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闹钟吵醒,图南扶着床坐起来,迷茫了一会儿,挪到窗前,打开窗户。
此时天是青色的,远处昏暗宽阔的街道上车辆稀少,酒店外广场,大理石地砖上,早已没了昨夜的狼藉。
几个行人在晨雾中穿梭,昼夜交替的时刻,显得格外静。
好久都没有见过这样的清晨了,图南将手探出去,冉冉升起的朝霞将她的眉眼温柔地镀染成玫瑰色。
她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朝露般潮湿清澈的空气。
听着清脆的鸟鸣,近日以来的烦忧一扫而空,心情也变得愉悦起来。
就在这时,图南不经意地瞥到,斜下方的露台上,皮耶罗悠闲地倚在那里,双臂搭在栏杆上。
风轻轻拂过他额前半长的深棕色卷发,为他平添了几许凌乱的美感。
灰棕色橄榄绿的迷人深邃眼睛凝视着她的侧脸出神,不知道看了多久。
懒了很久突然早起的人总会有种莫名的炫耀心理,图南对着皮耶罗轻轻挥了挥手:“嗨,阿莱克斯,早啊。”
“早安,图南尔,你的伤好些了吗?”
“好多了,谢谢你的关心。”
图南很诧异,据她这些天的接触,这位在赛场上球风灵动,突破爆点迅猛十足,性格坚韧的都灵王子。
在生活中就是一个看似温和内敛低调,实际上是有些腹黑的乐子人,最喜欢在不同的场合看戏。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贴心了,而且……这样的话他昨晚好像问过一遍了吧。
或许是短暂寒暄之后的静默时刻有些尴尬,图南也没啥心情再看风景了。
她刚伸手,想要关上窗户离开,就听到皮耶罗说道:
“请允许我向你道歉。”
“为什么?”
图南把头探出窗外,棕色水润的眼眸中露出疑惑。
皮耶罗道:
“因为我的私心,小姐,你的眼睛太漂亮了,整个人在朝霞里也很美。
我冒昧地多看了一会儿,希望不会给这个美妙的清晨带来什么坏的体验。”
说完这句话,那个拐弯抹角,吊人胃口,诡计多端的意呆梨男人还在凝视着她。
图南将额前的碎发掖到耳后,关上窗户,笑道:
“油嘴滑舌。”
但不管怎么样,赞美总归是会让人心情愉悦的。
拉上窗帘,换好衣服,图南慢慢挪到门边,抓住门把手,轻轻一拉。
唇角的笑意逐渐凝滞,用力拽两下。
门就像嵌在门框里,纹丝不动。
完了,小桑和莎朗去哪了,她这是要被困在卧室里了?
图南棕色的眼眸里满是惊慌,将门拍的砰砰作响。
但也不知道酒店的隔音效果太好,还是什么情况,拍了几下都没有人回应。
床头柜上左找右找也没找到手机,图南不死心地又去拽了拽门把手,拍了拍门。
还是无人回应。
气得她拿起旁边的手包,狠狠砸在门上。
砰的一声巨响。
客厅里,心里燥热,翻来覆去了一夜,睡得不怎么安稳的两个人瞬间惊醒,从沙发上掉了下来。
“怎么回事?图南尔出什么事了?”
这是托蒂。
以为图南出了什么事,来不及穿上t恤,内斯塔慌乱起身,朝卧室冲去。
图南挪回床上怀疑人生,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隐约传来,她支起手臂想要下床。
就在这时,门砰的一声被踢开,重重弹到墙上,弹簧片飞了出来。
托蒂踉跄两步,稳住身形,内斯塔一把把他推开。
看到图南好端端坐在床上,两个提心吊胆的人松了一口气。
内斯塔走到床边,捉住晃来晃去的雪白美腿,检查脚踝。
托蒂也走过来,紧张地按着图南的肩膀,搜索着她身上其他的地方。
“给我看看,哪里受伤了?”
“没有,只是门坏了,怎么也推不开,我叫了你们好多遍,你们也没听到。”
图南睁着棕色水眸眨啊眨,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他们两个人起晚了,反应还这么大。
她用怀疑的眼神将两个竹马从上到下扫了一遍,将他们看的坐立不安。
内斯塔摸了摸鼻子,将图南从床上抱起来。
心虚的托蒂没有跟在身后捣乱,而是老老实实地去打电话通知人员修理。
图南心里的怀疑更深了,经过沙发的时候,忍不住瞄了一眼。
最后,一个鸡飞狗跳的夜晚加早晨,就在客房修理人员对可怜的卧室门进行维修中结束。
时间来到上午,场上球员,热火朝天地进行体能训练。
图南和两位教练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商讨着一些关于如何对付韩国棒子队的战术。
特拉帕托尼认为,可以使用意呆梨最擅长的防守反击战术。
而塔尔德利则认为,全攻全守战术在比赛中的奇效已经显露了出来。
面对韩国队这种实力只能算意甲一般水平的球队,可以用长传反击给与快速打击。
图南有前世意呆梨对阵韩国这场比赛的记忆,结合了两种战术的特点。
她把防守反击战术进行结合,选择保留塔尔德利的打击部分,使用轮换阵容:
前锋亚平宁坦克维埃里,大笨鹅德尔维奇奥。
中场狼王托蒂,艺术大师皮尔洛,屠夫加图索,扎内蒂。
后卫科科,马特拉齐,卡纳瓦罗,帕努奇。
人高马大,身材壮硕,脾气暴躁,下手黑的意大利全武行队就此成型。
而中后场核心皮尔洛,唯一一位脆皮,在4312的站位中。
有加图索护航,扎内蒂作为第二出球点,保护措施及尽可能的做到了完善。
但图南知道,这些远远不够,她紧接着说出了自己后续的想法。
韩国队并不是威胁的重中之重,如此密不透风的保护皮尔洛的目的也不只是为了中后场的核心那么简单。
在一个娓娓道来,甚至堪称阴险毒辣的计划中,特拉帕托尼和塔尔德利赞叹地点了点头。
所有人,默契地将毒手,伸向几天后对阵韩国的半决赛中,场上那位,手眼通天的第12人。
训练结束后,回到酒店,图南搂着内斯塔的脖颈,托蒂在后面两三步的距离,插着口袋晃荡。
“听阿莱克斯说,附近有条美食商业街,里面有很多产自中国的美食。”
图南咬了咬唇,一听就知道他想干什么。
这个混蛋……就这点智商,这样直白的诡计,还想骗走小桑。
进了电梯,按了楼层,内斯塔低头看着图南:“我去给你买点。”
图南:......不会吧。
托蒂靠着电梯壁,朝图南吹了个无声的口哨。
图南简直没眼看,她问内斯塔:“你是认真的吗?桑德罗。”
难道他看不出来,弗朗西那个混蛋像个小流氓一样,追着欺负她吗?
内斯塔给出了他的理由。
“你这两天的胃口不好,这样下去不行。”
图南在他深邃温柔的目光注视中败下阵来。
“......好吧,那我在房间里等你,你快点回来。”
图南的话音刚落,门响了一声,内斯塔在即将关闭的一瞬间,抱着她出了电梯。
图南探出头,看了看他的身后,电梯还在上行,托蒂那个傻子没出来,唇角忍不住翘起。
内斯塔面不改色地转了一个弯,进了他和皮尔洛的房间。
皮尔洛坐在沙发上,衬衣微微敞开,悠闲地翘着二郎腿,拿着手柄在玩游戏。
他的神情专注,像是没有听到关门的声响,也没有发现房间里凭空多了两个人。
“小安。”
内斯塔将图南轻轻放到单人座的沙发,皮尔洛这才像是看见两人一般,抬起忧郁的眼睛。
“哦,小桑?还有图南尔,你怎么想起来这了。”
像是没有听到皮尔洛话中的揶揄,内斯塔头也不回道:
“帮我照顾图南尔,在我出去的这段时间,别让弗朗西来打扰她。”
图南:……怎么感觉……好像被寄存了。
内斯塔关门出去,图南转头,看向皮尔洛。
皮尔洛一改刚才颓靡,昏昏欲睡的模样,将游戏手柄放到茶几上。
“昨晚过的怎么样?”
图南:......来了,又来了,熟悉的开头。
她注意到茶几上有很多书,于是将最上面那本拿过来,叉开话题道:“你在看《埃涅阿斯纪》?”
“昨晚看了一点,有点无聊,可以打发时间。”
图南翻开,发现书签夹在第四卷,她将绘着狄多女王画像的书签拿出来,轻声读出上面的词句。
“我虽然不在,也要擎着黑烟滚滚的火炬而来,即使冰冷的死亡把我的灵魂和□□分开,不管你到什么地方,我的魂魄也会到来的。”
这是狄多女王对埃涅阿斯说的话。
她无法阻止维纳斯降下的爱情之种在心里是生根发芽,违背了对已故的希凯斯的誓言,又被心爱的人抛弃自焚而亡。
而英雄的埃涅阿斯却流着伟大的泪,坚定不移地乘坐帆船回到了意大利。
“一个被激情和无聊命运吞噬的人。”
图南给这位意大利女人颇为崇拜的,富有牺牲与追爱精神的狄多女王定下了这样的论调。
然后她就听到皮尔洛用懒洋洋的意大利语说道:
“命运固然令人悲叹,战胜它却让人敬佩。”
图南耸了耸肩,想起今天上午训练和两位教练商讨时,初具雏形的想法,她将书放下:
“有一个战术上的难题,在即将对阵韩国队的比赛中,我和先生他们觉得,或许你会有办法解决,可以提前跟你说说吗?”
图南说完这句话,皮尔洛突然抬起忧郁大师的眼睛盯着她。
“来点酒怎么样?”
图南没想到意大利竟然还有谈事情要喝酒的酒桌文化,她无奈点头:“可以。”
皮尔洛起身:“红葡萄酒还是白葡萄酒?”
图南喜欢带气泡的白葡萄酒那种微甘的口感,但这种酒显然并不是男人喜欢的,她难得选择了迁就别人,委屈自己。
“红葡萄酒。”
“那就请你在小沙发上就坐,我稍后就来,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我自己来。”
图南避开了皮尔洛搀扶的手,慢慢挪到露台,坐在小圆桌旁的双人沙发上。
不一会儿,皮尔洛推窗出来,把两个波尔多杯放到圆桌上,他坐在图南旁边,提起醒酒器往杯中倒酒。
“产自皮埃蒙特,贾科莫.孔特诺酒庄的梦馥迪诺干红,我个人喜欢1995年这款,口感层次丰富,酸爽陈冽。”
作为一个酒量感人,同时也深知自己酒量感人的菜鸟酒客,图南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请继续说,是什么样的难题。”
皮尔洛将酒杯递过来,图南接过,优雅又迅速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然后,她将对阵韩国队的阵型与人员安排简单讲了一遍。
皮尔洛悠闲地靠在沙发背上,轻轻摇了摇酒杯,垂下忧郁的眼睛,好像在思索着什么。
最后,图南说出了将场上第12人的对抗重任交给他的想法:
“你同意吗?或者有什么技术上的......”
“我同意。”
皮尔洛接着道:“奇妙的想法,我想整个国家队,再也没有人比我更适合做这件事了,对吗?”
图南棕色水润的眼眸眨了眨,笑道:
“是的,安德烈亚,再没人比你更适合了。”
皮尔洛挑了挑眉,倒酒进杯,重新递给她。
图南:......趁着现在还清醒,是不是给他打个预防针,告诉他,自己真实的酒量和酒品。
但碍于面子,图南还是什么都没说,手里的杯壁被轻轻碰了一下。
皮尔洛靠向沙发背,朝她示意。
“cheers,为了胜利。”
“cheers。”
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天际渐渐落下的夕阳,将云朵翻成绚丽的晚霞。
将被风吹乱的刘海掖到耳后,图南举杯轻啜。
至于喝醉了怎么办,她已经完全将这个念头抛到了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