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后来发生的什么,萩原研二其实已经记不清了,严重的脑震荡让他逆行失忆了好几天,
等脑震荡好的差不多了、恢复记忆了的时候,那时的经历就像蒙了层薄纱,朦朦胧胧地让人看不真切。
萩原研二对此次事件最大的记忆点就是——好酷啊、小阵平!我竟然还活着!
“啪叽!”
挂着黑眼圈、胡子拉碴的松田阵平一巴掌抡在了萩原研二背上,冷笑, “说正事!爆炸发生前你有看到什么吗,具体是什么情况。”
“嘤……”脚上还固定着石膏的萩原研二委屈巴巴, “hagi酱真的记不清啦,耳朵里吵吵闹闹的好像有人在说话,还隐约有看到了一个……呃,只有两只手的石头人在抡锤子?”
“那锤子抡得可真响啊, 一下子把我的走马灯都敲得不知道走到哪……哎哟!”
松田阵平不客气地又给萩原研二背上补了一下,不打脑袋还是看在这家伙现在脑袋不太好用、怕打傻了的份上, “脑震荡应该还没好全, 尽说些胡话。”
“哈哈哈……的确像是胡话,”萩原研二摸了摸鼻子,“问我现场情况,还不如小阵平你直接告诉hagi酱一下答案呢~”
“老实说,到现在我还不清楚我是怎么活下来的……”
而且还是完整无损的活下来——对比缺胳膊少腿、被炸成碎片而言,轻微皮外伤、腿骨骨折、两条肋骨骨裂、外加脑震荡这种伤势真的很不值得一提了。
“犯人技术不到家、或者是买到过期假货了吧,”松田阵平刚摸出烟、看了一眼病号又把打火机收了回去,干咬着闻点烟草味,“炸弹威力没有预计的那么高,只炸倒了部分墙壁, ”
“你平时护着的那些队员冒着二次爆炸的风险,有的连自己的防爆盾都来不及扛、七脚八手就把你从现场拖出来了。”
怕碍事的队员直接丢了装备冲在前面,长点心的家伙举个盾掩护着没防备的队友抬着唯一的伤员撤退……
也因此,萩原研二免受了后续火烧烟熏等进一步更严重的伤害,松田阵平庆幸萩原研二的好运,还好离炸弹较远,倒下来的砖石没把人再砸出来个好歹。
“他们也太胡来了吧,还好都没事,”萩原研二哭笑不得,“救人也得注意安全啊……”
“你还好意思说他们?”松田阵平凶狠地瞪了萩原研二一眼,“你的防爆衣哪去了?”
“这、这个,对不起嘛,我也没什么事就好……”萩原研二冷汗一下冒了出来,这冷摆一打、也让他发现了刚刚聊天内容中的一个问题,
“小阵平,你刚刚说炸弹的威力……不高?”
萩原研二后知后觉地愣了下,都可以把他这个一米九的大男人掀飞出去砸墙上了的威力还不高吗?他当时还以为自己已经被撕裂了呢。
现在回想那时片刻的残留记忆,萩原研二总觉得那种程度的爆破,把整屋楼炸了都没有问题啊?
“而且……我离炸弹,也不算很远吧?”他应该没有一把将炸弹投出百米外的那种超能力。
“记忆混乱的后遗症?”松田阵平听了萩原研二的疑惑推测道,“一时压力过大也容易把幻想虚构的事情当成现实,你可能是把那时候的最糟糕设想也编到记忆里了。”
“反正总不能是你直面爆炸后,还能站……坐在我面前聊天吧,hagi超人?”
“噗,”萩原研二被逗笑了,“也是,记忆做不了准,我还活着就是最好的现实。”
“对了,我主要是想问这个,”松田阵平从口袋里拎出一个透明证物袋,“送你去医院的时候,你好几个队员费了老大劲才从你手里扣出来的,”
萩原研二一时半会没来得及吐槽小阵平怎么又把证物揣自己兜里了,视线先一步被袋子里的东西所捕获,
那是一块很眼熟的、小半个巴掌大的类圆型翠绿色碎石片。
原来我是一直握着它的吗?萩原研二迷茫,又是记忆错乱?
“听你的队员说,爆炸发生前你好像发现了什么异常,所以才一个人去调查的,”
松田阵平又是瞪了一眼不穿防护的笨蛋,“后来就发现了这个石头,我想着它是不是和案子有什么特殊关联才让你握得那么紧……”
不吉利的形容一下,和死者手里攥着指证凶手的线索似的。
“我也不清楚,”萩原研二现在已经很怀疑自己的记忆里还有多少是真的了,“这石头是我无意中捡的,没有民众失物招领吗?看起来还挺值钱的。”
“没,”松田阵平把石头连袋子一起丢到萩原研二怀里,“你养伤这几天找专家鉴定过了,就是普通的砂金石,丢鱼缸里做造景的那种石头……根本不值钱。”
“这样吗……”萩原研二再次掂了掂碎石片,不知道为何、他总觉得这石块好像和之前给他的感觉有哪里不一样了,
可仔细观察观察,又像是他的错觉。
“确定和犯人没关系的话,那会怎么处理它?”
“可能随便丢哪个垃圾桶里?”
最后萩原研二是没舍得让人丢了这个来历奇怪的石头,干脆带回家摆在了自己的床头柜上当个漂亮摆件做装饰、好歹也能纪念一下他这次的死里逃生。
爆炸案的犯人却一直没有找到,那家伙很会藏、不二次作案的话很难找到尾巴,
这么一想,抓捕一事其实也可以慢慢来,反正萩原研二不希望真的发生第二次爆炸案。
……
这么一转眼,七年就过去了……当年的案子已经没多少人在意了、基本上默认那就是个悬案了,可有个人却始终耿耿于怀。
这个人不是差点死掉的萩原研二,
而是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差点亲耳听着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挚友死在他耳边,甚至也是在他的影响之下、萩原研二才选择去当的排弹警察,
那时的松田阵平简直不敢想象,要是那般鲜活爱笑、意气风发的萩原研二真的就这么猝不及防、没有未来地死去了,那他会变成什么样……
受伤的人是萩原研二,差点患上ptsd的人却是松田阵平。
所以萩原研二一直也在默默地陪着松田阵平寻找凶手,不是为了给自己报仇、而是为了帮小阵平拔掉扎在心脏上的那根刺。
案件的转机则是出现在一周前,刑事部的大行动清扫出了不少案件背后的隐秘联系,
松田阵平在一起危险物品走私案中找到了新的线索。
第72章
“我拒绝。”
砂金这一声回复, 干脆利落地回荡在公议室中,引得贝尔摩德和安室透纷纷侧目。
[我这只是告之,而非询问你的意见。 ]
“我也一样,而不是为了听你在这废话个不停。”砂金的态度很是强硬,像是个没得商量的话题。
陪八木海玩过家家是因为他“有求”于八木海,八木海本身也不是罪大恶极的人,但加入这个不明不白的犯罪组织对他而言能有什么好处?
回报都还没找到法子的砂金不会让伊达航突然后悔救了他的那一天发生。
[你应该知道, 如果你拒绝了我们, 你今天很有可能便走不出这扇门了吧? ]
“真不好意思,我是个赌徒, ”
刚想端杯酒、添添气势的砂金……实在对那杯下水道饮品下不去手,手腕一转将贝尔摩德点的Manhattan端在了手中轻晃, “我就喜欢赌小概率的事件、玩个刺激。”
贝尔摩德:“?”
你玩刺激拿我的酒干什么?我一口都还没喝呢!
早有预感,提前把给自己调的酒端到了手里的安室透在砂金侧方的沙发上落了座, 忍不住勾唇笑了笑, 他就知道,砂金这个混蛋在场、就一定会有人倒霉,
所以别来霍霍他了,找贝尔摩德去吧!
公款吃喝的搭档情真的即塑料又易碎。
贝尔摩德也很嫌弃那杯下水道鸡尾酒,淑女的风度又让她做不出和砂金抢酒杯的动作,只能意有所指地道,“敢喝吗, 孔雀?”
就不怕有人偷偷地在里面下了毒?
“有什么不敢的?又不是第一次喝了,”砂金抬起手冲贝尔摩德虚空干了杯、反手就将杯沿靠在了唇齿上,杯中的酒浸樱桃轻轻晃了下、喉结滚动……
眼睛一亮, 砂金不由得道,“安室, 你调酒的水平不错,比之前在那位女士手里拿到的酒品好喝多了。”
砂金还能在什么时候喝过贝尔摩德手上的酒?
只有在吉野浩太郎的赌场时,砂金从侍者手上拿过一杯罢了——没错,那位侍者也是贝尔摩德假扮的。
砂金从一开始就有喝贝尔摩德之酒的勇气,也说明他从一开始就有回绝组织邀请的准备。
品出了砂金的潜台词,贝尔摩德轻轻摇了下头,“之前只是些小场子上的普通招待罢了,当然比不过我们波本大人的亲自出手。”
之前的小打小闹也就算了,你确定在我们的亲自招待下的此时,也还要继续固持己见吗?
“没往里加点见效快的毒药,可真是我的失误啊,”波本懒懒地加入话题,“我下次会让它更好喝的,”
“不过你不一定有这个口福了……”
继续拒绝,那下次可轮不到他出手教训某人了,波本暗示道,确定想好了吗?
在场的就没有心干净的,心眼子比马蜂窝都多,换个脑子跟不上的都得带个翻译才能听得懂这些家伙到底在聊些什么玩意儿。
“安室你竟然还想有下次?”砂金一脸感动,故意误解道,“没想到……我的朋友、你竟然这么关心我啊。”
竟然还会这么关心的“警告”他?
波本有被恶心到,连哑谜都不想打了,“我只怕你死的太快,我还不够解气!”
“别那么小气嘛,”砂金耸肩,“之前的事只是开个小玩笑啦,我给你赔个不是,你看你也没缺胳膊少腿的,就别这么斤斤计较了好吧?”
“朋友之间的相处,讲究一个大度。”
“如果你对朋友的意义这么与众不同,”
波本忍不住讥讽地反问,“那当你的朋友还挺考验技术的,首先就得学会从警方的包圈里脱身的一百种方法,防止哪天又被你卖了跑不出来、让你痛失友人。”
“朋友要是喜欢这种刺激,我也不是不能继续满足?”
好了,砂金继续品酒,情报交换完毕,他大概知道安室透给自己编的脱身剧本是什么样的了。
“之前的事”其实砂金并不清楚,谁知道安室透给他又编了什么剧本,但“开个小玩笑”这种说词足够应付一切剧本,
安室透也很顺利地捕捉到了砂金的询问信号,借着话头就将大致情况隐藏在了对话之中,极为小心又大胆地完成了一次信息共享。
[静一静! ]
朗姆再次叫停了有些跑歪的话题,[波本,你继续调酒去。 ]
别在这坐着了,波本和孔雀放一起,没两分钟就要吵起来……如果不是有监控隔着,他这个急性子真想把波本踢出门继续加班去。
虽然代号成员之间都是平级,但朗姆作为组织的二把手,也算是他半个上司。对方认真起来、波本的脾气再怪也不能和朗姆硬碰硬,
趁着对方觉得理亏,嘴上占几句便宜就差不多了,反正情报也该交换的都交换好了,安室透并不反抗朗姆的命令,不过临起身时习惯性的嘴了朗姆一下,
波本啧了声,“摄像头又想喝酒了?”
[……给贝尔摩德调。 ]
朗姆想,要不还是再找点任务给波本干吧。
“谢了、亲爱的。”
没有上级的贝尔摩德悠闲得很,也不知道是在谢波本帮她再调一杯酒,还是在谢他又怼了朗姆,反正她挺喜欢看见朗姆吃憋的,
公款吃喝的搭档情还可以再救一救。
[既然你想赌那个小概率事件, ]朗姆强行纠证回正题, [那么…… ]
[告诉我、你的资本在哪里? ]
砂金吐出了个人名,
“埃多阿尔多.鲁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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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多阿尔多.鲁索,一个意大利人,近日来国内旅游度假。
当然了,那只是表面的伪装,实际上的埃多阿尔多.鲁索是一名境外黑手党,很有名气的那种。
至于入境的理由……呵,反正松田阵平是不信对方正在“旅游度假”的那套说辞,说不准暗中就打算继续将烈性炸药、危险枪支之类的东西售卖到国内。
虽苦于没有证据,但知道点内幕的人都清楚,国内不小一部分的违禁危险品的源头,都和对方背后代表着的黑手党脱不了关系。
而在发现刚入档的一份有关七年前的一批走私货品记录档案中,有埃多阿尔多.鲁索那伙人的部分蛛丝马迹之后,松田阵平就有了新的思路,
找不到犯人……
那就找到当年出售那批违禁品的商家,通过上线的售卖记录往下查找,多少都可以将搜所的范围大大缩小的吧?
当年的炸弹并不是普通的、民间自制的那种土/炸/弹的类型,从原料查起,一定能有所收获!
正好跟据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的多日调查,埃多阿尔多.鲁索很好赌,经常出现在各种赌场的附近,两人这才偷偷摸摸地往那种危险的地方钻——松田阵平要查,萩原研二肯定不会让对方一个人去的。
一开始不告诉班长则是因为……还是因为那个原因,警视厅全员加班中,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没理由、也不好意思麻烦同僚们停下手上的案子,陪他们去查一桩七年前的旧案,
而且花费人力物力地查了,还不一定能够破案。
[你们的胆子真是……大到过分了吧? ]伊达航无力地道, [埃多阿尔多.鲁索要是那么好调查的,他也不会到现在还在逍遥法外。 ]
外交问题,上层的施压,还有些不可细说的政治原因……抓捕调查埃多阿尔多.鲁索一事,一直都是个只能不了了之的难题。
“所以……班长你也不打算支持我们吗?”萩原研二替不想说话的松田阵平问道,他们在去档案查资料的时候,就已经被好几个老警官劝告过了,
他们都不看好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的行动。
[你们不要轻举妄动,等我几天, ]伊达航最后下了“命令”, [你们两个爆处班的才能看到多少内部资料,等我细查一下,再看看怎么处理这案子…… ]
还以为又会被泼冷水的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的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
果然班长还是那个班长!
萩原研二欢呼了一声,“班长你果然还是最爱我们的!”
……
“胡说八道!”伊达航急了,“我最爱的人是娜塔莉!”
[哈哈哈哈哈……我错了我错了,哎呦、别掐我了小阵平! ]电话里传来打闹的声音, [谁让你说那么肉麻的话的, hagi ? ! ]
[对了对了,那还有砂金的事要怎么办呀,班长? ]
这……伊达航思索了一会儿,还是对两位同期说道,“你们就当作不知道吧。”
第73章
“不知道?”
打闹着的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两人齐声重复了一声,显然没搞懂这种处理方式是什么意思。
[可能和……降谷他们有关,不方便细说。 ]伊达航含糊的解释了一下,相信同期们能听懂他的言下之意, [当成是和普通人正常相处就足够了。 ]
“那……”
萩原研二的话才刚出了一个头, 就听到伊达航那边果断直接的一个字。
[抓。 ]
……
那要是砂金他做了些违法犯罪的事,又正好落下了罪证呢?萩原研二想这么问的,砂金出现在那种地方……真的很难让人相信对方会老老实实的不去碰一些红线。
而伊达航有自己的原则标准,有罪名又证据确凿……那便抓。
在成为砂金的监管者之前, 他就是一名警察,或者可以说正是因为他是一名警察, 所以才成为了砂金的监管者,
警察的工作是抓捕犯罪者,无关感情怎样,就这么简单。
——————————
“我回来了……”
砂金弯腰把鞋子拾到鞋柜上,习惯性地道了一句,也不知道「砂金」又带着卡卡瓦夏去哪里疯了,
进门没收获到来自卡卡瓦夏的一个大大的拥抱,还让砂金有点不适应。
“老师,您今天回来的有些晚、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守在沙发上的236听到声音从沙发背上探出了个脑袋,任砂金如何冷暴力、 236都跟个粗神经的笨蛋一样围着砂金转,砂金原本不多的良心都有些不忍了。
“群织说您的定位信号失踪了很长一段时间……”
砂金再次绕开236,拉开冰箱门, 忽略掉已经分类放好的餐盒、拿了几个鸡蛋出来准备煎个简单的鸡蛋饼做夜宵,
和摄像头先生聊得有点久,肚子都有点饿了, 毕竟酒水是喝不饱的。
“不过还好老师失联前给那个警察发了消息,我知道您肯定不会出什么事的, ”
236变身跟屁虫跟在砂金几步远的身后,既不影响砂金走动、也不会让砂金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如果下次您可以再给我留个言就好了,我会感到十分荣幸!”
喋喋不休的有点吵,砂金想着,终于在看到236去捡他丢到垃圾桶里的鸡蛋壳时、忍不住出声了,“那种东西你也要收藏吗?”
垃圾就大可不必了吧,砂金心情复杂,尤其是236还住在他这,捡一堆垃圾也不知道要放在哪里、要是真长蟑螂爬虫了可怎么办吧。
“啊,”236眨下眼睛,“我看老师您养在后院的花长得不太好,所以准备自制一点花肥……”
鸡蛋壳简单处理一下,会是很好的肥料。
不是收藏啊……砂金难得感到了几分尴尬,都怪236给他的既视感太强了,他总想起来喜欢翻他垃圾桶、寻找收藏品的特里纳。
“不过老师喜欢的话,我也可以收……”
“我不喜欢!”砂金反应很快的堵住了236的嘴,一个手抖差点把正搅着面粉的碗碰掉,
不堵不行, 236这家伙真的懂什么叫语出惊人。
电饼铛刷油预热完毕,搅拌均匀的面糊被砂金从碗中倒下,食物在锅里滋滋地响着,砂金伸手刚想去拿铲子翻面、 236又将铲柄准备好递到手跟前了,
……难道不要这个铲子,再去拿一个?
不至于一整个厨房只有一把铲子,但砂金不怎么做饭,厨具用的也不多,再找把新厨铲的功夫,饼就得糊了……
砂金无奈从236手中接过工具,236肉眼可见的更兴奋起来,面瘫的嘴角都上扬了好几度。
砂金:“……你这么高兴干什么?”
“网上说,只要认真舔、就会有回报,”236自我肯定地点点头,“我觉得很有道理,所以很高兴。”
砂金:“……”
安室透给八木海安排的反诈骗课程,可以让236也去旁听一下吗?
“你那个老板的事,我去问过了。”砂金扭过头盯着锅看,忽视236那颗纯天然无公害的笨蛋脑壳,“过两天陪我去见见人……”
“老师,”236有点为难地道,“我可能见不了人……我和上任老板不是和平分手的。”
砂金:“……”
236的语言艺术可能也需要再进修一下……还好来这里的不是拉帝奥教授,不然砂金怕教授看到236就会死。
“……这个不用你担心,”砂金给饼翻了个面,“有人会帮忙。”
贝尔摩德的那手易容术确实出众,给236换张脸完全没问题,所以就不用担心236和他的老东家碰面再打起了。
236:“好的,我都听老师的。”
“那说说你和那家伙的具体情况吧,”砂金铲出一张饼,继续摊下一张,同时问道,“你们怎么就结仇了呢?”
和组织那边有了“交易”,八木海那也有资料,但这种纠纷还是问当事人最为可靠,
而就砂金目前来看,236虽然脑回路有点问题、但也是个听话乖巧的好狗狗,不像是会反咬主人的那种,所以236的目的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 Chiunque può idere per qualsiasi motivo……”
236突然用陌生的语言说道,“Ma lefficienza di quelle persone non è mai stata così altae le armi,”
不过因为联觉信标,砂金依旧听得懂,
[任何人都能因任何理由而杀人……]
[但这些人的效率永远没有冷冰冰的枪械高,]
“Perché la missione delle armi da fuoco è idere,Non cè bisogno di emozioni.”
[因为枪支的使命就是杀人,而不需要感情。 ]
236继续说道,“Una volta ero la loro pistola più soddisfatta.”
[我曾经是他们最满意的枪。 ]
砂金:“后来?”
“ Ho dei difetti ……”
[我有了瑕疵……]
236顿了顿,最后还是完完整整地坦白道,“per colpa tua.”
[因为您。 ]
翻锅的铲子停了停,砂金垂了垂眼道,“你那天对我说了谎。”
236不是在鱼缸里发现的基石碎片……至少现在基石碎片不会在鱼缸里,那天236说的话可以确定就是乱编的了, 236说谎的本事不怎么样。
“是的,”236承认,“十分抱歉,我欺骗了您。”
不止是有关基石的部分,连236那天为什么会那么巧合地出现在砂金住处也是谎言,
236在那间聊天室看见砂金照片的第一眼就认出了对方,所以他追了照片中人的更多信息、疑惑于“砂金”这个不像真名的名字,
砂金住所地址暴露的第一天, 236就举家搬去了附近,怕被砂金发现、 236的安全屋离得不算很近,面对着砂金这边的窗户帘子后面还架着幅用来观察对方的望远镜,
那段时间暗中监视砂金的人有很多,236混在其中倒也不显得突兀,因此砂金也便没发现236。
“您有任何惩罚,我都甘愿接受。”
这么果断直接的道歉……也很像特里纳,砂金有几丝恍神,“那么现在碎片在哪里。”
他不在意什么惩罚,他只想知道基石现在在哪。
“在我另一处的安全屋保险箱里,请放心、那里非常的安全。”
“我猜你现在不会把它还给我,”砂金继续动作,漫不经心的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236也有些恍神,仿佛回忆起了过去的记忆,“Educate i miei dei.”
教化我的神明。
……
又是……神明,
听到236回答的砂金轻笑了声,果然不是他的错觉,236和特里纳、乃至特里纳的母亲和女儿……都是一样的。
“我真搞不明白你们这种人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砂金将做好的食物盛入盘中,转身去拿碗筷,“你应该只是做了几个梦吧?”
“我很确定,我们之前是毫无瓜葛的陌生人,所以为什么呢?”
为什么会因为他的随口一说,
为什么会因为他的顺手一为,
为什么会因为共鸣之下的几场虚幻的梦境,
放着真正存在的星神不问,反而将他这个从未相识、身份难堪的陌生人奉作神明?
这太不合理了,砂金想,
这不应该。
第74章
Quando ero giovane, una volta ho incontrato qualcuno nel mio sogno.
我在年少时,曾在梦中遇见过一个人。
——
那是许多年前的时候,现实中的黑手党并不像一些影视作品中拍得那样有血有肉、义气豪天,
利益至上永远是最高的准则,
如何高效的杀人、排除异己成了许多人研究一生的课题, 从世界各地买回去的幼童成了研究耗材,
236曾经就是其中的一员。
不需要接受普通人的教育,能认识字、会说话、听得懂命令就足够了;不需要玩具娱乐,知道该怎么拉栓上膛就行;不需要感情,因为那样刀会变钝,
236是被人用鞭子棍棒培养成的职业杀手。
在一次外出任务时,年少的236一时失手和有着恋/童/癖的目标扭打成了一团,目标的枪口已经对准了236……不过很可惜,对方卡壳了。
236抓住机会反手扯住目标的头发带着将人撞向身侧的鱼缸……
玻璃一下炸开,碎片划伤了236外露的皮肤,造景石掉了一地,鱼缸里的水扑面浇透了236半个身子,目标昏死过去,结局已经不必再说,
而刚刚和死亡擦肩而过的236摊坐在一片狼藉中,直勾勾地看着还在地板上乱跳挣扎着的几尾鱼、愣神了许久。
236不是第一次直面死亡,但这次真的很幸运, 也很……
他没接受过什么正经教育, 236大脑空空地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或者应该想些什么,其实大概是什么也没想、只是打了累想休息一下吧?
久久没消息的236引来了搭档探查,
“艹, ”负责放风的男人踢了236一脚,“人都死了怎么不说话?! TMD……老子还以为任务失败了……”
“对不起,”236呆呆地回答,“我忘了。”
“白痴!”男人气不过,见236一直盯着地上的鱼看,干脆掏枪一枚子弹将鱼脑袋崩了个大洞,“看什么看!你这种东西还想养宠物吗?!”
“没有想养……”
“ MD ,和你们这种没脑子的杀手合作就是费事,婊子养的……”男人满嘴辱骂着236开始收拾残局,处理现场。
236偏头又看了看不再跳动、没了生机,原本颜色其实很漂亮的观赏鱼,
他们这种东西不被允许养宠物,也不能有自己的喜好,他同期的一位杀手偷偷在地下的笼子里养过一只老鼠,然后那个杀手和他的宠物都死了,
宠物老鼠被教官当面踩死,那个杀手则当着他们所有人的面被丢到了装着好多好多饿了许久的老鼠的铁桶里,惨叫声延绵了很久,
杀手刚被拖出来的时候还在喘气,血肉模糊的喘着,再后来就烂掉了。
所以236没想过养宠物,因为养宠物就会被宠物吃掉……被鱼吃掉的感觉应该也不大好。
但鬼使神差的,236摸起了手边的一小块造景石碎片——很小,只有半个指甲盖大小的程度——塞进了伤口里藏起来,
石头不会吃人,他没想养宠物,只是想……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总之236瞒过了搜身,成功地将小石头偷渡到了自己睡觉的小笼子里,
那天晚上,236做了人生中的第一个梦。
……
梦里的他也还住在笼子里,只是身上好像更痛了,被有意训练出来的薄薄的肌肉也没了,胳膊和腿上瘦得有些脱相,
236稍显疑惑的看着搭在肩膀上、长长了但脏脏乱乱的暗金色头发,有点不懂自己为什么换了个发色,他是亚裔、是黑发来着。
还没想明白头发的问题, 236发现自己的身体突然不受自己控制了,伤痕累累、铐着铁制手铐的手抬起,指节上的伤口深可见骨、指甲外翻欲掉不掉地连着块皮肉,
“自己”咬了咬牙,狠下心咬掉烂了的指甲,撕了块身上的破布裹住血涌的手掌,又慢慢地挪到了笼子跟前,
关着他的笼子是木制的土笼,木棍插在地上围了一圈, 236的余光能看见零零散散倒在一边的其他人、无不狼狈不堪,而“自己”正用着颤抖不止的手挖动着木棍下方的沙土,
从伤口渗出的血浸透了破布,染红了沙子,但“自己”仍在继续……
为什么要挖它呢?
不绝的疼痛让236的困惑越来越大,很痛的,不挖就不会痛了。
236想停止,但身体依旧有他自己的想法,沙坑越来越红、坑也越来越大……“自己”用上全身的力气撞了撞那根木棍,棍子竟然被“自己”晃动了!
像是看到了希望、又像是怕被人发现,“自己”的动作同样越来越快,
继续挖,
用力撞……
吱吱呀呀,破旧染着污物的木杆还真的在“自己”的努力下慢慢被撞歪。两根木杆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
“……别忙活了,”
角落突然有细弱的声音传来,“自己”好像没有听见,可236听到见了,不是他学习的语言、但236莫名其妙的知道其中的意思,
“只有你这种才被抓来不久的小孩子还想着跑了,但是……跑不掉的。”
原来“自己”是想跑啊? 236终于反应过来了,以前同期的小孩子里也有哭闹着要爸爸妈妈、要回家、要走的,不过最后那些人都不会再说话了,
不能逃跑,跑了会死的。
236想劝告“自己”,“自己”不听,依旧在挖着挖着……终于,那道缝隙足够他瘦小的身体勉强挤出去了, 236不受控制地跟着身体跑着。
笼子外的空气很热、太阳很大,还始终飘荡着一股血腥味…… 236有些害怕,他想回到安全的笼子里,但身体却朝着相反的方向竭力奔跑着。
“有奴隶跑了!抓住他——!”
果然,“自己”还没跑出去多远,就被人发现了,236抖了抖,之后会挨打的、说不定还会死,尸体会被吊在笼子前面给其他人看看逃跑的下场,
不要跑,难道不好吗?
……
最后,“自己”还是被抓住了。
带着沉重的镣铐没跑出多远就被抓回来了,“自己”蜷缩着身体挨了一顿毒打,被拖着扔回了笼子里,松动的木棍也被再次打牢、钉得更死了。
跟着挨了打的236松了口气,“自己”不能再逃跑了就好,这样就不会再被打了,
结果,
“自己”呸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微弱起伏着的胸膛剧烈颤抖了一下,似乎在闷笑……笑完了,“自己”又悄悄地确认了一下藏在怀里的东西,
跟着视角的变动看下去, 236一瞬间有些窒息,
“自己”手心里,赫然藏着一小串钥匙!
他知道自己跑不了多远,枷锁牢铐狠狠的拖了他的后腿,所以他一开始就没打算真的能跑掉,
而在刚刚,就在刚刚反抗挨打的时候,他偷偷将领头人身上的钥匙偷走了!
他怎么能这么大胆…… 236分不清呼吸上的困难是因为“自己”身上的伤势,还是因为情绪上的后怕,“自己”就不怕激怒主人、直接被打死吗?
他怎么敢假装逃跑而去偷钥匙? !
更让236害怕的是,“自己”没有放弃逃跑的念头,拿到钥匙的“自己”一定还会跑……
这次没死,那下次呢?
236被吓醒了,缩在笼子里不停的发抖,冷汗不停的冒着,汗水浸到了伤口里、疼痛才唤回236的神志,
真的,太可怕了。
第75章
在236还没有搞明白“梦”是什么东西的时候,他先一步认识到了梦里那个人的“可怕”,
236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要逃跑。
从小的洗脑一直在告诉236,逃跑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所以不能逃跑,
但236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那些奇怪“记忆”、和他偷藏下来的那块小石头有关,所以236还是留着它这个难得“玩具” ,
梦也继续做着。
……
第二天的夜晚,
236又回到了那个陌生的土笼里, 外面的天黑了, 从笼子往外看,一切都是黑糊糊的,
还要跑吗?
那当然。
趁着那些剥皮刀还没反应过来钥匙失窃,此时的深夜是最佳的逃跑时机!
拖着受伤严重的身体爬起来,还好白天“自己”有意护了一下,脚没断、还能动, “自己”晃晃不稳地用钥匙……把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奴隶的锁铐一一打开。
这是个环境极为恶劣、资源极为贫缺、科技水平极为低下的“三极”星球, 有锁……锁也复杂不到哪里去,一两把钥匙足够把所有人的枷锁都解开了。
“你这是……”
虚弱的声音让236想起了半天那个和“自己”搭话的人,
劝劝“自己”吧!别逃了……
“增加逃跑成功的几率,”
236终于听到“自己”的声音了,并不像自己的声音,而且沙哑的不成样子。
“想跑就跑吧……” 236听着那道声音说,“跑了有可能会死,但越多人逃跑今晚就会越乱…越乱就越有自由的可能……你们自己来做决定……”
自由? 236反问自己,那是什么?
他不知道,
但“自己”好像说动了一部分人, 笼子里开始有人爬了起来,紧锁的笼门被“自己”打开, 然后“自己”去了下一个笼子那,重复同样的事、说同样的话,
有人被说动,有人依旧麻木……最后决定逃跑、孤注一掷的人数不多、也不算少,“自己”深呼了口气,把平时被带去采矿做苦力时偷偷藏起来的零碎火石分给了众人,
“动作小心一点,发现有帐篷就点火,点完火就跑,身上不要留火种、摸黑往没有光亮的地方跑……不然火光容易暴露自己,最后没有起火的地方就是他们防备最松的位置,”
他叮嘱完,又道,“祝大家……”
“好运。”
运气好,就能逃出去、获得自由和新生;运气不好,被抓住了恐怕就会被当场打死。
可总有人愿意为自由搏上性命,
236只见漆黑的夜晚下,一处接一处的火光亮起,空气中都更多了几丝燥热,怒骂和争吵声也随之响起,吵得令人心烦意乱,
“自己”颤着手也点着了就近的帐篷,随后拼命跑远,越来越多的卡提卡人发现了起火,一部分人被迫急于救火,一部分人开始追赶逃跑放火的奴隶。
一时火光冲天,趁着大部分卡提卡人赶去救火,没着火的地方危险性下降了不少……但也只是下降而已,
运气不好的向一片黑暗中跑去时,恰巧就和救火的奴隶主撞了个正着,以凶残闻名的卡提卡人被激怒地甩起利斧……人头滚落在地。
别跑了,逃跑是不对的……
236在“自己”逃跑的途中就不只一次地见到了被劈飞而起的残肢断臂,惨叫声刺耳、血花四溅,可“自己”仍没停下脚步……
跑了会死的……
236不是没见过死人,也不是没杀过人,但眼前这如此野蛮血腥的一幕、依旧令他感觉到生理上的反胃,
可是现在不跑…好像也会死……
236就看着“自己”一次又一次、险而又险地躲开巨斧和魔爪,
别跑……
不对,要跑……
在236同样一次又一次因近在咫尺的死亡而紧缩的心脏中、不知不觉地产生了惊恐之下的最自然的反射心理——逃避,
跑了会死的……
被抓住了也会死……
长期的洗脑让236的身体对“逃跑”有着一种条件反射性的畏惧感,但本能的求生反应又在催促着他逃避,冲突之下强烈的呕吐冲动越来越强,大脑越来越混乱……
所以应该怎么做才能
活着?
……
“自己”可顾及不到236快要将自己撕成了两半的感觉。
好运仿佛在庇佑着他,
跌跌撞撞,躲躲藏藏……好几次差点就撞上了死亡,但“自己”最后还是逃出来了,火光和惨叫都被他远远的丢在了身后,黑暗成了最安全的保护色,
“轰——!!!”
下一刻,凭空炸响的一声轰鸣震耳欲聋……不,是真的失聪了,巨响造成了“自己”的暂时性失听,原本紧张急迫的世界一下安静了,
安静的可怕。
被爆炸波推飞出去了好久, 236浑浑噩噩地跟着“自己”爬起身,回头向那处奴隶主驻扎的营地看去……
一切都消失了,
“自己”瘫坐在地上,不远处是界限分明的一片平地——驻地,帐篷,火焰,尸体,还是别的什么……统统不见了,连同一处小丘陵也被生生抹平,
那没有选择逃跑的奴隶们和那些野蛮的剥皮刀呢?
只在眨眼间,所有的生命也连同地型的改变一同化成飞灰。
发生了什么?
236和“自己”同时想到,然后就见漆黑的天上落下了一艘会飞的船,聚光灯下出现了“自己”曾见过的黑衣人,那些黑衣人看了看现场、好像交流了什么又走了。
那些人没发现“自己”,又或者发现了、但并不在意狼狈如他的这种奴隶。
黑衣人们的到来是轻飘飘的,但仿佛巨人挥了挥手、跺了跺脚一般,地面上的蝼蚁任其摆布,
在天上的黑衣人看来,卡提卡奴隶主们的凶残暴行和奴隶们的血腥求生……恐怕都只是一场无趣无聊又落后的闹戏吧?
黑衣人们轻而易举地就能将一切全都掀翻。
在一片寂静无声的世界里,236仿佛听到了那断断续续的原因……
[星□□平播报快□:公□□□开□部发言□□实无□星□□□尼亚爆发小规模叛乱,目□局势已得□有效控□——]
[叛乱分□□自当地□□□为『卡提卡』的氏□……]
[该氏□□处于公□□护下的『埃维金』氏族发起大规□袭□……发□□对□□『深重的人道□□灾难』表□□深切□悼……]
[现公□□定追究□提卡□□的罪□与恶□、派出□□队伍进□武装镇压、平息□乱……]
[存护的巨锤必将为所有生命落下! ]
第76章
存护的巨锤必将为所有生命落下……?
这是在开玩笑吗?
绝对是吧,
不然一篇轻飘飘的发言稿,怎么能负担得起他最后的亲人的性命,怎么能让3452名族人不明不白地消失在世间,怎么能一字一句中都流淌着他死去的那6728名族人的鲜血……
自内心而发的彻骨的绝望与悲怆,凛冽得让236发颤…… 236没有亲人朋友、他不懂这一刻的感受,
灵魂好像被排斥着驱逐出了身体, 236垂下头看见了“自己” ,
这时, 236才认出自己不是“自己”,难怪他的头发变了颜色,还敢做出那么多让236感到害怕的举动。
耳朵听不到声音, 但236听到了来自灵魂的情绪……
……
姐姐, 他们确实有能力结束埃维金和卡提卡缠绵了数个琥珀纪的血仇,像你说的那样、卡提卡人在他们面前毫无胜算, 只是眨眼的功夫, 那些剥皮刀就全部消失了……
可为什么会是现在呢?
为什么到现在,巨锤才迟迟落下?
瘦得过分的身躯被夷为了平地的沙土地称得更加渺小,躬着的脊背上骨节分明,缠着染血布条的双手捂着脸、垂着头,不知在向谁问着无人作答的问题……
明明对那些黑衣人而言,杀人是件很轻松的事……只要像今天这样把船开过来,然后轰一声,
噩梦也就消失了。
可那天晚上他们去了哪里?
卡提卡屠杀族人们的那天晚上,他们在哪里?
哪怕是像今天这样把我们连同那些剥皮刀一起杀了也好啊,姐姐和族人们……包括我自己, 我们都做好了和敌人同归于尽的准备,
可是他们为什么没有如约而来?
黑衣人不是说会站在我们这一边的吗, 下雨的那夜他们又站在了哪里?
为什么要欺骗我们?
如果姐姐你所说的“诡计”原本就是打算用全族人的性命、去拖那些剥皮刀下他们本就该下的地狱;如果姐姐你说的那场雨真的是母神的恩赐与好运、是母神指引我们复仇的意愿……
那么母神啊,我们究竟做错了什么,让您于那特殊的一夜降下一场大雨、就只是为了让我们去送死?难道死亡也是您对我们的恩赐?
没有那场雨,卡提卡人就不会打算趁我们庆祝母神恩赐之时劫掠我们,我们也不会因此被迫反抗;没有黑衣人的欺骗,我们更不会如此孤注一掷、押上一切,结果却是满盘皆输……
如果巨锤是为了所有的生命而落下,那我为什么还是在失去?
为什么在我已经失去了一切后,为什么在我不再需要黑衣人们的时候,他们才姗姗来迟、惺惺作态的来到我的面前?
这个笑话…哈、可真是好笑……
……
大把大把的泪珠从脸庞滚落,干裂起皮、渗着血丝的嘴唇张开,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胸膛不停地喘息颤抖,
亲眼目睹黑衣人们轻而易举地便镇压卡提卡营地的一幕,引爆了沉积在他心中的情绪,
他需要发泄,
撕心裂肺、歇斯底里的哭喊、或者是疯癫无意义的嘲笑,怎么样都行,他需要把快要压垮他了的那些念头宣泄出去,
他也的确那样做了,但是……
耳边依旧是一片死寂,被抽离的236最后一眼,只看到和自己好像差不多大的金发孩子嘴巴张张合合,失聪的影响下,
他甚至不知道此时的自己到底是在哭、还是在笑。
……
双眼猛的睁开,平时没怎么用过的大脑终于快速运转了一次, 236第一时间从血肉里扣出那枚小小的石头藏在枕下后,
随后马上翻身下床,
“呕——!”
胃部剧烈翻涌、胃酸倒流, 236终于吐了出来,未消化的食物残渣混和着胃液呛得236冒出了眼泪,污物把不大的牢笼弄得一片狼藉,
但反胃感并没有因此而减轻, 236不停地抽搐着,吐到最后无物可吐、只能徒劳地反着酸水……
“该死!又出什么事了?!”
236反常的动静没过多久就引起了教官的注意, 236被拽着头发扯出了笼子,“狗崽子送到医生那里去,都养到现在了再死掉可回不了本……”
“啧!恶心、找人过来打扫一下!”
……
等236再回到自己的笼子里,已经是一个礼拜之后的事了,期间身体检查无事的236又外出执行了一次任务。
回来后的第一时间, 236立刻伸手到粘染着发了黑的血渍的枕头底下,去摸那块怕被医生发现而被他藏在了别处的小石头……
外出的这个礼拜, 236没再做那种奇怪的梦……迟顿如他, 236也隐约意识到了什么——那些令他不适的记忆,都来自那块小小的石头。
还好,打扫的人只是不耐烦地清理了地上的污秽,没有人动他那简陋的床铺,236把石头又攥在了手心里。
他应该在下次外出时,找机会把它丢掉,他本来就不应该冒险把它带回来,
丢了就不用再经历那些难受的事情,不用再想“自由”是什么东西,不用提心吊胆地害怕哪一天被教官发现、被教官处罚……
但,
那道不知是在哭还是在笑的身影浮现在了脑海中,236简单的生命中极少感受到如此复杂的情绪,
人在遇见未知之物时,一向是两种选择,一是害怕远离,二是……
心生好奇。
而且,如何选择才能活下去的答案已经给出——梦中的那人告诉236,只有及时逃跑才有生路,不然只会变成飞灰中的一员。
这和236之前养成的观念完完全全的矛盾了,他恍惚不解,一直支撑着他整个世界的支柱断了一根,
但236无法向他人倾诉自己的困惑,他只能带着求生本能的迷茫、握紧小石头再次进入梦境。
……
扑面而来的是来自荒漠的空气, 236又看到了那双布遍斑驳伤口的手,双手的主人在将一条小了很多的旧衣服和一枚金光闪闪的圆型饰品裹在他叫不出名字的植物丛里,
那种植物有些像仙人掌,布通尖刺,但每根尖刺上都开着颜色艳美的花朵。
236发现手掌上被不小心刺伤的地方,都开始泛紫发黑,附近的沙土都在隐隐流动……
那些刺、或者是花粉里有毒,植物们又生长在危险的地方,所以一般人不会靠近花丛,这是很好的藏东西的地方。
然后,身体终于安下心来地起身离开。
离开去哪?
236看见“自己”的脚下又被铐上了锁链,在这片土地上,没有庇护的孩子是一切恶意最喜欢的食粮,逃出一处魔窟、还有更多伸向他的魔爪,
“他”能重复的命运不过就是逃跑,被抓,再逃跑,再被抓罢了……
如此这般的痛苦,236问道,却还是要选择挣扎吗?
“他”给出答案,
是的。
……
不知不觉中,236开始习惯到梦中去寻找那个他看不懂的人,对方的身上有时会多些锁链,有时多几道伤口,有时在逃跑的途中,有时又被抓住关在笼中。
连被抓都分出好几种情况,有故意而为之的,“他”有意撞到一些举着斧子的人手上,然后在营地里大闹一场,引来天上的黑衣人们的炮弹、借刀杀人;
也有单纯的意外,看似好心的老人,送来的牛奶面包却中掺着迷药……
脖颈上被烙下耻辱的印记,在迷宫里赤手搏出一条生路,35的编号永远取代不了名为卡卡瓦夏的真名,
面对高高在上的智者、一无所有如他这般依旧敢于吐露出没有赢家的谎言,戏耍那些可以轻易碾碎他的存在,
饥饿、疼痛、欺骗、绝境……但不管是什么情况,“他”给出的永远都是同一个回答——要跑,要反抗,
誓要将不公的命运与性命通通押上赌盘!
……
同为奴隶,“他”身上好像有着别人没有的东西,“他”永远无法和那些麻木死寂、唯留下躯壳的奴隶们混为一谈,
236想问,为什么呢?
是恨吗?
埃维金人有仇必报。
但当最后一处卡提卡人的营地也消失在他的诡计之下后,“他”仍没放弃逃跑与反抗。
是在求生吗?
但“他”的有些行为与其说是求生,不如说是在搏命求死,不断地与死亡擦肩而过,然后笑着自己的“幸运”,
那是在求死吗?
但“他”确确实实地活了下来……
那是为了自由?
曾听“他”提起过的一个陌生的词汇在236心底扎下了根,终于在一次出任务时、 236忍不住偷偷用死去的目标手机搜索到
——“自由”是什么?
“自由”是一种政治哲学概念;是人类的最宝贵的财富;是不受限制和阻碍的人身自由;是源自自身意志的支配;是飞在天空中的鸟;是雨后闻到的第一缕花香……
答案五花八门,但236始终认为、最权威的答案还在梦里。
自那出格的行为之后,曾经空空荡荡的脑袋里多了一些东西,麻木开始一点点消失,236知道到了一些他本该一生都不会接触到的“真理”,生命里开始出现别的色彩,
236想起了那天盯着鱼儿时,他在想的是什么……鱼跃出了囚禁它的鱼缸、等待它的只有死亡,那他呢?
死后的灵魂,
也会归于自由的大海吗?
小小的种子开始疯狂地生根发芽,根系爬遍了灵魂的上上下下、渴望着获取未来希望的滋养, 236在“他”身上看到了另一种生活的可能,
奴隶不一定注定要烂在泥里,他们依旧可以爬起来,哪怕拼上了命、他们也依旧可以选择向上爬,用力咬下上位者的一块血肉,
而这一切的改变都源由梦境中的那个人,
不、不对,
神明以身教化世人,予以凡人全新的生命;神明不曾怜悯施恩,却令凡人重获新生与未来;神明自苦难中而生,仍未尝臣服于痛苦的命运;神明不曾施以任何的神迹,可其存在本身就是最大的奇迹……
Quando ero giovane, ho incontrato un dio nella mia vita.
在年少时,
我曾在生命之中、觐见神明。
……
“所以为什么呢?”
砂金不解236和特里纳这种人的信仰来自哪里,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不是吗?
因神明的“教导”而学会站起的膝盖、向着神明虔诚地跪下, 236捧起来到他面前的神明的手,再次于手背上落下宣誓效忠的吻,
“不需要原因,老师……”
不需要为他提供什么实质性的帮助,不需要对他垂目怜悯,不需要与他相识相知,不需要一丝的疑惑与怀疑,
236回答着砂金的疑问,“您的存在,于我这种人而言便是救赎。”
那是源自灵魂层面的救赎……
有人终其一生,不曾寻到信仰,
有人只需一梦,便认定了未来。
236此生仅信奉一位神明,
这位神明名为,
卡卡瓦夏。
第77章
现在,换成砂金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了,哪儿都不明白。
236很认真地道,“您不必妄自菲薄,您值得我这般拥趸。”
将手抽回,砂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端着盛好了食物的拖盘转身就走,再聊下去、他会怀疑236是不是在梦里被他神不知鬼不觉的洗脑了的。
“老师!” 236着急地叫了一声,桌子上还剩下一份鸡蛋薄饼, “这个需要我为你端……”
“你留着吃吧,”砂金头都没回, “然后把锅碗清洗干净,我可不想和蟑螂那种生物共处一室……它们会咬坏我刚买的楠木筷子的。”
236:“好的, 老师……”
神明的脚步声渐远,仍跪在地上的236愣神了一会儿, 突然……笑了起来,
笑得很大声、笑得脸颊都红了起来,让人很难想到平时摊着一张脸的236 、原来也会有表情这么丰富的一天,
从训练营叛逃的那天,他都没有如此畅快的笑过!
“果然是您啊,” 236捂着情绪过大而有些发热的脸,他一直在等砂金回来等到深夜,确实也该饿了, “哈哈哈,还是这么的温柔……”
如此神明,叫他怎么能不拥趸?
……
【还是心软了啊, 赌徒。 】
调笑着的「砂金」抱胸靠在卧室门口,在楼上都听得236隐隐的笑声。
“不然还能怎么办, ”砂金一边咬着夜宵,一边无奈地道,“我这都成神了,难道还要和那家伙斤斤计较?”
【这次不嘴硬说是做多了、吃不掉了? 】
“……你真的超烦人哎?”砂金撇撇嘴,“卡卡瓦夏呢?先睡了?”
【别转移话题……他确实已经睡了,但这和我们的聊天无关。 】
砂金吐出口气,嚼嚼嚼,“又准备冒充一下混沌医师开始医病,还是想模仿一下拉帝奥教授继续给我上课讲大道理?”
【瞅你这话说得,】「砂金」很不优雅的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很喜欢给你进行心理治疗和情绪开导吗? 】
【你的内心简直比刺刺花还要难以令人接近,而且十分的固执己见。 】
刺刺花的学名……不知道,砂金又没上过学,反正在砂金的老家、人们都管这种植物叫刺刺花。
那是一种生长在茨冈尼亚流沙区一带的、很常见的本土植物,全株包括花粉都带着毒、不可食用,且附近常伴生剧毒的蝎虫,砂金就是靠它才在颠沛流离的日子里得以保全父母最后的遗物,
运气稍差一点的人,在接近到刺刺花之前,就会先一步死于非命。
但就像前面说过的那样,刺刺花有毒、又不能吃,还生长在危险的地方,一般人也不会闲着没事做去接近刺刺花。
砂金也是一样,
花朵长得艳丽好看,个性带刺,还喜欢流连在各种危险的场合,和毒虫蛇蝎为伴……同理,也显少有人喜欢接近这样像刺刺花的砂金。
所以,每当有人愿意冒着危险接近他时……支着各种尖刺的砂金也忍不住柔和下来一点,
当然,只有一点点而已,砂金的固执也不是摆设,从他从不承认自己对下属们的维护一事就可见一斑……
战略投资部流传过这样一个未解之谜——最喜好高风险高危投资的那位石心十人高管,其部下数量最少、转职离职率名列前茅,但殉职损耗率竟然在整个部门只能排得上倒数,
而谁也分不清那位嘴巴里好像全是真话、又全是谎言的总监是真的不在意到不屑于使用员工们的生命,还是在口是心非地践行存护之道。
“反正,我是没见过奥斯瓦尔多会好心到陪同遇难员工家属、在庇尔波因特散步谈心。”
——以上吐槽来自不愿透露姓名、又意外撞见砂金如此行事的某位总监。
对此,砂金自有他的一套歪理和狡辩,“只是利益不够大而已……如果假惺惺的装模作样一下,就能拿下七人董事会的赞同票,”
“那我相信奥斯瓦尔多会在庇尔波因特、为每一位逝世职员都举办一场格外盛大且隆重的追悼会,不是吗?”
可你又因此得到了什么利益?某位总监切了一声,懒得和连标点符号都透着一股自欺欺人气息的别扭倔脾气争辩。
“那孩子这样也很可爱呢。”
——又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总监在听到两位的争吵后,笑眯眯地如此评价。
……
至于现在,
倒也不是怜悯,有几个人能可怜得过他、而他又真有那个资格去怜悯别人的呢?
看在那个吻的面子上,砂金只是想……如果哪一天,236也像特里纳一样死在某个他看不见的角落里,
至少那时, 236死前不会还在想着“为什么他一直不理他”,然后抱憾而终。
【比以前坦白多了,算是有所进步,】「砂金」夸张地为砂金鼓了鼓掌,【给你加五分,不要骄傲、下次继续努力。 】
砂金:“……”
餐具盘子往桌子上一放,垫完肚子的砂金擦擦唇角手指,一掀被子往床上一躺——开始睡觉!
【? 】
看着这一幕的「砂金」头顶上冒出来一个问号,【现在被冷暴力的人轮到我了,是吗? 】
这是哪里来的三岁小孩? 「砂金」很想继续吐槽,卡卡瓦夏现在都比砂金表现的成熟,
至少卡卡瓦夏睡觉不会用被子枕头捂着耳朵。
砂金:……不听不听,同谐念经。
——————————
另一边,在伊达航、萩原研二以及松田阵平三人连续几日的不懈努力之下,终于找到了有关埃多阿尔多.鲁索的更紧密的线索
——他们找到了埃多阿尔多.鲁索最常去的那家赌场。
为了调查一桩没有受害人死亡的陈年旧案、抓捕一个小小的逃犯,而选择直接和一位有名的黑手党头目对上……这确实有些疯狂和不靠谱,
但疯狂的事,他们几个在还是警校生的时候就没少做,所以意外的合理了,三个人都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妥之处。
“你们去吧,记得时刻保持联络。”
人高马大、又是搜查一科经常露面的警察,怕被人认出来的伊达航只能止步在赌场外,对着配带好隐形耳麦的幼驯染两人叮嘱着。
“ ok ,”萩原研二比了个手势、表示一切放心好了,“不用这么紧张,也不一定能碰上目标呢。”
埃多阿尔多.鲁索只是经常来这里,又不是天天来,萩原研二没抱希望第一次尝试就能撞到对方,
先探探环境也好。
第78章
感谢于砂金曾经的好心带玩吧,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两个人面对某些场合的适应性更好了,混进赌场的行动一切……
并不顺利。
不同性质和主家的赌场规矩并不完全一样,至少埃多阿尔多.鲁索喜欢的这家赌场可没有吉野浩太郎管理的那家合规有序,而混乱反而代表着不易混入,
所以上次好歹是能进了内场凑个热闹, 这次更有经验了的两位拆弹手却被拦在了楼梯旁——楼上才是道上人口中的“内场”。
“我还不能上去看看了吗?”
穿着名牌花衬衫、一身富发户愣头青打扮的萩原研二撇了下嘴,扯了扯脖子上老粗的一条金项链, “我有钱,玩得起!”
这次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的人设很保守,是“好奇心爆发的二世祖富少爷”和“冷酷无情的保镖大哥”……
虽然这种人设没什么威慑力,但恰好可以掩饰两人对赌场生疏感,
也更加安全、不容易暴露——此伪装方案最终以伊达航一比二、多数服从少数的绝对优势拍板订案。
嗯, 伊达航的加入也是有点好处,多少能给不会踩刹车的两个笨蛋兜下命。
“啧, ”花臂光膀子的看守呸了一声,用下巴指了指外面一堆一堆、拥在一起吵闹着的赌鬼们,“菜鸡,外面那些够你玩的了!”
……这家赌场的服务态度真的没有吉野浩太郎家的好,萩原研二发出感叹,这种行业的差距原来这么大的吗?
正当萩原研二想着该怎么混上楼之时,一副冷面酷哥作派的松田阵平突然伸手轻轻扯了一下萩原研二的衣角。
萩原研二顺着松田阵平的示意往一边看去……顿时有点沉默,
浮夸的耳坠手饰,花里胡哨的衣服,精致到每根头发丝仿佛都做了设计的发型,还有那张不管是什么造型都压不下去的漂亮脸蛋,亮闪闪的像个发光体,一看就超有钱的青年哼着调子走进了赌场,
其身后还跟着一位戴着墨镜、存在感不高的沉默保镖。
这个组合……撞人设了,萩原研二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牌子货,而且好像还没比过对方——萩原研二也不算穷,只是他更喜欢把用钱花在买各种模型上。
[班长,]萩原研二很震惊,插在兜里的手给伊达航发去信息,[富养孩子也不用养到这种地步吧? ]
那位张扬亮眼的青年,很明显就是砂金啊!
伊达航:……他能说他没来得及养,现在反而是砂金在富养他和娜塔莉吗?
隔三差五送到家里的各种奢饰品、已经快把地下室的仓库堆满了,娜塔莉一想拒绝、砂金就会发些哭哭撒娇的照片和表情包哄得娜塔莉拒绝不了。
当然,娜塔莉现在经常戴在身上的礼物,还是砂金最开始送的那条仿珍珠手链。
透过针孔探头看见砂金的伊达航实际上比萩原研二还要震惊,不是震惊砂金出现在这里,伊达航已经开始接受砂金的“叛逆期”了,
性格不算太过古板的伊达航只是在怀疑,他一开始是不是管砂金管得太严了、以至于现在对方脱离他的监管、重获“自由”后彻底发生了反弹,
至少,以前的砂金没在衣服的胸口处大大咧咧的开了个窗!
“哟,看我发现了谁?”
“贫穷但慷慨”的砂金注意到了视线,脱了粉色墨镜随手挂在身后的保镖西服口袋上,弯着很有个人特色的眸子迎了上来,“又见面了、我亲爱的朋友。”
还真是继续一口一个朋友的叫啊?
“这不就有缘了吗,”萩原研二没躲,也直接迎上去、看向砂金身后的人,“今天不是一个人了?”
换了张脸的236抬手确认砂金的墨镜挂好了、不会掉之后,又板直的站好,认真的当个背景板保镖,绝不给砂金丢面子。
砂金耸肩,“没办法,不带上……家里人不放心我到这里找乐子。”
你带上了我也不放心……不对,伊达航反应过来,带上了才更让人不放心吧!
砂金一向喜欢独来独往,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事情肯定没有那么简单。而萩原研二也是见过上次砂金一个人的,这才又确认试探性地问了一下。
不过看砂金反应,这个“保镖”应该是砂金的自己人,而非监视控制之流。
“了解了解,”萩原研二也耸下肩,拍拍身后的松田阵平胳膊示意,“看,我这不也是一样?”
萩原研二表现的都超级自然,谨遵伊达航的指令、完全把砂金当初是见过一面一起玩过几把游戏的“陌生人”对待。
松田阵平的反应嘛……背景板不需要戏份,松田阵平很安静地把需要交涉的部分交给“大少爷”萩原研二去发挥,
其实松田阵平也很擅长交涉和说服他人,不过是物理层面的“交涉和说服”。
和不知道埃多阿尔多.鲁索会不会到场的几位警官先生不同,消息来源更多更准确的砂金很确定,
今天埃多阿尔多.鲁索不会来。
对方现在正在和组织谈生意,还准备聊完之后约个小姐美上几炮呢,连酒店房间都提前订好了……希望埃多阿尔多.鲁索在知道组织想弄死他后,也还能睡得好吧?
所以砂金现在很有空,
没事了到各个赌场里晃来晃去的砂金,未尝没有想再次和“基石”来个巧遇的打算——好运如他,这不就又叫他撞上了嘛?
“闲着也是闲着,再陪我玩会儿怎么样?”砂金向基·萩原研二·石问道。
“乐意之至,”萩原研二巴不得和砂金多待一会儿,砂金一看就是个熟手、绝对比自己和小阵平慢慢摸索效率高,
而且就算班长不说、萩原研二也知道班长一定很在意砂金出现在这的原因。
“就是有个问题,”萩原研二一点都不吃亏用下巴指回旁边看到他和砂金聊天后、大气不敢喘一下的看守,“我想去上面的场子玩玩,可有人觉得我好像没有那个资格啊~”
肌肉结实的壮汉看守冷汗一下就冒了出来,
我不是,你别胡说!
虽然“人设”有些许“重叠”,但看守知道自己绝对惹不起砂金,他没到知道“孔雀”是谁的层面阶级,但他……
几天前也曾拦过想要上楼的砂金。
……
“不让我进,是……觉得我的筹码还不够吗?”
当时装扮不比现在低调的年轻人摸了摸下巴,另一手伸出对着二楼比划了两下,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让看守直皱眉头,“看什么呢你?!”
“没什么,朋友……我只是在估算一下高度。”
垂在一侧的刘海被抓在耳侧,露出一双诡谲瞳色的年轻人笑得好像没什么恶意,但头皮莫名有些发麻的看守恶狠狠地瞪了砂金一眼,
他只想快点打发了面前这个像是来寻乐子的有钱人家的小少爷。
很快,看守就后悔了。
外场一堆赌技以及赌品都奇差无比的赌鬼混混们,根本无法满足砂金追刺激的需要,他们还有人想不遵守“买定离手”、“愿赌服输”的基本原则,
甚至是……
“All in。”
在桌子上垒成“小山”的筹码被推倒,桌边的哀嚎声不断——任谁的手被一杆美工刻刀贯穿了手背、被死死钉在了桌子上,恐怕都会忍不住惨叫出声的吧?
那天有被吉野浩太郎那把匕首帅到的砂金也学着对方、随身带了把用来防身的武器,不带匕首是因为不好向别人解释自己的“正当防卫”,美工刻刀就不一样了,
轻便好携带,不是违禁品又适合像筹码那样、随时拿出来在指间把玩,
而且还足够锋利。
“它真是个完美的武器,是吧……朋友?”砂金对身侧试图偷偷换牌、但千术实在差劲的哀嚎者道,“所以我打算把它送给你了,不用谢……我还准备了很多,”
“看我是个多么宽容大度的人,”
唇角勾起,手指从钉死的掌心下勾出那张浸血的扑克牌,“你做了我最讨厌的事,我还送了你礼物,这可真令人感动啊~”
牌面被翻开,又被推到庄家的面前,血渍在桌面上拖出长长一道痕迹,“庄家先生,现在可以继续开牌了。”
出千,又被同桌的赌客抓了个正着……没人会为受伤者打抱不平,所有人反倒是被砂金行云流水、眼都没眨一下的狠辣举动骇得寒毛一乍。
这哪里是漂亮美人,这分明就是煞神啊? !庄家喉结滚了滚、咽了口唾沫,所以他为什么不去楼上内场和其他大佬互怼,非要在这里炸鱼? !
但煞神已经坐上了桌,被砂金盯上的庄家想不开牌也不行了,不然他怕砂金也“送”他个“小礼物”,
随后,推倒的筹码以数倍的数量重新回到砂金的手上,金发的美人沾了点血渍的手指随意指了个路人,“麻烦朋友帮个忙,把这些筹码搬到楼梯那……”
“不让我走楼梯,”干净的那只手则撑着脸侧、歪了歪头,眉眼弯弯得好像很善解人意似的,“那我就用筹码,”
“再堆一条路好了。”
……
“又不让我走楼梯了吗?”
似曾相识的疑惑传入耳朵,膀大腰粗的看守竟然吓得双脚一抖、连忙让出路来,说话都直着打颤,“哪、哪里的话……您请!”
上次砂金是几乎赢完了外场的全部家当,筹码在楼角堆得比人还高,还惊动了上面的人,结果砂金是只吃软不吃硬、最后又是给砂金道歉又是赔不是才让这个煞神放弃了真的堆个楼梯出来的打算。
要是再让砂金闹一次……看守不知道砂金会不会被赌场的人暗中报复,但他知道自己一定会玩完!
“我还以为这次你们准备好足够让我从一楼堆到二楼的筹码了呢?”砂金挑了眉,“服务态度还是不行啊,朋友。”
上次让砂金放弃那个“奇思妙想”的其中一条原因就是筹码不够,最后都没有人愿意和他赌了、楼梯还是没搭出来。
看守光赔着笑,说不出话来——他能说什么?说砂金脑子有问题、正常人谁会来这里追求服务态度,还是说我们这服务确实不行、见笑见笑?
他就是个看门的狗,赌场和砂金……他哪一个都惹不起啊!
……
好强势的作派……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隔着墨镜交换了个眼神,虽然不知道砂金具体在赌场里做了什么、或者说是做过什么,但看守和其他人对砂金的忌惮态度肉眼可见,
要说砂金背后没点东西,他们是绝对不会信的,
赌场可不会轻易放过“影响生意”的人。
第79章
赌场的人不敢招惹砂金,自然也不敢继续拦着砂金的朋友——砂金这些天四处乱逛的好处出现了,不需要再让别人带他入场、他甚至还可以捎带上别人了。
“这里其实没有吉野浩太郎那里……怎么说呢,”砂金领着路、顿了顿,才道, “没有那里和平?”
“但论起找乐子,我逛过那么多家店……这里才是追求刺激的首选。”
“不过, ”接二连三的转折词让萩原研二不得不把注意力一直放在砂金身上, 砂金突然凑近, 踮起脚又在萩原研二耳朵问道,“你看起来……不像是喜欢刺激的人呐?”
所以,为什么会想到这里来?
萩原研二也发现了,砂金对他很感兴趣……一连两次主动找上他,又半示好半威胁性地告诉他——瞅,我就知道你另有所图——这就足够说明些什么了,
猫猫主动勾搭, 那必有所图!
可是他身上能有什么吸引砂金的地方?萩原研二看看被砂金忽视了的松田阵平,一时没有马上找到答案。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几乎形影不离了二十多年了,小时候一起上学、长大了一起工作,干什么都在一起,别说穿过同一条裤子,他俩连衣服上的洗衣粉味儿都是一样的,
因此, 萩原研二感觉他身上没有多少“东西”是松田阵平没有的。
总不能是因为性格和脸的原因吧?萩原研二沉思,他俩最大的差别就在这了。
敏锐程度并不比萩原研二低、只是更直率的松田阵平暗暗吐糟,别是“臭味相投”就好,
两只狐狸……真的受不住。
狐狸一号笑笑,躲开了狐狸二号的试探,并且准备岔开话题,“不要小看了我啊,我可还是个小有名气的飙车党呢,最佳战绩……两百迈都是小case 。”
“是吗?”砂金打量了一下瘦瘦高高、不怎么像赛车手的萩原研二,“职业的?”
“业余爱好,不值一提。”萩原研二很谦虚,有个在交通科上班的亲姐姐在,能把马自达当火箭开的他已经很收敛了。
不好随意开口的松田阵平心内戏也不少,那是当然……限制hagi极限车速的不是胆量,而是气缸。
“你呢?”萩原研二反问到砂金身上,“没点别的爱好?”不会天天泡在赌场里、当职业赌徒吧。
“射击和健身吧,”砂金闲聊着,“我最近找到了一家挺不错的射击俱乐部,教官手把手指导教学,调酒师水平也不错……可惜是会员制、还有点特殊门槛,不然就带朋友也去逛逛了。”
呃……旁听的松田阵平觉得有点不对劲儿,这种俱乐部有门槛很正常,但是……为什么射击俱乐部里会有调酒师?
开枪之前,喝两口壮壮胆? ? ?
这有点离谱了吧?
萩原研二也沉默片刻,硬是无视了那股子怪劲儿附和道,“那真可惜,我没有那个口福了。”
缺乏部分常识的砂金微微摇头,“不必遗憾,今天还有更有意思的东西等着我们呢……”
通过长长的走廊,砂金站定在一扇半掩的刻花门前,伸手推开、明亮的灯光逆着砂金的身影打在相对昏暗的门廊处,大厅内吵闹的噪声也猛得放大,
立于分界线上,如同打开了代表另一个世界大门的金发青年背着光、摊开双手,笑着道,“欢迎来到我的主场,”
“那么想玩点什么呢,朋友?”
……
砂金口中的“主场”绝非自大的夸耀,好像越混乱的地方砂金适应性越好,萩原研二被领着又一次体验了一次全套的赌桌游玩攻略。
甚至因为“人设”不同的原因,这次熟悉了各项玩法的砂金为“大少爷”萩原研二的讲解也更为热情、更为贴心细致了,
堪称陪玩界的一流水平——如果真的有赌场陪玩这种“行业”的话。
“已经超过17点了,庄家点小,可以赌一把庄家自爆……”
萩原研二:……你也知道点小会自爆啊,那上次你坐庄的时候胆怎么就那么大呢?
“全押,这把跟大……理由?朋友,放弃理性吧,赌徒是不需要理由的。”
萩原研二:……有道理,压了。
“手法不对,你这样勾不起来骰子的,用点力、让里面的骰子都转起来……”
萩原研二:所以你的手法为什么这么熟练? !
“这个印花好看,压这个。”
萩原研二:这个理由……你还是告诉我你不需要理由吧。
“朋友,诈一下。”
萩原研二:在诈了在诈了,等下!你让我诈他、你怎么又先全押了? ? ?
“加注……我知道赔率大,但这样更刺激。”
萩原研二:好吧,是真刺激。
“赢得好像有点多啊……走!我带你再去输两把。”
萩原研二:等下,是不是哪里有点不对劲儿……
……
萩原研二恍恍惚惚,脸上的礼貌微笑差点都挂不住了,松田阵平推推墨镜、打算后退两步多观察观察地型,结果脚后跟碰到了个人,
松田阵平扭头,是跟在砂金身后的那个保镖。
想着萩原研二又被砂金缠住、基本上指望不上对方了,那打探情报就只能自己来了的松田阵平上了,“伙计,干等着无聊不?”
目光专心地追逐着砂金身影的236道:“真好……”
“?”松田阵平看看236 ,“什么真好?”
“这么有活力的样子真好啊,”
原本沉默的236仿佛被松田阵平打开了话夹子,顿时开始语意混乱地喋喋不休起来,“摇骰子的样子很好看,加注的时候很帅,神明再临、神迹再现,高高在上的自由,可爱……”
可爱?松田阵平一点没看出来那个一把梭/哈把同桌都赢哭了的张扬金毛哪里可爱了。
236文化水平不怎么高,但热切的可怕,被砂金问破后也不再掩饰自己的感情,开始试图向他人安利自己有个多么伟大的信仰。
“看!又赢了,是不是很厉害,” 236骄傲,“凡人怎么可能赢得过神!真是不自量力!”
松田阵平:“噢,现在输了。”
“那是神对失败者的仁慈,神对输家的施舍!”236答得斩钉截铁,毫不怀疑,“世界上所有的筹码,原本就应该是属于神的!”
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觉得236不像是保镖,反而像一个疯狂的狂信徒。
……
话呢,松田阵平是一点没套出来,反而被236灌输了一大堆“神明理论”;萩原研二呢,也是和砂金好一顿“交锋”,一点有用信息都没得到,赌术倒是娴熟了不少。
又是一处偏僻的巷口小道,砂金笑着送客,“朋友,下次再来玩呀~”
这画面,可真让人眼熟啊……
“……好了好了,我认输。”萩原研二扶额,这和上次遇见砂金后经历的事情有什么两样?
简直是和砂金第一次相遇时的情景再现了——萩原研二被砂金见招拆招的带着玩了一圈,最后几乎又是零收获收尾。
反应很快啊,果然是聪明人,砂金眨眨眼睛,却是一幅不明白萩原研二为什么这么说的表情道,“什么认输,我好像有些听不懂呢。”
第二次了,
第一次是初次接触、砂金表现的可能不够明显,但这已经是第二次经历同一套流程了,萩原研二算是看出来砂金的看似“帮忙”、实则“捣乱”的那点小心思了。
“如果我不告诉你我的真名,”萩原研二很无奈地问,“等下次再见面,你是不是又要拉着我玩上半天都不肯放人?”
萩原研二的真正目的那能是来玩的吗?
所以别总是拉着他上赌桌啊!萩原研二想拒绝砂金都拒绝不了,一拒绝就要引起别人的注意了——毕竟没有哪个正经赌鬼是进了赌场不想上桌玩的。
砂金继续眨巴眨巴眼,“我只是想让朋友玩得尽兴,宾至如归而已。”
这么热情好客的他能有什么坏心思?
没错,他才没有故意缠着萩原研二、不让对方单独行动呢~
“容我提醒一下,”萩原研二把自己、靠在因为236同样很是心累的松田阵平身上,“我是宾没错,但你好像并不是主……”
砂金歪头,“那我先把这家赌场赢下来?”这都是小事,不成问题。
萩原研二哑口无言:……好一个反客为主,赌场老板听见都要哭了。
“那……约个地点,明天见面再详聊?”萩原研二道,总是让砂金来捣乱也不行啊,现在不方便说的内容,重新约个安全的地方说好了,
而有一些事情也的确需要聊一聊。
“爽快,波洛咖啡厅、上午九点怎么样,”砂金打算将人约到安室透那里,绝对安全,“不见不散?”
至于安室透会是什么反应……那不在砂金的考虑范围内。
萩原研二摆手,“不见不散。”等见了面、知道我们身份后,你别后悔就行,大侄子。
很好,砂金招呼着236就走了,下一块“基石”持有者的联系方式、基本上可以算是搞到手了。
看着达成目的后很果断就撤了、连装都不再多装一下的砂金,萩原研二忍不住开口:“……你说,这性格谁教得呢?”
你说他圆滑狡诈吧,强势起来什么都敢梭/哈一把;但说他嚣张跋扈吧,装无辜又很有一手。
松田阵平:“……神明吧?”他快被236洗脑了,他一点也不想知道砂金在赌桌上大杀四方的时候有多可爱。
萩原研二:“真是辛苦了啊。”他说的是班长。
松田阵平:“的确辛苦。”要照顾这么难搞的家伙。
[……]伊达航沉默了很久很久、他今日几乎是从头认识了一个与记忆中完全不同的砂金,
那个仿佛掌控了所有、为赌局而生的人,真的和他之前认识的那个会因为药太苦而找娜塔莉要糖果的孩子是同一个人吗?
反差太大,伊达航控制不了的有些错位感,伊达航最后也不知道想给谁正名,干巴巴地只能憋出来一句,[他之前不这样的……]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之前不认识砂金,所以感觉不到这种复杂的感觉,伊达航恐怕只能和同样受骗过的安室透有点共同话题了。
[至少在娜塔莉面前,砂金还是很乖的。 ]
——————————
时间:上午九点整
地点:波洛咖啡厅内的私人卡座
人物:一位赌徒先生,两位爆处组警察,和一位……心情复杂的服务生卧底先生。
事件嘛……
砂金:“三明治和拿铁,麻烦啦。”
松田阵平:“来杯冰美式。”
萩原研二:“我也要美式!”
安室透:“……好的,客人请稍等。”
……
砂金……去了后厨的安室透揉了揉额角,一时没看住,砂金怎么又和松田、萩原他俩勾搭在一起了? !
组织那边先不提,朗姆盯上砂金一事也有他的一部分锅,但他可就这几个好友了,安室透感到很令人费解,他怎么感觉砂金能把他认识的人全都招惹一遍?
那下一步,砂金是不是就要去找hiro了?
很巧的是,下个月hiro真的会回国。
安室透在怀疑自己到底和砂金有着多深的孽缘,萩原研二暗暗感概了一下原来小降谷真去当卧底了之后,便继续和砂金谈起话来。
“再正式自我介绍一下吧,”砂金礼貌颔首,“不才砂金,一介赌徒而已。”
“萩原研二,喜欢追求一点小刺激的普通人而已,”萩原研二为砂金介绍到,“这位是我的好友,阵平酱~”
松田阵平为那个尾音瞪了萩原研二一眼:“……啧,肉麻。”
“萩原先生啊……”砂金一顿,这个姓氏、怎么感觉有些耳熟?
伊达航在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面前提到过砂金,那自然也在砂金面前提过两位同期好友,这很公平对吧?
反应过来了什么的砂金表情隐隐有些裂开,等等、好像要出大问题了……
“你……”砂金不确定地问道,“是个警察?”
萩原研二勾唇一笑,像是知道砂金为什么这么问一样回道,“是啊,还是个拆弹手呢。”
“有什么问题?”松田阵平也暗暗憋着笑,之前被砂金耍了半天、这下终于轮到他们搬回一局了。
拆弹,警察,萩原……这几个关键词在一起这么一放,砂金的记忆彻底清晰了,清晰得不能再清晰了。
这下完蛋了……砂金眨眼,原本撑在桌子上的手乖乖收好放在膝盖上,“朋友,”
“现在我们当作不认识、还来得及吗?”
第80章
“你在说什么呀?”萩原研二歪头,眨巴眨巴眼睛、活托托昨天的砂金再现,“我好像有点听不懂呢~”
松田阵平:“噗嗤!”
[你也有今天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
坐在砂金同侧的「砂金」可没有松田阵平那么“矜持” ,大笑着趴在桌子上、一手锤着桌子,笑得直不起腰, [这也太阿哈了,哈哈哈哈哈…… ]
砂金:“……我要犯虚无了。”
「砂金」知道砂金是认真的,砂金最近的状态不能算是稳定,但是……
[哈哈哈哈哈你先、先别急着犯哈……我等会再安慰你,真是……听不懂哈哈哈哈哈…… ]
「砂金」他也是认真地很想笑的, 这太有乐子了,
很难说当初忽悠卡卡瓦夏不去告诉砂金、伊达航发现异常了的时候, 「砂金」真的没有抱上那么一点愚者的心态。
“什么?”真没听懂砂金在说什么了的萩原研二反问了一声。
“没什么,”被「砂金」吵到了的砂金按了按耳朵根,微笑、语气淡淡地随意答道:“就是有点想死了。”
听出了认真感的萩原研二:“……不至于, 真不至于。”
他就是想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不要真死啊!
“和你没关系,”砂金说着,安室透的餐食饮品正好端上来了,“我自己的原因……嗯,先垫点肚子吧。”他出门的时候还没吃饭呢。
看着砂金态度大变,萩原研二有些相信班长的话了——砂金以前,可能确实挺乖的。
这让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双双松了口气,至少看砂金的反应、对方是用心在意班长他们的,而不是在身份暴露后大惊失色、单纯把班长当工具人利用。
“安心了?”砂金问道, “早知道你们和伊达警官还有这层关系在,我就不绕这么多圈子了。”
不用深思, 砂金对自己外貌的辩识度还是很有自信的,伊达警官肯定在萩原研二他们面前提起过自己,对方也肯定认出自己了,
他就应该直接偷拍下萩原研二的照片,然后让八木海把人从头到脚的查个一清二楚再做打算,而不是迂回的试图处成“朋友”。
萩原研二挑眉,“你知道你这么问,会更容易让人怀疑你展示出来的态度、其实是在演戏吗……”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砂金搅了搅咖啡杯,“在我开口之前就已经扎根了的念头,并不会因为我说或不说而发生任何的改变,”
“一直如此。”
“看不出来啊,”萩原研二摸摸下巴,“原来你还是个悲观主义者。”
“不是悲观,而是事实。”
砂金见多了这种事情,“而且你并没有否认自己之前并不信任我这一点,不是吗、朋友?”
“你都不愿意告诉我……”砂金看向松田阵平,“这位先生的具体姓名。”
莫名其妙成了“论点”的松田阵平喝了口咖啡,
“喂喂喂,你这是在诡辩吧?”萩原研二提出异议,“我有所怀疑、那是人之常情,不代表我会让不正当的偏见一直根深蒂固下去。”
更何况他这也算不上“偏见”,只是萩原研二作为伊达航的好友、自然而然地为伊达航感到担忧的正常人类感情而已,
哪个正常人类会全然信任一个突然找上门来的陌生人?
无事可干的松田阵平又喝了口咖啡,
砂金:“说的好听罢了,朋友。”
“可真如你所认为的那样,”萩原研二不赞同砂金的观点,“那世界上所有的陌生人之间,永远都只会是陌生人,”
第一次见面是陌生人,“偏见”一直存在的话、那不就永远都是陌生人了吗?
萩原研二:“但事实并非如此,你被班长……伊达班长他带回了家就是最好的例子,你难道认为班长和娜塔莉女士与你也只是陌生人的关系?”
插不上话的松田阵平继续喝咖啡,
砂金:“这不一样……”
只是因为这个世界的人不知道“埃维金”代表了什么而已,如果知道……那么试探、怀疑、不信任等等都会蜂拥而至,砂金早已习惯。
萩原研二:“这哪里不一样?”
“上升观点,进行反驳,”砂金忍不住道,“你这才叫是诡辩吧。”
萩原研二:“偷换概念,彼此彼此。”
砂金:“……所以我为什么要和你争论这个?”
和根本就不清楚他经历过什么的人讨论这个有意义吗?
砂金很怀疑面前这位说是不会放任“偏见”的人在知道一切后,真的不会马上厌恶地远离他吗?
松田阵平端起杯子直接吨吨吨……
而砂金感到费解,他原本只是打算套一下基石碎片持有者的联系方式,打打关系、方便未来拿回基石的,
结果萩原研二的一个“萩原”彻底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两人还在一些奇怪的问题上产生了争执,
难道虚无的负面影响,还会让人变幼稚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本来就很幼稚? ]
没到这个世界之前,你不是也经常就一些奇怪的问题、而和托帕吵个不停吗?
砂金随手抄起靠背上的抱枕砸向多嘴的混蛋,抱枕穿过还捂个肚子笑个不停的「砂金」、落在了卡座内侧的沙发上。
他肯定没有那么幼稚,所以……砂金看向萩原研二,这肯定是对方的错!
目睹砂金奇怪动作的萩原研二:直觉感觉好像有点不妙?
“砂金……我是说朋友,”萩原研二用上了砂金的口癖,“我以为我们今天见面的目的并不是来吵架的。”
砂金:“我也没有那个打算。”
“可是你很明显的在排斥我。”萩原研二觉得砂金有些……应激了。
萩原研二对砂金不存在什么“偏见”,反而是砂金现在正如他说的那样,一开始砂金便不信任他,无论萩原研二怎么说、砂金都依旧很警惕他,
明明一开始便很主动的人也是砂金啊?
“说不准以后就是你排斥我了,”砂金说的很笃定,“见到我这种人就犯恶心,不想和我搭上任何关系的那种,可能还会后悔遇到我,一辈子不想再和我见面……”
萩原研二试图委婉的安抚一下态度不太好的砂金:“你应该把自己看得好一点,从我们目前的接触来看,你远不到让我如此排斥的地步。”
萩原研二说的是实话——就目前砂金暴露出的问题而言……不就是赌徒吗?国内的警察有几个没和极道人员接触过的?
极道组织都还是合法组织呢。
砂金依旧摇头,还是那句话,“这不一样。”
“好了,hagi!”
一口气闷完咖啡的松田阵平地杯子往桌子上一撂,真受不了两个不说人话的家伙的反复拉扯,“别磨磨唧唧的了,”
“什么偏见不偏见的绕一大圈,都直白一点,”松田阵平看向砂金,“你不就是担心班长知道你的真正性格之后,会因为你是个赌鬼而厌恶你、远离你吗,”
“那我直说好了,就算你杀人放火、违法犯罪了,厌不厌恶的我不好说……但班长也不可能会选择远离你,不仅如此,他甚至还会亲自去探明原因,去抓捕你,去监狱探视你,”
憋半天了,松田阵平一口气吐出来好长一段话,“判死刑了,临枪毙之前的猪排饭说不定都还会是班长端给你的,”
“所以你为什么要因为一个普普通通的赌徒身份,而害怕那些有的没的?”
萩原研二:话粗理不粗,但小阵平……
你这有点太粗了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