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这顿饭，米麒觉得很难评。到后来，他两都觉得气氛僵持，董焱还气到不想说话。
后来，董焱接了个电话，电话那头声音很着急，估计是拍摄现场出了问题，要董焱过去处理，两人匆匆分开了。
那顿饭之后，米麒没再收到任何来自zero的消息。低落地以为，跟zero的合作估计没戏。
白晶晶电话过来问情况，米麒只说了两人没谈拢，但再详细的他没说。
白晶晶光听见他的语气，便明白了，没多说，继续尽职尽责地给他推荐几家公司的岗位。
米麒都一一应约，可每家聊下来，总觉得差点什么。
……
昨天降了温，室外低了几度。
米麒穿着焦糖色卫衣，卡其色工装裤，驱车到一个沿江楼盘小区。停好车，步行10分钟，就看见一个干净亮堂的门头，写着：徐华心理咨询事务所。
他进门看了一圈，前台没见过那么温婉斯文的帅哥，起身礼貌问好：“先生你好，有预约吗？”
米麒双手轻搭在桌沿，扬起嘴角：“我姓米，约了徐医生下午2点。”
前台确认预约记录，把他领到咨询室，让他稍等。
米麒没老实坐着，他站在整排落地窗前，虽然事务所在一楼，但视野出奇开阔，窗外能远眺江景，让人豁然开朗。
他在港市工作的时候，也有进行定期心理咨询。港市寸土寸金，诊室位于临街住宅二楼。每次看诊，米麒只能从狭窄昏暗的楼梯上去，每层楼梯出奇高，对老人家来说，非常不友好。
那个诊室的面积，还没有这里的一半大，但看诊的病人倒不少。中年人为主，小孩也不少。
身后传来敲门声，他转身，看见门外站着一位穿医生袍的男人，年纪大概50岁，稍微秃顶，面相和蔼。
徐医生上下打量他，问道：“你是米先生？”
米麒微笑着应了句：“对！”
徐医生手里拿着一叠文件，自我介绍：“我是徐华，你之前的病历资料drlee已经发过来，以后将由我接手你的case。”
drlee是他在港市时的心理医生，知道他回内地，特地给他介绍了徐医生。
两人寒暄过后，徐医生让米麒落座诊疗椅。材质很好的皮椅，贴合人体弧度，米麒半躺上去，后背支撑着很舒服，他双手自然放在腹上，深呼吸了几下，神情放松。
徐医生拉开边柜抽屉，从盒子里取出一根线香，“啪嗒”打火机把线香点燃。他坐回位置上，开始进行谈话诊疗。
“在海市饮食还习惯吗？”
米麒闭着眼睛，放松地说：“还在适应。海市的浓油赤酱太腻，我一般吃茶餐厅。快夏天了，温度高，食欲不太好。”
米麒曾经是个体重达200斤的胖子，经过不堪回首的经历，爆瘦到如今的体型，也为此患上“厌食症”。
断断续续的治疗了三四年，体重没反复，但病情却一直反复。不工作的时候还好，一旦工作，巨大压力下，“厌食症”死灰复燃。为此，他一年都要入院一两次。
徐医生低声说：“还是要一日三餐按时吃。一个人吃饭没意思，可以约着朋友一起吃。边吃饭边聊天，别把吃饭当成负担。”
“你在海市有朋友吗？”
米麒如实道：“没什么朋友……最近，我在找工作，偶尔也会约着吃饭，但场合正式，我通常顾着聊正事，吃得不多。”
他顿了顿，继续说：“除了一次早茶。”他弯着嘴角，“那天我吃到一个点心，插着小伞的啫喱，味道还不错。”
思绪飞回跟董焱吃饭那天，一笼点心3-4个，董焱记得自己吃的数量。一旦发现哪笼点心米麒没碰过，就会用手指勾起那笼点心放到他面前，示意他吃。
米麒咬了一口烧卖，想继续说话，董焱便打断他，命令道：“吃完再说！”
他只好整颗吞下才继续说话。
那碗啫喱，董焱就着他的手吃了一颗，又推到他面前，让他试试。
本来，米麒对这种小孩的玩意不感冒，但啫喱颜色鲜艳，挺有食欲。于是，他好奇试了一颗。
不甜，口感q弹，接着，他没忍住又多吃了几颗。
那顿早茶，虽然不欢而散，但难得让他感觉到“饱”。
徐医生敏感地察觉到米麒情绪不错，问道：“跟你喝早茶的人，也是面试官之一？”
米麒点头：“对，他是一家广告热店的合伙人。”
徐医生对病患观察非常仔细，看过米麒过去的谈话报告，他记得，过去的报告中，米麒很少主动提起喜欢吃什么。
他快速记录下一行字，继续问：“最近有生/理/反/应吗？”
米麒双手突然握紧，沉默了一会儿。
过去他跟drlee关系熟，聊这种话题也觉得难以启齿。如今，跟徐医生才认识不到半小时，聊这种私密话题，更让他觉得羞耻。
他抿嘴唇，斟酌着回复：“这段时间，忙着搬家和找工作，每天睡觉都很累，没空余时间想这些，所以，它很平静。”
徐医生又快速记录着什么。米麒睁眼看着天花板，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原本羞耻的事情，话说出口，又觉得不过如此。
确诊厌食症之后的一年，他发现，焦虑情绪还造成了“生理性ed”。
虽然，他欲/望很淡，在焦头烂额的工作中，他甚至没发现“小米”已经很久没反/y。
在医生提醒下，他才发现，连手冲的时候，“小米”都没感觉。
既没有食欲，也没有性/欲。
有时候，他都嘲笑自己，两大欲望全无，出家当和尚算了。
徐医生说：“还会因为体重和工作感到焦虑吗？”
米麒看着天花板，桃花眼罕有的呆滞，手指在腹部上下拍着，自嘲道：“可能是习惯了，我都忘了不焦虑是什么感觉。”
“但我开始运动，尽量吃饭，体重保持挺好，对体重的焦虑轻了不少。更多的焦虑在工作上，有工作焦虑工作，没工作焦虑找工作，焦虑始终逃不开。”
几年的心理治疗下来，米麒厌食症好转不少，反而是“生理性ed”有些打持久战的意思。
有时候也想自暴自弃算了，一来不是非用不可，二来没有用的对象。
但作为男人，他对自己少了正常男人该有的反应，还是略有介怀。
徐医生说：“按照过往的诊断，因为工作占据你生活绝大部分，导致你整天处于焦虑状态，加上没有健康饮食，导致恶性循环。”
“海市的生活节奏虽然也很快，但希望你在接下来的工作中，可以适当放松些。你刚刚说的那个广告热店，可以试试。谈起合伙人，你挺放松的，证明你信任他。”
董焱吗？
米麒下意识地摇摇头，想起那天跟董焱的不欢而散，心中一沉，低声道：“我信他，他不一定信我……“
……
一个小时的谈话还算顺利，对他而言，每次面对心理治疗，最需要克服的，是自己的内心和医生建议的对抗。
忠言逆耳。
医生建议再对，内心总会下意识抵触。但无论如何，他觉得一小时的倾述能让他情绪有一个出口。
他离开诊室，到停车场取车，白晶晶的电话就来了，嗓门很大，喜气洋洋的。
白晶晶：“mickey！好消息！starceo今天联系我，商务组的vpoffer给你了！”
star是海市的4a广告公司之一，在行业内树大根深，从业绩看，是业内当之无愧的top1。
前几天，他和starceo黑爷聊了一小时。老爷子对他非常赏识。拿到这个offer，他并不奇怪。
他“嗯”了一声，拉开车门坐进驾驶位。
白晶晶察觉到他的兴致不高，问道：“啧啧啧，不愧是打工皇帝，行业top1的广告公司，上百万年薪和分红，你就只回了一个嗯？”
米麒失笑，谦虚道：“那我待会儿开瓶香槟，庆祝一下。够隆重其事了吧？”
电话那头的白晶晶也笑了笑，她说：“黑爷对你赞不绝口，业内除了董焱，也就你了。”
“哦，对了。zeroceo的offer也给过来了。但我跟他说，star也给了offer，估计你要考虑看看。”
米麒系安全带的手瞬间停了下来，他俯身向前，专注问道：“你说。zero也给发了offer？”
白晶晶应道：“是啊！你不是还说，跟董焱吃饭谈得不太好嘛？朗豪找我的时候，我还以为我听错了。”
“你啊，回家好好想想……要我说，你想继续做广告，那还是star最好，平台好，薪水高，福利好，客源多。多少人想进去都摸不到门槛，你可是罕有的黑爷钦点。”
“zero嘛，之前还算行业黑马，现在商务老大rex走了，人员变动也大，加上董焱那脾气……大厂和小店，其实挺好选的，对吧？”
白晶晶的分析得特别全面，但米麒居然在白晶晶的话里，找到了面对心理医生时的感觉。
内心向往和合理建议之间的对抗。
道理他都懂，他对白晶晶说：“我知道了，让我回去考虑一下，先开车。”说完就挂了。
十字路口等红灯，他按开车载音箱，海市电台居然在放twins的《孖宝668》，他调大音量，闹腾又有新年气氛的串烧，在车内荡漾开。
他跟着音乐，不自觉地摇头晃脑，嘴角上扬。
突然，他觉得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