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雾是从那句“不能太晚打游戏”摸过去的。
什么人啊，这么晚找苏玉尘去家里打游戏？是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紧接着下一句，竟然听见苏玉尘说：“你把你家地址发给我……”
什么？！她真的要去人家家里？！
沈雾惊天霹雳，气得在心里殴打玩偶小猪：苏玉尘这个笨蛋！大晚上去别人家是不是傻！
还是外面有人了？可恶啊！
这才十八天啊，你这家伙是不是有点太招人了！
不行，得听清楚这个人是谁。
她脑内抛开了口吐魂烟的小公仔。
一点一点挤过去。偏偏挨过去电话也刚巧讲完。
沈雾自认伪装的很好，扶着扶手看窗外，眼角余光一直偷偷瞥身边人。
只是苏玉尘还是举着手机，对着屏幕发呆。
沈雾一时间并不敢回头，心里也揣摩——和谁讲完电话还发呆，这个人是很重要的人吗？
说起来很重要的人，沈雾就轻轻咬了咬牙，苏玉尘难道不应该把自己当做很重要的人吗？
不对，是最重要的人。
念及此，沈雾忍不住，探头过去看——
看不清……
只能看见又打开了一个对话框，具体是谁看不到，说了什么更加看不清楚。
此时时刻，沈雾在心里怒斥公交车也不多开几盏灯，从本质上否定了戴墨镜视野会变黑这件事。
越看不清就越想看清，于是探身过去的角度越来越大。
直到两颗脑袋轻轻磕在了一起。
“……”
“……”
苏玉尘眼睛瞪得圆圆的，脱口而出：“是你？！”
沈雾用佩戴丝绒手套的手挡住了脸颊，心想：我伪装的这么好你竟然认得出来我？
没想到，下一句就让沈雾脸彻底黑成了锅底。
“刘若萌。”
“你怎么又跟着我？”
“刘若萌？”
墨镜后，沈雾眉头蹙了起来，墨镜帽子也遮不住眉头夹着的不爽。
“还有，‘又’？”
“……”
哪怕只有几个字，却足以让苏玉尘心口发紧。
她略躬身探头过去，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把那黑超墨镜抬起来一点点，看见了沈雾潋滟的双眸，以及略垂眸、投过来不悦的眸色。
“……”
苏玉尘指尖都有些发麻，连忙放下墨镜，顺道掐了自己脸一把。
“嘶——”
好痛，不是做梦。
这才好不容易蹦出俩字。
“是……您？”
这话说得颤抖，和她此刻紊乱的心跳如出一辙。
嘴角却控制不住地往上扬。
——沈雾坐公交车，这简直是天下奇闻，不对，组合在一起应该是，沈雾坐公交车来找自己，还易容乔装，这才是奇闻里的奇闻吧？
娱乐记者都不敢这么写。
半个月以来，心情的阴霾一扫而空。
苏玉尘不知为何，自己此刻心底的雀跃竟有些压不住的趋势。
心口都汩汩冒着甜，想多说两句，略偏头过去，就看见沈雾认真抓着把手认真生气的样子。
——穿成这样，目标不是更显眼吗。
车辆继续摇晃着，疲惫的人们只是瞥了瞥她们这边，并没有过多探究。
昏暗的车厢里，沈雾扶着把手，生气地望着窗外：“什么时候下车？”
苏玉尘被这句话拉回思绪，这才想起，慌忙抬头看了看站牌：“哦哦，下一站。”
不出三分钟，车辆到站。
“叮咚，”广播中英文播报讯息：“车辆到站，请带好随身物品从后门下车。”
苏玉尘和沈雾随着人流从后门下了车。
苏玉尘还不忘一直护着沈雾，不让别人碰到她，直到上了站台，沈雾才回过头，很要命地问了一个问题。
“你刚刚叫我什么？”
“……”
苏玉尘答不出来，微笑看着对方试图萌混过关，但沈雾打扮得黑的要命，此刻摘了墨镜口罩，脸臭臭的，站在那里气势也完全符合这一身的凌冽气质。
苏玉尘嗫嚅了一阵，也只是把手揣在羽绒服兜里，来回捏那无辜的手机。
“我知道是我伪装的太好了。”
沈雾笃定开口。
——是真的觉得自己伪装的很好，不接受辩驳。
说话间，沈雾朝她走了两步，抱着手臂抬着下巴。
“但是就能因为我伪装的太好，你脱口而出的就是另一个人？”
“所以，这个人对你很重要？”
这句话落在夜风里，带着点醋缸子里刚捞出来的酸涩。
“不，才不是，”苏玉尘赶紧否认：“只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沈雾的声音闷闷的：“叫你大晚上去家里打游戏的普通朋友？”
“你都没有和我再打过游戏！”
这……
这简直有口说不清。
“我想起来了，刘若萌，不是在片场……”
沈雾眉头又蹙了起来：“所以，你们什么时候关系发展这么好？”
苏玉尘措辞了一下，解释道：“我后来在片场遇见她，听到她讲电话，知道她的两个流浪动物救助中心没有资金供应，所以我在考虑帮她筹备动物救助的直播……”
“我们真的只是普通朋友。我发誓！”
沈雾的目光在墨镜后面，看不清楚情绪。
半响，才听她慢悠悠地问：“真的？”
“真的！真的！”
听起来有点松动了，看来自己解释的还算清楚，万幸万幸。
没想到苏玉尘刚刚松了口气，手机又嗡嗡嗡地震动了起来。
偏巧那手机在兜里被她无辜把玩，来了电话立刻就接通了，还要死不死地点到了公放键。
“姐姐！！你怎么不回我消息啊！”
“我刚刚特意去搜了你过去的角色看，姐姐你演技太棒了吧！”
“我现在简直越来越崇拜你了！”
“芜湖！姐姐赛高！”
刘若萌大呼赞叹的声音在空旷的夜幕里清晰的响起。
“……”
这次换苏玉尘兵荒马乱了，她掏出手机，随便搪塞两声就打算挂电话。
“我还有事，先不说了。”
没想到刘若萌嗷嗷的声音根本压不下去：“哎呀姐姐你干嘛呀，微信你也不回我消息，我才打电话问的呀，你到底什么时候来我家，我买的新游戏手柄可好用了！还有好吃的，你想吃啥，我让助理给你都买回来，姐姐你理理我啊，你忘了你还打过我的……”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
千万不要再说下去了啊！
刘若萌的声音被挂电话的红色按键截停，戛然而止在空荡荡的候车站台上。
沈雾又重重戴上了墨镜，转身就要走。
偏偏晚上光线不好，一走路就当即崴了一下，下一秒，身体就陷入了一个温暖馨香的怀抱。
苏玉尘抱着沈雾，耳根发烫。
“当心。”
“……”
细腰上的手臂虽然纤细，但是有力量，身体的香气没有被外物侵扰，是混合着体温的体香，是苏玉尘身上好闻的味道。
沈雾抿了抿嘴唇，吞咽了一下稍显干涸的喉咙。
她抬手，还是推开了苏玉尘：“去抱你的刘若萌，别挨我。”
苏玉尘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我不去。”
沈雾眉头一皱：“为什么不去？”
“我去了你不就摔了？”
“……”
这出言就让沈雾心软成一滩春水，偏偏嘴硬如秤砣。
“就让我摔！”
苏玉尘想笑不敢笑，嘴角有点压不住：“我不敢。”
“为什么？！”
“我怕你发脾气。”
“……”
沈雾再次在心里殴打小猪公仔：我脾气有那么大吗？
有吗有吗！
两个人都很有默契地不再提那天夜里的事情。
沈雾还是习惯性抱着手臂：“一块钱说你再不去找它，它就绝食抗议离家出走找妈妈了。”
“一块钱还好吗？”
“你就问一块钱，不问问我吗？”
“那你……”
“我也想你了。”
“……！！”
苏玉尘的眸子瞪圆了几分，看着沈雾的时候略有一丝恍惚，白皙的皮肤上爬上了一层淡淡的薄红。
“所以今晚去我家里。”
依旧是那个单刀直入的沈雾，但是说完“想你了”，竟然也有一些不好意思，略侧过身去。
“咳！今晚去我家里，我们商量一下一块钱的教育问题。”
“它……”苏玉尘试探性地问：“又做坏事了？”
“不止啊，”沈雾唇角轻扬：“简直是‘坏事做尽’。”
那戴着黑丝绒手套的指尖点了点苏玉尘鼻尖，逗小猫儿似的：“和你一模一样。”
苏玉尘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
“那好，我们回家吧。”
竟然真的答应了？
沈雾对于这突然的松动有些诧异，但还是打算顺水推舟，随便“嗯”了一声，“走吧。”
路灯下，两道修长清矍的身影贴的很近。
橙黄的光把地面上的影子拉的长长的，看起来亲切旖旎。
但还是少不了吵吵嚷嚷。
沈雾在人前女神，在苏玉尘跟前就完全不用端着，话非常密。
“哎哎，走这边。过马路。”
“我提前把车停到这边的地铁口停车场了。”
“我哪知道你坐哪一趟车，这不得来来回回坐好几趟找吗？”
“笑个毛啊！”
沈雾气哼哼地往前走，没两步又因为视物不清差点摔跤。
她推了一下鼻梁上的墨镜，老佛爷似的抬起了手：“来，扶着我走。”
苏玉尘笑吟吟地做了个万福礼，上去托住沈雾的手腕。
两人穿过斑马线，去路对面取车。
刚好一个大妈带着自己的小孙女擦肩而过，很赞许地和自己孙女说：“瞧见了没有，好人好事。”
“这个姑娘不光长得漂亮，心也真好，搀扶盲人过马路呢。”
被搀扶戴墨镜的沈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