白光击中了她,定格。
前段时间她们俩闹别扭,一起下山看电影,商场外围有一个卖石榴的老奶奶,鸡皮鹤发,老得不像话。
傅清微动了恻隐之心,在摊子前停下买石榴,穆若水在前方不远的奶茶门店用小程序点单,想买杯奶茶配合看电影的情侣气氛。
她回头看了眼,红颜白发的强烈对比触动了她内心恐惧的一面,于是别过脸不忍再看。
老奶奶还送了傅清微一个红石榴。
“小姑娘,再送你一个吧。”
“谢谢奶奶。”
傅清微的手伸出来,老人的手和她接触,笑容藏在她布满皱纹的脸庞。
就是那一天,她让傅清微离开了她的视线,她因为自己的心魔放下了警惕,导致傅清微现在身中蛊毒,随时担心它会再次发作,承受万虫噬咬之痛。
*
苗寨。
依山而建的吊脚楼下河流经过,将古沙苗寨分为东西,挑着担子的老人跋涉千里回了村寨。
“苦婆婆。”
“婆婆好。”
“婆婆回来咯。”几个小孩儿围着老人的筐转来转去,苦婆婆从筐里拣了几个又大又甜的红石榴,分给了来闹她的小孩。
一个女孩说:“阿姊正在上面等婆婆呢。”
苦婆婆哎了声,挑着担子往山上走,她的家住在上头,家里有一个唯一的孙女,相依为命。
见到她,孙女流下泪,苦婆婆也流下酸苦的泪,说:“依那,你的命保住了。”
依那拉住奶奶苍老皱纹的手,两个人一起回了家。
寨民们基本都住在东边,西边的山更高更险峻,有人把守,平时不许人过去。
苦婆婆带着孙女到了西寨,沿着路一直往上走,离开了苗寨,到了更深的山里,原地拔起一座木头搭建的屋子,空无一人把守,但方圆几里,连鸟兽都不敢靠近。
有时空气静得也会令人感到可怕。
苦婆婆领着孙女站在篱笆外墙,提起老迈的声音道:“您让我做的事我已经做完了。”
里面传出一道女声:“请进吧。”
那道声音明明出自恶魔之口,却带着出人意料的温柔亲和,让人不禁去遐想她的容貌是否一样美好。
苦婆婆二人进了漆黑的室内,跪坐在蒲团,低垂着眼睛。
面前的女人戴着斗篷,在黑暗里视物的眼睛正落在面前的茶具,正在第一道泡茶工艺:煮水。
苦婆婆:“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做了,请您信守诺言,将依那身体里的东西取出来。”
女人说:“自然。”
苦婆婆喊了一声依那,依那畏惧地膝行上前。
女人坐在长案后,隔着几步的距离,伸手向依那的方向,一缕魔气从她灵台出来,回到了她的身体,融为一体。
灵管局乃至穆若水都需要大费周章拔除的魔气,在她手中易如反掌,来去自如,因为那本来就是从她体内分出来的,她愿意的话可以分出无数道魔气,想种在谁身上就种在谁身上。
魔气于她来说并非只是蛊惑侵蚀,还是杀人的利器。依那这样脆弱的凡人,她一个念头就可以让魔气要她的命。
“好了。”女人收回手。
苦婆婆朝她磕了一个头,拉起孙女的手离开木屋。
“慢着。”
“你可以走,你的孙女要留下。”
苦婆婆愤怒回头:“你说过只要我给那个人下了蛊,就放过依那的。”
女人说:“一码归一码,我给她祛除疾病,已经完成诺言,现在是新的条件。作为交换:请你催动蛊虫。”
苦婆婆:“蛊母在家,我没带来。”
依那站在门边的身体忽然急剧退后,落入黑暗室内,双膝一软跪在了老人面前,四周的空气仿佛在向她压缩,她的骨头发出挤压的咯吱牙酸声。
口鼻溢出鲜血。
女人提起滚水,浇向桌面的茶杯,鲜红的烫伤出现在了依那的手背。
“啊——!”她痛得大声叫起来。
苦婆婆:“不要!我现在就催动蛊虫!”
女人饶有兴致地盯着苦婆婆放出的那只蛊母,不起眼的小虫子,有时候也能发挥大作用。
人类不仅是蝼蚁,更是能够为她所用、聪明的蝼蚁。
女人看了一会儿,有些腻了,恹恹地点着下巴,说:“别让她死了,我还要和她打招呼呢。”
苦婆婆:“是。”
依那被带到了西寨看守起来,苦婆婆独自离开。
女人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正是正午阳光最好的时候,她撩下身后的斗篷,露出过肩的亚麻长卷发,山里的狂风吹乱她的发丝,深蓝色的眼睛愈发深邃迷人。
明明是一张纯正的东方面孔,却生了一双罕见的瞳色。
她抬手抚上自己光滑的脸,这么多年了,仍然只有这副身体最合她的心意。
如果有灵管局的老人在这里,一定会大跌眼镜。
这张脸不是别人,正是已经死了三十年的前调查二处处长,邱月白的伴侣——折枝。
*
傅清微身体内的蛊毒发作过一次,造成脏器受损,一直在医院里住着养伤。
她这只是子虫,不知道下次发作是什么时候,取决于对面的心情。
穆若水再神通广大,也拿苗蛊没有办法,这些虫子若在她体内自是不惧,碾也碾死了,可偏偏是傅清微。她固然恨不得以身代之,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百般受罪。
灵管局的大夫围着她来来去去,各个摇头,龙璇玑探望过一次,病房里一地湿润的桃花,傅清微已经能下地了,一边扫花瓣一边说:“下次再这样就不准来了哦。”
说完她又被淋一脸花瓣,精准降落在她脸上。
傅清微闭着眼笑:“龙璇玑!”
傅清微去追她时突然跪了下来,穆若水及时接住她向旁边倒下来的身子。
在虫子咬的第一口傅清微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虽然痛觉排山倒海,几乎瞬间湮灭了她所有神经触感,只剩下痛这一件事,可她蜷缩在师尊怀里时,努力地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露出惨白的笑容,告诉她还好,没有上次那么痛。
师尊,不要哭。
她咬唇忍着,唇瓣在刚开始便被咬伤,血肉模糊,穆若水将自己的小臂塞进她的嘴里。
涌出来的血浸湿了她的袖子,一直染红到她的肌肤,湿粘。
她所有的脏腑被同时啃噬,傅清微又开始呕吐,因为被抱在怀里,血呛到了她的鼻子,满脸都是。
穆若水只好将她扶过来,眼睁睁看她跪地吐出大口黑色的血。
一直到蛊毒发作结束,气若游丝地躺在她怀中,一地血泊。
穆若水的眼珠飞速变红。
灵管局一帮废物!
对方不就是想利用傅清微,让自己主动去找它吗?她现在就带傅清微去找它,解了她身上的蛊毒,不论付出什么代价。
魔气无处不在,只要她有想找对方的欲望,自会有人回去通风报信。
她要去找它们,没什么比傅清微的性命更重要。
龙璇玑:“师娘,你要带娘亲去哪里?!”
穆若水回头,眼眸绯色如血,龙璇玑作为妖的种族天性本能在更高的物种前臣服,险些跪下。
龙璇玑跪着爬过去:“娘亲不愿意,你不能带她走。”
“滚开!”龙璇玑的身体倒飞出去砸在了墙面,咳嗽了两声。
她手下留情,没有真正伤到她。
穆若水眼底发冷:“再过来我不客气了。”
龙璇玑发现自己就算跪着也挪动不了分毫,急得她大喊娘亲。
傅清微醒着,却和昏迷差不多,意识涣散,一条手臂无力地垂落下来。
病房门打开,穆若水抱起傅清微决然地走了出去,龙璇玑两只手乱爬,却见她的身影停在原地。
岁已寒匆忙赶来,站在门口,带来了绝境之中的希望。
“有办法了!”
第129章
龙璇玑势单力孤, 无力阻拦之际只能保佑天降神兵。
如果穆若水真去和魔族做了交易的话,无异将傅清微架在火上烤,她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以这样的代价来换她的苟活, 她宁愿死。
在娘亲心目中, 师娘和苍生都重要, 她可以不选,但绝不会为了一方牺牲另一方。
假如她醒着, 一定会阻止穆若水。
地面的桃枝锲而不舍地钻出来, 在穆若水的脚步踩上去以后迅速地衰败凋零,一地花泥。
千钧一发之际岁已寒及时赶到, 阻住了穆若水带傅清微离开的脚步。
“有办法了!”
“滚开!”
穆若水回应她的和对龙璇玑的是同样的两个字。
岁已寒道行比龙璇玑高得多, 在穆若水一喝之下稳住了心神,只是身形向后退了半步。
“真人请留步!”
穆若水头也不回地路过她,疾步匆匆地前往走廊尽头下楼。
她已经没有耐心听她的办法。
她给了灵管局这么多时间, 让她们去想办法, 傅清微还是发作了,谁知她是真的还是缓兵之计。
就算是真的,即便治好了这一次, 下一次呢?
每一次傅清微都要受这样的罪?受完罪才来找到补救的办法?永远活在担惊受怕之中?
不如一劳永逸,她去问对方谈条件,平等地坐下来谈一谈。不管它想打开地底通道还是让魔种降临,都随它去。她只要傅清微平安。
就算世界变成妖魔横行的世界, 生灵相互践踏,她照样能护傅清微的周全, 她们俩隐居山林仍然过她们的自在日子。
至于世上其他人, 死光了又与她何干!
她的瞳仁彻底转化成鲜红欲滴的绯色,整个人连带傅清微包裹在一团若有若无的黑雾之中。
她的身影若隐若现的, 仿佛在主动与之融合。
岁已寒大惊失色。
忽然之间,女人的手腕连着的那截衣袖被扯了一下。
穆若水脚步未停,人已飞速来到一楼,正要离开医院到更远的地方去。
傅清微用尽全身力气又拉了一下她的袖子。
“师尊……不要……”
穆若水的身形终于停在了门口,仿佛站成了一具雕塑。
那些和她融合的黑气浮动在四周,不甘过后,消散得无影无踪。
后面的脚步声追上来,岁已寒惊魂甫定地看着她,待看到她怀里已经清醒过来的傅清微,悬着的一口气松了半口。
岁已寒拦在了穆若水面前,恳切道:“真的找到办法了。”
穆若水没有将傅清微抱回去,立在原地冷道:“你的办法。”
岁已寒怔了一下,迅速托出。
自古巫蛊不分家,邱月白有一位故交,是非常有名的蛊师。老太太年纪很大了,前几年替人解蛊元气大伤,她的女儿就不同意她再出手,就此颐养天年。
许多高人都隐藏在民间,藏龙卧虎,不愿意加入灵管局接受束缚,尤其是苗疆偏远,都是祖先一代一代传下来的秘术。蛊术之所以古老神秘,也是因为传人基本不出世,在寨里终老。
邱月白亲自飞了一趟,登门拜访,才让对方卖了她一个天大的人情。
傅清微所中的蛊非同寻常,世上能解的人寥寥无几,解蛊的人要承担可能反噬自身的风险。
穆若水问:“有几成把握?”
岁已寒回:“九成。如果连她都不能解,当世无人能解,倘有意外,我随你处置。”
“最后一次机会。”
穆若水转身,抱着傅清微往回病房的方向走。
她冷漠到极点的嗓音从身前传来。
“我会夷平灵管局。”
*
傅清微再一次醒来,是在飞往邻省的飞机上。
她平躺着被放在商务舱的座椅里,穆若水在她的身边握着她的手,在她刚醒的一瞬间便牵紧了她的手。
神情紧张得好像她是一块脆弱的豆腐。
傅清微坐了起来,给她全方位展示自己,说:“好了,我没事。”
她昏睡那段时间灵管局又给她喂了不少灵丹妙药,虽然对蛊术无法,可是其他修复伤势的手段半点不吝啬投入。
傅清微修炼比常人快许多,一年抵得上旁人数年,早就将身体底子打牢了,只要蛊虫不发作,她就能眨眼间像个没事人。
除了她愈发苍白的脸色,浅淡的唇,几乎看不出她正受着生命威胁。
傅清微起来走了两步,在过道里伸了伸懒腰,睡得她腰酸背痛的。
她宁愿被师尊折成各种角度,做到起不来床,也不要这种天天睡觉的腰酸。
这回伤成这样,师尊肯定没心思和她do了,万一做到一半她发作,穆若水往后都会有心理阴影。
傅清微大脑尽量想着轻松的内容,不去涉及沉重的部分,让自己的情绪得到纾解和快乐,只有这样,穆若水才会从她身上获取力量。
磁场是会互相影响的。
穆若水看她这么有生命力的样子,悬着的心落回了半颗到肚子里,目不转睛地将她的身影印在自己的瞳仁里。
傅清微坐回来,问空乘要了杯橙汁。
橙汁端上来以后,她问穆若水:“喝不喝?”
穆若水摇了摇头。
“真的不喝?”傅清微端起玻璃杯,眼睛一边看着她一边喉咙滚动,将杯子里的液体咽下去。
嘴唇上也沾了一些甜甜的。
傅清微心想:失策了,她应该点牛奶的。
穆若水还是凑过来,握住她的手腕,唇瓣压着她的唇,轻柔地吮去了她唇上残留的果汁。
她养病期间,穆若水情绪低落,几乎没什么亲近的心思,病房里还经常有大夫和灵管局的人造访,来一次失望一次,两个人晚上抱在一起睡觉就是最大的亲密程度了。
连接吻都很少。
谁能想到在傅清微出事以前,她们甚至刚刚成亲,正在浓情蜜意的蜜月期。
一夜之间凄风苦雨笼罩在二人头顶。
穆若水的唇微微离开,凝视着她的眼睛,情意藏在二人的眼波里。
傅清微贴着她小声说:“我想接吻。”
穆若水为难地说:“这里还有别人。”
两人之中傅清微一向是对外更羞怯的那个,但她此时竟然顾不上其他座位的乘客。
她们是新婚道侣啊。
傅清微:“好不好?”
穆若水:“好,那你不要出声。”
傅清微点头如捣蒜。
穆若水不由地一笑。
如雨过天青、星垂长野,说不出的干净明丽。
傅清微已不记得上次看到她真心实意地笑是什么时候了,想来是仍在蓬莱观的时候。
傅清微再接再厉催促:“亲亲亲。”
穆若水立刻又垂眼笑了一下。
她指尖捏着傅清微向她仰起来的下巴亲了过来,偏头轻轻地印上了她柔软的唇。
因为隔壁还有乘客,二人坐在最后一排,将所有亲密的响动放得最轻。
连舌头纠缠都是轻轻的,你碰我一下,我碰你一下地回合制,最后再慢慢地绕在一起。
穆若水含着她的舌尖,浅浅地反复吸吮,傅清微同样这么对待她。
两人在飞机上接了个轻柔但刺激的吻。
睁开眼时,彼此眼底都有动情的水光。
傅清微环住她的一边胳膊,嗯嗯呜呜地在她耳边撒娇。
穆若水听不清,笑着问:“你说什么?”
傅清微亲了她的耳朵一下,贴着女人淡粉的耳廓说:“想和师尊做爱了。”
穆若水:“……”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这种事?
傅清微推开遮阳板,飞机正在云层里穿行,她们搭的是最早的航班,群峰之间火红的朝阳正在冉冉升起,席卷起成片的火烧云,一直烧到半边天都红艳艳,喷薄的热情足以感染到目睹的每一个人。
穆若水听见她在自己旁边哇了一声。
傅清微的脑袋轻轻靠在穆若水的肩膀上,说:“我们好像在度蜜月啊。”
“嗯。”
穆若水随着她的视线也将目光投向窗外壮丽的日出。
“将来我们再来一次吧。”
在一切都好起来以后。
*
飞机落地后转车,两人兜兜转转地走了好长一段路,来到了一处山清水秀的苗寨。
相比于商业化开发过度的苗寨,这里人烟稀少,没有游客,最大程度地保护了苗族习俗。随着世俗化进程,苗寨大力开发旅游资源,少数苗人选择相反的方向,不断地迁入偏僻的深山,到游客绝迹的地方生活。
她们要找的蛊师就是其中一支苗人。要不是邱月白认识,等闲人根本找不到这里。
河水蜿蜒如白带,在傅清微脚底踩着的木板下流动,潺潺不绝。
她扶着吊脚楼的栏杆,往低处看流水,和河边捣衣的苗女,满身的银饰在太阳下闪闪发光,嬉笑交谈,风铃般清脆的笑声传入她的耳朵里。
整座苗寨都充斥着自由烂漫的气息。
傅清微有感而发道:“要不是我们来找蛊师,我还不知道世上有这样美的地方。”
穆若水的步伐停在她身边,说:“等你的蛊解了,你喜欢我们可以多待几天。”
傅清微眼前一亮,说:“蜜月第一站?”
穆若水无奈地点了点头。
“嗯。”
傅清微伸手碰上穆若水的脸,指尖在她的唇角画出一道笑容。
“不要愁眉苦脸,我们俩仍然在一起,就是最幸运的事。”
“不要担忧没有发生的事。”
“我会活下来,我们会永远在一起,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傅清微的二指松开,笑容依旧停在穆若水的脸上。
她嘴角扬起:“好。”
傅清微实在太乐观强大了,穆若水现在才发觉,如果不是这样的性格,根本不足以支撑她从自小到大的困境里一次次走出来,还把自己养得这么好。
虽然她经常在自己面前掉眼泪,被调侃水做的女大,但是真正面临生死攸关之际,她性格里坚韧的那一面就会表现出来,超出穆若水的想象。
不是她离不开穆若水,是穆若水不能没有她。
*
当地人有把蛊师称作草鬼婆的传统,常年与蛊为伴,而蛊多为毒虫,越是厉害的蛊师意味着她拥有的蛊虫毒性越大,所以蛊师大多外表丑陋,不是先天貌丑,而是后天造成的。
正如给傅清微下蛊的苦婆婆,她实际年纪并没有那么大,之所以老态龙钟,皆因炼蛊导致。
要寻的这位蛊师姓石,是五大姓之一,名望很高,住在苗寨往上中央最大的一座吊脚楼。
她有一个女儿,今年五十多岁,名叫仰月,称阿月。
“你们就是来找我妈妈解蛊的人?”
“是。”
阿月打量面前两个女人,一个戴着黑色口罩,另一个年轻些的不用说,只一眼她就看出谁是中蛊的人。
阿月对傅清微说:“你跟我进来吧。”
穆若水:“我和她一起。”
阿月断然拒绝:“你留在外面,我妈妈只见中蛊的人。”
一向目中无人的穆观主竟然未见不虞,反而礼节周到,抬手作揖,道了一声:“有劳。”
傅清微本来涌到喉咙口劝说的话都化作酸涩咽了回去。
傅清微跟随阿月进去,回头对那道等在外面的修长身影说:“不要担心,我很快就出来。”
穆若水向她招了一下手。
最后一丝表情也随着进门关在了屋外。
“妈妈,人我带进来了。”阿月从另一个方向退了出去。
室内的光线明亮,傅清微站在门口,乍然见到中央蒲团里坐着的老人吓得差点心脏骤停。
苦婆婆已够老了,这位石娭毑更是老得像干树皮,嘴巴像个系紧的布口袋,干巴巴地陷进去。
傅清微走到石娭毑面前,老人崎岖的外表之下,睁开一双温和湿润的眼睛。
傅清微一见到她那双眼,不自觉地平静下来。
她依着石娭毑的指示坐了下来,伸出手掌,和对方枯老如树藤的手上下合在一起。
石娭毑的手托着她的手掌,翻到手心,沿着她手臂内侧往上按,速度越来越快,灵活得不像一个年近九十的老人。
在傅清微看不到的皮肤底下,一只小虫子在飞速游走,似乎被什么逼退,慌忙逃窜。
传闻有些厉害的蛊师,会以自己的身体养蛊,本身就是蛊虫的宿体,亦能驱使蛊虫,如何共生是不传之秘。
这样养出来的蛊虫,独一无二且极为强大。
傅清微经络里一阵麻一阵痒,忍着让她一直按到了自己的背部和肚子。
石娭毑收回手,湿润的眼神仍然有光亮,只看着她说了两个字:“能解。”
傅清微心头的大石重重落下,笼罩在头顶的死亡阴影终于散开。
傅清微喜极而泣。
“谢谢奶奶,谢谢奶奶。”
与其说她为自己流的泪,不如说是为穆若水流的。
“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才好,您救了我们两个人。”
石娭毑笑说:“去和外面的人报喜吧。”
“我还有些准备工作要做,休整两天,我便着手为你解蛊。”
傅清微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拉开门几乎是奔出去的,差点被门槛绊了一跤,手撑在地上又站了起来。
她回头朝石娭毑不好意思地一笑。
穆若水在门口就看到她飞快奔来的身影,她一步越过界限,迈进庭院里,和刚从屋里跑出来的傅清微用力地拥抱在一起。
“怎么样?”即使已从她的神情猜到答案,穆若水仍急切地求证。
“有救了有救了!能解!”
傅清微拉起她的双手,看着她的眼睛兴高采烈道。
穆若水再一次将她紧紧拥进了怀里,不住地蹭着她的鬓发,眼含热泪。
阿月说要给她们安排住宿,晚点才能收拾好,请她们先自便。二人便高兴地手牵手在寨子里逛起来,得知喜讯后的两人步履都轻快了许多,走走看看。
有个小孩跑快了不小心撞到穆若水的腿,正要道歉,穆若水脱口说:“谢谢。”
小孩懵了。
小孩懵懂不解丢下一句“不客气”,三步一回头地跑走了。
小孩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
穆若水又认真说了一声:“谢谢。”
谢谢命运终于眷顾,给了她一条活路。
*
两人在石娭毑家里住了下来,石娭毑年事已高,喜静,不能被打扰,遂安排她们在离主屋较远的一间。
房间很大,依山傍水,视野通透,木头搭建的建筑有一种淡淡的香气,打开窗就是群山和层层叠建的吊脚楼,空气清新。
晚饭以后傅清微神神秘秘地去找了一趟石娭毑,神神秘秘地回到房间,把刚洗完澡出来的穆若水按在了床上。
穆若水:“?”
傅清微把脸埋进她脖子里深深地嗅了一口,说:“老婆,你好香。”
穆若水:“……”
穆若水不喜欢过于现代的称呼,但不妨碍此情此景,她被傅清微突然的一句话说得脸红了起来。
穆若水把她从自己身上推开,修白指尖勾了勾耳发,轻声:“你犯什么病?”
“相思病。”
“……”穆若水捂住自己应声发烫的耳朵,说,“你正经一点。”
“我哪里不正经?我们不是在度蜜月吗?”
“……”
“凡间度蜜月都是这样的,我已经很克制了。”
穆若水退后一步,和正在向她走近的傅清微保持在安全距离。
“你克制一点,你现在的身体不行。”
“你猜我刚刚去找石娭毑说什么?”
“说了什么?”
傅清微朝她一笑:“我问她有没有办法暂时压制蛊虫,不让它发作。她说有,她就帮我先压制住了。”
穆若水听她说蛊虫被顺利压制住了,绽开清丽眉眼。
“我又问她,休息这两天能不能行房,会不会影响解蛊。她说不会,适当的运动和身心愉悦反而有好处。”
“所以……”傅清微一把抱住了退到桌子的穆若水的腰。
“我们来做爱吧,老婆。”
第130章
穆若水后腰已经抵上了桌角, 退无可退,被傅清微一把搂过了纤细的腰肢,圈在怀里。
“我们来做爱吧, 老婆。”年轻女人在她的耳边撒娇, 呵气如兰。
放在往日穆若水定然早已心荡神驰, 将羊入虎口的道侣吃干抹净,如今面对诱惑只是神思恍惚了一秒, 继而将自己牢牢钉在原地, 问道:
“你身体里的蛊虫当真压制下来了?”
“真的,可以做。”
“我不是在问做的事。”穆若水羞恼道。
“可是我想做嘛。”
傅清微搂着她腰的手一直搁在那里, 不安分地画着, 道:“你知道外面这样的民宿一晚要多少钱吗?有钱都住不到纯天然的苗寨,我想留下美好的回忆。”
“你的回忆就是和我做?”
傅清微偏头咬着她的耳朵,轻声说:“是被你上。”
“……”
穆若水再听心上人这话不可能一直无动于衷, 她出其不意地袭击了傅清微, 指尖快速揉了一下两片唇拿出来,说:“干的?”
傅清微扭捏:“我还没准备好。”
她将脸偏到一边,乌黑发丝掩映半边绯红的耳廓, 小声道:“再说我在你心目中就那么浪吗?”
“不是,你只是敏感。”
穆若水说了半句假话。
傅清微真的很想和她做的话这会儿就该有反应了,她可是只听自己喘气或者说话就能到的小猫咪。
穆若水怀疑她想借这种方式来安抚自己,暂时遗忘掉不好的事。
当然不能说傅清微完全不想, 毕竟这样好的蜜月,穆若水从房间里望出去的风景, 也让她很想和对方发生点什么。
如果一切安好的话。
穆若水由着她在自己怀里撒了一会儿娇, 方开口道:“去洗澡。”
“那你待会要不要我?”
“待会再说。”
“不能待会再说。”傅清微严肃道,“你的选择决定了我要洗得多干净。”
“……”
穆若水干脆说:“我进来帮你洗吧。”
傅清微笑了一声, 说:“不要。”
穆若水在一来一往里终于勾起了调情的兴致,问:“为什么不要?你以前不是很想我帮你洗吗?”
“情侣也需要陌生化,我们保持一下距离。”
“想要负距离的难道不是你?”
“此距离非彼距离。”傅清微的人已经退到了卫生间门口,说,“正距离越远,负距离越刺激。”
穆若水甘拜下风。
“记得拿睡衣。”她提醒了一句。
免得待会她进去送衣服,破坏了她们之间的正距离,影响负距离效果。
傅清微果然忘了,迅速出来了一趟又进去,期间偷亲了一下女人的脸。
卫生间里响起淋浴的水声。
穆若水听着日常生活化的插曲,走到了打开的窗户前,银河皎洁的天幕下,家家户户都亮起了一盏灯,仿佛山岚点缀的群星。
石娭毑的吊脚楼和其他人隔着一段距离,屋子又大,不闻人声,四周格外的静谧。
穆若水不知在想什么,对着山里的星星出神。
直到她身后袭来一阵沁人的暖香,整个人也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腰上缠来一双白玉般的手,穆若水放松地向后靠了靠,冰凉的脸和傅清微的脸贴在一起。
傅清微刚洗完澡,热融融的体温源源不断传向她怀里的女人。
穆若水顺着低头亲了亲她的锁骨。
条件反射卷去她身上的水珠。
傅清微说:“你这是诱1?”
穆若水:“……莫要说为师听不懂的话。”
傅清微:“某些人嘴里说不要,实际行动却在勾引。”
穆若水才不理会她的歪理,将她拉到身前抱着,环着她的腰一起看风景。
傅清微说得对,她不应该担忧没有发生的事。即使这样的夜景她们将来能看无数次,和她的每一次都是独一无二的。
这座楼地势高,外面应该从窗户看不到里面,但穆若水在某个时候还是关上了窗。
傅清微被她抵在窗边,拥着她的腰吻上去的时候,傅清微又软软地叫了一声:“老婆。”
穆若水的唇停在她唇前,眼帘垂下来望她,问:“什么意思?”
“妻子的意思。”
“我知道。”
知道还问?她就是想听傅清微给她解释。
“妻称贵重,不可常常挂在嘴边。”听完还要嘱咐她。
“宝宝?”
“……”
愈发荒唐了。
穆若水倾身堵上了她的嘴。
傅清微双臂环上女人的后颈,张口迎接她闯入的唇舌,剧烈地喘着气,勾着她湿滑的舌尖纠缠。
一边喘气一边和她拥吻。
“师尊……嗯……嗯……”
非是她吻技退步呼吸不过来,而是她太久没有与她这样接过吻,暴烈的快感从纠缠的舌头蔓开,融入四肢百骸。
傅清微整个人都攀到妻子身上,如同依附吞噬的菟丝花,边亲边带着她往床边走。
小腿碰到木床,她向床里倒去,穆若水的手分别护住她的头和腰,叠在她的上方。
傅清微的衣服早在接吻时被揉乱,她拉起女人在她腰后的手按到身前,带着她取悦自己,一边承受一边轻喘。
穆若水埋首亲着她的颈项,阻止了她的动作:“不要急,让我来。”
傅清微:“我怕你不来嘛。”
穆若水的唇移到低一些的地方,吮出一个红痕,说:“你也太低估自己了。我恨不得……”
“恨不得吃了我?”
“不止。”
傅清微满意地笑了。
傅清微的每一寸肌肤都被她细细吻着,比欲望更多的是怜爱。
傅清微在她温柔的唇舌下几乎要化作一滩水。
流动着,也沸腾着。
水满则溢,就在穆若水跪在床尾要俯身亲下来时,她们俩听见了屋外响起的争执声。
似乎是从主屋方向传来的,隔得有些远听不清,阿月在和石娭毑争吵。
石娭毑的声音几若未闻,阿月的嗓音越来越大,气得不轻。
渐渐又小了下去,许是石娭毑制止了她。
以阿月摔门而结束。
傅清微:“她们在说什么?”
穆若水捧着她,低头卷了卷她唇瓣泛滥的水光,口腔温热地裹住放开,愈发亮泽,颤颤地启开着,说:“这时候你还有心思吃瓜。”
傅清微被她伺候得细致周到,慵懒地嗯了一声,道:“好奇嘛,你耳力好跟我说说?”
穆若水慢条斯理地亲着她,舌头在里面搜刮过一圈,吞咽下去。
“石娭毑晚上挑食,少吃了蔬菜,她女儿生气了,和她吵架。”
“嗯……她们……母女俩……感情真好。”
“你还有心情聊天?”穆若水舌尖往里顶了顶,进得很深。
傅清微的声音开始颤抖。
“师尊不要!”
穆若水退出舌尖,只在湿软唇瓣表面舔着:“真不要?”
突然的空虚感抓住了傅清微的心脏。
“我……”
“给你一次机会反悔。”
“我要师尊。”
她主动抬手按住了女人的脑袋,挺身去迎合她的唇舌。
舌尖顿时钻入湿热地,傅清微咬着唇,忍不住啊了一声。
穆若水抬起脸,手轻轻地捂上来。
“嘘。”
傅清微点点头。
她将手拿开,专心伺候面前的双唇。
穆若水依旧温柔地舔吻着她,时不时在饱满的唇珠上含一含,周而复始这个过程。
傅清微意识昏沉,时而清醒时而迷离,所有的心绪和神经都被她一人牵动。
穆若水换成了手指。
拨弄,然后探入,在她张开的唇缝间肆意勾弄,榨出新鲜的汁水。
傅清微短暂地清醒了一阵,看向穆若水露出那种委屈又迷人的神情,眼睫周围泛上一圈红色,我见犹怜。
穆若水自上而下地望她,沉醉又痴迷,虔诚也迷乱。
“清微。清微。”
她情迷意乱地咬着她的颈和耳朵,吃进几缕乌发也不在意,手上的动作愈发快速。
傅清微被她带得微微晃动,小舟被席卷的海浪颠覆之前,紧紧地攀住唯一的浮木。
“师尊,师尊……”
“我……我……”
穆若水再了解她不过,摸着她的脸安抚道:“乖,乖。”
傅清微死死地咬住她的手指,脱力一阵后,在她怀里抽泣。
穆若水吃掉了她流出来的泪水,手掌移开粘稠的原地,接着用唇吃掉她辛苦多时的成果。
傅清微以为她还要,不抱希望地哀求了一下:“我想休息一会儿。”
穆若水竟然大发慈悲地同意了,还用提前备好的湿巾轻柔擦拭她的唇瓣。
傅清微望着床顶默默等一切结束。
穆若水游上来抱住她,说:“睡觉吧,晚安。”
傅清微:“哎?”
穆若水:“石娭毑说适当的身心愉悦,没让你不知节制。”
说一说二,都是穆若水在乎她。
傅清微脸蹭着她的胸口,甜丝丝地嗯了一声。
“舒服了吗?”
“舒服了,身心都舒服。”傅清微挪开一点脸,仰面道,“师尊,我还想更舒服一点,可以吗?”
穆若水侧了侧身,好看清她的神色,柔声问:“你想如何?”
傅清微的脸重新埋了进来,吸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穆若水霎时面红耳赤:“……随你,但不要出声。”
傅清微闷在里面点头,呼吸不畅。
穆若水捏着她的后脖颈将她拉远了一些,看见她红润的脸色,比白日不知好了几多。
她心里叹了口气,主动捧起自己喂她。
傅清微含着睡了过去。
穆若水心神微燥,在傅清微睡着后许久才平复流速过快的血液,慢慢地有了困意。
睡前最后一个念头,她想:傅清微该不会在她身上找母爱吧?自己可没有这种癖好。
*
“早安。”女人眉心落下一个亲吻。
一夜好眠的傅清微比她更早醒来,穆若水低头看着自己身上完好整齐的睡衣,傅清微的手也好好圈在她的腰上,没有意料之中的衣衫凌乱,袒胸露乳。
“早安。”穆若水回道。
看来傅清微只是喜欢她某个地方,不到变态的程度。
“我们起床吧。”
“好。”
住在山清水秀的苗寨比在灵管局的鸽子笼病房养病要舒适得多,傅清微起来开窗户,深深地吸了一口山里清晨的空气。
太阳映在群山后面,像一个巨大的红色流心咸鸭蛋。
傅清微决定回去以后买个咸鸭蛋吃。
两人洗漱完后从房间出来,阿月正在院子里晾衣服。
傅清微礼貌地打招呼:“早上好啊,阿月姑姑。”
阿月拍了两下衣服,听若未闻。
之后也对二人视若无睹地离开了。
傅清微:“师尊,她刚刚是不是瞪我了?”
穆若水:“为师没有注意,许是你看错了。”
两人在石娭毑家用的早饭,吃了腌制的鱼肉,还有酒。石娭毑和阿月都没有出现,让傅清微觉得怪怪的。
中午又看到石娭毑母女俩,石娭毑跟她说在做准备工作,让她们先在寨子里玩,阿月还是没有理她们。
石娭毑年纪大了,手脚不如以前麻利,两天的准备工作做了三天。第三日一早,傅清微便在穆若水的陪同下来到指定的屋子。
西面单独的一间,没有窗户,阳光照不进来,里面有一种奇怪刺鼻的味道,是从正在熬制的一大锅药汤传出来的。
阿月正在往里面添加药材,和……会动的长条状动物。
傅清微眼睁睁看着她从脚边的竹篓里抓出来一条五彩斑斓的毒蛇丢进了锅里。
傅清微后怕地咽了咽口水。
房间里有一个古代泡澡的木桶,装了一半的热水,石娭毑让她把衣服脱了坐进去。
傅清微盘腿坐进去以后,阿月从那锅药汤里盛出来一碗,剩下的都倒进了木桶里。
穆若水:“有没有不适?”
傅清微:“暂时没有。”
阿月把那碗浓稠的“蛇羹”递过来,面无表情地说:“把它喝了。”
傅清微立刻面如土色:“现在有了。”
话虽如此,她接过碗的动作迅速,生怕惹得这两天对她不喜的阿月姑姑更不快,救命要紧,捏着鼻子三下五除二地灌了下去。
最苦的中药都比这一碗成分复杂的蛇羹甜,虽然傅清微没尝到什么固体物,但总觉得喉咙每次吞咽都滑腻腻的,仿佛蛇光滑的体表。
她强忍着反胃的欲望,将最后一口蛇羹饮尽,擦了擦嘴,差点吐出来。
外浸内服,草药和毒药在起作用。
傅清微诚实地告知三人自己的变化:“我有点热。”
细细密密的汗出现在她的额头,起初只是热,后来是痛,和蛊虫发作时的痛一模一样。
那只虫子识破对方的计谋,在她体内发了疯。
“师尊!师尊!”她疼得意识模糊,下唇咬得血肉模糊,只叫穆若水一个人的名字。
石娭毑伸手拦住穆若水:“不可。”
穆若水忍着眼底上涌的热气,钉在原地。
木桶里的水沸腾起来,浓稠的黑色汁水翻涌,似乎在和她身体里的蛊虫对抗。
蛊虫肆意奔走,在她的脏腑里随处乱窜,到哪里哪里便是生剜之刑。数不清的虫子啃噬她的血液和内脏。
傅清微双眼紧闭,汗如雨下,痛得要昏迷过去。
石娭毑喝道:“保持清醒!”
傅清微狠狠地咬破自己的舌尖,喷出一口舌尖血,血腥味弥漫在口腔,灵台顿时一震,恢复清明。
她睁开眼睛,在汗水模糊的视线里紧紧地盯住前方的青袍身影。
师尊。
穆若水。
她的妻子……
傅清微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体内排山倒海的痛感慢慢地褪去。
然而这并不是个好征兆,阿月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调制的汤药在木桶里平静下来,这一城不是她们赢了,是傅清微身体里的蛊虫赢了。
石娭毑沉声道:“伸手!”
傅清微在桶中伸出左手,石娭毑枯皱的手掌有力地将她抓住,一只几乎完全透明的蛊虫从石娭毑的皮肤里浮现出来,只有翅膀有浅淡的粉色,分外美丽。
它一头扎进了傅清微的体内。
阿月声泪俱下:“妈妈!”
傅清微最后的意识停留在石娭毑干燥温暖的手掌向她握上来,虽然布满皱纹,摸起来并不舒服,却让她想起了照顾她长大的婆婆。
“奶奶……”
傅清微呢喃,昏迷了过去。
阿月泪流满面地扶起跪在地上的妈妈,石娭毑摆了摆手,对穆若水道:“她已无恙,抱她出去吧。”
穆若水将傅清微从木桶里捞起来,为她裹上衣袍,出门前她的背影在门口停顿了几秒,低声说:“谢谢你。”
傅清微这一睡便是一天一夜,她从来没睡得这么沉过。
穆若水守在她的床边,第十次为她擦脸和手的时候,她醒了过来。
她感觉不到自己身体有什么变化,问穆若水:
“蛊虫解了吗?”
“解了。”穆若水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你看起来不太开心,我还以为出什么意外了呢。”傅清微松了悬着的一口气。
“你昏睡了一天一夜,我担心你。”
穆若水牵过她的手至唇边,亲了亲她的手背。
“我刚刚发现,不对,是昨天发现,石娭毑好像我奶奶,就是我跟你提过的,一直照顾我到高中的婆婆,后来她因病去世了。”
“嗯。”
“她人呢?我要去向她道谢。”
“我已经替你道过谢了。”
“我既然醒了,当然要亲自去道谢。”傅清微说着便要下床,她感觉自己现在生龙活虎,尤其是蛊毒解了以后,更没有了后顾之忧,精神百倍。
“别这么着急。”
穆若水拉住她,说:“你睡了一天不饿吗?先吃点东西。”
“好吧。”傅清微坐下来。
穆若水去拿吃的时候她去刷了个牙,师尊有洁癖,不喜欢她不刷牙就亲她。
傅清微先从师尊那里讨了点嘴上便宜,才来祭自己的五脏苗。
房子里外一如既往的安静,到极点便有些诡异。
正是黄昏。
夕阳残照,断霞如烟。
穆若水收拾了盘子,说:“我们走吧。”
“去哪儿?”
“离开寨子。”
“这么突然?”她的手被穆若水拉着往外走,两个人都来到了庭院。
“我还没有向石娭毑道别,你让我道个别,你为什么这么急着带我走?是不是石娭毑出事了?!”傅清微用力拽了一下她的手,停下脚步。
“没有,她只是受了伤在休养,不宜见人。”
至少之前是这样。
两人正在院子里低声争执,正中间的屋子大门向两边打开。
阿月哭过的一双眼泛红。
“我妈妈……刚刚去世了。”
傅清微僵立在原地,似乎反应不及。几秒钟之后,眼泪毫无征兆地从她眼眶掉出来,泪如泉涌。
第一次有一个人,直接因她而死。
世间蛊虫千万,下蛊的手段千奇百怪。有些刁钻的蛊虫根本无解,苦婆婆下的千绦万虫蛊是她毕生心血,唯一的解法就是拿到蛊母,把子蛊引出来。除此之外,只能硬碰硬,找更厉害的蛊虫去对付,石娭毑刚好有一只本命蛊,从她还是女孩的时候就在她的身体里。
前几年她为救人动用了一次,她元气大伤,本命蛊也受了重创,这次是为了救傅清微。
她的本命蛊杀掉那只蛊虫以后,也死在了那里。
失去了本命蛊的蛊师,生机随之断绝。她明知救傅清微会死,却还是舍身救了她。
一命换一命。
她的命难道就比石娭毑的命更宝贵吗?
傅清微泪如雨下。
阿月:“我妈妈临终前说,她已是风烛残年,能够换两个人的生路,她没有遗憾了。”
阿月:“如果你们想送她最后一程的话,可以多留几天,恕我治丧繁忙,不能再亲自招待二位了。”
傅清微深鞠了一躬,说:“对不起。”眼泪和话一起溅在地上。
穆若水和傅清微离开了石娭毑家。
苗寨里其他人也得知了老人去世的消息,都在往上头赶,两人逆着人流下山。
傅清微回过头,那座高高的吊脚楼依然伫立在山巅,夕阳残照,对影成峰。
灵管局的人联系穆若水,询问她是否留在寨内,得到肯定的答案以后忙前忙后地安排了新住处。
夜里,傅清微在山脚下的房子里,仰头看着山顶上灯火通明。
穆若水从屋外走进来,傅清微听见响动,转了一下身子,把脸冲外面背影对着她。
穆若水走到她跟前,说:“怎么躲着我哭?”
傅清微擦了擦眼泪,说:“不是躲着,就是想自己消化一下。”
穆若水道:“那我去外面赏会儿月,需要我的时候叫我。”
“嗯。”
穆若水走到门口驻足,回头又看了她一眼。
以傅清微的性格,如果事先知晓是这样救她的命,她绝不会轻易答应。一条人命的分量太重了,这个坎在她心里不知道多久才能过去。
穆若水明白且理解她的一切感受,如果傅清微需要的话她甚至能讲出一堆大道理来安慰她。
然而无法否认的是,她没办法对任何人的死产生同情怜悯和感同身受。
她只要傅清微活着,平安活着就好。
女人在月光下仰起脸,露出进苗寨以后第一个毫无负担的真心笑容,久久不散。
傅清微在里面叫她。
穆若水敛起笑,两手在唇角拉了拉,端起一副平静肃然的面孔,沉重地迈了进去。
“师尊。”傅清微眼角挂泪,跟个小可怜似的,果然找她要抱抱,“呜呜。”
穆若水忍住上翘的唇角,快步走过去抱住了她。
“怎么了?”她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宠溺。
“石娭毑她……”
“所以你更要好好延续她的生命啊,她有限的生命会在你身上得到无限的延伸。”
傅清微一个人根本消化不了,穆若水大道理哄了她半天,才让傅清微勉强从这件事里抽离出来。
穆若水看着她泪痕未干楚楚动人的脸,心想:
这个时候她想要上她,会不会显得有点变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