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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曹俊这事若是放到其他人家, 给些银子私下也就打发了,可谁让他得罪的都是朝廷有头有脸人家的。

    谢潇澜暂且不提,莫穆两家也可以不说, 但齐随可是齐太傅的小孙子,齐太傅可是先圣的老师, 亦是当今圣上的太傅, 连夜辛这般荒唐之人对他都毕恭毕敬, 十分薄面都给出去了。

    哪知倒是让曹家给狠狠踩了一脚。

    而且, 谢潇澜在朝中可是出了名的臭脾气, 当即不依不饶的狠狠参了曹勉一本, 让你曹家狂!

    “曹俊言辞狂妄, 竟敢说京城所有哥儿见着他都要往上贴,也不瞧瞧自己什么身份, 分明就是不把城中贵君放在眼里,也是在言语玷污诸位贵君皇子!”

    “曹俊是曹大人的表侄,想来也是因为有曹大人照拂才敢这般出言不逊!”

    只是这次不用谢潇澜开口,就有不少官员识趣的开始参奏曹勉,曹家此次也算是犯了众怒, 也不瞧瞧得罪的都是哪号人物!

    夜辛有些头疼,但他觉得一反常态从头至尾都不曾表态的谢潇澜才是最奇怪的,他有些拿不准谢潇澜的想法, 淡淡问道:“谢爱卿如何看啊?”

    如何看?

    谢潇澜面无表情,拱手道:“国有国法,尹大人秉公办事, 臣没有意见。”

    “既然如此, 尹爱卿好好处理此事, 给诸位爱卿一个交代。”夜辛才不在意什么曹俊王俊的, 不把朝堂搅翻就好。

    说罢,他又看向曹勉:“曹爱卿,以后这种事就不要闹到朝堂了,朝廷可不是你家的菜市场。”

    下朝后,谢潇澜并未去自己的朝房,他慢悠悠的走在几位官员后面,顺势叫住了京兆尹尹蠹鸣。

    “尹大人。”

    尹蠹鸣听到他的声音莫名打了个寒颤,不自觉想到他昨天那股子狠戾劲儿,感觉自己的大腿也跟着疼。

    他笑着转身:“谢大人有何事?”

    谢潇澜扯着嘴角笑的一脸平静:“只是想听尹大人说说,此事会如何处理?自然,谢大人的一切决定定然都是根据国法来的。”

    尹蠹鸣明白了,这是在明目张胆的探他的口风。

    先前他一直听其他官员说谢潇澜如何狂妄,但自己不曾接触,自然不会轻信,如今倒是明白了。

    这是个极具压迫感的人,光是站在他面前,都忍不住想打退堂鼓。

    不过对方倒是比他想象的要直白很多,比起和那些弯弯绕绕的相处,和这样的人说话显然要痛快很多,但也有些不太习惯。

    尹蠹鸣似笑非笑看着他:“谢大人不是说没有意见?”

    “只是想知道他的下场。”

    按照律法曹俊不会因为这样的事被处死,曹勉再不济也是五品官,想保住一个没有杀人放火的表亲还是可以的。

    谢潇澜这一问,只是想提前做好准备。

    尹蠹鸣虽确实想和他交好,但不代表就会罔顾律法,因此如实回答:“挨通板子便是顶天儿了。”

    “多谢。”谢潇澜点头,扬长而去。

    尹蠹鸣从这简单的两个字里听出点东西,他不会为那样一个不重要的人得罪谢潇澜。

    回到朝房,谢潇澜便全身心投入到工作里,他以极高的效率将事情完成的七七八八,顺便拟了一份互市的章程。

    互市之事迫在眉睫,过几日还会有其他国域的朝臣来觐见,到时候又是一场喧闹。

    他看了一眼一直候在外屋的小侍:“去把这个送到太子殿下处。”

    “是。”

    谢潇澜见他畏畏缩缩的接过章程,不禁有些不满,身边能全然相信的人还是不够,也不知小白他们有没有找到人。

    …

    何意也在善仁堂忙着接待病人,他模样好,脾气好,不少妇人都专挑他看病,比那些年轻的小哥儿们都疯狂。

    当然,最主要的是,何意很会注意她们的隐私,不会像胡大夫那些老中医一样嗓门大的问人家房事。

    虽说不要讳疾忌医,但该低调还是低调些。

    “何大夫这到底是我们谁的问题?”妇人面露愁容,她都成婚三年还没怀孕,家里催得紧,婆婆已经准备给她相公纳小的了。

    何意微笑:“您二位身体都无恙,我给你开些滋补的药膳,对身体好。”

    妇人听他这么说瞬间挺胸抬头,不觉得是自己有问题,回头婆婆再问起来,就是大夫的话呛她。

    她盯着何意看了半晌,突然压低声音八卦道:“何大夫,那您怎么还不要孩子啊?”

    “这种事情也是要看缘分的。”何意笑笑,全然不在意这个问题。

    说来,让他想象自己挺着大肚子的样子,确实有点恶寒。

    妇人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就见何意招呼他身边的青年写药方,她们不知道何意写字难看,只当是因为他医术高明,善仁堂特意给他配的小药童呢。

    晌午时,何意照旧准备和胡大夫他们去吃饭,刚走出医馆就见专送谢潇澜的马车等在外面,他立即快步走过去掀开小窗帘,脸上全是笑意:“宫中无事了?”

    谢潇澜抬头就对上一双流波眼眸,眸色一暗,立刻下马车走到他身边,牵起他的手暖着:“嗯,午食时辰前就回来了。”

    说罢,他看向何意身后,对几位老大夫点了点头:“诸位先生与我们同去酒楼吧,如今天凉,省了走着这些功夫。”

    “既如此,那便有劳谢大人了。”

    医者多古怪,胡大夫几人也没和他客气,毕竟如今已经十月底,天气确实冷的过分,原本他们也只是打算在附近的小餐馆用食,如今有人请着,自然不会拒绝。

    谢潇澜的官职不低,马车自然也是往华丽的装扮,马车内空间很大,坐他们几位都有空余,也不显拥挤。

    “先吃块点心垫垫。”谢潇澜从暗格拿出食盒,都是何意平日里爱吃的,他也分给几位大夫。

    胡大夫便是头一个不客气,捏着点心往嘴里放,笑的很是满足:“好吃。”

    外界都说谢潇澜此人嚣张跋扈,狠戾暴躁,可他们这些人能瞧见的,也只有此子对夫郎的关心与爱护,连带着他们也被稍稍体贴了一番。

    对他不由得有些满意。

    想到前不久那妇人问的话,胡大夫暗戳戳的打量着谢潇澜,对他一“望”便知道此人身体康健,不像身体有病灶之人,那何意为何迟迟不孕?

    他将此事暗暗记下,想着回头给何意把把脉,毕竟医者难自医。

    马车稳当停在酒楼前,谢潇澜先下马,随后将何意付下马车,他本想去搀扶几位大夫,却被拒绝了,也没在意,几人一同进了酒楼。

    酒楼晌午时间充裕,用过午食后,谢潇澜还带着他转了转,瞧着时辰差不多才将他送回善仁堂。

    “我先回,晚些时候来接你。”谢潇澜抬手捧住他脸颊,温热宽厚的手掌传递着热意,想着还得再为他做些更厚的衣裳才行。

    何意点点头:“你回去吧。”

    善仁堂人来人往,谢潇澜倒是想一亲芳泽,又怕唐突佳人,便只能作罢,却还是有些不甘心的用力捻了捻他嘴唇,这才转身离开。

    刚回到谢府柳如钰就匆匆迎上来将书信递给他:“老白那里传来书信,事情办妥了,这段时间外面铺子的账本我也带回来了。”

    “甚好,以后这些事便交给宋元,你之后陪我进宫。”谢潇澜道。

    柳如钰身形一顿,如玉的脸上先是错愕随后有些惊喜,他激动道:“是!学生一定用心做事。”

    谢潇澜拍拍他肩膀:“不做无把握之事,谨言慎行。”

    “是!”

    回到书房,谢潇澜拆开书信,宋元和柳如钰坐在他下面两个位置,信上的内容让他很满意,脸上也不自觉的流露出笑意,不枉他费心去找。

    宋元两人对视一眼,也不由得有些高兴。

    谢潇澜放下书信看着他们两个:“以后如钰的事都由宋元负责,他会跟我进宫,宋元你守好家。”

    “是!”

    谢府比朝堂要重要多,宋元自然明白自己背负的重量,他也是全心把谢府当家的,自然会拼尽全力守护。

    而且,他也知道以自己的才能,若是走到官场也无法帮助谢潇澜,柳如钰去最好。

    当晚。

    白洛邑按照书信所说将他找来的人全都带到京郊的宅子里,等了没多久的功夫,谢潇澜便带着何意去了。

    谢潇澜让他找的都是他前世曾用过的能人异士,因为今生走向有些不同,他不确定自己日后会如何与他们相遇,便只能让白洛邑先去找他们。

    江湖能人异士脾气都古怪,只是,谢潇澜前世都能征服他们,今生自然也能。

    白洛邑对他拱手行礼:“十八位侠士尽数带到。”

    “这么年轻的大人?我还以为得有胡须呢!”

    “模样倒是挺俊俏,但他找咱们能干啥?”

    “我瞧他旁边的小哥儿倒是好看的很,回想当年,我也是这般如花似玉……”

    “别抽疯了!”

    随着他们内部老大这一声低喝,十八位男男女女哥儿纷纷安静下来,看向谢潇澜,他们并不认为自己在京城有多出名,竟能让京城的高官派人查找他们。

    可怕的是,对他们了如指掌。

    “谢大人明人不说暗话,我们兄弟几人都不愿参与皇室争夺,但我们对你很有兴趣,不知道谢大人能否说说是如何知道我们那么多事的?”老大警惕的看着他,朝廷官员最是心机,一不小心都有可能着了他们的道,自然不敢放松。

    谢潇澜也不拿乔,对着他们行江湖礼,笑道:“只是想请诸位为我做事,诸位想要的,我亦能给。”

    “你都把我们牵扯到京城了,还敢说这样的话?”其中有人嗤笑。

    谢潇澜掷地有声:“敢,我谢潇澜说到做到。”

    “要我们信你也行,你告诉我们你为什么知道我们过去的事!”

    听到他们执着这个问题,何意也跟着竖起耳朵。

    谢潇澜不动声色看了他一眼,随后像是胡口乱诌一般笑道:“自然是前世的缘分。”

    这句话像是一记闷雷劈在何意耳畔,他瞬间抬头错愕看向谢潇澜。

    他好像知道对方的秘密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宝子们,抽奖没有进行,原因是抽奖一月只能弄一次,我这个月初已经玩过了,所以今天没办法弄,这章掉红包,抱歉抱歉QAQ

    第102章

    谢潇潇曾经说过, 自从谢潇澜病愈后,他就像是变了个人。

    虽然还是和从前一样爱护家人,但周身的气势却是完全不同的, 何意也有此感觉,在他看来谢潇澜只是个读书人, 怎么会有那种浸淫朝堂多年的肃杀感?

    而且, 他对曹勉怀有深深的恶意。

    这不禁让他想到, 那日他说曹勉曾开出条件挑拨他们, 谢潇澜的反应就很奇怪, 像是在害怕什么。

    他有个大胆的猜想, 也许……如果真的是他所想的那样, 也许谢潇澜前世就是被曹勉所害?

    如果真是这样,那谢潇澜就是刻意把这些说给他听的?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而那些听到谢潇澜说出这种玩笑话的能人异士却没有笑,反倒是有些疑惑的打量着他,像是已经预料到他会这么说,又像是已经全然信了他的说辞。

    老大只静静看了谢潇澜片刻,便对他行了官礼:“属下回南天携十七位兄弟姐妹愿追随谢大人!”

    “日后有我谢潇澜, 就有诸位一方立足之地。”

    正式将他们收入麾下后,谢潇澜这才向他们介绍何意:“这位是我夫郎何意,是全京城最好的大夫。”

    这话若是换做旁人说, 其中的恭维之意便很明显,可从谢潇澜这八尺男儿口中说出,分明就带着宠溺与柔情。

    十八位能人异士也是会瞧脸色的, 见谢潇澜与他形影不离如胶似漆, 便明白这位正君是如何受重, 纷纷朝他恭敬见礼。

    他们各个都是身怀绝技的, 若是骤然带回城里反而要让那些老东西坐不住,幸好柳如钰先前就已吩咐人将各处的宅邸都清理好,如今住人也方便些。

    谢潇澜又给他们留了些金银,让他们暂且住下,以待来日吩咐即可。

    回南天笑:“大人不用管我们,等我们进城会自谋差事,哪里能用您的银子。”

    “是啊,京城人多眼杂,待兄弟几个安顿下来,会想法子跟您联络的!”

    “怎么说话呢?那是大人,你真是蠢到家,没救了!”

    “你说谁呢?是谁蠢的要欺负我的小宝,结果被咬了,上吐下泻七八天!”

    ……

    回南天照着他俩的脑袋就是邦邦两下,回头看向谢潇澜嘿嘿笑:“大人不用管我们了,回去睡觉吧!”

    江湖人说话做事不拘小节,但他们也在尽量将言词委婉些,但其中的揶揄还是藏都藏不住。

    “好,小白你安顿好他们之后再回。”

    白洛邑拱手:“是。”

    谢潇澜这才又带着何意离开。

    何意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几句话,但谢潇澜带他来的意思显然也不是要他说话,这是明晃晃的把实情告诉他。

    用行动证明——也许他一时片刻没办法说出口,但他能做的都会做。

    他知道何意聪慧玲珑心,只是带他走这么一遭,对方就能将所有的事串联到一起。

    回城时已经落锁,看守城门的士兵见到他们的马车立刻出面阻拦,谢潇澜亮出腰牌:“本官出门办事耽搁了。”

    “是,谢大人进城,立刻放行!”

    谢潇澜:“辛苦。”

    回到谢府,谢潇澜原以为按照何意的脾性知道这些事后会好好和他聊聊,出乎意料的是,何意像是无事人一般,该如何还如何,全然不曾提及今晚的事。

    谢潇澜有些几次张口想主动谈及此事,都被何意云淡风轻的模样给打回去了。

    何意内心并不如他表面这么淡定,他甚至觉得之前的自己可能有些过分,谢潇澜背负的,远比他的要沉重很多。

    “夫郎,你可是觉得今日事太突然——”

    谢潇澜话未说完,何意就扑进了他怀里,他始终觉得语言有时候太单薄了,说的人想表达的和听的人听到的有时候并不能在同一维度。

    所以他也只能用行动表示。

    谢潇澜瞬间弯起眼睛,有些受宠若惊:“怎么了这是?”

    “若我心藏这些,必然也是难以开口的,待我缓缓,一会儿我再哄你好么?”

    何意鼻尖有些酸涩,若他怀着仇恨重活,未必能做到谢潇澜这般有勇有谋,也定然没有他坚强,只怕会日夜难熬。

    谢潇澜有些不知所措,忙哄着:“夫郎我说这些不是要你难过,你别难受,那些都过去了,我定能从他身上讨回来……”

    “哪有那么容易。”何意抬头看他,眼底皆是心疼,“朝廷命官,哪里是想杀就杀的?”

    “不急,新圣即位时自会肃清朝堂,何况你夫君有的是办法折腾他。”

    何意知道谢潇澜不会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夜辞渊继位,既然如此,那他也就不能袖手旁观,还有曹勉那日和那个宫女的举动,都要查明才行。

    他低低应了一声,打起精神,他自是不会由着谢潇澜一人往前冲的。

    月上枝头,交颈而眠。

    翌日。

    何意去善仁堂比平时积极多了,所有有用的药草都放在他的药室里,之前配制的药草还有许多没有完成,前面坐堂的大夫忙的过来,他便窝在药室里制药。

    胡大夫本想和他讨论药方,刚推开药室就见他全神贯注的,下意识放低声音:“这是做什么呢?”

    “婆母最近身体不适,我配些药给她。”何意忙将那些药草全都收起来,“胡大夫您坐。”

    胡大夫虽年岁大了,但眼睛还算明亮,方才何意收起来的可都是带毒性的,总不至于是要毒死他婆婆?

    但人都有秘密,对方摆明不愿说,他自然也不会刨根问底。

    他点头道:“方才有个药房的用药需要斟酌,我想着和你聊聊,你要是忙就先忙着。”

    “无事,我这不着急。”

    胡大夫便没再推阻,两人就着一两味药材展开讨论,从性味归经探讨到病人本身的体质以及日常的饮食作息,两不相让。

    整个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胡大夫喉咙有些难受,他摆摆手:“歇会儿,聊会别的。”

    何意面不改色:“好。”

    胡大夫见他这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有些好奇:“你并非是与子嗣无缘的面相,为何迟迟不孕,我给你号号。”

    “我无事,先前就把过脉了,身体无恙,大概时机未到?”何意开了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

    何大夫是很喜欢儿孙绕膝的,对何意也十分满意,见他这样终归是有些于心不忍的,但他对何意的医术更满意,他说没问题,自然是没问题。

    也许真就是缘分未到吧。

    两人又随便聊了些,话题最终又回到了用药上,又是一番折腾,最后还是胡大夫败北,只能听何意的改掉药材。

    等胡大夫走后,何意便继续研制药,硬生生在药室里泡了一下午,将两个小瓶子揣到袖子里,心满意足的出了药室。

    走到前院就见人人都忙着,尽管如此,胡大夫都没有派人来叫他,何意这才明白,胡大夫进药室时,怕就已经发现那些药材不对劲了。

    “忙完了?”胡大夫笑着拍拍他肩膀,“时辰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何意确实觉得有些疲累,左右也到了时辰,他便没客气,和其他人打过招呼就离开了。

    善仁堂就瞧见谢潇澜已经等在外面了,他刚走近没几步就闻到了熟悉的香:“烤地瓜!”

    “来时见到有婆婆在卖,闻着香甜就买了几块,还不能入口,先拿着暖暖手。”油纸将地瓜包的严实,给何意暖手正正好。

    车夫没跟着,想必是回府送烤地瓜了。

    左右离得不算远,他们两人便并肩缓步前行。

    何意边走边吃,即使是在这十一月的天气里都吃了一身的汗,突然他像是想到什么,示意谢潇澜从他袖口把东西拿出来。

    “这是什么?”谢潇澜拿一个小白瓷瓶,瓶塞是黄色的。

    “我研制的解药,翻看了许多医术和药材磨出这么一小瓶,遇水即化,药效我已经实验过了。”具体是如何试验的何意没说。

    谢潇澜稍想就知道做这个的原因:“你是疑心曹勉拿到的药会用到我身上?”

    “我也知道…嗯不是你也会是那几位,你若是能从中帮忙一二,你懂的。”

    谢潇澜瞬间明白,不是他,那就是皇室中人,不管是谁,只要他有解药,就能得了“救主”的名头,便又会是一番封官加爵。

    他看向何意,大概是许久未吃过的缘故,何意有点顾不上烫,小心翼翼地咬一口,还要在嘴里小声“嘶哈嘶哈”的。

    谢潇澜心中滚烫,若前世他娶的就是何意,想必也是不同光景。

    可也只是想想,以他前世的性情,怕是连何意这样的好性子都受不了。

    “这几日城中管控会格外严格,我会让覃子襄暗中保护你,潇潇还在宫中念书,所以苏合暂时不能从夜琳琅那撤回来,但覃子襄武功高强,你别怕。”谢潇澜叮嘱着。

    何意稍稍诧异:“其他国域要来使臣了?互市之事定下了!”

    “对,所以你定要小心些。”

    虽然知晓曹勉他们不会在此时发疯,但因为使臣们要进京,夜辛已经扯了贾红敏的禁足,许他上朝参与政事,否则传到其他国域,岂非是闹笑话?

    谢潇澜是怕他们暗地里抽疯,殃及何意的话,他怕是也要疯。

    “我知道了,你放心。”

    大渊位处中原,是最大的的国域,其他国域则是分为三部分,在大渊的西、北、南三面,分别为西陵,北域,南阙。

    虽说是国域,也不过是尊重的说辞罢了。

    于是,十一月中旬,三座国家的使臣在同日抵达大渊,为表四国和睦,互市之事刻不容缓。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3章

    “嫂嫂我陪你去医馆!”

    因为使臣进京, 圣上怕皇家书院的学生们扰了清净,惹出事端,便干脆直接给了他们假, 待使臣离京之后再重新授课。

    谢潇潇性子跳脱,最是闲不住, 再加上他有些日子不与何意亲近了, 总想粘着他, 大清早的也不嫌折腾, 穿戴整齐就在偏屋等着他了。

    “怎的不在家陪娘?”何意坐到他旁边用早食, 煮的软糯的白米粥清新香甜, 他舒舒服服的喝了一口。

    “娘说不用我陪, 她这几日和几位夫人走的近,怕是要跟人家学吃斋念佛呢!”谢潇潇嘿嘿笑, “不过不吃肉会没有力气吧?”

    毕竟他可是无肉不欢的。

    何意轻笑:“万事万物都有度,荤素搭配才是最营养的,不可贪嘴。”

    “好哦。”

    天子脚下本就纪律严明,此次使臣们进京后尤为明显,京兆尹亲自带兵在街巡逻, 势必要阻绝一切可能会发生的影响不好的事。

    百姓们虽照常沿街贩卖,但都不如以往热情洋溢,甚至有些铺子都不怕赔本的关了门。

    何意瞧着这一切蹙起眉, 既是要开通互市以表四国友好,却偏偏弄的百姓人心惶惶,知道的明白这是好事, 不知道的只怕是以为要打仗了。

    谢潇潇都看出不对了, 他低声问道:“嫂嫂, 街头巷尾安静极了, 那些忍着惊惧还出门做生意的,定是家中不好过。”

    “是啊。”

    何意觉得不妥,连潇潇都能看明白的事,上位者又怎会不明白?

    “烧饼!外酥里嫩的烧饼!好吃不贵的烧饼!五文两个的烧饼!”

    这声音……

    何意掀开帘子看去,果真就瞧见一道略有些熟悉的身影担着货箱沿街叫卖,声音清朗有力,全然不受影响。

    只不过这声音的主人,前几天晚上还在炫耀自己“小宝”咬人的蝎尾。

    “我要两个烧饼。”何意朝他喊道。

    “是,贵君。”蝎尾担着货箱走到马车旁边,利索用油纸包好两个递给他,“五文两个,贵君趁热吃!”

    何意从荷包拿出铜板给他,低声问道:“可有发现什么?”

    “感觉有些奇怪,我会再看看,您放心。”蝎尾说罢,扬声道谢,“多谢贵君赏脸,您吃好。”

    何意点点头示意马车继续往前开,谢潇潇傻愣愣的盯着他嫂嫂,有些不明白他和那个烧饼小贩怎么会认识。

    他有些坐不稳,屁股在座椅上挪来挪去的,时不时就要瞧瞧打量几眼何意,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坐垫有刺?”何意似笑非笑的斜乜着他。

    谢潇潇脸上瞬间堆起笑,亲亲腻腻的挽住他胳膊撒娇:“嫂嫂~跟我说说嘛~”

    “这是秘密,你可以转动脑袋瓜去思考,不要妄想从我这里得到答案哦。”

    “我会的!”

    善仁堂这几日来的病人都很少,来的多数也是匆匆来匆匆走,生怕在街上惹到什么麻烦。

    堂里的大夫们见何意还带了小哥儿来,恨不得都围上来瞧瞧,夸人的话不要钱的往外秃噜。

    何意见谢潇潇嘴角都合不拢了,赶紧示意他们打住:“可不能再夸了,否则就要上天了。”

    “快来吃烤地瓜,最近闹的来问诊的都少了,你家谢大人在朝中做官,可有听说这是什么意思?”

    大夫们虽平日里看着疾言厉色,但到底医者仁心,关心百姓和吃瓜看戏并不冲突,都想从何意这打听一些情况。

    连京兆尹都上街巡逻,可不是要把普通百姓们给吓坏了?

    何意也不知道,这几日谢潇澜一直跟着太子和楚王,起早贪黑的,回来说几句体己话就累睡着,即便他想知道些什么也不舍的再问了。

    “我也不知。”何意摇头,手里的烤地瓜都不香了。

    胡大夫摆摆手:“不提这些,你们听说了吗?不只是使臣,据说其他三国为表重视,还派了各国的皇子来,今日只瞧着车马走过,倒是没瞧见人。”

    “听闻西陵多出哥儿,北域的汉子则是各个生的粗犷高大,南阙倒是这三国里最尊敬大渊的,年年上贡也及时。”

    “咱们潇潇也该相个郎君了,可有中意的?”

    “孩子还小,三两年才及笄,早点相看……也成!”

    何意听的好笑,不由得想到之前在临洋县时孔大夫他们也问过类似的话,谢潇潇的豪言壮语,他至今都记得呢。

    智慧要能比肩谢潇澜,身体要能强过武状元,可不是人人都能做他夫君的。

    岁数长了,心智也跟着长了,谢潇潇才不理会他们这些问题,只是心里不免想起临洋县的小伙伴们,也不知他们过的如何了,回头可要写封书信问候一番。

    谢潇澜眼下还真没那么忙,忙劲儿过去,现在就是跟在主子们身后当陪衬,只管听他们聊就好,何况这些事前世都不曾发生,他也不愿多说惹事上身。

    招待使臣们的宴会自是极尽奢华,海陆空的倒是都准备齐全了,彻彻底底给使臣和别国皇子们开了眼,更加明白了开通互市的好处。

    “此次前来,亦是为大渊献出我国新得的宝物。”南阙皇子说完,他身后的使臣们便恭恭敬敬的呈上礼物。

    ——两人抬着一只木箱,箱子里放着两只脸盆大的蚌,但那蚌瞧着不像是活物,两个侍从轻松就将蚌打开,露出两颗拳头大的紫珠!

    瞧见的官员无一不是震惊赞叹,就连谢潇澜都微微睁大眼睛,倒真是好东西。

    夜辛十分满意:“难为二皇子这么贵重的礼物带来,大渊向来与南阙交好,如此礼物破费了。”

    “大渊圣上喜欢便好。”南阙二皇子微笑点头。

    西陵和北域自然不愿落了下乘,毕竟互市开通对他们都有好处,若是大渊只顾着南阙而忘了他们,岂不是白瞎了他们这一趟。

    北域向来在马背上打拼,送的自然是畜牧,也是大渊最缺的马匹。

    西陵出美人,且是哥儿当国君,哥儿的地位极高,这次来自然也是带了一批容貌美艳的哥儿。

    西水烟起身盈盈一拜,声音娇媚:“我们西陵没有紫珠也没有矫健的马匹,但我们西陵出美人儿,还望大渊圣上不嫌弃!”

    话音一落,立刻进来一群眉心带鲜艳孕痣的哥儿,各个穿着紫色薄纱,露着一截细腰,走起路来弱柳扶风,一举一动都带着风情。

    不少人都看直了眼睛,遑论是夜辛,但他心中有杆秤,皇后的面子还是要给足的,他笑道:“诸位爱卿可有瞧得上眼的,亦可带回去红袖添香。”

    他说这话时不懂正色的看了一眼太子,对方立刻看向谢潇澜。

    谢潇澜:……懂了。

    他立刻扬唇轻笑,故作一副想受不敢受的样子:“家中爱妻管的严,微臣是无福消受了,诸位大人好福气了!”

    方才眼睛还瞪的直直的官员们,听到他这话才立刻反应过来家中已有妻妾,若是再带一房回去,怕是要闹翻天了。

    便纷纷开始附和谢潇澜。

    “谢大人夫郎容貌绝色,自然是瞧不上这些胭脂俗粉!”

    “若论美貌,自是无人能与谢正君相较,论才情,谁还不知何大夫医术高明?”

    “多谢圣上抬爱,西陵太子带来的美人儿,自是养在宫中好,方能提现圣上对西陵友国的看重。”

    …

    话题便再次从美人转移到国事上,西水烟美眸微抬,眼波流转间视线便落在了谢潇澜身上,他可听的分明,若非此人三言两语,风向也不会转的这般快。

    他虽有些不满,但还是没说什么,此人如此受追捧,还是不得罪的好。

    今日宫宴也是开了眼,什么好东西也都见到了,宴会结束后,夜辛便让太子几人亲自带着他们去宫苑休息,也算是给足了体面。

    走到长街,夜楚渊累的厉害,嘴里的话便停不下来:“可真是要给本王累坏了,先前还从未见过那般大的紫珠,还有那些美人……当真是风情万种!谢爱卿你很出淤泥而不染啊!”

    “王爷赞誉了。”谢潇澜也不客气的应了这一声夸。

    太子笑出声:“行了,今日也算是忙过了,你且快些出宫陪你夫郎,待几位皇子休息好,明日怕是就要提出上街的游玩的要求了。”

    陪同游玩这种事自然不是夜辞渊这个太子能做的,此事便落在了爱玩的夜楚渊和住在宫外的谢潇澜身上了。

    谢潇澜便没再多说,告辞出了宫。

    夜辞渊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瞥了夜楚渊一眼,见他一直苦着脸捶腰,无奈叹息:“回去让宫人好生给你按按,明日你陪同,万不能出岔子,万事你心中有数。”

    “臣弟明白。”

    谢潇澜是赶在宫门下钥前离开的,到谢府时天都黑的彻底,身体虽冷,但门前亮着的灯笼却让他心头暖洋洋的。

    这几日发生的事,没有一件是前世发生过的,看到这些昏黄的明亮,空落落的心瞬间回到了实处。

    披星戴月而归,沾染一身寒气,他推开房门便觉得热浪袭来,瞬间驱散周身的寒意。

    再往里走,就见何意身穿月白寝衣,青丝散于脑后,怀里抱着谢潇澜的枕头静坐着看书,瞧见他回来立刻放下书,唇边扬起笑:“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

    谢潇澜褪去外衣,坐在榻边拥住他,这份温情时光,更是他前世不曾拥有过的,何意的存在一遍遍提醒着他那些曾经都是真实,眼前这个顶着烛光等着自己归家的人,更是真真切切。

    第104章

    谢潇澜回来时太过疲惫, 何意便没有询问他街上巡逻之事,所幸他今日虽要陪同游玩,但宫中贵客还未出宫, 他自是不必上赶着去宫门口巴巴儿等着。

    也是头一回,何意已经起床, 谢潇澜却还躺在床榻上。

    “待我闲下来便去找你。”

    因为是半梦半醒, 谢潇澜困倦不已, 嗓音沙哑又低沉, 带着浓浓的眷恋。

    何意笑弯眼睛, 倾身在他唇上落下一吻:“那便等你不忙了再说, 我出门了。”

    谢潇澜从鼻腔发出一声轻哼, 算是应了何意的话,待他离开, 便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街上还是昨天那样,只是出摊和开铺子的人多了些,想必也是从旁人口中听说了些什么,才壮着胆子出来了。

    蝎尾照旧沿街叫卖,只是这次不等何意喊他, 他便主动凑过来了:“贵君可要买烧饼?可是和昨日一样?”

    “和昨日一样。”何意微笑。

    “是。”蝎尾照旧用纸包递给他,然后收钱离开了。

    何意将热乎乎的烧饼塞给谢潇潇一个让他暖手,小家伙有些想不明白:“他今日怎么不与你说话?我瞧着他的饼是卖不出去, 总不能只靠咱们日日给他的五文钱吧?”

    何意原本听了蝎尾的话情绪有些淡淡的,可谢潇潇的话却是让他忍俊不禁,他倒是真不敢信五文钱能让蝎尾日日做锅新烧饼。

    “他想说的已经都告诉我们了。”何意提醒他。

    到底还是小, 思考问题还不能面面俱到, 只能瞧见一些表面的东西。

    谢潇澜闷头琢磨了一会, 才反应过来那句“和昨日一样”, 就是和昨日一样。

    善仁堂今日来瞧病的人倒是比昨日稍微多些,何意便让谢潇潇跟着自己学习,顺便像之前一样做自己的专属药童。

    但大概因为何意是哥儿的缘故,来找他的病人多是问些私密问题,谢潇潇起初听着茫茫然然,不明白他们在打什么哑谜,直到“房事”二字炸在耳边,他才顿悟,红着脸写了药方。

    待病人一走,何意扭头看他:“你也是一样,若是有中意的人要先与家中商量,万不能与其先斩后奏!”

    “嫂嫂!您说什么呢?”谢潇潇脸蛋通红,“我才不会做那种事,我娘说了,谢家儿郎不能辱了家门,何况若真与我相悦,定会为我名声着想。”

    “你心中有数便好,若真有心悦之人,先带来给我瞧瞧。”何意叮嘱他,得先给那人检查身体,看看有病没病。

    “……知道啦!”

    何意闲下来便觉着冷了,他搓了搓手捧起热茶暖着,也不知谢潇澜可起床了,说是要陪那些使臣贵客游京,这都快午食时辰了,也没听着动静。

    另一边。

    谢潇澜此时刚接到三国域的皇子们,原本他是按照时辰等在宫外的,只是西陵太子西水烟莫名身体不适,请了太医看,说了受了寒不能吹风,便让他好生休息,只是一来二去便耽搁了些时间。

    到街上时已经是午食时辰了。

    吃喝玩乐这种事,哪难的倒夜楚渊,当即便带着他们去了京城最大的酒楼,铁了心的要好好招待他们。

    北域地处辽阔,但多是平原畜牧,南阙更是临海只能吃海,昨日的宴会餐点已经超出他们的意料,今日的酒楼美食更是让他们坚定了互市的念头。

    夜楚渊挑眉一笑:“二位皇子勿要客气,定要敞开了吃,好酒好肉,管够!”

    “劳大渊王爷费心了,定不会与你客气。”北域皇子雁北戎豪迈一笑,俊朗的面容带着愉悦。

    南阙二皇子也跟着附和:“是了,说来我们南阙多是水产,难得能有这般丰盛的菜色,若是日后互市,定能促进四国交好。”

    “之淮也与我们同坐,稍后还要劳烦你带我们一同闲逛,可不能累着你。”夜楚渊的话暗示意味十足,其他两位皇子自然不能说出拒绝的话,连不悦的神情都不敢有。

    谢潇澜应了一声便也跟着坐下了,只是这么一来,话题难免时不时落在他身上,连带着他那未曾露面的夫郎,也要时时被提及。

    南阙二皇子道:“昨日宫宴倒是听官员们将谢大人的夫郎夸的天有地无,不知今日可能有幸认识?”

    “二皇子可是家中娇娘美妾没看够,还要看看别人家的?”雁北戎冷不丁的嗤了一声,他最是瞧不上这种成日里色眯眯的。

    “北域皇子的话实在难听,我只是想与之结识罢了,何苦为难!”

    “与你无情无故的,你张口就要见人家夫郎才是为难人吧?”

    雁北戎说完犹觉得不过瘾,自己还忍不住哈哈大笑,虽说是笑脸迎人,但话里的讽刺却是人人都听得出的。

    谢潇澜没说话,却也是跟着翘起唇角,显然也是认同雁北戎的话。

    果然,北边游牧说话做事虽粗犷,但真说起来,可不是要比那些拐弯抹角的舒服多了?

    他正这般想着,手臂却冷不丁的被浅碰一下,他微微扭头,就见夜楚渊目光落在酒楼下面的街道上,他便也跟着看去。

    就见何意带着谢潇潇正往这间酒楼来,他立刻起身:“微臣有些事,先稍做失陪。”

    “……怎么了这是?”

    夜楚渊轻笑:“二皇子不是想看他夫郎,去瞧瞧便知。”

    先前在宫宴上,那些朝臣把谢潇澜的夫郎吹捧的上天入地,虽说其中定然有拍马屁的嫌疑,但难免会引得人想一睹芳容。

    南阙二皇子立刻有些抓心挠肺,他实在是忍不住想去看看。

    雁北戎不甚在意的撺掇:“想去就去,瞧你这副作态。”

    “去就去!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本皇子!”南阙二皇子最是瞧不上他,不过就是北域最不受宠的皇子罢了,竟还在他面前趾高气扬,什么东西!

    “懒得理你。”雁北戎嗤笑,北域的汉子们说话比这难听的都有,他才不在意这些。

    夜楚渊对他们的争吵视而不见,只笑盈盈的招呼他们继续吃酒。

    只是不等南阙二皇子站起身,谢潇澜就带着夫郎和弟弟进了厢房,他明白夜楚渊的意思,否则也不会在看到何意时就提醒他了。

    哥儿的身形多纤细窈窕,何意更是如此,他身穿月白色衣裳,领口与袖口处却是包着鹅黄色的绒羽,在这冬日里显得暖乎乎的。

    那张清冷艳绝的脸吹了冷风,眉骨和鼻尖略有些红,抬眸瞧人时,只觉得骨头缝都跟着酥了。

    何意面色淡淡对他们行了一礼:“见过楚王爷,两位皇子。”

    “无需多礼,你快些带着小家伙坐下,与我们一同用食。”夜楚渊是记着他之前的救命之情的,和他说话时都带着热络。

    何意便不再客气,顺势褪去红色披风,坐在谢潇澜身边,谢潇潇紧随着他落座,猛的瞧见这么多大人物还有些紧张。

    何意刚坐下就被谢潇澜牵住手,即便是捧着汤婆子,手还是冰凉,他不无心疼道:“何苦跑这么远,回头我让酒楼的小二日日给你送去,这次不许拒绝。”

    先前他便说让酒楼日日送午食过去,偏何意不愿意,说不想那般高调,他就没坚持,但这次却不能由着他了。

    “都听你的。”何意弯起眉眼,声音都带着些轻柔,全然不似和别人说话时那副清冷高贵的模样。

    饭菜上齐,谢潇澜便立刻给何意盛了碗热汤,随后才是他的亲弟弟谢潇潇。

    南阙二皇子早就看呆了,他起先虽也有设想过何意的样貌,却真没想到是这般人间绝色,便是盛出美人的西陵,都极难找出能和他相提并论的。

    雁北戎瞧见他那副样子就恶心,十分嫌弃的往旁边挪了挪,这一挪就撞到了刚夹起一筷子菜的谢潇潇,他赶紧道歉:“实在对不住,可弄脏衣裳了?”

    “……无事。”谢潇潇嘴巴张张合合,最后松了口气似的轻声说着,菜恰好掉进了自己的碗里。

    雁北戎盯着他瞧了一眼,见他确实没事才继续干饭。

    何意便顾着他给他夹菜,按理说主子们用餐,下人是要站在身后布菜的,但他们都不是那种过于拘于礼节的人,谁也没带下人进屋。

    大渊不讲究什么“食不言”,因此他们吃着时还时不时浅聊几句,但关于朝廷和互市之事却只字未提,何意知道是因为他和谢潇潇在场的缘故,却丝毫不在意,只顾着填饱肚子。

    再说,又不是他们想来这厢房的。

    “嫂嫂我用好了。”谢潇潇低声道。

    “方才后院不是有几只小兔子,你可以去玩一会,一会我便去找你,让预知跟着。”

    谢潇潇一听眼睛都亮了,来时他只往那边瞧了一眼,嫂嫂都能看明白他心中所想,实在是太厉害了!

    他悄悄起身离了厢房,自然也无人在意他一个小家伙去哪里。

    倒是雁北戎将他们的对话听的分明,转了转眼珠子,他像那小哥儿一般岁数时,脸大的碗,能吃两碗!

    谢潇潇出了厢房才像是活了过来,欢天喜地的往后院去,也不知那几只兔子还在不在,可要好生抱抱才行。

    “这位小贵君可是迷路了?”店小二笑说,“小的带您去前面酒楼。”

    预知立刻道:“我们主子方才瞧见有几只小兔子,可能拿来看看,可以给银子。”

    店小二失笑:“那是前院贵客带来的野味,想必一会就上餐桌了,您瞧了也是无用啊!不过那猎户却是未走,您若喜欢可让他猎了给您送来!”

    “预知快,咱们去找那猎户。”

    谢潇潇匆忙过去时,就见那猎户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了,手上还拎着一只兔子幼崽,想必是太小卖不出去了。

    “等等!那只兔子——”

    “那只兔子我要了!”

    谢潇潇瞪眼转头,就见方才撞了他一把的雁北戎像石狮子似的站在他身后。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5章

    猎户看着他俩有点傻眼, 不明白这样一只又小又瘦的兔子,怎么就得了这两位的青眼,但他也不敢多问, 左右卖不出去就干脆送出去得了。

    他顾不得其他,立刻将手里那只小崽子塞给身体健硕高大的雁北戎, 然后匆匆跑了。

    雁北戎也是一愣, 这兔子别说剥皮, 就是不剥皮也不够他塞牙缝的, 手腕转动, 那兔子便落在谢潇潇怀里了。

    他拱了拱手道:“就当做是方才席间唐突的歉意, 还望不嫌弃。”

    “……可本我也是要买的, 何况,阁下也并未付银子。”

    怎么就能算成歉礼了?

    雁北戎被他说的一愣, 转而笑了:“贵君说的是,那便先欠着如何?待过些时日,我自会登门拜访。”

    谢潇潇是有听说过北域的人热情豪迈,今日切身体验,倒真是觉得此言不虚, 只是他根本无所谓席间的小碰撞,何况他哥哥是大渊的朝臣,若是北域皇子私下登门被人瞧见, 传出去,岂非要说他们谢家通敌?

    他摇头拒绝:“这只兔子便很好,当做歉礼也可, 多谢。”

    站在他们身后的预知立刻会意, 笑着提醒:“如今天凉, 小少爷出来这许久, 正君怕是要寻您了。”

    “那我先告辞了。”谢潇潇朝石狮子似的男人微微点头,然后快速转身,走了没几步竟是直接小跑起来了,“这人是不是有病啊!这么点小事都放心上?”

    他原以为自己的声音很小,却不曾想,声音随着风被吹进了雁北戎耳朵里,雁北戎先是惊,而后忍不住笑出声,中原人果然比他想象的有趣。

    抱着兔子不便回到那厢房里,谢潇潇本想让预知再定一间厢房,哪知刚上楼就见何意真脚步匆匆准备下楼寻他,忙亲亲腻腻的贴上去:“嫂嫂,兔子!”

    何意曲起手指在他额头敲了一下,嗔怪道:“想养兔子直说就是,何苦迎着冷风去买?回头病了等着喝药吧。”

    “那我也要喝甜甜的药。”谢潇潇下意识隐瞒了方才的小插曲,他可不想家里人为他担心。

    “良药苦口。”何意淡淡道。

    谢潇潇登时不满意了:“你总是给哥哥喝甜甜的药,我是小孩,他又不是!”

    “言之有理,这话你回头当着他面说。”

    “我收回之前的话,你太坏了!”

    这话谢潇潇说过没一千次也有八百次,何意全然不放在心上,捏着他脸蛋晃了晃,肉肉的手感很不错。

    之所以出来寻谢潇潇,一来他久留确实不好,二来也实在是怕他玩的失了分寸,不曾想倒是真抱回个兔子来。

    何意出来时就和谢潇澜打过招呼,眼下找到人便没再进去,两人便直接离开酒楼去医馆了。

    本来今日是要在善仁堂里用午食的,但是想到谢潇澜今日若是陪同游京,定然会在京城最大是酒楼,这才想着过来瞧瞧,倒是让他给猜对了。

    迎着冷风回了善仁堂,屋内的炭盆烧的火热,见着他俩回来忙招手:“快过来烤火。”

    “可瞧见你郎君了?”胡大夫揶揄道。

    何意抿唇轻笑:“瞧见了,一同用了午食。”

    胡大夫啧啧称奇,平日里看着何意总是一副冰冷如玉的模样,不苟言笑起来和外面的天儿也无甚区别,可每每提到他郎君,倒是总能乐开怀。

    当真是夫夫情深。

    见他坦然自若,胡大夫自然也没了打趣他的心思,若他害羞的红了面颊,反倒是会有点意思。

    但他只瞧见何意像无事人似的捧着茶杯。

    谢潇潇忍不住偷笑,大哥说的对,不管是喜欢还是开心,当然都要表现出来,否则别人怎么才能知道自己的心性呢?

    “对了,先前你托我帮你找的药材已经送来了。”胡大夫看向何意,眼神有些意味深长,“你斟酌用药吧。”

    “多谢。”何意微笑,并未解释那些药材的用途。

    胡大夫总觉得有些琢磨不透何意,让他找的那些都是罕见且带毒性的药材,上次他就发现对方在研制奇怪的药丸,想必是知道他已经发现,就干脆随着他了。

    谢潇潇听了一耳朵听不明白,干脆抱着兔子坐到旁边继续玩了,他只希望那个大块头不要找到谢家去,否则他可是要生气的。

    吱呀。

    屋门被打开,前院守着的几个大夫瑟缩着进来:“外面也太冷了些,我瞧着这两日怕是要下雪。”

    “也不奇怪,只是今年的雪却是要比往年迟些,来年庄稼想来会好些。”

    “我家小宝这几日嚷嚷着下雪,就惦记着打雪仗,想当年咱们小时候……”

    何意撑着下巴听他们说话,神情慵懒,眉宇间透着淡淡的艳羡。

    “何大夫!来人啊!何意!”

    何意瞬间站起来:“有人在喊我。”

    “外面风大,听错了吧?”

    何意眨眨眼睛,直到他听到谢潇澜的声音,立刻将茶杯放下,匆忙打开门冲出去,冷风灌进喉咙里,让他忍不住呛了几声。

    他匆匆往前院走,他绝对听道谢潇澜的声音了。

    果然。

    还不等他走到前院,就正好撞上了步伐匆匆的谢潇澜,他咳了几声,沙哑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南阙的二皇子突然腹痛呕吐……”

    谢潇澜将自己的披风揭下给他披上,将他半带在怀里,勉强能遮挡些风寒。

    后面的话即便谢潇澜不说,何意也明白了,如果南阙二皇子在大渊出了意外,这将是一个很好的开战理由,介时谁还管得了什么和平约定?

    所以,这些皇子使臣,即便死,也不能死在大渊,死在谢潇澜面前。

    “他都吃了什么?”何意边走边问,方才还好好的,且他们吃的都是一桌菜,没道理他有事,别人却没事。

    谢潇澜蹙眉:“桌上的菜他都动过,餐后甜品和水果也都吃了。”

    前院。

    南阙二皇子在雁北戎的搀扶下躺在椅子上,海清源脸色苍白,额头和鬓角都泛着湿意,夜楚渊则是站在旁边做出一副十分焦虑的样子。

    何意快步走上前,拽起南域二皇子的手腕号脉,他突然微微瞪大眼睛,看向谢潇澜时神色无奈:“轻微中毒。”

    “什么?谁!谁要害我!”海清源有气无力的呐喊,手却精准无误的扣住了何意的手腕。

    何意神色一暗,微笑着用另一只手快速捏了他胳膊的穴位,海清源吃痛,赶紧甩开了他手腕。

    “没人要害二皇子,准确来说是你自己害了自己。”何意语气浅淡,“南域沿海,想必二皇子日日都在吃海货,我们大渊食物种类多,有些和海货相生相克,你吃多了自然会身体不适。”

    海清源有些尴尬,原本苍白的脸仿佛能瞧见一丝红,他觉得有些丢脸,轻咳一声:“还请何大夫救治。”

    谢潇澜自然没错过他借机拉扯何意手腕的情形,他退到一边默默站着,眼睛却是一直盯着海清源的手,怎么看怎么碍眼。

    何意示意海清源躺到里屋的榻上,而后便在几双眼睛注释下,冷声道:“脱掉上衣。”

    “什么?!”

    海清源紧张又无措,他舔了舔嘴唇,顾及着还有谢潇澜在,嘴唇却是高高翘起:“这样不好吧?”

    这个蠢货。

    谢潇澜彻底冷下脸,眼底的暗沉几乎能冲破眼睛的束缚,将他周身都包围。

    “冷静点。”夜楚渊拽了他一把,他看向何意,神情莫测,这般过早的就将软肋暴露,以后怕是还有得闹。

    何意忍无可忍,出言讥讽:“二皇子可是方才吃酒吃昏了头?不想治病就立刻回南阙,死在南阙最好,否则还要惹我们大渊一身腥!”

    这话便说的极其无礼且尊卑不分了。

    但海清源只有会错意的尴尬,何况,大渊的王爷都没呵斥,他又哪里能多言,再说了,他如今还要依靠何意治病。

    而且,医者多是脾气古怪,恶劣些也能理解。

    海清源忙道歉:“是本王子唐突何大夫了,向你道歉。”

    屡次被这样的人有意无意的冒犯,何意也来了脾气,直接不治了,他满脸怒意:“二皇子另请高明吧,省的一会施针,又要误会我对你有意了!”

    说罢,也不管其他人神色如何,迈着步子便气冲冲的离开了。

    夜楚渊当即蹙眉呵斥:“像什么话!之淮还不快去好好管教你夫郎,来人,去请其他大夫过来!要最有资历的大夫!”

    “是。”谢潇澜临走时抬眸看了一眼海清源,且等着的。

    何意并未走远,谢潇澜走了几步便追上了,他赶紧将人带进怀里,将那股火压下才出声哄他:“瞧着要下雪,左右医馆没什么病人,你和潇潇先回家如何?”

    “娘这两日怕你寒气入体,但想着你喜欢在善仁堂做事,也没好多说,只让我劝你少辛苦些,你觉得呢?”

    他絮絮叨叨说着,何意却始终微垂着眼帘,连应都不应。

    谢潇澜脚步一顿,捏着何意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就见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攒着眼泪,憋着鼻头都是红的。

    铺天盖地的怒意炸在谢潇澜胸膛,心脏像是被插上了一把锋利的尖刀,将他的心搅的血肉模糊。

    “意哥儿……”谢潇澜声音沙哑的不像话,“别哭,别哭,我去杀了他,我现在就去杀了他!”

    何意对上他的视线狠狠抹了把眼泪,他深吸一口气,紧紧攥着谢潇澜腰间的衣裳:“没事,他会死的。”

    早在海清源屡次冒犯他时,何意就已经为他想好了死法。

    在他们身后廊下的拐角处,一抹小身影暗暗攥紧了手心。

    作者有话要说:

    谢某微笑:“他必死,谢谢。”

    第106章

    南阙沿海, 平日里的吃食多是寒凉的,再加上海鲜会和其他的营养物质产生相克,这才导致海清源微中毒, 胡大夫只是询问他的饮食情况就得出了结论,再加上他来时何意也稍微跟他说了几句, 心中已然有数。

    胡大夫摸着胡子叹了口气:“此事非同小可, 需得施针, 且近日都得保持饮食清淡, 请二王子褪去衣衫躺在床榻上。”

    又是要脱衣服, 海清源这次没敢再误会, 老老实实的退去上衣躺下, 这是这屋里是刚烧起炭盆,冷的厉害, 他忍不住扯过旁边的被子盖上。

    胡大夫赶紧拦住他:“二王子万万不可,体热会促进毒素的蔓延,您需得一直这样保持冰冷的状态才可,否则毒素若是蔓延至全身,那就要溃烂而亡了!”

    胡大夫神情紧张, 拦着海清源的手都微微颤抖着,本不算太大的眼睛此刻却瞪的老大,那模样活像是海清源若盖了这张被子就会立刻死。

    达官显贵都惜命, 海清源被胡大夫的模样吓到,当即就把扯了一半的被子给扔到旁边,他搓了搓手臂躺下, 中气十足道:“来吧!”

    “请几位贵人暂且离开。”胡大夫看向夜楚渊。

    夜楚渊挑了挑眉, 摇着折扇面带微笑:“既如此, 二王子好生瞧病罢。”

    他率先迈着步子离开, 雁北戎和谢潇澜自然是紧随其后,海清源的随从原本还想在里面守着,也被胡大夫义正言辞的给赶了出去。

    灰溜溜的迎着冷风等在屋外,好不可怜。

    胡大夫搬来凳子坐下,慢条斯理的打开自己的针灸包,里面的针灸针由长到短、由细到粗,每根针都不一样,齐活的很。

    海清源吓坏了,大渊人瞧病都是要用这些针扎来扎去吗?

    他动了动喉咙,强迫自己镇定:“大夫,这些针都要用到?”

    “当然了。”胡大夫说着钳制住他下巴,抽出一根针快速扎在他舌头上,方才还喋喋不休的人瞬间没了声音。

    胡大夫行医多年,要是连脸色都不会看,岂非白活这几十年,何意跟他做事也有几月,对方情绪如何他自然看得出,非得让这什么海王子吃点苦头。

    他下针利索,每一针都是实打实的往痛感强的穴位上扎去,海清源疼的直冒冷汗,偏偏他一点声音都发不出,只能强忍着。

    许久后。

    胡大夫神清气爽的打开门,守在门口的随从立刻推开他冲了进去,就见海清源整个人像是从水中捞出一般,汗涔涔的昏睡过去。

    几个随从敢怒不敢言,只得吃了这哑巴亏,也不知能不能轻易挪动,只能在这冷屋子里守着他。

    “如何了?”

    见胡大夫回来,夜楚渊出于礼节问道。

    胡大夫点点头,学着何意从前教他的样子竖起大拇指:“妥了。”

    夜楚渊也算稍稍松了口气,看向身后的随从:“既如此,便安排人把二王子送回去,仔细些,别着凉风寒。”

    眼下屋内人多复杂,不便再多说其他的,夜楚渊视线在何意身上匆匆掠过,从前是他小瞧这位何大夫了。

    今日本就是为了带这几位使臣皇子观看大渊风情才上街的,谁知道竟会发生这些事,海清源转不了,雁北戎则是没了继续转悠的心思,脸上适时露出疲态。

    他无奈道:“今日想必是不能继续游玩了,待其他二位皇子好些,再同行吧,本王今日也累了,便先回胪馆了。”

    昨日为显大渊风情,才将他们留宿宫中的偏僻宫苑里,否则按照常理,入夜后,宫中除了侍卫便只能有圣上一位真正的男子,今日他们的行李早就安置在胪馆了。

    夜楚渊便带着谢潇澜将他送出去,前院里则是站着使臣和随从们,见他们出来立刻让路。

    “本王先告辞了。”雁北戎抱拳转身上了马车,临出发时还遥遥望了一眼医馆。

    谢潇澜右眼皮瞬间跳了一下,他抬手轻轻揉了揉。

    夜楚渊当他被风吹了眼,拍拍他肩膀:“你也该注意些,眼睛是身体最薄弱的地方,你若是不能好生护着,就只能被外面的风雨吹打。”

    “是,下官明白。”谢潇澜微微点头,态度恭敬。

    他自然也知晓对方话中的意思,但何意比他的眼珠子要金贵太多,他宁愿瞎,也不想何意受到任何伤害,即便是眼神上的不满都不行。

    夜楚渊摇了摇折扇,扇面打开遮住嘴巴,轻笑:“你明白就好,今日便到这,想是接下来几日都会清闲很多,你便在家陪家人吧。”

    “恭送王爷。”谢潇澜对他背影拱了拱手。

    夜楚渊背对着他摆了摆手,随后便利索的上马车离开,一气呵成。

    谢潇澜便再次回到医馆里,就见何意与谢潇潇正往外走,瞧着还有些不太高兴的样子,他赶紧上前询问:“发生何事了?”

    “还能有什么,还不快把他们带回去!板着脸看着就心烦!”胡大夫探出头,吹胡瞪眼的,就差龇牙咧嘴了。

    谢潇澜哪还能不明白,老头这是心疼何意受委屈了,变着法儿的让他回去休息呢。

    他道过谢便带着两人离开了。

    回到谢府,谢潇潇便让下人们赶紧去给兔子做窝,顺便找些生菜来喂,刚嘱咐完就准备回自己的房间,就被谢潇澜给叫住了,一同带到了偏屋里。

    “说罢,兔子怎么回事?”

    他还能不知道谢潇潇?

    如今家境虽不像先前在杏桃村难过,但谢潇潇向来懂事,不会花钱买这样的瘦小兔子养,且他离开的间隙,雁北戎也曾外出片刻,对方走时还用那种恶心的眼神看医馆里面!

    这两个人,肯定是私下有接触了!

    他绝不允许谢潇潇和外男有任何过密的接触,什么狗屁皇子也不行!

    谢潇潇突然觉得怀里的兔子有些沉,他抬头小心看了一眼对方,小声道:“那猎户送的,最后一只卖不出去。”

    “那雁北戎是怎么回事?”谢潇澜直接一剂猛药,惊的他对面的谢潇潇像兔子似的抖了一下。

    他就知道有问题!

    谢潇潇不敢说谎,只能将那时的事一字不漏的告诉他哥,否则以后怕是看他看的更严了。

    果然。

    听完谢潇潇的话,谢潇澜就宛如陷入战斗状态的豹子,他气急败坏:“那个野蛮人竟然还想登门!宋元!宋元!这几日任何人来都不许请进来!”

    “之淮你冷静点。”何意拧眉,“你吓到潇潇了。”

    起初谢潇潇是有些害怕,但他也知道哥哥是担心他,但哥哥的神情好像有些不太对劲,他下意识看向何意,不明白眼下的情况。

    何意对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离开,谢潇潇便立刻抱着小兔子跑了。

    “我失态了。”

    谢潇澜失力坐在榻上,一手撑着额角,眉心紧紧蹙着,像是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没控制好情绪。

    眼看着谢潇潇成长的落落大方,他心里就越恐慌,尽管今生和前世大相径庭,但他还是怕他在及笄后遇到那个祸害他一生的男人,那样的伪君子,就连他都是在死前才知道,谢潇潇那个小傻子,也只有吃亏的份。

    那些难以启齿的事,像一把软刀,正一刀刀戳着他胸口的肉,每一下都见血。

    自从知道谢潇澜身上发生的事,何意就没有一日是不担心的,他现在浑身都是潜藏的戾气和血腥,稍不注意就会伤人伤己。

    “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何意挽住他手腕,语气轻缓平静。

    谢潇澜扣住他手腕,手指挤进他指缝里,紧紧相扣,他哑声:“不用,我会处理好的。”

    “我知道,我相信你。”何意靠在他肩膀上,先是表现出自己的信任,而后才提出疑问,“可也不能就这样一直关着潇潇,虽然是为他好,但方法是不合适的。”

    他不敢在这种时候说谢潇澜做的不对,也不能说。

    谢潇澜执起他的手轻轻落下一吻:“那你说,我该如何?”

    不是该如何管教谢潇潇。

    而是他该怎么做。

    何意呼吸一滞,心脏泛起密密麻麻的疼,他扯着唇角笑:“我看着他,等互市开通,其他国域的人便会离开,我会亲自送潇潇上下学,你放心?”

    他知道谢潇澜不舍的真对谢潇潇如何,否则他有千百种办法困着他,可以不让他去皇家书院,可以让他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贵君,可以让他日日在家学习女红礼仪。

    但那些会磨灭谢潇潇的天性,也会让他们兄弟之间生分。

    “太辛苦了。”谢潇澜摇头,神情逐渐平稳下来,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找到那个人,处理掉他,“我会看着办。”

    永绝后患。

    何意见他稍微冷静,笑道:“我会帮你的。”

    另一边。

    谢潇潇回到自己屋里,里面已经准备好了给小兔子的东西,他笑着将下人都打发出去,自己专心在屋里逗弄着兔子。

    待人全都离开,稚嫩却漂亮的脸蛋上的笑瞬间消失殆尽。

    他不能做只活在兄嫂羽翼下的雏鸟,他也得试着去帮忙才行。

    “小兔子,希望没有白收养你。”他陡然一笑,眼底闪着淡淡的疯狂。

    一个边缘小国的王子,竟然也敢冒犯他嫂嫂,偏偏大哥碍于对方的身份不便轻易发火,要他说,那样的好色之徒,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潇潇,我可以进去吗?”

    谢潇潇眼睛一亮,跑去开门:“嫂嫂请进!”

    何意笑着摸摸他脑袋:“方才有没有吓到,你哥哥只是有些担心你,你原谅他好不好?”

    “我不会怪哥哥。”

    他知道那些紧张和呵斥下藏着的都是关爱。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评论呢?我原本那么那么多的评论呢?啊!!!

    第107章

    陪着这些使臣皇子们玩了几日, 也算是让他们领略了大渊的风情,只是他们来大渊还有更要紧的事情。

    互市一事还未彻底颁布政策,眼下自然是要快些将此事落实, 有先前谢潇澜拟定的章程,事情谈论起来要方便的多, 何况他们本就是为了互市之事来, 能尽快解决自然是要尽快。

    只是——

    “为何不能带刀具?若是发生冲突, 岂非对我们三国不利?”

    “大渊皇帝, 此事我们觉得不妥, 在你们大渊的地界上若是不能保障我国子民的安全, 那互市就没有意义!”

    “我们西陵可都是娇滴滴的美人儿, 若是出意外可怎么是好?”

    三国的使臣们甚至不用看主子们的眼色就纷纷开始提出反驳了,在他们看来大渊就是明明白白的欺负人, 居然不让他们带护具,岂不是他们的国人死在这里都未可知?

    太子微微蹙眉,声音和缓道:“怎会,诸位是大渊的客人,亦是大渊的伙伴, 自然不会欺辱远道而来的友人,只是大渊的百姓从不会带刀具上街,因此自然也要这般要求诸位。”

    夜辞渊的温和是从骨子里泛出来的, 和他母后皇后是一般性子,也正因如此,夜辛时常会想让他在这个位置上是不是错了。

    文人知礼, 总是温文尔雅, 即便生气都是甩袖子, 被夜辞渊这么一劝解, 那些使臣像是被捏住喉咙的大鹅,想说又不好意思的。

    “言之有”

    “太子此言虽听着顺耳,但归根结底还是不能保证我们北域百姓性命。”

    雁北戎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他身后的使臣给夺去了话头,本而他本人则默默闭上了嘴,分明就是已经习惯了。

    谢潇澜将他们的神情尽收眼底,自然也没错过那使臣不屑一顾的表情,可见雁北戎在北域的日子并不好过。

    按理来说,出使这种事为表对出使国的尊重,都是身份贵重的皇子或王爷来,北域的使臣对看似对雁北戎恭敬有加,实际上这位皇子连话语权都没有。

    这可不是两国交好的象征。

    谢潇澜听他们拉扯这些,听的耳朵都起茧了,在一位使臣话落后,他笑出声:“诸位来使,既然知晓这是大渊的领土,那就该知道,大渊若是有心,你们带不带刀具护身都一样。”

    这便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那些可笑的“自我保护”,随着谢潇澜这番话化为泡影。

    若是这些人忘记互市是开在哪,那可就麻烦了。

    若说使臣们先前甩袖子是因为太子温和让他们不好意思,那眼下却是连袖子都不敢甩了,明眼人都瞧得出来,谢潇澜就是温润如玉的太子身边的一把锋利的刀。

    见血封喉。

    西陵最会审时度势,西水烟慵懒一笑,语气里都带着一股子妖里妖气:“谢大人此言不假,既如此,我们西陵遵守便是,只是大渊可要护好咱们这些娇滴滴的美人儿。”

    西陵的话就像是将原本就不坚实的纸糊墙扯破了一个口子,由此牵头,其他的国域自然无法再说出反驳的话,只能硬着头皮同意。

    这不仅仅是保护大渊的百姓,更是保护其他国域的百姓,否则若真在大渊的地界闹起来,吃亏的到底是哪方,可想而知。

    京城分主街和东西南北四街,主街住着的多是王公贵族,包括公主贵君们的府邸,达官显贵们多住东街上,普通百姓们则是在南街,谢潇澜几人的府邸虽说在不怎么起眼的北街,但如今也无人敢置喙。

    因此,经过商讨,互市便开在了西南两街交口,方便了百姓们交易,也不会打扰其他几街的治安。

    当晚下朝回府,谢潇澜便将此事说给何意听,之后的事无需他看顾,也能在家休息几日。

    “这还不叫打扰?前两日街上人心惶惶,铺子都关了不知几个,京兆尹日日都沿街巡逻,岂非更是告诉百姓其中有问题?”

    室内温暖如春,何意穿着里衣靠坐在榻上,大概是只有他们两人在的缘故,脸上的表情都比平时要丰富一些。

    谢潇澜轻笑:“你倒是比我上心,是有人故意要打断互市交易,不过如今他的算盘可是打错了。”

    何意听他这般说瞬间来了兴致:“是谁?”

    “此事我也不知,不过互市如期进行,他可不是打错主意了?”谢潇澜瞧着他瞬间失落的表情笑了,从前可没见他这般在意朝政。

    说起互市,何意总能想到前世的集市,从前父母还在时,假期总会跟着去乡下住几天,有时会赶上集,那时候不管提出要买什么都会被允许。

    随着年岁渐长,父母亲人相继离世,他就再没有那样的欢快时光,不过集市上好玩的东西却不少。

    何意眼睛一亮:“互市刚开,应该很赚钱。”

    “宝贝儿,家里真的不缺那几个银子。”谢潇澜以为何意是动了去摆摊的心思,有些无奈的劝解着。

    “不是我啊,你那十几个能人异士总要有活计啊,这段时间我只见过蝎尾,其他人都没见过。”

    何意想的简单,那些都是自己人,若他们能赚银子,谢潇澜的私库里还能少一些开支。

    谢潇澜挑眉,他那些下属哪用得着他操心,在京城的大街小巷融入的极好,还有个在花楼里做事,每日都能听到不少秘密。

    但难得见何意这般好兴致,他自然不会打击对方,便笑着点头,想着明日就让小白把他们都找来,好好听他夫郎的差遣。

    翌日一大早。

    谢府的偏院里坐着一屋子的人,粗略看去穿着不一,但周身的气质都带着“放荡”二字,谢府其他下人哪里见过这种阵势,上茶时都有些紧张。

    “这是做什么?”

    谢母瞧见他们“来者不善”的样子,生怕谢潇澜惹到什么麻烦了。

    何意躲在他身后偷偷拽了拽他衣裳,对方立刻会意,笑道:“娘别担心,是为我做事的人,我找他们来是有事吩咐,您去玩儿。”

    最后一句带着打趣和揶揄,谢母嗔怪的瞪了他一眼,她都这把岁数的人了,哪还能玩不玩的。

    只不过她最近确实和几家夫人走的近,没事念念佛经,吃吃茶,心里总归会舒畅很多。

    谢母笑道:“那你好好在家陪意哥儿,我去和几位夫人吃茶,家里的事你们看着办,不许潇潇出去乱跑!”

    “娘放心!”何意从谢潇澜身后探出头,微笑着。

    谢母便带着柳梢放心离开了。

    偏屋一群大老粗坐的屁股都麻了,有些安奈不住的动来动去,也不知突然把他们聚集到这里做什么,不会又给银子吧?

    没一会,谢潇澜就带着他那清冷如玉的美貌夫郎来了,那意气风发的模样,像是下一秒就要给他们撒钱花。

    果然。

    谢潇澜第一句便是:“最近你们银子可都够花?”

    “这哪能不够呢?我前两天在——嘶……”

    “不够不够!大人是有何指教?”回南天给了老六后背一拳,没眼力见的东西,看不出大人有话要吩咐吗?

    谢潇澜自然没错过他们的小动作,轻咳一声道:“你们都知晓互市开通之事已然定下,但互市不能没有自己人,我需要你们伪装其中,观察其他国域百姓的举动。”

    何意微微瞪大眼睛看向他,当真是从官场打拼出来的,说话都这么委婉不失礼貌,直白不失优雅……

    根本就是“以公谋私”。

    “老大,要我们做什么?”回南天立刻表忠心,“我们可以摆摊!”

    “嗯,你们正君想到了一个小生意,需要几个人一起在互市做,但并不需要每日都在那。”谢潇澜替何意把话说到这里,然后看向何意。

    何意微微点头:“每个小摊两个人就好。”

    他想说的是自己小时候玩过的套圈和扎气球,只不过许多东西这里都没有,所以便将游戏的大概告诉他们,其它则是需要他们自己填充想法。

    何意把游戏玩法告诉他们,将游戏规则更加精进,若是做起来,想必会吸引不少人。

    这种游戏,幼童想玩,青年亦想在心悦之人面前出风头,若是有世家子弟,自然是不愿落人下乘。

    “我去我去!”蝎尾和小六听他说完就欢天喜地的抢着要去。

    有这样好玩的,谁还想在街上卖烧饼啊!

    何意故作遗憾的看着蝎尾,表情有些低落:“你若是去,那我日后找谁买烧饼?”

    “啊……”蝎尾眨眨眼睛有些无措,“那我、那我卖烧饼吧。”

    “蠢货!”小六对着他脑袋就是一巴掌,“正君故意逗你呢,这都能信,正君我想去,太好玩了!”

    小六最喜欢这种新鲜有趣的,若是他继续在酒楼做事,怕是会忍不住把那个成日里趾高气扬的掌柜一掌拍死!

    做生意就是需要有能带动气氛的人,蝎尾和小六的性格确实合适,他便同意了,而后又选了性格沉稳的老九和十八,然后便让他们在互市正式开始之前把准备工作都做好。

    只等互市开就好了。

    即将开通互市之事也已经张贴了告示告诉百姓,西南街会开辟出专门摆摊的位置,要摆摊的到时则要去领牌号,因为是刚开始互易,所以摊租每月只有十两银子。

    得知这件事的百姓们纷纷回家商量该弄个什么样的摊子赚钱,只是想到要和其他国域的人一起开摊,又不由得害怕,但到底都被“赚钱”二字给吸引。

    十二月十五,大渊下了第一场雪,互市也正式开通。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8章

    “煎白肠, 羊杂汤!”

    “好吃不贵的牛乳馅饼儿!牛乳馅饼!”

    “冰糖葫芦嘞!官人给孩子买两串啊!”

    互市一开,西南街瞬间变得热闹非凡,平时只有些沿街叫卖的商贩, 现在整条街都是摆摊的摊主,就算是飘着小雪都不影响他们的热情。

    因着此次都是使臣们外出, 其他各国的百姓并未跟着来, 但大渊还是安排了一条巷子, 方便之后其他国的百姓居住, 自然也是要交租金的, 由此都方便了很多。

    大渊所处的地理位置不错, 因此庄稼品种多不说, 若无天灾意外,产量也是极好的, 因此街上许多摊主贩卖的就是自家存在地窖里的粮食,普通百姓虽不会买这种家家户户都不缺的东西,但许多达官显贵就喜欢这种百姓亲自种的粮食。

    使臣们看到难免有些惊讶,在他们国域粮食都是堪堪够吃的,哪能有多余的能拿出来卖?

    “诸位随意逛便是, 回去也可与百姓们说说咱们互市的情形。”夜辞渊温声说道,脖颈处的白色绒毛披肩衬的他有些病弱。

    使臣们早就按耐不住了,听到他这话立刻笑着打了几声哈哈, 然后分散开了。

    此次外出主要是让他们感受互市的氛围,谢潇澜并不是什么要紧人物,便早早带着一家人悄悄离开了。

    何意身穿妃色衣裳, 袖口和领间绣着的是洁白的绒羽, 将那张本就能与冰雪相较的容貌衬的多了些凡间气息, 站在俊美无双的谢潇澜身侧平添了一丝温润气质。

    “可还有想吃的?我瞧着倒是有不少新鲜的摊子。”谢潇澜本对这些不感兴趣, 但见何意喜欢,便不由得上了心。

    何意双手塞在手笼里,扭头看向谢潇澜,他左手拿着刚剥了皮的红薯,右手拿着一袋炒栗子,后面跟着的阿魏和预知手里也拎着好些油纸包。

    他便摇了摇头:“暂时不要了。”

    暂时?

    谢潇澜失笑,夫郎说什么便是什么。

    谢母听着他们的谈话笑了,许是谢家根上就懂疼人的缘故,连带着她这个儿子都青出于蓝了。

    “娘也不求你以后嫁个富贵人家,只希望你来日的夫君有你大哥一半会疼人就行。”谢母对谢潇潇低语,这个小儿子事她最放心不下的。

    谢潇潇脸颊泛红,终于像是知事一般有了羞意,他哼唧道:“哥哥这样的肯定是世间少有,轮都轮不到我,再说了谁说一定要嫁人的,万一我能招婿回府呢?”

    “蠢蛋,你兄嫂还能养你一辈子不成?”

    谢母嗔怪着,虽说眼下他们没有孩子,可保不齐哪日就突然有了,到时候谢潇潇可不就成了“碍眼”的?

    自古以来,兄嫂供养弟弟的,哪个最后不是闹的难看?

    谢潇潇可不管这个,当即跑到何意面前扮委屈:“嫂嫂,你以后有小娃娃就不喜欢我了吗?”

    “怎会?”何意将手从手笼拿出,捂得热乎乎的手捧住谢潇潇冰凉的脸蛋,“怎么可能会不喜欢我们潇潇呢,养你一辈子也没关系,你哥哥很有钱。”

    最后一句话装作声音很小,实际上站他身边的人都能听到。

    谢母无奈莞尔,孩子们都这么说了,她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不过却已经在悄悄给谢潇潇攒嫁妆了,不能事事都让老大做。

    得到满意回答,谢潇潇便欢天喜地的跑到前面去闲逛了,谢潇澜示意预知跟上,他们则是慢悠悠在后面走着。

    何意时不时咬一口递到嘴边的红薯,偶尔是颗栗子,各个都香甜软糯,连心里都泛着甜意。

    越往前就越热闹,谢潇澜喂他吃完东西,用帕子擦干净手后赶忙去牵他,生怕跟何意走散了,他叮嘱道:“贴紧些。”

    顺着人群往前,就见前面严严实实地的围着好多人,人都是随波逐流的,越是人多的地方就越觉得有好东西。

    何意也稍稍来了兴致,便带着谢潇澜也往前去。

    “娘!娘!我也想玩!套圈圈!”

    “套什么套!怎么可能套得住!都是骗你们这些小孩的!”

    母子的对话隔着人群传到耳畔,何意忍不住笑弯眼睛,从前他也觉得应该很好套,但实际上木圈根本不会按照自己想的那样精准无误的落在小玩具上。

    只是小孩子们看不明白,大人却瞧得真真切切。

    自然也有技术好些的,十个圈总能套得些小玩意儿,得意的在人群中炫耀,让那些不被允许玩这个游戏的孩子们哭个够呛。

    十八眼尖,目光掠过人群时就看见何意他们了,立刻给蝎尾使了眼色,让他把手里的圈圈给何意玩。

    谢潇潇期待的目光跟着蝎尾转来转去,见圈圈给了何意,他瞪大眼睛难以置信:“没有我的吗?”

    十八想了想从自己手里数出十个给他,小家伙瞬间开心了,气势汹汹的就要去套,紧张兮兮的样子把脸都给激动红了。

    何意扎针还行,玩这种小游戏确实没准头,十个圈套中了一个木头雕的小兔子,主要是兔耳朵长,圈圈刚好落在耳朵上,就这也满意的很了。

    他们是自己人,一直在这会打扰蝎尾他们做生意,玩的差不多就退开人群了。

    谢母到底岁数大了,转了一圈就觉得人群吵闹,她无奈道:“我去酒楼等你们,走了几步就累了。”

    “好,红叶柳梢好生招呼夫人。”谢潇澜叮嘱道。

    “是。”

    没了长辈在身侧,谢潇潇更是撒开花儿的玩,瞧见好看的东西都要停下步子拨弄两下。

    他站在一处木簪前迟迟未动,拿起一根细细瞧着。

    “老板,你这簪子如何卖的?”

    身后骤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谢潇潇扭头就见雁北戎像之前那样站在他身后,想来是北域人就这般身材,雁北戎也不过十六的年纪,已经十分高大了。

    老板被他的高壮模样给吓到了,讪讪道:“略素些的五文钱一根,样式复杂的十文钱。”

    “这么便宜?”谢潇潇啧啧称奇,也不知这小贩卖这般便宜能不能交得起摊租,不过这全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对方这么定价,自然是赚的。

    雁北戎瞧着谢潇潇直白问:“我送一支给小贵君如何?上次的兔子不是没使银子买吗?”

    竟还记得呢!

    谢潇潇其实并不愿意接受,但一想到只要使臣一日不离京,他们就总有见到的时候,不由得有些紧张,这人若是刻意害他兄嫂怎么办?

    他沉重点头:“那便以此为证,日后本公子与雁皇子就两不相欠了,登门拜访这样的多余举动更是不必有。”

    雁北戎微不可察的轻挑眉梢,不愧是谢潇澜的弟弟,他还什么都没做,就这般警惕了,可见日后不便再刻意接触了。

    他原本想着若是能与谢潇澜交好,从而会搭上大渊的太子,看样子此事不容易。

    “小贵君说的是。”

    眼下他也唯有暂时答应了。

    谢潇潇从没和他客气,选了样式复杂且最贵的簪子,尽管如此也只是二十文罢了。

    不过二十文若是能买他安心,买他兄嫂平安,也值。

    谢潇潇接过簪子:“多谢,本公子——”

    “谢潇潇!”

    “哥哥!”

    谢潇潇扭头看见谢潇澜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兄长本就不喜欢他和外男接触,眼下还瞧见他收人“礼物”这种事,别不是要误会这是定情信物?!

    他赶紧开口:“哥哥你听我解释,这根簪子没有任何意思,只是北域皇子上次在席间的赔礼,此后再无任何瓜葛!”

    “潇潇。”何意轻喊一声。

    谢潇潇赶紧看向他,就见何意神情淡淡,虽说看向他的目光依旧温和,但他还是觉得里面藏着些怒气,可他真的和这劳什子皇子没有任何关系!

    他惊慌失措地走近何意,喃喃喊:“嫂嫂……”

    “无事。”何意笑着牵起他的手,“既然是歉礼,收下后自然两不相欠,跟我去前面玩吧,你大哥还有话跟雁皇子聊。”

    谢潇潇赶紧点头:“好好!”

    何意走时不经意扭头看了一眼,眼底半点笑意都无,莫说谢潇潇,就连他起初都以为是北域人热情,所以因为那么一点小事都要想办法找补。

    可听了谢潇澜的话他才明白,这人分明就是刻意接近岁数较小的谢潇潇,为的就是巩固他在北域的地位。

    从那些使臣的态度就能瞧出,这位皇子可是半点不受宠爱,北域派他来的心思自是昭然若揭,根本就是不管其死活罢了。

    “嫂嫂,哥哥生我气了吗?”谢潇潇很紧张,仰着小脸看何意,眼底红红的,“我只是不想他上门拜访,否则那些坏人说哥哥通敌叛国怎么办?王伯伯家就是这样没的……”

    他说这话时小小的手掌紧紧攥着手里的木簪,惶恐不安的样子让何意心里难受的厉害。

    何意曲起手指学着谢潇澜的样子轻敲他额头,笑道:“蠢蛋,谁敢这样说?咱们谢家不做那些事,也不怕别人说,你只管安心便是。”

    何意不愿与他多说这些,带着他左逛右瞧,没一会的功夫小家伙脸上便重新挂起笑了,全然忘记了方才发生的事。

    约好在酒楼见面,何意示意谢潇潇先上楼找谢母,他则是在一楼的厅里等着谢潇澜的到来。

    若说他不紧张那便是假的。

    谢潇澜的性子着实恶劣又狠戾,虽说不至于当街杀人,但保不齐就会闹出什么意外。

    许久后,他远远瞧见一道身影踏着轻薄的雪走来。

    “我来了。”

    他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没有评论,我像饿狼一样嗷呜嗷呜的叫了起来~

    第109章

    酒楼一楼要比外面稍微暖和些, 但何意一直站在风口里,脸颊都被风吹的泛着红,谢潇澜常年体热, 一双大手更是暖和的不得了,捧着何意的脸给他捂了一会。

    两人模样出色, 且多数人都识得他们, 两人略聊了两句便在掌柜的亲自带领下去了楼上厢房。

    挨着窗子的厢房夏日还好, 冬日里难免觉得有些冷, 谢母显然也考虑到了这点, 并未像之前选择靠窗的。

    厢房内烧着炭盆, 进屋倒是暖洋洋的。

    店小二看着他们坐下后便开口道:“马上送壶新的热茶来, 大人可要现在点菜?”

    “上招牌菜,鱼要做的可口些。”谢潇澜又说了几句何意的忌口, 这才让人去准备菜。

    谢母满脸笑意的看着他们,越看越满意,要是再有个孩子就更好了,她也能再享受一番天伦之乐。

    心头不可避免的划过一丝失落,但转念一想顺其自然便是,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也强求不来。

    何意畏寒,右手被谢潇澜温热的左手暖着, 而他的左手则是抱着暖炉,嘴巴里吃着的是谢潇澜喂的点心,很是满足了。

    “娘, 我喂您吃!”谢潇潇献宝似的拿起梅花状的点心递到谢母唇边, 还不忘踩他哥, “我可不像哥哥那样只想着嫂嫂, 不想着您~”

    谢潇澜挑眉:“谢潇潇你欠揍是吧!”

    “娘!你看哥哥,就知道凶我!”谢潇潇柔柔弱弱地抱着谢母的胳膊,下一秒后脑勺就挨了一下。

    谢母笑的合不拢嘴:“好好说话。”

    谢潇潇耍宝没耍好,气闷的坐到旁边不理人了,但耳朵却竖着听他们的动静呢。

    原本互市开通,掌柜还以为酒楼不会有什么生意,没想到居然飘了小雪,稍微金贵些的就要往酒楼里钻,生意反而还不错。

    他招呼后厨给谢潇澜他们做快些,想着等会自己再亲自送去,可要在贵客面前得些脸才行。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厢房门口传来动静。

    谢潇潇立刻起身:“我去瞧瞧。”

    他刚站到门前,方才紧闭的厢房门瞬间从外面推开,连带着些许凉意都跟着往里面吹,谢潇潇赶紧往旁边站了站。

    掌柜没想到有人,立刻点头哈腰:“惊扰贵客了,给您几位上饭菜。”

    “端过来吧。”谢母温声说道。

    谢潇潇知道何意怕冷,刚欲关门,就听得一道尖锐的声音,紧接着便有几个衣着华贵的妇人挤到门口了。

    他被推了个踉跄,表情也跟着不好了。

    “这不是谢夫人吗?我当是瞧错了,您竟然会来这种地方用饭?”

    “哎呦这是和孩子一起吃呢?您儿子当真争气,娶的夫郎都是顶漂亮的,就是……”

    “就是听说成婚也有两年了,怎么这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光是见她们这架势就知道来者不善,没想到说话也是够难听的,谢母听着当即黑了脸,家里的孩子们何时轮到别人说三道四了。

    这几个爱嚼舌根的,无非就是因为那件事……

    她蹙眉:“潇潇关门,别让外面的冷风进来,吹坏你嫂嫂金贵的身子。”

    “哟谢夫人这是不欢迎咱们呢?”一妇人撇撇嘴,“都一把年纪了就别做那些登不得台面的事,免得叫人笑话!”

    谢潇澜瞬间站起身,站在门口的谢潇潇眼睛一瞪:“你个老妇在这指什么桑骂槐呢?一把年纪还这般不知羞耻的堵在别人门口!”

    “听听!听听!还是哥儿呢,这般嚣张跋扈,看你日后如何嫁得出去!”

    “我弟弟就不劳诸位操心了,若几位不想给府上添麻烦就趁本官心情尚可时赶紧滚,否则外面的侍卫可不会留情面了!”谢潇澜强势站在谢潇潇面前,将他和身后的家人悉数挡住。

    富贵人家总是有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女子们之间的事,男子不便插手,往往都是旁听旁观,因为会觉得丢面子。

    因此这几个妇人并没想到谢潇澜这个男人会站出来,眼下都如鹌鹑似的缩着不敢说话了。

    “少在这吓唬人,你敢——”

    “这位夫人。”何意突然朝她们走来,他看向那个推门而进就冷嘲热讽的女人,唇角轻轻勾起,“如何我记得没错,你儿媳之前还来善仁堂瞧过病,说是她婆婆嫌她不能生,日日都对她冷嘲热讽,原本我是不信的,今日瞧见夫人你,我倒是不得不信了。”

    谢潇澜冷笑:“身为女人,竟对同身为女子的人那般苛责,如今才发现,女子的痛苦都是女子施加的,当真荒唐!”

    “我们谢府的事就不劳您关心了,您说我娘一把年纪,竟不知这位夫人家里是没有镜子吗?闲来无事也该照照,多看看自己面目可憎的模样吧。”

    他们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将面前几位来势汹汹的妇人怼的哑口无言,她们本就以为谢潇澜不会出面才这样大胆,却不想最后只能灰溜溜的离开。

    掌柜和几位店小二目睹了这一切,各个都低着头躲在角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那两张毒舌对着他们张嘴。

    何意也是扭头看见他们才反应过来还有外人在,他轻咳一声,恢复方才的温和模样:“有劳诸位,稍后有需要会叫你们。”

    “是是!”

    掌柜立刻招手把人全都喊走了。

    桌上摆放着一堆美食,连摆盘都透着精致,可见他们是费了心思的。

    只是桌前坐着的四人都莫名没有动作,谢母微微叹息:“先吃。”

    吃完再说。

    谢潇澜心有所感,整个变得有些防备,何意微微侧目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往他碗里夹了块肉,以作安抚。

    谢潇澜略有些防备的脊背瞬间挺直溜,也许会有什么不一样才对,毕竟如今的所有事都和前世不搭边,他不该担心这些。

    原本还算美味的饭菜,被他们平平淡淡的吃完,享受的意味浅淡,都是急着填饱肚子。

    “说来着实可笑,是先前和几位夫人去吃茶认识的,但我没那个意思,我岁数不小了,哪还能有那些心思。”谢母温声说着,孩子小时她不曾为了所谓的依靠嫁人,如今孩子们有担当,她就更不会了。

    她只不过是和几位夫人一同吃茶认识了方才那几位妇人,却没想到因此招惹了所谓的桃花,那几个妇人觉得是她刻意勾引,便撕破了脸,处处给她难堪。

    今日更是直接闹到了谢潇澜面前。

    据说那男子中年丧妻,后为了孩子便不曾再另娶,说来是和她一样的人,但她却不愿有这种所谓的第二春。

    否则,那是对她亡夫的不忠不义。

    谢潇澜听着她描述,才发现那人和前世的并非同一人,稍稍松了口气,却也不敢全然放心。

    “身为晚辈,儿子不该干涉娘的事,待我查清楚些,此人若是值得也无不可。”谢潇澜率先做出表示。

    谢潇潇茫茫然的附和:“无不可无不可……”

    谢母微微瞪大眼睛,转而笑了:“我会好好考虑的。”

    一顿饭吃到最后气氛才活络些,谢潇澜没了继续逛的心思,叮嘱下人们跟紧他们,便匆匆回了谢府。

    他将白洛邑找来,让他去调查那个男人,京城略有些名堂的他都一一记在心里,突然冒出来的人,让他不得不警惕起来。

    他如今的软肋暴露的着实明显,所以,他也得有保护亲人的实力才行。

    谢潇澜急昏了头,交代完事情后竟觉得脑袋沉沉的,他撑着额头缓了缓,那股子胀胀的劲儿并未削减。

    “宋元!”

    “学生在。”宋元推门而进,冷不防抬头就瞧见他脸色难看,赶紧快步走过去搀扶,“大人可是难受,我即刻去请正君回来!”

    “别!扶我回屋躺会儿。”

    他夫郎现下想必玩的正开心,哪能就因为这点小事把他叫回来。

    宋元不敢多说什么,搀扶着谢潇澜回了卧房,按照他对谢潇澜的理解,若非是难受的厉害,断然不会示弱让他搀扶。

    因此,他前脚将谢潇澜扶上床榻,后脚就匆匆跑去善仁堂了,不能叫何意回来,总能叫其他大夫来瞧病吧?

    虽说善仁堂是印商陆家的医馆,但小少爷平时不怎么关注这些,反倒是因为何意的缘故,善仁堂的大夫与谢府的关系极好,见着宋元也是笑意满满的打招呼。

    “宋先生来了,今日医馆好多大夫都去互市了,何大夫也不在这。”

    宋元摆摆手:“快…还有哪个大夫在,谢大人病了。”

    “我立刻去叫!”

    片刻后,从后院冲出一个手拎药箱的老大夫,匆匆跟着宋元去了谢府。

    老大夫把着脉耷拉着眉眼,宋元瞅见大夫们这个表情就害怕,怪不得那些病人都喜欢找何意看病,长得好看不说,也不做这种让人害怕的神态。

    宋元急的不得了:“大夫您说话啊!怎么回事?”

    “邪风入体,感染风寒了。”老大夫摸着山羊胡慢吞吞说着,“开几贴药喝下就好,来势汹汹啊!”

    “您说这话也不怕挨打!”宋元急的跺脚,“那您快写药方,我即刻去抓药!”

    片刻后宋元绷着脸冲出了谢府。

    “嫂嫂?你怎么了?”

    谢潇潇紧张的看着他,何意手中原本拎着谢潇澜爱吃的糕点,也不知怎么回事,心口一跳手也跟着一疼,糕点就掉了。

    何意愣愣盯着那几包油纸包,动了动喉咙:“回……”

    “什么?”

    “回府!”

    刚赶到谢府门口,就见宋元神色匆匆,何意立刻叫住他,宋元苦着脸解释:“突然就病倒了,大夫说来势汹汹,正君我去抓——正君?!”

    “嫂嫂!”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0章

    一日内两位主子突然倒下, 整个谢府都跟着慌乱起来,老大夫忙的脚不沾地,刚歇了口气就被拽到偏屋给何意诊脉。

    他脸上依旧是那副臊眉耷眼的模样, 瞧的围着的人都有些忐忑。

    谢母最不耐烦这种磨叽性子,她直白问道:“脉象如何?可是什么疑难杂症?”

    “非也非也, 令夫郎只是急火攻心, 并非大事。”老大夫笑的一脸慈祥, 就在谢家人都松了口气时, 他又接着说道, “只是他如今有孕在身, 且胎像不稳, 万不能再操劳了!”

    等等?

    谁怎么了?

    谢母先是一愣,而后脸上的笑却是再也克制不住, 她笑出声:“好啊!好好!那有劳大夫开些滋补的药,好给我儿补补!”

    老大夫说话做事慢,但写字可一点都不慢,没两下的功夫就写要药方拿给红叶去抓药了。

    “大夫,我嫂嫂补好身体, 胎象就会稳当吗?”谢潇潇紧张发问。

    他跟在何意身边时,总学的便是处理伤口和滋补的药,许是觉得他小, 一些私隐方面的病情还不曾教过他,因此对这些也是一无所知。

    听他这般问,谢母也将将反应过来, 差点被喜悦冲昏头脑, 跟着紧张起来:“胎象……”

    “是有些不稳, 莫要受累受倦即可, 他心思想郁结,要好生养着。”老大夫细细叮嘱。

    哥儿本就不如女子易有孕,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自然是要金贵养着,倒是没想到才被那几个老泼妇呛了几句,转头就真有了。

    谢潇潇盯着看了半晌,默不作声的离开了。

    那会嫂嫂没怀孕,他还能可神气的撒娇,现在真的有了小娃娃,他便不敢了。

    之前在杏桃村时他就知道,就算是那些特别特别坏的小孩,他们的娘都很疼他们,嫂嫂肯定也会那样疼小娃娃。

    一会的功夫,谢府都往医馆跑两趟了,略有些好事的见谢府的下人脸上都带着笑,不由得好奇起来。

    红叶故作镇定,神情却颇为神气道:“我们正君有了身孕,可不得好生瞧瞧呢?”

    “诶呦!那可真是恭喜谢大人谢正君了!”

    “是啊是啊!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

    红叶瞧着他们虚伪的脸都想笑,之前背地里可没少说他们正君不能生,这会也不知脸疼不疼。

    她拿着药匆忙回了谢府,熬煮药材的罐子倒是不少,只是宋元已经占了厨房,药味都飘出来了,怕混了药性,红叶便去了小厨房里煮。

    一时间,谢府飘着满院的药香。

    何意昏睡也睡不安稳,一会觉得心脏扑通扑通跳的厉害,一会又听着耳边多的是说话声,更要命的是,嘴里莫名泛出一丝苦意,他呛了一下,倾身开始干呕。

    “都吐了可如何是好?”谢母急的不得了,示意红叶让开,“我来喂他。”

    何意赶紧虚弱的抬了抬手,脸色白的难看:“娘,太苦了……”

    谢母瞧着他都心疼坏了,赶紧拿来早准备好的蜜饯喂给他,她微微叹息:“苦也得喝,大夫说了你胎象不稳,平时也没瞧出你哪不爽快,早知就该让大夫日日把脉的。”

    何意冷不丁接收了这消息,自己都愣了。

    他下意识摸了摸肚子,平平坦坦,一马平川……

    但也不知是不是知道的缘故,他好像确实觉得肚子里像是有东西似的,只是想完就笑了,月余的小家伙,和黄豆粒大小,能有什么?

    “知道你开心,只是这药也得喝。”谢母说着将药递到他唇边。

    何意对这种苦涩的药汁没有任何好感,但他还是强忍着端起药碗一口喝干净了,苦涩和酸意在口腔里碰撞,撞的他胃里翻涌,吃了好几颗蜜饯才缓过来。

    “对了,之淮——”

    “别着急,大夫说他只是着了风寒,服了药过几日就无事了,只是这段时间你要先在偏屋委屈着了。”谢母柔声安抚着。

    何意哪里放心得下,他掀开被就要下地:“我去瞧瞧。”

    他得自己瞧过才放心。

    谢母深知拦不住,便由着他去了。

    谢潇澜病得着实厉害,只是他与寻常人发热不同,脸色不仅没有因高热变红,反而苍白无血色,像是将浑身的血都抽干了。

    何意赶紧坐下给他号脉,确实只是单纯的伤寒,但许是因为之前就伤过头部,这次的风寒感冒确实有点严重。

    “我想在这坐会。”他淡声道。

    “……哎好。”

    谢母将其他人都招呼出去,叮嘱了何意几句便也关门离开了。

    何意眨眨眼慢吞吞抬起手,指尖从男人的额头一路缓慢向下,划过高挺的鼻梁,碰到尚有呼吸喷洒的人中,最后慢慢落在他已经起了干皮的苍白唇瓣上。

    他突然笑了,倾身在对方耳畔说了什么,然后慢慢直起身子。

    下一秒,他的后脖颈便被男人扣住,谢潇澜幽幽睁开眼,因为还在高热,眼球上布满了红血丝,他低笑:“我就说我那么努力,怎么可能没有用?”

    说着眼睛还在何意肚子上扫了一眼。

    何意也跟着笑弯眼睛,目光落在谢潇澜头部,难免有些担心:“这次可有魇着?你让宋元去寻我说不定会没事。”

    “没有,只是觉得头昏,说两句话就要吐了。”谢潇澜疲倦不堪地闭上眼睛,眉心紧皱着,眼睛稍微看看东西,都觉得胃里在翻腾。

    这话便明显是在示弱了。

    何意还有什么不明白,赶紧抬手去给他揉脑袋,说来一直都是谢潇澜伺候他,合该他这般细致照顾对方一回。

    他本就是中医,对人体穴位知知甚多,按在头部穴位的力道不轻不重,舒服的很。

    谢潇澜翘起唇角,声音低低的像是在撒娇:“真舒服,要是每天都能被夫郎这么温柔对待就好了。”

    “别逼我在你最脆弱的时候揍你。”何意低头在他唇上重重亲了一口,像威胁似的。

    但当事人不仅不害怕,反而觉得浑身都舒服了。

    哄谢潇澜睡着,何意略坐坐便离开了,刚走出房门,就见小白脚步匆匆的往书房去,他立刻喊住对方:“出何事了?”

    “并没有,主子先前命我去查一个人,这是信件。”白洛邑将信封递给何意。

    谢家虽说是以谢潇澜为主,但最有话语权的便是眼前这位了,因此他递书信的动作十分娴熟。

    何意点头:“去书房说。”

    何意手里拿着的是那个对谢母有意的男人的生平,他这才知道对方原是京城人士,但是因为当初落榜便南下经商了,还娶了商户的女儿,妻子却因为产后虚弱不治而亡,他也因此继承了商户的家产。

    此次进京,就是为了带儿子探亲。

    也不知是不是何意在京城待久了,总觉得其中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他将书信放在桌上,看向白洛邑:“这件事我会告诉他,你去盯着他,暂时不许他和夫人见面,他所有的铺子情况以及先前在南下的事都要知道的一清二楚。”

    “是。”

    一个能背井离乡数年,连成亲都能狠下心不告知家人,这样的人警惕、防备,怎会对见过几面的谢母生情愫?

    何况,观谢潇澜的神情,娘和潇潇前世的下场定然不怎么好,所以他才会对他们的私事处处插手,即便谢潇澜不说,何意也知道他在谢潇潇身边布了多少人。

    但这个男人也许并不是前世祸害谢母的人,但前世谢家走到灭亡的地步,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曹勉等人。

    说来,曹勉后来就没再找他了,想必是没信他。

    但是要想解决谢潇澜的心病和谢家的危险处境,最好的办法就是解决掉谢潇澜朝中所有的对立面。

    得想个办法才行。

    “正君,夫人让您去偏屋休息。”红叶站在书房外说道。

    何意后知后觉有些疲惫,他应声出去,刚走近偏屋就闻到了香味,他微微挑眉:“这是做了什么?”

    “熬了五色甜粥,如今趁着胃口好得多补补,否则过几个月吃什么吐什么,可就要遭罪了。”谢母忙招呼他坐下。

    原本谢母就对何意十分疼爱,如今他身子金贵,疼爱便更加明显了。

    何意一路走来竟未觉得太冷,但捧起碗喝粥时,还是觉得一股热流在身体内涌动,他仔细品了品:“很香甜,对了,潇潇呢?”

    “不知闹什么脾气,回头我再哄哄他,你先安心养身子。”谢母见他情绪低落,便又松了口,“等你和潇澜都好些定不拘着你们。”

    “知道了娘。”

    谢母笑笑只留下红叶陪他便离开了,出门后她低低叹了口气,大夫说他心思郁结,可这孩子要强,哪里会让他们看出来?

    何意唇边的笑意消失,他低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指,情绪并不高。

    红叶细声安慰道:“夫人也是担心您,您骤然昏倒,府上都吓坏了,所幸是好事,您就略委屈些,好让肚子里的小主子再平安长长。”

    “……我都明白。”何意牵了牵唇角,就是知道才不好意思说反驳的话,说了也不会有人听得懂。

    谢潇澜病倒的事自然也传到了圣上耳朵里,对方派人送了好些名贵的药材来,还叮嘱谢潇澜养好病再去上朝。

    那些东西都是出自宫中不能轻易送人,谢潇澜干脆就交给厨房,日日都做了给何意吃。

    “我不想吃。”

    厨房这几日总是变着花样做些滋补的吃食,一餐两餐还行,时间久了就难以下咽了,何况比起人参炖鸡,他更想吃鱼。

    简单四个字,硬是被谢潇澜听出委屈至极的语气,他当即表态:“不想吃就不吃,夫郎想吃什么,我让覃子襄给你买来,别说你,我日日闻着那鸡肉味都反胃!”

    何意这才露出笑:“那你和娘说。”

    “这都好说,那夫郎该如何报答我?”谢大人露出“佞臣”本色,开始提条件了。

    何意胎象不稳,那些事不能做是两人心知肚明的,可谢潇澜偏要这么问,就是另有所图。

    他便会心一笑,舔了舔嘴唇。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