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051.
容镜以为自己足够理直气壮了,没想到谢长时比他还理直气壮。
被诚实的谢总一句话噎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容镜站在原地眨眨眼,半晌才冒出一句:“那你脱了我再看看。”
停顿两秒,又补充:“还想看正面。”
谢长时当然没再给他看,他深刻明白有句话说得挺对的,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最令人念念不忘的。手指拎着衣角往下轻轻一拽,他从少年的身侧经过,拍了下他的脑袋,语气颇为漫不经心:“下次吧。”
还有下次?
“下次是什么时候?”容镜好奇地问。
“下次想勾引你的时候。”淡定地扔下这一行字,谢长时走向了厨房,问容镜,“饿不饿?想吃点什么吗?”
容镜在大清早先后经历了谢长时演戏,谢长时勾引,这会儿早就没什么睡意。他站在谢长时的身后,微微垫脚将下巴压在男人的肩膀上去看冰箱里的食材,摇头,又提议:“我们去外面吃吧?”
谢长时看了眼窗外,提醒:“现在还不到四点。”
容镜:“可是那些早餐店这会儿差不多快开门了。”
谢长时懂了,容镜是想去吃街边上那些小店的早餐。他没有拒绝,只道:“那先去换衣服。”
四点零五分,谢长时带着容镜开车去了临城区,听说那边有一条街的早上很热闹。但他俩到得早,街上没什么人,只有商家们顶着黄澄澄的灯光在做着今日份的早餐。
容镜要了一份煎饼果子,满足地一口咬下,然后给出评价:“没有你学校门口的好吃。”
谢长时上高中的时候,偶尔会特地从学校门口的煎饼果子店买一份早餐再给容镜带回去,机会不多,因为谢长时没什么钱,容镜也很乖,谢长时给他买他就吃,但他不会主动要。往常都是谢长时吃什么,他也跟着吃什么。
明明都是十二年前的记忆了,但谢长时只需要稍稍一回忆,那段画面就好像电影在播放一样,清清楚楚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甚至于,连容镜当时稚嫩的笑容是如何模样,他也回忆得一清二楚。
“有机会回去再带你吃。”
“好呀。”容镜三两口吃掉煎饼,又拉着谢长时拐到了隔壁,蹲下,眼睛亮亮的,“谢长时,这里还有卖小鸡仔的。”
那小鸡仔毛茸茸的,看着怪可爱。
谢长时迟疑了一下,问:“你想要?”
云江湾养这玩意儿可能不太合适。
但如果是半山别墅,就另当别论了。
如果是宋特助在此地听到这话,多少要翻个白眼,谁家花那么多钱买一栋背靠风景区的别墅,结果用来养鸡?神经病吧!
不过好在容镜摇了摇头:“不要,我就是觉得它们长得怪可爱的,你不觉得吗?”
谢长时没觉得,并顺口回了句:“没有你可爱。”
容镜:“你拿我跟鸡比?”
谢长时:“……”
小僵尸的脑回路确实挺不一般的。
逛了早市,容镜吭哧吭哧吃了很多份早餐,那饭量令街上的老板们纷纷咋舌,然后给他竖起了一个拇指。
容镜难得有点不好意思,赶紧催促着谢长时回到了车上。
时间还早,谢长时开车带他去附近的公园逛了一圈,消食的同时还能再散散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谢长时问他:“今天要去警局还是工作室?”
容镜也在纠结这个问题,但根据靳队长的微信信息来看,他似乎不用随时随地往警局跑。于是,思考了几秒,果断回答:“去工作室吧,警局那边有需要,会给我打电话的。”
“那我送你去工作室。”
容镜从车上下来时,工作室的大门已经打开了,隔着玻璃门望着里头那道弯腰打扫的身影,谢长时眉梢微扬,语调带着几分调侃:“难怪严家那几位这么满意。”
前两天甚至还想拎着礼品上门感谢,被宋清给挡了回去。
如今一看,倒也确实用得着几位家长这般态度。毕竟,严英耀上次一这么努力干活估计还是高中开学报到,学校要求每个班级的学生大扫除的时候。
正说着,容镜和谢长时的视线中又多了一道身影,那人一手拎着拖把,一手插着腰,整喋喋不休地说着话。
容镜眯起眼睛看过去,发现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先前来工作室找严英耀的聂六。
容镜:“……”
咋回事。
容镜沉浸在震惊中时,屋内的两人显然也看到了他以及降下车窗后露出半张脸的谢长时。聂六当即扔掉手里的拖把,做出深呼吸的模样,手指掐着严英耀的胳膊,声音颤抖地喊道:“谁谁谁?这是谁?我的眼睛有没有出问题?”
严英耀心道还能是谁,不就是我们容大师的‘好朋友’谢长时谢总吗?
容镜没错过聂六的反应,回头冲谢长时挥了挥手,才迈步走进去,问道:“聂少怎么也在?”
严英耀:“跟屁虫而已,不用理他。”
聂六有心反驳:“什么跟屁虫,我是来应聘的!”
严英耀猛地扭头:“你来跟我抢工作?”
话落下,不等聂六回答,他就弯腰捡起了地上的拖把,毫不犹豫地拎着拖把将人赶出了工作室,站在门口,拖把指着聂六的鼻子:“滚滚滚。”
聂六:“……”
虽然严英耀对聂六十分不满意,但聂六凭借着自己那厚脸皮,最终还是没有离开。
容镜也没理会他们打打闹闹,去了工作间等待客户上门。
中午吃饭的时候,他再度接到了靳鸿的电话,电话一接通,容镜便听到靳鸿道:“容大师,我们调查了张泽表弟口中的论坛,并且找到了和张泽联系的账号,账号的主人是一个叫做刘文石的大厂员工。”
顿了顿,靳鸿再次开口:“联系上刘文石以后,我们发现刘文石的家里还有好些‘灵体’画像,据他所说,这些画像是一个叫做韩裕的道士给他的。”
说到‘韩裕’二字的时候,靳鸿加重了语气。
按照刘文石的回忆,他和韩裕的认识过程其实挺普通的。在很平常的一天傍晚,他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在回家的路上,结果在路上看到了一个摆摊的道士。本来他并未将这道士当回事,但路过对方时,对方却说了一句:“这位先生可是在为自己的前程而焦虑?”
前程?
刘文石顿时停下了脚步,扭头去看那道士。
道士低垂着脑袋摆弄着桌上的物件,并没有看他。但刘文石的心中却掀起了风浪,因为这个道士真的说准了,今天下午上班的时候,他的直系领导委婉地提了一句他可能会被辞退的可能,这件事情自此压在他的心上,导致他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
他舔了舔嘴唇,忍不住走上前去,问:“你怎么知道?”
韩裕抬眸看他,笑了一声:“当然是看出来的,这对于我来说,不值一提。”
刘文石在此之前也没接触过道士,因为在他眼中,韩裕这类人还可以和‘江湖神棍’四个字打上等号。神棍神棍,专挑傻瓜骗。
可现在……他觉得是不是自己之前的思维有些许的狭隘。
华国那么多年的历史,说不定——
真有带本事的呢?
他捏了捏身上的公文包,再度上前一步,问:“那,你能解决我现在的困境吗?”
韩裕微笑:“当然可以,我不止能让你留下来,还能让你升职。”
之后,在刘文石惊讶的目光中,韩裕递给了他一张古怪的画像,上面是一个长得很奇怪的……人。暂且可以称之为人,因为它有人类的四肢,头颅,脖颈,就是相比人类,长得更丑陋一点。
而且看久了,总觉得头脑有种昏沉感。
刘文石不敢多看,只能重新将目光放回到了韩裕的身上,韩裕便对他说起了招灵仪式,以及许愿的内容。
当天回到家里时,刘文石还没下定决心。
但第二天他去公司,公司辞退他的意图愈发明显,而且似乎还有不少同事也听闻了消息。平日里总和他争锋相对的死对头更是三五分钟就来一趟他的工位前,不止嘲讽他即将被炒鱿鱼,还刻意压低声音说:“我刚听说我可能要升职,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要是真的,刘文石,我到时候请你吃饭啊。”
刘文石哪里不知道所谓请吃饭是假的,炫耀才是真的。
他心中恼怒异常,等回到家,终于下定了决心。
当天晚上零点,他完成了招灵仪式,并许下愿望。
第二天去公司,公司的流言似乎少了很多,当天下午,他的直系领导将他叫进了办公室,用力地拍了下他的肩膀,乐呵呵地笑道:“可以啊小刘,前两天我还以为公司要辞退你呢,没想到峰回路转,你要升职了!”
‘升职’二字从刘文石的耳边响起,他的眼睛一点点放大,心中的激动顿时无法掩藏。
他的呼吸都变得急促无比。
而等他回到工位上,又得到了一个好消息。
原先在他面前炫耀要升职的那位死对头,竟然被辞退了!
刘文石简直想仰天大笑。
“就这样,刘文石把韩裕当成了神仙,后来韩裕要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靳鸿对容镜道。
韩裕给了刘文石一沓‘灵体’画像,又让刘文石在论坛上宣传,大部分人都没当回事,但张泽当回事了。
“除了张泽,就是其他几个地方的‘源头’。”
容镜听完,眨了下眼睛,道:“但出事的都是学生。”
靳鸿叹一口气:“是啊,刘文石说这是韩裕要求的。”
顿了顿,靳鸿又道:“其实,调查到这里,我们都认为这件事情是韩裕刻意的挑衅。”
挑衅?
容镜一愣,问:“为什么这么说?”
靳鸿:“刘文石说,韩裕告诉他,如果有一天,有叫容镜、池白这些名字的找上门来,就告诉他们韩裕这个名字。”
听到这话,容镜就算不长脑子也得赞成靳鸿的说法。
看来……在薛苍被救一事上,韩裕似乎很生气。
韩裕,洮秭观,可真是害人不浅。
靳鸿感受到了电话那头的沉默,心底也有些无奈,比起那些连环杀手,这种拥有特殊能力的家伙杀人才是真正的可怕。现在看来,不管是韩裕还是凌霄老道,都是妥妥的神经病,根本不把人命当命。
半晌,容镜问了一句:“池白回来了吗?”
靳鸿道:“听说他那边挺顺利的,大概今天下午两点回来。对了,我们又找到了一些玩过招灵游戏的学生,但薛苍给看过了,没什么太大问题。”
“好,我知道了。”
电话挂断,容镜刚刚将手机按灭,耳畔便响起一道声音:“你看上去有点不大开心,因为那个劳什子韩裕?”
突然响起的声音将容镜吓了一跳,但那声线过于熟悉,赫然是司流。
少年扭头看过去,抱怨:“前辈,你走路没声音——”
哦,他都变成鬼了,确实走路没声音的。
于是又改口:“下次让我有个准备。”
司流翻了个白眼,说他身为一只僵尸,胆子竟然这么小,然后翘着二郎腿慢悠悠地说:“有什么好愁,找个机会,咱俩去一趟那什么洮秭观,把他们全干了。”
容镜:“……”
他委婉地提醒:“我的卦象显示,不太妙。”
司流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算上我了吗?”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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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镜摇头。
看到他的动作,司流立马道:“那你现在算算,算上我,咱们干掉洮秭观的可能性有多大。”
容镜闻言也没有拒绝。
只是,当铜钱摆正,容镜和司流一块将脑袋凑过去盯着那卦象看了足足五分钟,这份古怪的沉默才在司流不确定的反问下被打破:“小僵尸,老实讲你的算卦本事是不是不行?”
容镜:“……?!”
他差点炸毛:“我每天都算,从来没人说我算的不准!”
司流:“那为什么卦象是大凶?老子死前那一卦都没那么凶。”
容镜绷着一张白净的脸蛋,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也没给面子:“那是因为你上次死了还能变成鬼,这次死了,鬼也没得做了。”
司流:“……”
说得好有道理。
但他还是有点不死心,指着兆龟和铜钱道:“你再算一卦,干不掉洮秭观这个老巢,还能干不掉韩裕那小崽子吗?”
容镜听话得又算了一卦。
一分钟后,一鬼一僵尸盯着卦象,纷纷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好好好。
大吉。
这才对嘛。
……
当天下午,池白一回到雁城,先去特殊部门转了一圈,紧接着便带着薛苍来了工作室。
此刻容镜的工作室已经准备关门了,自然也没什么客人。两人一进屋,便直接敲门进了容镜的工作间,而严英耀很有眼力见地立马去隔壁点了几杯咖啡。
厚着脸皮待在工作室没走的聂六见状,立马掏手机付钱,见严英耀古怪的眼神望过来,他哎呦一声:“不是,你拿这么恶心的眼神看我干什么?”
“好奇。”
“我那天不是撞了那个个高的吗?今天算赔罪。”
原来是这样。
严英耀后退一步,将地方留给聂六发挥。
回到工作室,将咖啡送进去,严英耀和聂六就被告知可以下班了,两人看得出来容镜和池白等人似乎有要事要谈,自然不会碍眼。对视一眼,果断开车前往春醉灌酒。
而工作间内,池白猛灌了一口咖啡,冰凉的液体流入口腔,令他整个人都清醒了几分,他揉了揉酸疼的眉心,一张脸上黑眼圈分外明显,一张嘴就止不住吐槽:“他大爷的,真把老子累得够呛,早让天师联盟在各地都开个特殊部门,死活不愿意。现在好了,遇到这种事情,一个人分成十个人用都不够。”
薛苍先前虽然不属于特殊部门,但对这事倒是有点了解。
他笑着安慰池白:“天师联盟也没办法,全国道观虽然多,但有真本事的道观却没几个。”
换句话说,就是有能力的道士还太少,想要在全国各地都分几个,显然有些困难。
就像南阳观,这个道观位于江陵省,道观里的人都有点本事,可整个道观加上观主一共就三人。要让他们支援弟子前往特殊部门,根本不现实。
事实上池白也很清楚这一点,他又灌了一口咖啡,将怨气全部倾泻在了韩裕的身上。
提起韩裕,容镜便举起手,有话说:“刚才我和司前辈算了一卦,对付韩裕,大吉。”
此话一出,薛苍面上的笑容一滞,随后直勾勾地盯向了容镜。
没错过他的表情,池白拍拍他的肩膀,若有所思:“意思就是,就算他拿那只厉害的恶鬼来对付我们,我们也有反抗能力……”
说完这话,他便瞅了一眼司流。
他听薛苍说了,司流给了容镜一面幡旗作为法器,那法器格外厉害,一开就将整栋酒店大楼的恶鬼都给吸了个干净。
所以——
韩裕有恶鬼,他们也有!
池白面上当即露出兴奋之色:“那我们得想想怎么把他引出来。”
韩裕就跟凌霄老道一样,堪比下水道的老鼠,段云双找那凌霄老道那么久时间,也没见对方现身。
薛苍收敛了情绪,垂眸道:“我倒是觉得,他应该也憋不了多久了。”
他能猜得到,韩裕设计这次的招灵游戏挑衅容镜等人时,必然是想要将事情弄大的。对于他们而言,雁城这边失联十人已是特大案件,但对属于韩裕那种出手就可以将他们流云观灭门的刽子手而言,十人,远远不够。
所以,这次的挑衅,是失败的。
韩裕绝对会再次动手。
而且——
他突然伸手指了指自己,笑道:“不是还有我这张王牌吗?虽然不太清楚韩裕师门与我们流云观到底有什么仇,但看韩裕的架势,绝对不会放过我的。”
池白见他自我调侃,面上虽然带着几分笑意,但眼底流淌的却只有冰冷,不免蹙了蹙眉。
他用力拍了几下薛苍,道:“放心,会让他给你的师门偿命的。”
薛苍闻言也没多说,只点头嗯了一声。
接下去的两天,池白和薛苍都跟着靳鸿在排查其余那些不肯告知真相但偷摸玩了招灵游戏的学生,好在排查起来不算困难。
刘文石给了张泽很多‘灵体’画像,张泽会私下里联系人,将画像送给举行招灵游戏的学生。这一点,通过对方的微信、企鹅等社交软件能找出来。
反正警局这边贯彻不能错杀的原则,只要跟张泽有联系,全叫来问一遍。
麻烦虽然是麻烦了点,但胜在不会有漏网之鱼。
另一边,容镜这儿也迎来了一个客人。
今天是周四的下午,胡岫没有课,她拿着号码安静又沉默地坐在容镜店铺的角落里。
聂六又大手一挥请人喝咖啡,他随手将手里的咖啡递到胡岫的面前,胡岫愣了一秒,抬头对上青年的眼睛,聂六咧嘴一笑:“请你喝。”
胡岫环视一圈发现大家都有,迟疑了一下接下,轻声说了句:“谢谢你。”
聂六大方摆手:“别客气,哥钱多的没地花。”
旁边等待的客人们听到这话,一边喝咖啡一边调侃:“聂六少,说这话要被打的。”
聂六脾气好,闻言便扬眉:“怕什么,我家开安保公司的,保镖个个都是肌肉壮汉,一拳送走一个。”
这倒是没胡说。
胡岫被他们的对话给逗笑,抿着唇弯了弯眼睛,聂六见状便道:“哎小姑娘嘛,就该多笑笑,笑起来多好看。”
说完,聂六也没在原地停留,继续当散财童子,往别人手里送咖啡。
恰好叫号叫到了胡岫,她掩下被夸赞时的复杂心情,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见到她,容镜的视线便落在了她的身后,但很快,视线拉回,他冲女生露出一个笑容,道:“坐,请问你要算什么,还是……解决一点小问题。”
‘解决一点小问题’这句话从容镜的口中说出来,令胡岫感到了几分意味深长,她悄悄看了眼容镜,发现对方始终瞧着自己,心脏便砰砰砰跳得更厉害。
捏紧手指,她张了张嘴,哑声说了话:“我、我听说您可以帮忙解决招灵游戏找来的灵体是吗?”
“对。”容镜注视着她,点头。
胡岫咽了咽喉咙,迟疑了几秒,又问:“解决是指让它灰飞烟灭吗?可以不可以就把它送走……别让它死掉?”
容镜放在桌上的手一顿,片刻笑了一下:“它已经不在你身边了,不过——”
他看向了胡岫的身后,那里,还有一只穿得人模人样,破口大骂污秽之言的小鬼。
第52章
052.
迎上胡岫疑惑的目光,容镜并未将心里话说出来。
而是从抽屉里抽出了一张护身符塞进小锦囊递给了对方,解释道:“这个你随身携带就好,其余不用在意。”
胡岫看向小锦囊。
她以前跟着爸妈去一些道观上香时也见过类似的物件,伸手接过,指尖按在那锦囊上,心底神奇地涌现出了几分心安,她冲容镜点头,认真说了声谢谢:“谢谢,这个多少钱?”
“五百。”
胡岫没有再犹豫。
虽然她一个月的生活费并不多,骤然支出五百可能会让她在剩下那段日子变得拮据,但想到自己的生活能回到安稳状态,她便觉得五百是花得值的。
“嗯,随身携带。”容镜再三提醒,旋即又道,“如果觉得哪里不舒服,可以随时来找我,那边有我的微信,你可以加一下。”
“好的,谢谢您。”
胡岫加了微信,小心翼翼地将锦囊贴身放置,又说了两遍“谢谢”才转身离开。
容镜撑着下巴看着那小鬼下意识跟胡岫,继续在她耳边骂骂咧咧,但一靠近胡岫,对方便倏地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继而怒骂声愈发响亮。
它似乎还有些不信邪,再度伸手去触碰胡岫,但手指却燃起了金光,没两秒钟,整只手便被护身符给灼烧干净了。
容镜轻轻咦了一声。
充满对蠢东西的嫌弃。
送走胡岫,容镜工作到五点左右,正是下班时间,又迎来了一个浑身包裹得十分严实的年轻人。那年轻人鬼鬼祟祟地站在门口,环视了一圈等待间,只瞧见两个穿得很洋气的男人,他眼睛尖,一眼就看到两人手腕上那款表起码五百万。
迅速收回目光,推门进入。
门关上的那一刹,咬着吸管喝酒的聂六冷哼了一声:“狗狗祟祟的。”
严英耀也点头,想到对方手里拿着的那张号码,道:“今天下午他一直在跟人换号码,我当时觉得奇怪问了问被换号码的几个客人。”
那几个客人都说,这年轻人解释他下午临时有点事,可能来不及赶回这边,不想过号,又不想改天再来,便只能跟人换晚一点的号码。
这一换,就换到了最后一个。
年轻人没听到背后两人在蛐蛐他,他来到容镜的面前坐下,也没拆下脸上的‘包装’,而是直接开口,闷闷的声音从口罩内传出来:“你好容大师,久闻大名。是这样的,我想来找你问点事。”
容镜看他严实的伪装,心中觉得好奇,但什么也没问,只点点头。
年轻人便轻咳一声:“我有一个朋友——”
话一落,他就发现容镜用一种格外复杂的表情看他。
年轻人:“……”
他挣扎了一下:“真的是我朋友。”
容镜没拆穿他,嗯嗯两声,礼貌道:“你继续说。”
年轻人觉得容镜根本不相信他,但他人都坐在这儿了,信不信的好像也没什么关系。隔着口罩摸了下鼻子,他说:“那什么,我前……不是,我那个朋友有个前男友,那前男友特别恶心,跟他谈了五年恋爱,结果对外天天草单身人设,还瞒着他脚踩好几条船,忽悠女人的钱。”
“我就是想问问,您这儿有没有能让那人渣倒霉的办法?”
墨镜后的眼中充满了希冀,近乎火热的看向容镜。
容镜:“……”
少年表情更加复杂:“来找我解决麻烦的人不少,但像你这样,让我给别人找麻烦的,还是第一个。”
放眼容镜先前的客人,要么来算卦,要么被鬼缠身来求助。
但眼前这位,明显是想报复那渣男前男友。
年轻人被他这么一说,眼角跳了跳,似乎也觉得不太礼貌,但他还是坚持挣扎:“真的不行吗?他这人真的有问题,跟人渣没区别,欺骗小姑娘感情,甚至还搞的同事断了腿、甚至有个同事的死多半跟他有关系……”
容镜听着蹙眉,半晌才说:“我不能听信你几句话就确认他真的有问题。”
年轻人一愣:“也是啊。”
容镜:“……”你还挺说得通。
年轻人想了想,试探着问:“如果确认我说的事情都是真的,您这边是不是可以帮忙?”
容镜也实话实说:“替天行道嘛,当然是可以的。”
“那我们能不能签一个保密协议什么的,就是我来找您的事儿,您烂在肚子里?”年轻人眼里再度充满希冀,“其实在您之前我也找过几个号称大师的神棍,结果每个人都从我手里骗了大几万,愣是没把那傻逼拽下来,不止如此,那傻逼的事业还越来越好了。”
容镜眼角跳了跳,不免觉得好笑。
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在这算卦还能签上保密协议。
年轻人见容镜一时没吭声,有点着急,立马又说:“这样,我们先签保密协议,保密的内容就是我今天来这儿的消息和内容。签了以后我再给您细说那渣男的事,您要是觉得没法替天行道,我也不为难您,您就当我没来过,成不?”
话虽如此,但来之前他可是认认真真调查过容镜的。
他在各大社交软件上都搜索过容镜的名字,很多网友都po出了在容镜的小摊前或者工作室等待算卦的照片,并给出了绝对好评。放眼看去五十条里相关内容里,几乎都是说容镜算卦算得准的。
偶尔有一两条吐槽的也被网友反问得一声不吭,多半是自己没听容镜的话。
所以,他觉得这次自己多半没有找错人。
年轻人都这么说了,容镜自然没有再拒绝。只是,当对方直接从包里掏出现成的保密协议文件时,容镜还是被震了震。
年轻人讪讪笑了两声:“您理解一下,毕竟我想他死已经很久了。”
容镜夸他:“你好诚实。”
年轻人摆摆手:“害,这也就是我从小到大的优点而已。”
容镜:“……”
容镜对保密协议这种合约不是很了解,决定将专业的事情留给专业的人做,于是在征求得到年轻人的同意之后,将协议拍了照发给了宋清,再由宋清发给了谢氏的法务部门,在得到没问题的回复以后,他才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随后对年轻人道:“现在你可以细说了。”
年轻人见状,立刻摘下了脸上的各种装扮,帽子、墨镜、口罩,然后露出了一张干净秀气的脸。
他有些狼狈地扯了张纸巾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再看容镜,发现对方的眼神竟然没有什么变化,年轻人当即便猜到容镜大概是没认出自己。他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脸,不信邪地多问了一句:“您……不认识我?”
容镜回以无辜的眼神。
得,看来是真不认识。
年轻人一时感到了几分委屈,看来他这个明星当得还是有点糊了。
不过也是,比起那人渣,他确实糊。
想到这里,年轻人又叹了一口气,对着容镜做了个自我介绍:“我叫宋知野,是个演员,您可以上网搜索一下。然后我刚刚说到的那个人渣其实就是我的前男友,叫萧晟。”
容镜确实没听过宋知野这个名字,毕竟他不太爱看电视剧,对国内的演员了解也不多。
但萧晟却听过。
因为萧晟太红了,前阵子袁思雨和柳柳到他长华街的小摊前找他玩的时候,还提到一嘴,说最近迷上了萧晟,而萧晟好像又被提名哪个奖项的最佳男演员了。
柳柳见袁思雨和容镜都感兴趣,便多说了几句,其中着重提到了萧晟已经拿下了两个影帝,是个年轻的实力派演员。
并将对方夸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
容镜对他没什么兴趣,柳柳见他的表情,表示也能理解,顺道说了一句:“那肯定比不上你们家谢总的,萧晟天上地下少有,你家谢总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容镜被逗笑,还特地给谢长时发了信息说柳柳捧他的话,最后换来谢长时的调侃:问她有没有兴趣来我们公司公关部上班,我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夸老板的。
唔。
其实容镜觉得柳柳夸得也没错。
反正他没见过比谢长时好看的。
但这可能跟个人眼光有点关系,所以他憋着没说。
宋知野见容镜在听到‘萧晟’名字时若有所思的模样,便知道他应该是知晓萧晟这个人的。当即,心里愈发的心酸,然后一抹辛酸泪,再次开口,拽回了容镜已经彻底飞到谢长时身上的心绪。
“萧晟和我谈的时候,就和他们公司的高层搞一块了,我也是最近才知道,这狗比东西的好几个代言都是从我身上抢过去的。在这期间我跟他提过很多次公开的事他都没同意,之后我就发现他跟别人有染,还艹粉的事了。”
“至于我刚刚说的同事,大师您可以在微博上搜一搜潘潘这个名字。”
容镜闻言,掏出手机,搜索‘潘潘’,搜索框的关联词顿时出现了#潘潘自杀#的词条。
在宋知野的点头示意下,容镜点开该词条,看到了相关的新闻报道。
这已经是一年以前的事了,当时容镜还躺在棺材内没醒来,难怪他不晓得。否则以一个明星自杀的新闻热度,就算容镜平时不关注明星事,多少也会从别人的嘴里听说。
容镜看了看文章的内容。
其中说到潘潘在拍完某部戏以后,抑郁症复发,又陷在那角色之中,一时没想通,割腕了。
而潘潘的葬礼上,与潘潘有过合作的萧晟也出现了。
萧晟甚至还接受了媒体的采访。
不过根据记者所说以及照片、视频来看,他并非主动接受采访,而是被记者强行留在了原地,非要他说点什么来缅怀潘潘。结果萧晟也是个暴脾气的,听闻此话当即冷笑一声:“人都走了,你们倒好,还非得从伤心的人嘴里橇出点八卦消息赚流量是吧?”
“看到这段了吧?”宋知野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容镜的身侧,手指指着上面的内容,冷笑道,“这段视频被曝光以后,网友都在夸他真性情,说他为人多好,绝对不会拿死人来博热度,和当时另一个接受采访的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宋知野随便划拉了一下屏幕便瞧见了另一人的采访。
容镜点开视频。
是个看上去三十岁上下的女人,眉眼疲惫,眼眶通红,面对镜头控制住了情绪,一字一字地道:“潘潘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她和我谈过‘张雅’这个角色,我并不认为她会因为困在角色里而自杀。”
她的说法引起了很多人的讨论,便有更多的记者联系她、采访她。
在那一段时间里,出现最多的就是潘潘自杀的消息和这位女士被采访的视频。
也正是因为这样,很多网友都觉得她是在蹭热度。
这种认知在这位女士开了直播澄清以后到达了顶峰,尽管她关闭了礼物赠送的功能,只是单纯地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可还是遭到了铺天盖地的围攻。
宋知野道:“她叫阚迎秋,是个舞蹈演员,和潘潘关系很好,据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后来找了她,从她口中意外得知了萧晟跟我交往玩地下恋的时候,也在跟潘潘谈恋爱。然后我俩就根据潘潘的一些事情、行为推断了一下,估摸着潘潘后来应该是发现自己被三了。”
他看向容镜,道:“至于我刚刚说的,潘潘的死可能跟萧晟有关系,其实是推测,没有实质性证据。至于推测的来源,是因为我和阚迎秋在潘潘的微博草稿箱里发现了她存着的一份草稿,是想要揭露萧晟脚踏两条船一事。”
“草稿的内容大概就是讲明白了她和萧晟的恋爱过程,还po出了一些所谓的证据。”
讲到这里,容镜不由得问:“你们没报警吗?”
“报了,但是没有什么结果。”宋知野也觉得很无奈,“警察的调查结果就是潘潘是自杀的,而且在对方自杀前段时间,他们甚至查不到潘潘和萧晟有半分联系,更别提胁迫了。”
“之后我和阚迎秋也开始自我怀疑,是不是我们对萧晟的意见太大,弄错了。”
“还没有弄明白,这件事情就被狗仔意外曝光了。”
最可笑的是,本以为就算查不到潘潘的死与萧晟有关,但起码可以锤了萧晟跟潘潘谈恋爱一事,结果又查出来一直以来跟潘潘的的维持恋爱关系的是萧晟前团队的一个工作人员。
“什么叫,跟潘潘维持恋爱关系的是萧晟前团队的一个工作人员?”
“意思就是,一直以来潘潘联系的人都不是萧晟。”
容镜:“是说有人顶着萧晟的名字,跟潘潘谈恋爱?”
宋知野点头。
容镜迟疑了几秒,没忍住问:“是不是有点太扯淡了。”
宋知野听到这话一下子像是抓住了同道中人一般,顿时激动起来:“你也觉得扯淡对不对?你要说纯网恋,这种说法还有可能的。可根据阚迎秋的说法,好几次潘潘都跟她说过要和男朋友约会,接触都是实打实的。”
“约会的照片呢?刚才不是说还有恋爱证据吗?”
“没有照片,萧晟这人恶心是恶心,谨慎也是真的谨慎,他和我也不拍那种一看就是情侣风格的照片的。至于恋爱证据其实就是聊天记录,可这个聊天账号背后的主人并非萧晟,所以所有人都觉得潘潘应该是被骗了。”
“之后,那位萧晟前团队的员工自曝了,说自己因为记恨萧晟,所以利用萧晟的名字和潘潘谈恋爱的同时,还勾搭了好几个萧晟的粉丝,从他们手里坑了不少钱。”
这件事情被那几个被骗的粉丝给证实了。
自此,萧晟身上的‘污名’彻底被洗干净。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萧晟这人还挺狡猾的。
眼见着潘潘一事东窗事发,竟然借此机会把自己以前那档子风流事全撇干净了。
容镜在心底震惊。
宋知野其实也知道整件事情说出来真的很抓马,但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才想来求助容镜:“我不知道别人怎么看,但我是亲眼见过萧晟联系那几个粉丝的,所以所谓的前团队员工记恨并伪装成他跟人谈恋爱一事肯定是假的,只是我挺好奇的,萧晟到底有什么本事可以让那员工给他背黑锅。”
容镜大致能想到。
无非就是两个可能。
一是萧晟给对方的好处够多。
二么,就有点说法了。
以宋知野口中如此玄幻的剧情并且警察还查不到半点线索的情况来看,多半就是跟他们这行有点关系。
随便举个例子。
他若是喊程璞玉去上萧晟的身,再依靠程璞玉掌控了萧晟的身体这一点令程璞玉实行自杀命令,在外人看来,萧晟就是自己拿了把刀往脖子上割了一道。
这种情况,警察来根本没有半分用。
因为他们找不到任何线索。
容镜有理由相信,如果宋知野说的都是真的,那么萧晟的背后一定有人相助,而且他们已经把所有可以涉及到萧晟名声的线索都抹除了。
“刚刚都在说萧晟脚踏几条船的事没有证据,那和你谈恋爱的证据呢?”
“这个证据有。”宋知野如实回答,但说完又有点尴尬,“可是潘潘那件事情之后,萧晟就在某次采访中说了自己谈恋爱的事。那时候我已经跟他分手了,他也没说跟他谈恋爱的人是谁,只说他当时心思都在事业上,忽略了男朋友什么的……搞得他那那批粉丝都很心疼他,说不是他的错。”
容镜:“……”
宋知野摸了下鼻子又道:“那种时候我要是公开发声明自己就是他前男友……那是真恶心,恶心到我自己了。”
容镜:“……”
他想了想,倒也觉得宋知野确实没必要上赶着认领。
毕竟,宋知野的本意只是想搞黄萧晟,可萧晟已经将那些出轨对象处理得干干净净,宋知野再承认,也只会成全了萧晟专一纯爱的美名。
这么一想,更恶心了。
“搞断了同事的腿又是怎么回事?”容镜问。
“之前萧晟跟人争一个角色,当时导演和资方比较青睐那个人,但萧晟心里不服,找人撞了那人。这事儿是有次我和萧晟喝酒,萧晟跟他经纪人以为我喝多了,偷摸着讲的,正好被我听了个正着。我后面也去报案过,但警方传唤了那个撞了人的司机,司机只说自己当时有点困意,所以才撞到了人的。”
说着,宋知野不免也有点无奈:“我每次报案都跟萧晟有关系,而且警方调查出来的事实跟我说的又没半毛钱关系,现在那两个警察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
“所以我才换了其他法子嘛,结果谁知道以前找到的都是骗子。容大师,这件事情真的拜托你了,网上那群人都说你厉害,是有真本事的,你帮帮我。”
容镜想了想却道:“有些事情我得亲自见过萧晟才能确认。”
如果萧晟手上真的有人命,见了面他自然就能看出来了。
否则一切都是宋知野单方面的说法,他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应了对方。
“懂,我懂。我上网搜过,据说你当时在见到常天瑞的时候,表现得非常奇怪,一直在看常天瑞的右侧方,他们都说你可以看到跟在常天瑞身后枉死的人!”
容镜:“……”
他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
他也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然后很快转移话题:“你和他都是一个圈子的,应该能接触到他?到时候带上我一起。”
宋知野闻言立刻点头:“这事好办,萧晟有个新电影上线了,最近在路演,好像下周三就会来雁城这边,到时候我让人带您过去。”
“行。”
得到容镜肯定的回答以后,宋知野和他加上微信,又重新将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告辞了。
他走出去的时候,前台的严英耀和聂六纷纷挑眉。
宋知野:“……”
总觉得好像被看穿了什么,但他还是死死低着头,加快了脚步。
送走了宋知野,容镜以及两位小助理顺利下班,两位小助理纷纷坐上他们各自的座驾,一辆柯尼塞格,一辆帕加尼,而容镜则是坐上了谢长时的库里南。
回到云江湾,和谢长时用过晚饭,容镜趴在沙发上看手机。
突然,页面弹出新闻通知。
他定睛一看,上面写着:雁城三高教导主任王志国自杀,留下遗书自曝长期侵犯女学生。
容镜打开通知,看到了王志国的照片。
和跟在胡岫身后的小鬼,长得一模一样。
第53章
053.
“在看什么?”
谢长时端着容镜爱吃的葡萄走到客厅时,瞧见容镜两手撑着脸,眉目认真的模样,心里觉得新鲜。
听到他的声音,容镜三两下从沙发上爬起来,盘腿坐起,然后一手拉着男人的衣角将他强行拽到了自己的身侧坐下,并将手机递了过去。
容镜的人也跟着挨过去,手指点了点那新闻。
新闻是雁城日报发布的,详细讲述了王志国作为雁城三高的教导主任,于昨天晚上吊死在学校的办公室内。今天早上同个办公室的老师推开门见到这一幕,惊得腿一软直接跌坐在地上,仓皇失措地打电话报了警。
警方抵达以后,很快便发现了王志国办公桌上的一封装起来的信件,仔细对比过以后,确认了信上的笔迹的确属于王志国。而后,他们又在王志国的电脑上发现了一个上锁的硬盘,硬盘内有许多他强迫一些女孩子的视频,为了保护这些女孩子,警方那边将视频全部删除了。
新闻内容看得谢长时眉心微蹙。
他在雁城待了多年,自然知晓雁城三高是雁城数一数二的高中,平时名气大,各种各样的评选奖项不要钱似的握在手中,却没想到表面光鲜亮丽,背地里却藏着人渣。
他指着王志国问:“这种人会自杀?”
容镜揉揉脸蛋回答:“他才不是自杀的,他是被学生通过招灵仪式请来的恶鬼杀掉的。”
容镜又想到了胡岫。
自言自语一般说:“不过那恶鬼好像还不错,我没在那学生的身上感知到它的气息,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帮那学生实现愿望就走了,没在这边停留。”
这种事情容镜也从薛苍的口中听说过。
通过招灵仪式招来的鬼也并非都是危险的,就像司流一般,有几只鬼利用学生们的招灵仪式离开那片困住他们的囚笼,同时为学生完成愿望作为回报。
只是这种情况少之又少。
但胡岫估计就是这个情况。
容镜又看了两眼新闻,继续说:“那恶鬼也没把王志国吃掉,估计是嫌弃的。”
但他留给胡岫的护身符用不了几天就能将王志国的鬼魂灼烧得一干二净,到时候王志国进不了地府,也没法转世投胎,从此彻底地消散在世界上。
事情有了结果,容镜便也不再关注。他捡起盘子里的葡萄,一个个往嘴里塞,眼角的余光瞥到男人靠在他身侧的沙发椅背上低头看手机上的财经新闻,心血来潮剥了个葡萄递到了男人的唇边。
谢长时滑动屏幕的手指微微停顿,随后张嘴一口咬住了葡萄。
容镜来了兴趣,一盘葡萄尽心尽力地剥了大半,全部投喂给了谢长时。
他好像明白为什么谢长时喜欢投喂他了。
还挺有意思。
盘子里只剩下最后一颗葡萄,容镜剥了皮继续递到谢长时的嘴边,但这一回,谢长时咬住葡萄的时候还咬住了容镜的指尖。
容镜当他是无意,提醒了一句“咬到我手指了”,却并未见谢长时松嘴。
扭过头去,却见男人正好整以暇地望着他,在双眼对视上的时刻,眉梢微微一挑,漫不经心地卷着舌尖轻轻舔过少年沾着葡萄汁液的指腹,那柔软温热的触感吓得容镜指尖微缩,不由得红了脸。
立刻指责谢长时:“我给你喂葡萄吃,你怎么耍流氓?”
谢总那张嘴也不是白长的,咽下葡萄,只道:“情不自禁。”
容镜:“……”
少年一时无言,谢长时却继续道:“好甜。”
也不知道在说葡萄甜,还是容镜的手指甜。
但容镜的脸更红了。
他一害羞,就喜欢炸毛,端着盘子走了。
谢长时看着好笑,也跟着走了过去。结果被容镜推着强行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容镜站在门口,嘭的一下关上了门,隔着门喊了一句:“早点睡觉,小心秃头。”
谢长时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觉得容镜的担忧有点多余。
容镜回到房间,洗漱好便卷着被子打了哈欠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他便收到了宋知野的微信信息。
准确来说,这条信息是宋知野在凌晨三点半的时候发来的,看得出来他确实很想让前男友早点死,一点都不想浪费时间。
宋知野:大师!我已经打听到了,萧晟他们那个电影的路演时间确定下来了,提前了一天,在下周二。不过萧晟好像知道我在打听这件事情,没给机会,我可能进不去路演现场/悲愤
宋知野:大师你介不介意到时候在外面等?
容镜倒是不介意,他问了句:哪个电影院?
宋知野:临城区的恒亚影城。
恒亚影城?
容镜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再一想,突然就明悟了。
恒亚影城其实是恒亚商场自带的影城,而恒亚商场隶属于谢氏旗下。
容镜眨了眨眼睛,给宋知野回了句‘稍等’以后,便快速刷牙洗脸推开了门。他今天起得不早,按照谢长时平时的作息习惯,已经晨跑完回来了。果然,一推门就瞧见谢长时一边脱下身上的T恤一边往卧室走。
容镜所有想说出的话顿时都卡在了喉咙里。
谢长时显然也没想到容镜就这么风风火火地推门出来了,他垂眸看一眼自己,似笑非笑道:“今天不是勾引。”
容镜冲他做了个鬼脸,催他:“你先去洗澡,我等会儿有事问你。”
“好。”
男人转身走进卧室,而容镜待在原地回忆着谢长时的身材,真是越看越想看。
他挑起自己的衣服看了看自己的肚子,也有腹肌。
但和谢长时相比好像差了不少。
谢长时冲了个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很快回到客厅,从客厅绕到厨房时,瞧见容镜正站在烤箱前等自己的小包子,他忍不住笑了一下,走过去用手揉他的脑袋:“今天这么乖,还会自己蒸包子吃?”
容镜瞥他:“你说的我平时好像很懒一样。”
但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有点心虚。
正巧烤箱发出叮的一声,他打开箱门,拉着谢长时道:“有两个是你的。”
谢长时站在一旁盯着两个包子看了看,也没动,只问容镜:“有事求我帮忙?”
容镜:“……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挺明显的。”谢长时实话实说,并道,“其实求我帮忙用其他的方法更好。”
容镜礼貌发问:“比如说?”
谢长时:“邀请我同床共枕。”
容镜:“……”
他一把端走四个小包子,冷哼一声:“爱吃不吃。”
然后头也不回地往餐厅走去,那清瘦的背影将‘被逗生气’了几个字展现得淋漓尽致。谢长时却也不慌,只是站在原地垂着眼眸笑,笑够了才将煮完的咖啡端着走了过去。
等坐到餐桌前,谢长时拿起筷子装模作样地往小包子的盘子里探,容镜见状,立马将盘子往自己这边拢了拢。
谢长时放下筷子,轻轻啧了一声:“看来某只小僵尸求我办事的心也不是很诚。”
容镜:“……”
被点了名字,他只能将盘子重新推过去,并道:“都给你吃。”
“我吃一个就够了。”谢长时不太喜欢吃这包子,家里有这早点纯粹是因为容镜喜欢,容镜小时候跟他住筒子楼就喜欢吃这种外表长得可爱,内里奶黄馅的小包子,虽然在棺材里躺了十二年,但爱好没变。
他今天吃这一个,纯粹是逗人玩。
吃过包子,谢长时问他:“想让我做什么?”
容镜当即将自己想去萧晟新电影路演现场的愿望说了一遍,至于和宋知野的约定之类的秘密都没有和谢长时讲,毕竟明面上他和宋知野是签了保密协议的,他得遵守规矩。但他不讲,谢长时其实也能猜到一点,昨日的保密协议,以及容镜心血来潮关注一个明星,怎么看都和客人的委托有关。
想到这里,他点头:“等会让宋特助去联系工作人员。”
容镜眼睛猛地亮起,连连点头。
吃过饭,容镜和谢长时照例各去自己的工作地点。
容镜前脚走进大门,后脚就收到了宋特助的信息,对方告诉他事情已经办好了,周二他和宋知野一块去恒亚影城就可以。容镜说了声谢谢以后,立刻便将信息转发给了宋知野。
宋知野:“!”
怎么回事,容镜一个算卦抓鬼的大师,怎么在娱乐圈比他还有人脉?!
这合理吗?!
但不合理归不合理,结果是好的就成。
今天是周五,宋知野一整天都有些坐立不安,感慨时间怎么过得那么慢,距离周二竟然还有足足四天时间。尤其是萧晟的新电影已经在今天顺利上映了,形式一片大好,预售加当日票房加起来竟然破了三亿,真是让宋知野眼前一黑又一黑。
经纪人看他这模样,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提议:“要不我找点水军骂一骂萧晟?”
宋知野摆手:“得了吧,等会儿骂出事情来。”
被他这么一说,经纪人便想到了章潮。
章潮就是先前跟萧晟一同争取角色,结果被车撞断了腿的那个男演员。虽然没有证据证明那事是萧晟干的,但章潮已经下意识地将仇记在了萧晟的头上。毕竟,世界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前脚传出导演和资方看好他的消息,后脚他就被车怼了,然后角色流到了萧晟的头上,令萧晟一夜爆红。
章潮怎么自我安慰也没用,就是气不过,便找了不少的营销号水军带节奏,曝萧晟的各种黑料。
宋知野和经纪人看过,那些黑料大部分都是真的。
但古怪就古怪在,被曝黑料的萧晟屁事没有,反倒是章潮被人挖出来找水军,疑似记恨萧晟,名声臭了不少。
后续还有一些和章潮一样想法的人,想搞臭萧晟却令自己惹了一身骚。
想到这里,经纪人不免也有些讪讪的:“萧晟这运气是真好,不会真跟网上粉丝说的那样,是什么天选大男主,这辈子注定要在娱乐圈爆火吧?”
狗屁的天选大男主。
宋知野翻了个白眼,心道这群脑残粉简直在侮辱‘天选大男主’五个字。
然后将自己从阚迎秋口中听来的事说了一遍:“之前听说他好像去了趟高潥。”
高潥?
身为圈内人,经纪人对高潥这两个字可谓是如雷贯耳。据说位于华国东南的高潥有个很有名的大师,最擅长给人改命,多年前有好几个明星都去那位大师那里请过神像,以此来保佑自己在娱乐圈内的发展顺风顺水。
只是……
“之前不是有新闻说那个大师被打假了吗?还被警察端了老窝,说是骗子啊。”
这新闻宋知野也看到过,他摇摇头:“不晓得,但萧晟去高潥的事情是真的,不过也挺早了,还是我和他谈恋爱的时候了。”
说到‘谈恋爱’三个字,宋知野就觉得恶心。
年少遇到太惊艳的人不行,遇到太恶心的人更不行。
前者惊艳一辈子,后者恶心一辈子。
宋知野顿时失去了继续谈及萧晟的兴趣,继续干巴巴地等待周二的到来。
……
周二。
宋知野苦等四天,终于等来了周二。
他感动地擦擦眼角,并在约定的时间特地开车前往了容镜的工作室。他到得早,容镜这边还有一个客人,索性便继续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然后推开门走了出去。
此刻的等待间内只有两位小助理。
严英耀眼角余光扫到宋知野,没说什么。
倒是聂六从宋知野的身旁路过,说了句:“演戏演的挺好。”
宋知野:“?!”
他墨镜下方的眼露出惊恐,没想到聂六能认出自己。
聂六露出一口大白牙笑眯眯解释:“我有个表妹是你脑残粉,还托我买过你的杂志。”
说来也是巧,聂六那天跟严英耀喝酒的时候谈到宋知野裹得严实的形象,手里还有照片,恰好被聂六的妹妹看到了。脑残粉嘛,光看手都能认出自家偶像,聂六妹妹也不例外。
聂六一听宋知野是个明星,顿时觉得他包裹得那么严实的古怪行为变得正常了很多。
今天再见到人,聂六来了兴趣:“哥们给个签名呗,我回去赚我妹一笔。”
宋知野早从经纪人口中知晓了这两位助理的身份,是绝对不能得罪的主,因此也没胡扯聂六认错了人,赶紧点点头同意了。
留下签名照,容镜也送走了最后一个客人,他对两位小助理道:“下班。”
然而两位小助理却眼巴巴地盯着容镜,没吭声。
容镜:“……”
容镜扭头看向宋知野,问:“介意带上他俩一起吗?”
宋知野摆手:“我不介意。”
反正今天就是去看个路演而已。
再说了,进场资格都不是他争取到的,容镜想多带几个人也不需要他同意。
见宋知野没有排斥的意思,容镜便也没多说,招呼他俩一起走。先前他就放过话,有机会带严英耀去抓鬼,这件事情一直没有实行,今天先让严英耀凑凑热闹。
严英耀和聂六对视一眼,两人击了个掌,随后道:“正好,我俩当司机。不过说回来,你们去哪儿?”
容镜:“……去临城区的恒亚商场看电影。”
“看电影?我最喜欢看电影了,走走走。”聂六立刻催促。
于是,容镜和宋知野分别坐上两位小助理的车,离开了长华街,抵达恒亚商场。
今天的恒亚商场人格外多,想来是有不少萧晟以及其他演员的粉丝收到了信息,虽然无法抢到该路演场次的电影,但祈祷着能在自家偶像离开时见一见真人。
进入地下停车场的车多,两辆豪车就这么大大咧咧停着等待,惹得旁边有不少视线转过来。
宋知野忍不住摸了下自己的脸,试图藏得更好。
聂六看他一眼,说:“你好心虚。”
宋知野心道他也不想心虚的啊,只不过:“聂六少你的车太显眼了。”
聂六两手一摊,语气很是无辜:“那没办法,这就是哥的风格。”
宋知野:“……”
好在商场秩序维持得好,两辆车很快随着车流进入了停车场,并通过专梯直达商场八楼进入了电影院内部。
电影院的负责人之前收到宋清的信息,便对今天即将到来的容镜分外感兴趣。
他在这里干了好多年,从来没接过来自谢氏的电话,更别提这个电话还是谢长时身边的宋清打来的。
怎么看都不能随随便便的不当回事。
眼尖地瞧见容镜一行,他眼睛一亮,立刻迎了上去。
而此刻,保姆车内。
察觉到脑袋有点昏昏沉沉的萧晟揉了揉眉心,望着车窗外,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不由得眯了下眼睛。经纪人正跟他说着话,半天听不到声音觉得奇怪,便扭头过去,瞧见他的目光和神情,好奇问:“你在看什么?”
萧晟回过头来,露出一张英俊的脸。
平心而论,他的长相确实不错,是属于硬汉那一挂的,面相看着也很正气,一眼看去很容易吸引旁人的好感。
他对经纪人道:“我好像看到宋知野了。”
宋知野?
经纪人听到这个名字的一瞬间便厌恶地皱眉。
他道:“你肯定是看错了,昨晚睡得少,今天还没缓过神吧?”
顿了顿又解释:“先前听闻他找人要来这边的路演现场就被我安排的人回绝了,他还哪有本事挤进来?要我说当时解决潘潘的时候也该顺带将宋知野给解决了,省得他一天天的尽想着把你给拽下来。”
萧晟闻言扯了扯唇。
心道,难道他不想吗?
他和宋知野好过几年,宋知野对他几乎可以称得上知根知底,自己做过什么事情,宋知野都知道。得亏他反应快,也得亏耿大师厉害。
但耿大师也说了,宋知野的命格能保佑他,让他在娱乐圈一直红下去。
所以他才强忍着没动手。
不过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其实宋知野活着也没关系,毕竟宋知野手上没什么证据,没法对他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
就只能平时恶心恶心他。
想到这里,他呼出一口气,道:“那应该就是我看错了,宋知野现在也没这个本事让别人给他开后门。”
“那可不。”经纪人得意笑起来,用力拍拍萧晟的肩膀,“你以为别人都是你哦,现在的你可是资本的宠儿。”
萧晟笑了一下。
经纪人见状,又忍不住悄悄告诉了他一个好消息:“对了,我还听说了一件事情,对你肯定是好处的。”
他这神神秘秘的模样引起了萧晟的兴趣,萧晟好奇地问:“什么事情?”
“上周吧,这影城的负责人之一给我打电话说,谢氏有人会参加这场路演。”经纪人感慨,“虽然不太清楚到底是什么身份,不过来联系总负责人的可是谢氏总裁的特助,所以我猜对方多少有点身份。”
谢氏?
光是听到这两个字,萧晟便心思浮动了。
试问现在谁不知道谢氏?只可惜谢氏的那位总裁神龙不见尾的,偶尔出席各类慈善宴会的也都是谢氏的副总陆云霁代劳。
那陆云霁是个笑面狐狸,表面上笑盈盈的,背地里心狠手辣,没人靠近得了。
萧晟和陆云霁有过几面之缘,更在某次的慈善宴会被资本带着和陆云霁打过招呼,他有心想和陆云霁拉近关系,但陆云霁实在是不给面子,那眼神看着就跟看蝼蚁一样,好似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萧晟这两年顺风顺水,被粉丝、资本捧得都快上天了,陡然瞧见陆云霁这个态度,简直憋了他一肚子气。
却又无可奈何。
今天要是能借着这次参加路演的人搭上谢氏这条人脉,那简直别太幸运。
这般想着,萧晟的心跳都快了不少。
经纪人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对萧晟道:“我仔细想过,既然是特地冲着你来的,肯定是个年轻人,又能劳烦谢氏的特助,估计身份也不低,那么高管的女儿儿子可能性占比大。”
萧晟也是这么想的。
经纪人再次道:“等会我去找负责人问问清楚,然后路演的提问环节,你可以叫对方起来回答问题,给个面子,等路演结束了,我再安排你们接触。今天晚上没什么事情,可以一起吃个饭,拉近拉近关系,你觉得怎么样?”
萧晟觉得经纪人的安排非常好,便点头:“都听你的。”
经纪人连连感慨:“我有预感,你马上又要更上一步了,到时候才是真正的爆火,谁都得看我们眼色。”
萧晟笑了笑,什么话也没说,但面上透露出来的神情,显然和经纪人一个想法。
第54章
054.
电影还没有开始,那负责人便围着容镜四人打转。
不过没多久,影城这边便有事需要他去处理,于是负责人喊了手下人过来。推门而来的是个比起负责人年轻几岁的男人,但看着也有个三十七八岁。
容镜往他胸口挂着的牌子看了两眼,上面写着对方的名字:张国源。
张国源被上司叫进来时,激动兴奋得心脏一直在砰砰乱窜。他早就从上司口中得知了谢氏有人过来的消息,还特地将消息告诉了萧晟的经纪人,卖他一个好。不过,具体来人是谁,他问了上司,上司却没说,只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现在,终于见上面了。
张国源不认识容镜,见他年纪又轻,便没把他当回事。而对于包裹得严实的宋知野倒是多看了几眼,只不过见对方似乎没打算把脸上的墨镜口罩摘下来便也不打算继续窥探。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在于,他认出了聂六和严英耀。
这两位大少爷平日里行事作风实在称不上低调,跟聂六的那辆车一样张扬,几次三番上热搜,加上严英耀家里也有涉及到影院院线品牌的生意,因此张国源只多看了严英耀两眼便将人认出来了。
张国源在心中惊叹,他原本以为喜欢萧晟的会是谢氏的人,结果却是严英耀……?严英耀喜欢萧晟,来追星,还特地求到了谢氏这边来追星,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但转念一想,严英耀因为叛逆,和家里关系似乎不太好,他曾听过旁人吐槽严家这位大少做事无厘头。
所以,估摸着是家里人没给面子,所以严英耀才扭头求到了谢氏的头上。
不管其中到底有什么秘密,现在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萧晟确实走了狗屎运。
这严家大少和聂家六少,怎么看都比谢氏高层的孩子厉害。
想到这里,他面对四人的姿态愈发谦逊恭敬了点,随后笑着面对严英耀和聂六,笑眯眯道:“严少、聂少,萧晟萧先生得知两人特地来参加他的路演,他特别开心,特地关照我们要好好招待二位。”
严英耀听到这话,眉梢当即一扬。
他和聂六对视一眼,扯了扯嘴唇,意味不明地说了句:“是吗?”
“当然当然,他还让我给二位找个最好的位置。”
聂六闻言,面上没什么变化,却在心底狠狠嗤了一声。来的路上他已经从宋知野的口中知道了点小秘密,虽然不确定宋知野的话是不是真的,但他先前因为表妹喜欢宋知野而特地找人查过宋知野,知道这人虽然身在娱乐圈,但干干净净,属于挺好一小伙。
对宋知野有了最初的好印象,那么对萧晟自然就恰恰相反。
而今听到张国源的话,聂六便愈发觉得萧晟确实不如表面上看上去那般简单,在谢氏旗下的影城里,还能和负责人之一保持如此紧密的关系,怎么看都显得不一般。
聂六说了句:“知道了,你不用管我们,等到了时间我们自己过去影厅就行。”
话说到份上,张国源要是再死皮赖脸留在招待室内就有点说不过去了。他连忙应好,随后快步离开了招待室,前脚一跨出大门,后脚他就给萧晟的经纪人发去了信息。
萧晟经纪人看到‘严大少’、‘聂六少’这几个字,眼睛都被点亮了,拉着萧晟只嚷:“萧晟,你的运势才刚刚开始呢!能和这两位搭上关系,以后谁都知道你后台硬,资源也会越来越好。”
萧晟一听,对来人不是谢氏直系的高管有些遗憾,但正如经纪人所说,严氏和聂氏也不差的,这两位都是超级富二代,他要是能和两人混成朋友,到时候愿意捧他的资本肯定越来越多。
他的脸上露出笑容,突然觉得时间过得真慢,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前往影厅进行路演,和严英耀他们搭话了。
下午三点十分,电影准时开场。
容镜四人被安排了观影的最佳位置。
换成往常,宋知野看见萧晟的立牌或者广告都要象征性的呕吐两声,但今天听闻要坐中间竟然一声不吭,甚至跟聂六换了个位置,挑了个最中央的位置。这反应惹得其他三人纷纷扭头看他,眼底藏着几分意外和好奇。
宋知野摸了下鼻子,也实话实说:“我就是想仔细看看,这人渣有哪里演得不好。”
哦。
三人齐齐点头。
懂了,别人是来看电影的,宋知野是来挑刺的。
估计坐中间都嫌不够,最好再给配个放大镜,然后0.5倍速播放。
宋知野被聂六笑得有点不好意思,但聂六笑归笑,上道却十分上道,甚至还给宋知野提起了意见:“这样,我听那个张国源的说法,估计萧晟到时候肯定要在媒体的镜头下找我们聊聊电影的。你到时候把你挑出来的刺给我,我替你扎回去。”
宋知野:“!”
他顿时眼泪汪汪,用力握住了聂六的手,称赞道:“聂六少,你真是个好人。”
聂六享受着吹捧,顿时哎呀一声:“过奖啦。”
看完全程的容镜以及严英耀:“……”
严英耀提醒了一句:“小心被他粉丝骂。”
聂六切了一声,根本不在意:“骂就骂呗,骂人难不成还骂得过我?只要我愿意花钱,有的是人帮我喷回去。他们要有胆子找上门来,那就更好了,趁机宣传一下我们家的安保公司,这不赚大发了?”
严英耀沉默两秒,忽然觉得聂六还是遗传到了一点父母会做生意的基因的。
跟猴一样精。
几分钟后,影厅内的灯光熄灭,电影开场。
萧晟的新电影是警匪片,萧晟在其中饰演不畏艰险、即便被威胁生命也始终坚守正道的年轻警察,对于萧晟饰演这个人设,宋知野简直嗤之以鼻。
但看完整部电影,宋知野又不免感慨,真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以萧晟如今的咖位,能拿到手的剧本必然差不到哪里去,更别提眼前这部电影从导演到编剧以及出品方都是圈内赫赫有名的存在。这电影的票房要是没上影史前十,都算失败。
可想而知,萧晟从中获利多少。
正想着,聂六戳了戳宋知野的手臂,凑过去小声说了句:“拍得挺好的,你觉得呢?”
要不是知道聂六和他是站在一边的,宋知野都觉得他是不是在挑衅他。
宋知野也跟着小声说:“是拍得挺好的。”
然后嘀嘀咕咕地将自己认为的出彩处以及可以修改的地方通通说了一遍,聂六听得仔细,连连点头。也是此时,彩蛋结束,影厅内亮起了耀眼的灯光,紧接着,穿着路演服装的主持人迈步走上了台,并且将几位来参加路演的演员、导演、编剧都请了出来。
几人一出场,整个影厅便爆发出了一阵兴奋的尖叫。
聂六揉揉耳朵,心道旁边那姑娘和他表妹真是相差无几,这嗓门是真的大。
不过,聂六看过去的时候发现小姑娘手里捧着的周边竟然不是萧晟,而是连奕辰。他仔细回忆起了一下,想起来这个连奕辰好像是电影里的反派,顶着张周正的脸,干的尽是丧心病狂的事。和主角萧晟相比,聂六反倒是觉得连奕辰演得更好。
不过这可能只是他的个人感觉。
而听到他评价的小姑娘和宋知野齐齐扭头看向他。
前者一脸“哇塞,你好有眼光”的表情。
后者一脸“看来我俩感觉一样”的赞赏。
聂六:“……”
希望不是偶像光环以及对人渣前男友的恨在作祟。
两人小声说话交谈的时候,容镜的目光始终落在前方。
参与电影路演的诸位的上台顺序好像也有点说法,容镜一眼看到戴着帽子的导演和身为主演的萧晟被安排在一排人的中间。视线落到萧晟的身上,他不由得皱了皱眉。
按照宋知野的说法,如果潘潘是被萧晟逼死的,那么潘潘死后估计会跟在萧晟的身后。可现在萧晟的身旁空空如也。
这倒不奇怪,如果按照他最初的设想,萧晟的背后有人相助,那么潘潘一定被解决了个干净——
不管是人还是鬼。
但真正令容镜感到讶异的是,就算没有潘潘,萧晟的四周还是萦绕着一股浓郁的鬼气,这鬼气浓郁到了何种程度呢?就是容镜此刻坐在这个大影厅的第八排,也能嗅到浓烈的臭味。
他完全可以确认,萧晟身上不干净。
宋知野跟他说的那些事百分之九十都是真的。
容镜许久未开口,聂六几人都看向了他。没错过少年面上微冷的表情,三人对视一眼,严英耀轻声问:“大师,这个萧晟是有问题吧?”
容镜点头。
见状,聂六当即拍胸脯保证:“那接下来就交给我,看我怎么让他丢人现眼。”
……
萧晟走进影厅以后,第一反应就是去座位的正中央寻找严英耀和聂六。但由于包裹得严实的宋知野实在过于引人注意,萧晟不免多看了他几眼。
越看越觉得眼熟。
怎么那么像宋知野?
难道他在停车场看到对方并不是错觉?可也不对啊,对方坐在聂六的身旁,宋知野哪里有本事?但凡宋知野能搭得上聂家六少,还会被他折腾到眼下这地步?
所以,应该是他的错觉。
萧晟将自己说服以后,立刻将目光转向了聂六和严英耀,并在严英耀看过来时,露出了一个微笑,严英耀背靠着座椅时懒洋洋的气息微顿,像是打招呼一般,面上也扬起了笑容。
见到这一幕,萧晟愈发相信这两位大少爷就是为自己而来的。
他心中激动,正巧听到主持人笑着问:“萧哥看着很开心,跟大家分享一下你的心情吧?”
萧晟回过神来,握着话筒笑:“是真的很开心,毕竟能和这么优秀的剧组合作,我以前想都不敢想。而且我刚刚看了大家的表情,感觉大家应该对《浓雾》很满意。”
主持人一听,当即扭头看向观众,大声问道:“大家是不是觉得《浓雾》拍的特别好,特别满意?”
“是!!”
影厅内的赞同声响亮得几乎要把整个房顶都给掀翻了。
象征性地介绍过后,很快就到了提问环节。主持人先在导演等人的示意下叫了一个女生起身,那女生扎着马尾,神态落落大方,张嘴便道:“各位主创你们好,我是雁城公安大学的学生。”
此话一出,众人看向她的目光顿时染上了惊叹,女生笑了笑,将目光对准了萧晟,笑着问:“我觉萧哥的形象很好,饰演的警察角色也很出色,和您气质很匹配。我想问问,如果您不当演员的话,会考虑当警察吗?”
萧晟闻言露出不好意思的笑,随后解释:“还真别说,从小我的梦想就是当警察,不过当时成绩不好,成天想着玩,等意识到要好好学习时已经来不及了。不过,这次在《浓雾》中饰演了一位正派警察,也算让我梦想成真了。”
他说得道貌岸然,宋知野却悄悄向容镜透露了个消息:“这女生是潘潘的邻居妹妹。”
没等容镜等人露出惊讶的眼神,女生便笑着点点头:“好。”
她没再多说什么,主创团便选了下一位观众。这次的人选导演让萧晟选,萧晟见机会来了,二话不说就点了聂六。
一时间,所有的摄像头都对准了聂六的脸,而聂六露出一抹笑容,心中却道——这可是你自己找死。
然后起身,接过话筒道:“主创团队你们好,你们可以叫我聂六,首先我发表一下我对整部电影的看法,我觉得拍得非常好,立意很明确,打斗的场面也很刺激。但我作为萧先生的粉丝,爱之深责之切,有必要提出一点,我觉得萧晟先生的演技还可以提升提升。”
萧晟原本就等着聂六夸他,结果聂六的嘴里突然冒出这么一段话,萧晟整个人都懵了。
他的耳边开始嗡嗡嗡地响,脸上的笑容也变得逐渐僵硬。
就连旁边的主创团队和观众都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聂六,聂六丝毫不慌,将整个电影中所有萧晟演技拉胯的细节统统讲了一遍,讲到中途忘了,还特地拿起了手里的记事本。
笑眯眯地说了一句:“没事,我记着呢。”
众人:“……”
坐在聂六身旁的小姑娘用一种满是敬佩的目光盯着聂六。
握草,真是勇士啊。
这种话是能在路演现场说的吗?
事实上《浓雾》上映有两天了,各大博主和路人也都看了电影,有不少人都觉得萧晟在电影内的表现被反派男二连奕辰压得死死的,毕竟连奕辰的表演堪称惊艳,作为大反派时的各种细节完全可以纳入教材,给人一种浑身起鸡皮疙瘩的震撼。
但这实话说出来以后,不管是大V还是路人,都遭受了来自萧晟粉丝的大肆辱骂,甚至还有人被开盒人肉的。
而且,那些有眼光的路人好歹是在网络社交媒体上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眼前这位……直接当着本人的面开大,是不是有点过于嚣张了?
看萧晟那张脸,都快黑成煤炭了。
小姑娘看看萧晟,再看看聂六。
聂六似乎压根没觉得哪里不对,甚至还茶兮兮地说了一句:“萧晟先生应该不会介意我说这么多吧?我没有恶意的,作为您的粉丝,我只是希望你越来越好,迟早有一天你会站在娱乐圈的顶峰!”
容镜:“……”
严英耀:“……”
宋知野:“噗。”
宋知野离聂六近,话筒的收音效果又好,实在憋不住的笑瞬间被音响传到了影厅的每个角落。
这就像是一个信号,早看萧晟不顺眼的其他主演粉丝纷纷低头捂着嘴笑起来,而萧晟本人以及萧晟的粉丝,却死死皱着眉,望向聂六以及宋知野的眼神跟要杀人差不多。
除了他们之外,主创团队的表情也不好看。
尤其是导演。
他可以直接明说这个叫做聂六的就是来捣乱的,可偏偏他听聂六的一通话,觉得很有道理。当时拍摄的时候他就对那几场不满意,可那已经是萧晟的最好表现了,他能怎么办?
导演给自己的助理使了个眼神,助理一脸无奈,赶紧指了指手机。
于是导演借着前面人的遮挡,打开手机,上面是助理的微信信息:导演,那是个超级富二代,聂家六少,得罪不了。
导演:“……”
好在恶心完人,聂六笑眯眯地说了句“希望能看到更好的萧晟”以后,将话筒交给了工作人员。
……这架势,搞得他好像真的很喜欢萧晟一样。
可惜,萧晟在听到这句祝福以后,脸色要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而且此时此刻站在原地,总有一种慌乱的感觉。
为什么事情会突然变成这样?
张国源不是说聂六少是自己的粉丝吗?可他为什么看上去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恶意?他可不相信聂六说的,是为他好。
萧晟在娱乐圈待了那么长时间,什么妖魔鬼怪都见过了,可以完全肯定聂六的不怀好意。
这种想不明白又惴惴不安的情绪宛若混乱的毛线一样缠在他的心脏上,将他勒得有点喘不过来气。好不容易挨到路演结束,萧晟也没管主创团队其他人的脸色,扭头就朝着休息室走去。
留在后方的连奕辰几人对视一眼,女二耸了耸肩膀,压低声音说:“看来戳中心窝子了,那脸色难看得要命,就是先前站起来的观众估计要倒霉了。”
萧晟粉丝的战斗力,他们可都是亲眼见过的。
听到这话,另一个主演倒是摆了摆手:“不会的。”
女二惊讶:“为什么不会?萧晟看上去不像是不计较的人啊。”
那主演笑起来:“萧晟是喜欢计较,可他也得能计较得过对方,你没听他自我介绍吗?聂六,雁城赫赫有名的纨绔少爷,萧晟想在他身上找麻烦,估计还不够格。”
当然了,萧晟也可以跟他背后的资本求助,只是,谁会为了这点小事去得罪聂家呢?
再说了,虽然聂六的行为对萧晟是不太友好,但对于整个电影团队来说,却贡献了话题。估计等今天的路演视频放出去,关于他们电影的讨论度又要往上提一提了。
女二:“……”
这么一看,萧晟好像踢到铁板了。
……
被猜测踢到铁板的萧晟猛地推开了休息室的大门,恒亚影城的负责人客气,给几个主演都准备了单独的休息室,因此越靠近休息室,萧晟的表情就越难看,到最后更是连装都不装一下。
他进屋的时候,经纪人正在跟张国源聊天,见到他回来,当即兴冲冲地迎上去,有些惊讶:“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没等着严少他们出来约他们吃饭吗?”
想了想又觉得萧晟等在那儿也不现实,随后又道:“没事,我让张国源留一下他们也一样的。”
听到这话,萧晟心底的火气几乎控制不住:“得了吧,你还真以为那严英耀和聂六是因为喜欢我才来参加路演的?”
经纪人一愣:“你这话什么意思?”
以这两位的身份,要不是真的对萧晟感兴趣,难道会来参加一个小小的路演吗?
经纪人的话还憋在喉咙里没说出口,就听萧晟冷笑一声:“他们是来看我笑话的!”
路演现场的画面他不想再回忆,只是对经纪人说:“你上网搜一下就知道了,现在舆论肯定爆发了。”
经纪人此刻也从萧晟的口中意识到了不对劲,脸上的笑容顿时收敛得一干二净,他紧紧抿着唇,低头在微博上搜了搜‘浓雾雁城路演’几个字,很快,便有相关营销号的内容出现了经纪人的面前。
张小狗:我曹,家人们,人怎么可以有种成这样!震撼我全家的事情出现了——有粉丝投稿,《浓雾》雁城恒亚商场的路演现场,一位观众直接朝萧晟开炮,记了一本子萧晟在《浓雾》中演技拉胯的表现,并当着萧晟的面将这些部分通通说了一遍!
经纪人点开视频,只看了一分钟,便气得将手机扔到了沙发上。
“草,他什么意思?”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惹到他。”萧晟的眉心拧紧,声音听着更冷。
经纪人深吸一口气,重新将手机拿起来,再翻该话题时,却蓦地一愣,连忙扯住了萧晟的胳膊:“等等,萧晟你看。他们说聂六和严少中间坐着的两个人是容镜和宋知野!”
第55章
055.
宋知野?
陡然听到这个名字,萧晟的脸沉下来,夺过经纪人手中的手机,便低头看去。
还是那个名为张小狗的营销号。
张小狗:家人们破案了,全世界最有种的男人他的名字叫做聂枫,没错,就是那位雁城赫赫有名的聂家六少聂枫。值得一提的是,根据粉丝们的说法,聂枫右手边三个人的身份也都纷纷浮出了水面。
他们分别是——
1.裹得跟不法分子一样的二线男演员/萧晟唯一承认过的前男友(前男友本人没承认)/自强不息宋知野!
2.一手算卦天下知/长相胜过娱乐圈众多明星/网红小道长容镜!
3.被父母公开调侃叛逆期即将持续三十年/曾担任严氏集团保安队队长/严家唯一继承人严英耀!
家人们,一时不知道萧晟粉丝能挑哪块铁板踢/转圈
萧晟:“……”
萧晟拧着眉放大了那张拍摄到的宋知野的照片,照片是旁人趁着宋知野摘下半边口罩透气时拍摄的,虽然脸部露出的部分不是很多,但网友都能认出来,萧晟自然也可以。
原来,他在地下车库以及路演台上一闪而过的熟悉感真的不是错觉。
他死死咬住牙关,冷笑:“宋知野真是出息了,竟然能搭上严英耀和聂六。”
认出了宋知野,他便完全可以肯定,聂六在路演现场的那番话百分之一万属于刻意挑刺,不出意外的话,他手里的那个记录他演技拉胯的本子,也出自宋知野的手。
经纪人瞧见萧晟愤怒得腮帮抽动的模样,忍不住掐了掐自己的眉心。不止萧晟愤怒,他也愤怒,早知道宋知野对他们不怀好意,他已经在很多时候防备着宋知野,却没想到对方竟然还能进入恒亚旗下的影城,而且闹出这么一场大型事故。
他拍了下萧晟的手臂,努力冷静下来以后,声音都变得冷沉了几分:“我觉得,你不要把目光放在宋知野的身上,你得看这个。”
萧晟的目光望过去,见到经纪人的手指点在‘容镜’的名字上。
“这位,才是你该防备的。”
萧晟一时没说话,经纪人便自言自语一般继续说:“你可能不太清楚,容镜看上去虽然年轻,但是他之前因为常天瑞的事件一炮而红,每天去找他算卦的人数不胜数,看样子是有点真本事在身上的。”
“而且,看到他,我总算想明白,不是宋知野搭上了严英耀和聂六这两座靠山,而是他找上了容镜。严英耀和聂六都是容镜的助理。”
“严英耀和聂六给容镜一个小道士当助理?”萧晟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这两位富二代什么身份,容镜什么身份?
虽然经纪人也觉得这事蛮离谱的,但事实就是这样。
“我知道你很惊讶,但事情是真的。前段时间去找容镜算卦的一个微博大V有发过相关的动态,还说严英耀请他们所有人吃饭。”
当时那微博正好被经纪人刷到了,但事情跟他们没什么关系,他也就没多关注。
谁知道有朝一日,宋知野带着容镜找上门来了。
“宋知野对你出轨潘潘的那些事情了若指掌,若非没有证据,早就把你给捅出去了。”经纪人道,“他估计是意识到了你背后有人,所以才特地去找了容镜。”
萧晟被经纪人的这一番话说得脸色愈发难看,他垂下眼眸,心绪如麻,蹙眉道:“但我最近都要忙路演,根本没时间去高潥找天通大师。”
《浓雾》才上映没两天,按照萧晟和剧组签下的合约,他起码还得跑一个月的路演,这一个月他们得前往全国各地的电影院,中间还有堆积了两个用于宣传新电影的综艺,萧晟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分身乏术。
经纪人像是想到点什么,连忙打开了备忘录,随即皱眉:“路演也没有高潥附近的地方。”
那么,萧晟的确腾不出时间。
他想了想问:“你联系一下天通大师,问问对方愿不愿意过来。”
萧晟有些不确定:“不现实吧?”
经纪人却笑了一声:“钱给得多,就现实了。”
说的也是。
萧晟呼出一口气,说了句:“那我去联系。”
……
萧晟在路演现场被聂六为难一事因为超高的热度,很快登上了微博热搜。与#萧晟路演被为难#的话题挂在一起的还有#萧晟演技被质疑#、#宋知野惊现《浓雾》路演现场#、#没事,我记着呢#、#容镜#、#聂六严少#等等。
萧晟粉丝看到这些内容,又看到了路演当时旁人拍摄的视频,瞧见聂六喋喋不休、宋知野偷笑,而他们家男神站在台上孤苦伶仃,心疼得要命,怒火冲上头顶,管他是聂六还是严英耀,一通疯狂输出。
骂宋知野:倒贴件货,本来看营销号都说你是萧晟前男友你没来蹭热度还以为你是个好的,没想到这么恶心!怎么,分手了看我们家萧晟火了,拿了两个影帝了,羡慕嫉妒恨了是吧?你这种货色,永远都只能是个三流废物演员!
骂容镜:一个江湖神棍却营销满天飞,还长相胜过娱乐圈众多明星,谁给你的脸?迟早报警用诈骗罪名把你抓了。
骂聂六:纨绔少爷真有脸啊,你们资本真厉害啊,我看聂氏迟早倒在你手里!
骂严英耀:你家和聂枫家一起倒闭!抵制严氏产品,抵制抵制抵制!
严英耀看到自己的微博私信被冲以后,满脸都是问号。
彼时他正坐在雁城某高档餐厅的包间内,背靠椅子,手里端着价格七位数的酒,冷笑:“这群粉丝是不是有什么毛病?老子全程坐在那里,话都没多说一句,骂人干嘛还带上我?”
聂六捧着手机看别人骂他的话,笑得肚子疼,尤其是看到容镜的那几条:“大师,他们说要报警抓你哈哈哈哈。”
容镜:“……”
容镜探头看过去,让聂六把截图发给他,然后转发给了谢长时,并且发出一个小猫探头探脑的表情,苦兮兮地问:我要是被抓了,你会不会来赎我?
消息发过去的时候,谢长时正被宋清告知网上的腥风血雨,看清楚上面的内容,调侃道:把我卖了也给你赎回来。
容镜:那不行,把你卖了以后谁养我?
谢长时心道也是,随后在对话框里打下:那把陆云霁卖了吧。
这行字还未发送出去,容镜那边的信息便提前一步发了过来,并且,说的是:我们把万年老二卖了,他应该也值很多钱。
谢长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一旁正喋喋不休计划着干掉粉丝的宋特助迷茫地看向勾唇笑起来的男人,眨了下眼睛。
他们家老板人还好吧?
心上人被骂了,怎么还笑得出来?
他心中狐疑,试探着问:“您跟容先生吵架了?”
谢长时回过神来,眉梢微扬,面上透露出来的几分疑惑很好地回答了宋清,并且,他还说:“只有容镜跟我吵架的可能。”
宋清:“……您当心我把话如实告知容先生。”
谢长时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他相信你不相信我,那我真要跟他吵架了。”
宋清:“……”
注意力重新回到微博的各类话题上,谢长时觉得这群萧晟的粉丝可能追星追得脑子都坏掉了,敢这么得罪严英耀,也不怕严家在娱乐圈的人脉给萧晟下绊子。
他扯了扯唇角,低笑了一声:“不用理会粉丝,严英耀他们会解决的,去找栾天鸣,萧晟手里有几个资源,就搅黄几个。”
宋清倒吸一口气。
要不怎么商场上的人都说他们谢总不好惹呢?
一出手就只插对手软肋。
萧晟粉丝炸毛是因为什么?因为萧晟啊。
那么,粉丝跳得越厉害,萧晟就越倒霉。
宋清抱着平板离开前,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多问了一句:“那搅黄的项目——?”
谢长时看他:“还用我教你?”
宋清连忙笑起来:“懂,我都懂,分给萧晟对家嘛。”
在谢长时和陆云霁这两位的调教下,杀人诛心嘛,他也学会了。
而会杀人诛心的显然不止谢氏,还有聂六和严英耀。在经历微博私信被喷上万条内容以后,严英耀和聂六纷纷拍了今天傍晚的午餐,上传照片。
严英耀:刚打了电话,家里说只要我不碰严氏,严氏暂时就不会倒闭[照片]
聂六:吓得我也打了电话,还好聂氏还没倒闭,还能再潇洒几天/举杯[照片]
萧晟粉丝:“……”
他喵的,好气。
跟萧晟粉丝完全相反的是宋知野、连奕辰、章潮等人的粉丝。早就看萧晟和他家粉丝不顺眼了,仗着萧晟这两年的事业红火而为非作歹、日天日地,没想到终于在今天翻!车!了!
同一时刻的章潮工作室。
章潮自那次找水军曝萧晟的黑料被发现以后,事业就受到了波及,接连一年时间,他都万般不顺。先是好不容易有以前合作过的导演坚定站在他这边,并给了他一个还算不错的剧本。当时在他们的预估中,这个剧本要是拍好了,二十亿的票房肯定不在话下。
结果拍到一半的时候,男二号出现丑闻,被封杀了。
本以为还能挣扎挣扎,重新找个男演员取而代之,没想到最大的投资商借着男二一事跑路,导致这部电影彻底拍不下去了。
之后,章潮不死心地争取过很多角色,他和他的经纪人在酒局上喝得胃出血,可惜依旧没有人给面子。
倒是以前和章潮关系不错的一个资方将他拉到了角落里,低声提醒:“你省省吧,这么喝迟早喝出事来,别以为喝成这样那群人就会给你资源,你在娱乐圈的时间也够久了,难道还不知道这群人都看人下菜碟的吗?你喝吐血,他们指不定还在背后笑你蠢,看你笑话呢。”
章潮听到这话脸皮都在抽动。
那人便继续道:“现在萧晟红成这样,他们都忙着给萧晟捧臭脚,要我说,你不如趁着这个机会休息休息,好好养养身体,进修一下演技,以后总归有机会的,也不急于一时。”
章潮心里不甘。
明明他本该有很好的星途的,如果他顺利拿下那个角色,现在的影帝就该换人了,可这一切都因为那一场车祸而宣告破灭。
可如今这种情况,不甘又有什么用?
章潮在内心的挣扎之后,只能咽了下那口气,告诉经纪人先缓一缓。
然后他找了个老师,修了半年的演技。
这大半年的时间里,章潮哪怕时时刻刻告诉自己不要去在意萧晟的事,却还是会在各种社交软件以及周围人的口中听到萧晟的一切,什么萧晟又拿到了什么样的好剧本,萧晟又被提名了,萧晟好像傍上了金主等等。
直到今天,他再一次听到萧晟的消息,却难得的不是萧晟的好消息。
他有些不确定地问经纪人:“你说萧晟得罪人了?”
经纪人看上去比他还激动,连忙将手机递过去:“是啊,你自己看嘛,他得罪的还不是普通人,你看看那两位的态度,那新发的微博,摆明了和萧晟以及粉丝硬刚嘛。”
话落下,章潮点开相关内容细细查看,几分钟后,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也是此刻,手机响起来电铃声,他下意识看了眼,是格外陌生的号码,便赶紧还给了经纪人。
经纪人对这个号码也挺陌生,但还是很快接通,不等他说话,那头就传来了声音:“张先生?仲高远仲导的新剧你家章潮有兴趣吗?”
经纪人:“哈?”
谁?仲高远?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满脸都是懵逼,像鹦鹉学舌一般,问:“仲高远仲导?”
那头的人嗯了一声:“动作片《明天之前》的男主角,有兴趣吗?”
《明日之前》?!
经纪人更懵逼了:“这个剧的男主角不是萧晟吗?”
仲高远在电影圈是个很有地位的老导演了,他年轻的时候就喜欢拍动作片,一拍就拍了二三十年。但有消息说,这两年他的身体不是很好,估计会在这一两年内退休养病。而这部《明日之前》则是他退圈之前的最后一部作品。
所以,寄予了很多的心思和期望。
消息传出来后,不少人都盯上了《明日之前》,但之后又有仲高远团队的人透露出了消息,说男主角基本上已经确定了是萧晟。
经纪人最初也想帮章潮争取一下的,虽然章潮的名声不太好,但章潮这段时间里演技上升得厉害,说不定仲高远会看在演技的份上收了章潮。
但一听萧晟的名字,他就知道没戏了。
而现在,对面那人听到萧晟二字,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从我给你打电话开始,这部戏就跟萧晟没关系了,你家章潮要是感兴趣,明天下午去趟陵市跟仲导好好聊一聊。”
话说完,电话就挂断了。
留下还没回过神来的经纪人和章潮。
几秒钟后,经纪人和章潮对视一眼,两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旋即面上露出喜色。
“应该不是耍我们的吧?”章潮在惊喜之后又有些不确定地反问,但这不安很快就被经纪人给按灭了,“不可能!肯定是这次萧晟的事情闹大了,这绝对是严英耀他们的手笔!真狠啊这群人,粉丝发癫,他们就拿萧晟的资源,萧晟到时候都不知道上哪儿哭!”
他说完便急哄哄地转身:“快去收拾东西,今晚早点睡,明天一定要以最好的状态去见仲高远导演。章潮,以你的演技,绝对可以拿下仲导的,能不能翻身,就看这一次了!”
“好!”
另一边,看了一场大戏,又结束一场路演的连奕辰同样收到了来自经纪人的好消息,他脑子转得快,一听经纪人说“那资源本来是萧晟的”,便知道是容镜他们那边的人动手了。
他轻轻嘶了一声,低声道:“看来萧晟这次是真的把人得罪死了。”
经纪人闻言笑眯眯地:“这不刚好吗?本来就看他不顺眼,这次在《浓雾》里你的戏份被砍了那么多都是因为他。虽说是编剧的意思,但萧晟和那编剧关系好人尽皆知,每次他找编剧吃完饭,你的戏份就少一点。要不是你这次够争气,整部电影就是萧晟的踏脚石。”
连奕辰点头,低头拿到手机时却找到了宋知野的微信,给他发了个大拇指的表情。
宋知野这会儿还在餐厅吃饭,微信全是经纪人发来的感叹号。
经纪人:宋知野!你小子榜上金主了!你出息了!你真牛逼!你就是我的爹!我爱你!
然后叮叮咚咚地发来了一连串的文件。
并道:喏,萧晟的资源,你随便挑。也可以贪心一点,全收了/嘻嘻
宋知野随意挑了个文件打开,看清楚文件最上方的一行加黑粗体字,当场猛吸一口气,后背撞在了椅子上。他抬起亮晶晶的眼睛,充满感动地看向面前两位正喝着酒的大少爷,激动地感谢:“聂六少,严少,太客气了。”
完全不知道客气什么的聂六懵逼地抬起眼睛,疑惑:“啊?”
宋知野言简意赅道:“你们把萧晟的资源都送给我这事。”
萧晟的资源?
聂六凑过去看了看,顿时拖长声音哦了一声:“这不是我干的。”
他家在娱乐圈没什么人脉,家里人对娱乐圈没什么兴趣,也没发展的意思,还办不到这种事。
然后扭头看向严英耀。
严英耀看了一眼:“也跟我没关系。”
“那……”跟谁有关系?
话卡在宋知野的口中还未说出口,就见到严英耀的手指指向了正在跟螃蟹斗法的容镜身上,严英耀露出一口白牙,微笑:“或许你可以问问大师,是不是他的好朋友做的。”
说到‘好朋友’三个字的时候,严英耀再度加重语气。
宋知野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连忙戳戳容镜的胳膊,在对方抬头看过来时候,好奇地发问:“大师,你好朋友是谁啊?”
这么有本事,竟然能把属于萧晟的资源全部抢过来。
换以前有人问容镜,他的好朋友是谁,容镜必然张嘴就正大光明地报出谢长时的名字。可自从谢长时告白以后,再把‘好朋友’三个字按在谢长时的身上,总觉得有点心虚。
他摸了摸鼻子,在严英耀分外感兴趣的目光中憋出三个字:“谢长时。”
“哦,谢长时,不认——”宋知野猛地一顿,瞪大眼睛,“谁?谢长时?谢氏的那个谢长时?!”
容镜:“……嗯。”
宋知野:“……”
宋知野放下筷子,对看过来的三人说了句“我去洗把脸”,随后扭头走进洗手间,将冷水泼在了自己的脸上。他抬起头,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猛地拍脸,傻笑:“嘿嘿嘿宋知野,你真牛逼啊。”
本来以为严英耀和聂六够厉害了,结果没想到真正的大佬竟然是容镜!
冷静下来,他回到包间,对上容镜的目光,他问:“大师,您还收助理吗?”
这话一出,严英耀和聂六齐齐盯上了他。
被两位富少的眼神攻击了的宋知野连忙改口:“小弟也行。”
容镜嘴角一抽,拒绝:“暂时没这个想法。”
宋知野拖长声音哦了一声,虽然没有再说什么,但声音和面部神态透露出来的可惜意思实在是过于明显。
……
这边气氛颇好,那边的萧晟收到资源被抢的消息气得砸了休息室内所有的物品。
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勉强压制住了心底极度的愤怒,他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露出了极坚定的想法,再次拨通了天通大师的电话。
天通大师没有开口,萧晟便道:“大师,我再给您五千万,您出山帮我解决掉容镜他们。”
容镜?
正盘腿坐在正厅内的年迈老者缓缓抬起头,看向了面前巨大的诡异神像,出人意料地问道:“一个年轻的小道士?”
萧晟一愣。
先前他给天通大师打电话邀请他出山时,并未提起容镜的名字,只说自己遇到了麻烦,天通大师拒绝了他。而现在,容镜这个名字一出口,天通的反应令他看到了一点希望。
他不再犹豫,立刻道:“没错,就是他。但我也不知道和他有没有关系,我的资源全被抢了!我怀疑我的命格被动了!”
天通转头看向另一边,语气平静:“你的命格没被动,不过你说的容镜,我确实很感兴趣。”
停顿之后,他道:“明天下午,来机场接我。”
第56章
056.
萧晟得到天通大师肯定的回答,自容镜四人的出现而始终惴惴不安的心情终于得到了极大的缓解,他挂断电话,将身体放松地砸进休息室的沙发,头颅向后仰去,面部正对着天花板上的灯光,印出了轻松的神色。
经纪人推门而入瞧见萧晟的表情,便猜到他们邀请天通大师出山的事情应当有了好结果。
一问,果真如此。
经纪人的心情也跟着放松下来,随后道:“有了天通大师,就算是容镜也帮不了宋知野了。”
天通大师最初是萧晟的一个老粉推荐的。
那老粉本身就是高潥人,在察觉到萧晟某一段时间倒霉透顶、做什么都不顺时,给萧晟以及经纪人都发了私信,说让萧晟去高潥找找天通大师,有了天通大师帮忙,说不定所有的坏运气都会随之消失。
最开始的时候,萧晟根本没把劳什子天通大师当回事,他不信这个,看到老粉的私信也只是笑着说了句“是不是傻”。结果没过几天,萧晟便因为某个通告而前往了高潥,在高潥他认识了一个工作人员,那时候拍摄现场发生意外,几个凑在一块的工作人员都受了伤,唯独其中一个个子很矮的男人奇迹般地毫发无损。
萧晟为了营造出关心工作人员、为人友善的人设,特地和经纪人买了一些安慰品前往了几个工作人员的宿舍。一走进去就瞧见那个毫发无损的工作人员正在炫耀他手里的一个小玩偶。
萧晟定睛看去,发现那玩偶长得很像那种不倒翁娃娃,就是相比市面上的不倒翁娃娃,它的长相实在是过于丑陋、怪异和阴暗了一点。
是人的模样,但上半部分的脑袋格外大,而且五官狰狞,吊梢眼下方绘着一圈浓郁的黑色,嘴巴咧到最大的弧度,而且嘴唇殷红,像是抹上了一层鲜血。下半部分是人的脖子和四肢和躯体,人体这么多部位凑拢在一块,看上去自然十分怪异。
萧晟看一眼不倒翁娃娃就觉得浑身冒鸡皮疙瘩,理智告诉他不要过度关注。但仔细一听工作人员的话,却又产生了莫大兴趣。
工作人员说:“这次的意外里我可以安然无恙,完全是因为我从天通大师那儿请了这个不倒翁娃娃回来。”
天通大师。
这四个熟悉的字落入萧晟的耳中,令他不由得扬眉。
他和经纪人对视一眼,经纪人心思一转,立刻上前像是闲谈一般提起了这所谓的天通大师。而后,在工作人员的叙述下,两人知晓了天通大师的真实身份,据说天通大师来自一个非常有名的道观,有着很厉害的本事。高潥很多本地人在遇到各种解决不了的事情时都会去找天通大师求助。
生老病死、意外状况、日常生活等等,只要他们给出足够多的钱财或者天通大师需要的物件,天通大师就会帮他们达成愿望。
或许是听着神神叨叨,工作人员怕萧晟和经纪人不相信,当即又道:“真的,我大伯本来都被医院判死刑了,说活不过三天,后来我大伯家里人没办法,尝试着去请了天通大师,结果天通大师一来,我大伯一直活到了现在,我算算,已经有两年了!”
“真这么厉害?”萧晟忍不住好奇,惊讶问道。
“当然,天通,通天,天通大师是真有通天本事的!”
见到工作人员如此笃定的模样,萧晟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个粉丝私信发给自己的话。
雨吸湪队6
或许……他也可以去找天通大师试探一下?
按照工作人员的说法,天通大师似乎喜欢金银钱财。虽然他如今只是个三四线演员,但娱乐圈不比其他的工作,来钱的速度极快,这些年他也存了不少钱在身上。
想到这里,萧晟便彻底做下了决定。
自此之后,萧晟便和天通大师有了十分紧密的联系。
天通大师察觉到萧晟的命格其实很差,差到什么程度呢?就是以他的命格来看,他本身应该连三四线演员都够不上,就该是个默默无闻、成天在家抠脚、查无此人的小演员。
可按照眼前的情况来看,显然不是这么回事。
天通大师很快意识到萧晟的命格应该是被人影响了,而且这个人跟他应当有很亲密的关系。两人仔细探查,将目光放在了萧晟当时的男友宋知野的身份。
天通大师跟萧晟要了宋知野的生日日期、要了宋知野的头发,确认了宋知野的命格绝佳,并影响到了萧晟一事。而后,又利用宋知野的头发逐步将宋知野的命格转移到萧晟的身上。
于是,宋知野卡在二三线不曾上升,而萧晟却一步一步拿下了两个影帝,红得全网皆知。
天通大师为萧晟所做的一切,经纪人都看在眼中。而萧晟和经纪人对天通大师也从最初的不确信到了如今的深信不疑。
萧晟挑起嘴角,眼底划过几分冷意,声音低沉道:“没错,容镜和宋知野死定了,到时候若是可以,希望通天大师也能给严英耀和聂六一个教训。”
虽然知道罪魁祸首是宋知野,但一想到聂六在路演现场的一番操作令他面子里子都丢光,而后又和严英耀在社交软件上阴阳怪气自己和自己的粉丝,萧晟便对两人起了杀人的心思。
就算如今的严家和聂家对于他来说是庞然大物,萧晟也想通过天通大师给两人带去一点教训。
听萧晟这般说,经纪人的眼睛转了一圈,忽而道:“我私下里去打听了一下,虽然很多人闭口不言,但也有几个知道点内部消息的朋友告诉我真相。阿晟,搅黄你那么多资源的人不是严英耀和聂六,虽然严英耀家里在娱乐圈的确有点人脉,但严英耀还没这么大的本事。”
他看到萧晟因为自己的一番话而微微皱起的眉以及疑惑的神情,继续解释:“就拿《明日之前》的这个电影举例,仲高远导演的退圈之作,噱头十足,吸引来的投资商也都不容小觑,尤其是悦影娱乐,严英耀哪来的本事敢动悦影娱乐看中的电影剧本?”
“那是怎么回事?”
萧晟虽然对雁城的豪门不是很了解,但经纪人这么跟他讲,他心里也有点数,一听好像也有些道理,眉心便蹙得更紧了。
不是严家,不是聂家,却还有这般一出手就搅黄他所有资源的人存在,这不是更令人糟心吗?
经纪人压低声音,小声对萧晟说:“我怀疑是谢氏。”
谢氏?!
这两个字落入耳中,萧晟在震惊的同时却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是啊,他们怎么把谢氏忘记了?
要知道从最开始,宋知野、容镜几人可就是依靠谢氏的名头进入恒亚影城的。
只是……
“严英耀和聂六有这本事,能让谢氏帮他们做这些事?”
“我也觉得奇怪。”经纪人叹了一口气,“我还特地去问了知情人谢氏跟严氏、聂氏的关系,那人跟我说,谢氏跟严氏虽然有合作关系,但关系根本没有紧密到能让严英耀利用谢氏的名头在外办事的可能。”
越想越觉得脑袋一片发懵,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萧晟这次倒霉,谢氏绝对是那只搅弄风云的黑手。
“算了,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说再多也没用,不如静下心来,等天通大师过来吧。”经纪人将手里的水杯递给萧晟,用力地拍拍他的肩膀,“越到这种时候,咱们越要冷静。”
萧晟点头:“你说得对。”
他能借助天通大师的神力将属于宋知野的命格转移到自己的身上,自然也能借天通大师再次将属于自己的一切牢牢掌握在手中。
而阻挡他的人,都该死。
……
日头彻底没入云层之中,天色变得无比暗沉。
容镜四人站在餐厅的门口互相告别。
严英耀和聂六喝了酒,放弃了开车,直接坐车去了酒吧进行下一轮酒局。
宋知野出现在《浓雾》的路演现场被认出来,估计有不少粉丝、黑子以及娱记都在恒亚商场这边转悠,他没敢再顶着那张包裹严实的脸继续晃来晃去,毕竟对于现在的他而言,包裹得严实的这一特点更能证明他的身份。
他喊了自己的助理开车来接他。
上车前和容镜挥挥手,表示了感谢之后又笑盈盈道:“容大师,我们随时联系。”
容镜点头,正欲说话,眼角余光瞧见黑色的库里南停在马路的对面,他见状,对宋知野说了句“谢长时来接我了,我也走了”,随即挥手走向了库里南。
宋知野本来都要走了,但一听到‘谢长时’三个字,立刻对马上一脚油门踩下去的司机道:“等一下等一下,让我看看谢总的真面目。”
他给窗户打开了一条缝,然后整张脸贴在缝隙上,悄咪咪地朝着外头看。
见证了全程的小助理:“……”
该说不说,他们家宋哥还蛮有当狗仔的天分的。
要是演员这行实在混不好,换个工作也不是不行。
这样的想法刚刚在心底升起,就听到宋知野语气感慨地说了一句:“当狗仔好像也不赖嘛,挺有意思的。就是可惜,谢总没下车,啥也看不见。”
小助理:“……”
真要了命了。
而库里南内。
容镜一钻进车就看向了谢长时,然后扬了扬手里的糕点,对谢长时道:“看,我给你打包了一份绿豆糕,可好吃了。”
今天由聂六提议的餐厅容镜没来过,因此算是第一次尝试,他尝了聂六热情推荐的绿豆糕,觉得味道很好,所以走前多打包了一份。
谢长时看向绿豆糕,笑了笑,伸手接过,又道:“谢谢阿镜。”
谢长时很喜欢容镜做什么事都想着他的感觉。
譬如遇到了有意思的事就给他发信息分享。
再譬如此刻,觉得什么食物好吃就特地给他带一份。
容镜摆摆手,然后眼睛亮起来,说:“严英耀说你把萧晟的资源都搅黄了。”
谢长时嗯了一声:“短时间内他想翻身应该是不可能的事了。”
谢长时让栾天鸣搅黄萧晟资源的时候,顺道让栾天鸣查了查在萧晟背后捧他的人到底是谁。这一查还真是查出了个老熟人来——丹枫集团。
丹枫是做连锁超市起家的,后来越做越大,又开辟了其他的项目。
像房地产、酒店等等。
再之后,丹枫董事长的儿子进入公司,将自己创立的娱乐公司也一同并了进去,并利用丹枫集团的人脉疯狂给自己的小公司铺路,到如今为止,背靠丹枫的丹枫娱乐,虽然比不上一些老牌娱乐公司,但在圈内也算是数一数二了。
若是其他人对萧晟下手,或许还得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格,能不能挡住来自丹枫娱乐的报复。
但同样背靠大山的悦影娱乐显然不需要。
而在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之前,想必丹枫娱乐也不会随随便便就跟悦影娱乐对着干的。
容镜听着谢长时的分析,连连感慨。然后也说起了自己对于萧晟的观察:“我见到他了,他全身上下的鬼气很浓郁,应该是常常和一些鬼怪接触。以他这种接触的频率来看,估计再有个几年,人也废了。”
这几年对于萧晟而言可能只是弹指一挥间,但对于受害者而言却足够漫长。
潘潘去世才一年,容镜再上网搜索相关内容时,便看到了许多萧晟的粉丝从最初的同情变成了如今的嫌恶,认为潘潘自杀是自作自受,如果不是因为觊觎萧晟,根本走不到自杀这一步。
他都不敢想,若真的再过去几年,萧晟利用营销号来一拨岁月史书,是不是事实就要变成潘潘求爱不成才自杀的。
“对了,宋知野还跟我提了一件事情,说萧晟在此之前去过高潥,高潥那边好像有个很厉害的道士。”容镜道,“听宋知野的意思,萧晟会变成如今这样,估计跟那个道士脱不了什么干系。”
听到容镜这话,谢长时不由得微微皱眉,旋即问道:“你想去高潥?”
容镜表情一囧:“我算了一卦,祖师爷说我去高潥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谢长时,你比我聪明,你猜一猜祖师爷这是什么意思呗。”
谢长时:“……”
他要是能猜透祖师爷的心思,现在的他应该不止是个普通人了。
不过,以他对整件事情的理解分析分析倒也不是不可以。
谢长时问:“卦象大凶?”
容镜摇头:“那倒没有,没有吉凶显示。”
“我不了解卦象,不过以我看了萧晟的资料,对萧晟的分析来说,眼下他被你们这一闹丢了面子,资源又被搅黄,绝对不会坐以待毙,但看他近期的工作行程,他估计没时间也没办法去高潥找那位道士求助。所以……不出意外的话,那位道士应该会来雁城。”
容镜眼睛一亮。
如果按照他最初的设想,他去了高潥,而那道士来了雁城,两人就这么猝不及防地错过了,岂不就很符合祖师爷所说的“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说法?
想到这里,他看向谢长时的眼里跟装满了星星一样,嘴甜得要命:“谢长时,你怎么那么聪明,全世界都找不到比你更聪明的人了!”
“那你要不要奖励我一下?”谢长时扬眉,问道。
容镜觉得自己已经足够了解谢长时了,一听这个‘奖励一下’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当即瞪了他一眼,嘀咕了一句:“想得美。”
谢长时闻言也没有生气,只笑着问:“都不问问我想要的奖励是什么吗?”
容镜扭身的动作一顿,上下打量谢长时,嘴里蹦出一句:“我觉得我能猜得到。”
谢长时:“比如说。”
容镜一字一字拖长了声音:“同、床、共、枕。”
谢长时点头:“我同意了。”
四个字说出口,容镜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再转念一想,瞬间炸毛:“什么你同意了,我又没说要和你同床共枕!”
“不和我你还想和谁?”谢长时的手指在容镜掐上来时,顺利地握住他的手指,三两下就用巧劲将人给按在了怀里。
车内的挡板不知何时已经升上去,将后座隔成了一片单独的区域。
容镜的身体埋在男人怀中,手指一探,逮着谢长时的腰就开始挠痒痒。可惜这点小动静对于谢长时而言实在不值一提,倒是他以牙还牙时,容镜浑身敏感得要命,腰窝处传来的酥痒令他忍不住笑起来,一边挣扎一边嚷着:“谢长时你别挠我!”
“不如你先回答我你想和谁同床共枕?”
到了这种时候,容镜觉得自己要是还敢跟谢长时对着干,谢长时能把他折腾死。
他连连败退,赶紧举白旗投降:“跟你,跟你同床共枕。”
谢长时:“好,今晚就同床共枕。”
容镜:“……?”
……
因为要跟谢长时同床共枕,容镜回到云江湾以后,一直缩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
他挑了一部由宋知野出演的电影,虽然宋知野演得是挺好的,电影的评分也很高,可是容镜自从那句‘今晚就同床共枕’的话后,心脏便一直砰砰砰地跳动得厉害,导致他看了快一个小时,连电影讲了什么、宋知野饰演的角色是什么身份都没弄明白。
偏偏这个时候,洗漱过后的谢长时穿着睡衣走到了他的身边,慢条斯理地坐下。
顺道一问:“电影好看吗?”
容镜故作镇定:“还、还好。”
谢长时:“宋知野演得警察倒是比萧晟演得好。”
容镜:“嗯,确实。”
谢长时听到这话,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他提醒容镜:“宝贝,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是部恐怖片,根本没有警察。”
容镜:“……”
几秒钟的沉默以后,容镜的脸就这么尴尬得红了。
要是地上有一条缝,他肯定不用考虑就钻进去!!
好在谢长时逗了容镜这么一回以后也没继续,而是起身走向了书房,临走前他对容镜道:“早点睡。”
容镜干巴巴地应上一声,目睹着男人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口,然后继续抱着膝盖盯着电视画面无意识地发呆。几分钟后,他打了个哈欠,然后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又钻出来继续看电影。
这样的动作来回重复了将近十遍,容镜实在撑不住了,强大的瞌睡虫让他的脑袋一点一点的,浑浑噩噩中,他一边往卧室走一边说服自己——又不是第一次同床共枕,他到底在害羞什么。
然后,啪叽一下躺在床上卷着被子睡着了。
谢长时推门进来时,容镜睡得四仰八叉的,丝绸睡裤卷起大半,露出白皙修长的小腿。身上的睡衣也乱糟糟的,蹭得卷边。而后,听到细微动静的少年转了身,变成了趴着的姿势,脸蛋压着枕头,睡衣下,柔软的后腰勾出漂亮的弧线,一抹腻白强行吸引住谢长时的目光。
男人上前,眉眼间带着笑,将温度调高以后,又转身离开了房间。
殊不知,他一走,原本还呼呼大睡的少年倏地睁开了一只眼睛。
容镜悄摸摸地扭头朝着门口的方向看去,可惜的是此刻大门紧闭,谢长时的身影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于是,在容镜的再三思考下,他轻手轻脚地从床上爬起来,再轻手轻脚地踮着脚走到了门口,将耳朵贴在门板上听了半天。
嗯,什么也没听到。
容镜重新回到床上,等了好久也没发现谢长时再推门进来。
什么意思,说好的同床共枕,又不枕了?
他拧了拧眉毛,忍不住打开手机,但看着谢长时的微信,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总不能直接问——你怎么不来跟我睡觉了?
搞得好像他很想跟谢长时睡觉一样。
想了想,容镜戳了戳宋知野的微信。
夜半三更,宋知野刚从阚迎秋那儿出来,正往家里回。靠在车椅子上,他想到阚迎秋那双谈及到潘潘还是微红的眼睛,不由得有些唏嘘。不过好在马上就能苦尽甘来,迎来天明了。
正想着,手机突然叮咚一声。
他低头看去,发现是容镜的信息。
以为有什么大事要交代的宋知野当即严阵以待,结果等打开微信,看到的却是一句:问你个问题,如果有个人想跟你睡觉,但到了睡觉的时间又跑回自己房间了,是怎么回事?
宋知野:“?”
他正懵逼,容镜便继续道:你谈过恋爱,我问你比较合适。
宋知野委婉:可我谈的不是恋爱,是案底。
第57章
057.
隔着网线,容镜仿佛都能看到宋知野委屈的表情。
容镜:“……”
那,那就算了。
毕竟被宋知野这么一说,容镜觉得宋知野还不如他呢。
以防被宋知野误会他是在往他的伤口上撒盐,善解人意的小僵尸决定放弃这个话题,顺便还给面子地安慰了对方一句:没关系,反正你也没承认过。
宋知野擦了擦额头的汗,心道也是,所有人都知道的案底和小部分人知道的案底,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后者起码可以自欺欺人一下。
被安抚了的宋知野也认真想了想容镜现下遇到的问题,沉默几秒后,果断回复:可能是因为他有其他的事情要办,所以没法跟你睡觉。
容镜:也就是说‘其他的事情’比跟我睡觉重要?
宋知野:?
啊?还能这么抠字眼的吗?
宋知野的面上露出了极其震惊的表情。
看着宋知野发来的硕大问号,容镜深刻认知到宋知野的确不太靠谱,果断说了句“算了”,又跟人道了晚安,放下了手机,继续闭眼睡觉。
爱睡不睡。
反正错过了今天,谢长时以后都没有跟他同床共枕的机会了!
第二天早上,容镜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眼下一片漆黑,整个僵尸浑浑噩噩,走路都有点飘,怨气更是能养活十个邪剑仙。
洗漱过后,推开门,他趴在转角口偷偷去看站在餐桌前背对着他的男人,看不清谢长时是个什么表情,容镜便只能硬着头皮上前,然后拉开椅子在对方的面前坐下。
一抬头,恰好也是谢长时抬头的瞬间。
和容镜的狼狈相比,谢长时眉眼清隽出挑,姿态闲散淡然,看得出来状态很好。
好家伙,搞半天昨晚就他在床上左滚右翻地失眠到天亮,而罪魁祸首谢总竟然睡得还不错?
意识到这一点的容镜,脸蛋都绷起来了。
他一口咬掉奶黄包的兔子脑袋,非要问出一个确定的答案:“你昨晚睡得很好吗?”
谢长时没错过他眼下的青黑,心疼的同时又有点想笑,但好歹是忍住了,省得面前这只小僵尸又被惹得炸毛,他点点头,道:“还可以。”
容镜干巴巴地哦了一声,戳了戳小兔子的身子,又问:“那你昨晚是什么时候睡的?”
谢长时似是认真思考了半晌,最后给出回复:“十二点半。”
容镜:“……”
那好像就是他跟宋知野聊天的时候。
哼。
容镜三两口将碗里的早饭吃掉,然后催促谢长时:“你快吃,我要去上班了。”
谢长时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上面显示现在是八点整。按照容镜以往的性格和时间安排,这会儿起码还得在床上折腾十分钟,而今天,他不止起床了,还吃完了早饭,想要去上班了。
看样子,昨晚真把人惹生气了。
不过,谢长时也没说什么,将杯中的咖啡一饮而尽,他点头:“走吧。”
将人送到长华街附近的工作室,库里南的车内还未打开,谢长时偏头看向一路上坑都没吭一声的少年,忽而开了口:“阿镜在生什么气?”
“我没生气。”容镜瞅他。
谢长时却道:“你生气了,你没生气就该缠着我跟我说晚上早点来接你,然后去吃烤肉,但这一路上你一句话都没跟我说,还一直往边上挪。”
他修长的手指指了指自己与容镜身体中间空出来的座位:“这么讨厌挨着我?”
怎么就上升到‘讨厌’这两个字了?
容镜虽然有点闹脾气……额,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闹脾气,但对于伤害人的行为他是竭力制止的,因此在听到‘讨厌’两个字的时候,果断反驳:“才没有。”
谢长时听他如此迅速的回复,狭长的眼眸深处很快浮起了一丝笑意,点点头:“嗯,阿镜永远都不会讨厌我。”
此话一出,容镜愣了愣。
记忆瞬间被拉回到了十二年前。
那时候的谢长时和现在的谢长时其实很有大区别。昌溪县有很多对谢长时友善的长辈,同样也有很多对谢长时怀有敌意的小孩。那个年纪的孩子总是有点排外,见谢长时是外面来的,又长得好,成绩也好,天天被家里人叨叨着“你看看人家谢长时你再看看你”,便对谢长时有了厌恶情绪。
在发现谢长时的身后跟了一条小尾巴以后,有几个和谢长时同龄的少年觉得很震惊,甚至在容镜某次外出时将容镜堵了个正着。
为首的是筒子楼五楼的一个男生,容镜至今还记得他的名字叫做刘俊贤。刘俊贤抱着双臂,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长相稚嫩的容镜,然后轻嗤一口气,说道:“你怎么喜欢跟在谢长时这种讨厌鬼的身边?听说他爸讨厌他,把他丢掉了,现在他还克死了自己的妈,简直就是个扫把星,你天天跟着他,小心下一个死的就是你!”
当时的容镜懒得跟这群人废话,弯腰捡起地上的石头就朝着刘俊贤几人丢。
石子虽然小,但架不住那时候年纪尚小的容镜已经有很大力气,而且很有准头,每一颗石子都准确无误地砸在了几个少年的脑门上,刘俊贤几人气得上蹿下跳,但又挡不了石子,只能哎呦哎呦地跑路。
容镜见他们跑了,也不打算在巷子口多待,便转身打算回筒子楼。
结果一转头就瞧见了站在阴影处的谢长时。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但看他的表情应当已经站在那很长时间了。
谢长时借着微弱的日光静静地看着容镜,想观察容镜在听完刘俊贤一番话以后再次面对他时的所有细微表情。想象中的厌恶、不喜、迟疑和纠结都没有出现,相反的是,小孩在见到他以后脸上露出了与往常毫无差别的灿烂笑容,然后狂奔而来。
揪住他的衣角,眼巴巴的问:“谢长时,你怎么在这里呀?你是来接我的吗?我认得路的,你上次带我走过。”
谢长时一时无言,半晌才说了句:“你不在意他们说的话?”
容镜眨眨眼:“说你是讨厌鬼吗?你才不是讨厌鬼,你捡了我,还给我吃给我住,你是全世界最好的人,我永远都不会讨厌你的。”
然后弯起眼睛,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了一句:“只会喜欢你。”
一句“永远都不会讨厌你”越过了十二年的时间长河,如此突兀地再次出现在了容镜的耳边。容镜那点小脾气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冲谢长时做了个鬼脸,说了句“你记得就好”,随后转身想去开车门。
但车门上了锁,他又重新扭头回去,问:“干嘛?”
“还有话没跟你说。”
容镜狐疑地瞅着他,觉得今天的谢长时怪怪的。
往常都是想说什么说什么,今天好像有点正式的样子。
他不闹小脾气了以后,整个人都显得很乖,将手掌搭在膝盖上,坐直了身板,问他:“说什么?”
谢长时的手掌落在少年的发稍,如同往常一般轻轻揉了揉,笑着说:“希望阿镜今天能认真思考一下,在意识到我昨晚没有去你房间以后,你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容镜:“……”
这人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的。
他都把这事丢掉了,谢长时又重新给捡起来。
容镜刚要说话,谢长时却再次道:“如果只是把我当朋友,那么你的正常反应应该是庆幸昨晚我没来。”
说完这句话,车内的门锁吧嗒一声打开,谢长时示意:“可以下车了。”
容镜:“……”
容镜拔腿就跑,窜得比兔子还快,一溜烟就消失在了车外。
见到他匆匆忙忙仿佛身后有几百人追杀的背影,谢长时敛下眼眸低声笑了笑,继而降下隔板,对司机道:“去公司。”
“是。”
……
今天容镜来得早,但他没想到聂六和严英耀来得更早。
他一愣:“你们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聂六从前台的后方露出脑袋,幽幽吐出一口浊气,回答:“因为昨晚没睡,想着反正都五点了,就不回家睡觉了,不如直接过来补一觉。”
怪不得容镜看他的眉眼觉得他很疲惫的样子。
他想了想,提醒道:“年纪轻轻的注意身体,别猝死了。”
聂六凑过去小声问:“那您能算出来我什么时候死吗?让我心里有个数,我看看我还这么作几年。”
容镜:“……”
他忍无可忍,给出回答:“两年后就死。”
聂六倒吸一口气。
容镜翻了个白眼,推开工作间的门走了进去。坐在椅子上,他的双手撑着下巴,脑袋里转悠得都是那一句“如果只是把我当朋友,那么你的正常反应应该是庆幸昨晚我没来”。
说的……好有道理。
但为了以防万一,容镜觉得再找人问问。
他走到门口冲严英耀招了招手,严英耀走过去,便听少年问:“我问你个问题,假如聂六说想和你同床共枕——”
话未说完,严英耀忽然弯下了腰,发出了一声:“呕。”
容镜:“……啊?”
严英耀揉了揉胃,摆手:“没事,昨晚喝得多,又听到了恶心的假设,没忍住。”
容镜:“……你俩没睡过吗?”
严英耀当即后退一步,表情略微惊恐:“我俩为什么会睡过?”
容镜觉得他好像误会了什么,连忙解释:“就比如喝多了,被人丢一块躺着休息。”
哦。
这种啊。
严英耀:“有是有的,但和同床共枕这四个字相差甚远。”
容镜干巴巴地哦了一声,又开始假设:“是这样的,假如聂六说了要跟你同床共枕,结果他没来,你什么心情?”
严英耀:“我全网发动态认他做爹并感谢他的开恩。”
容镜:“……不生气吗?他说话不算话诶。”
严英耀:“有时候说话不算话也是个优点。”
容镜听到这话,眼角跳了跳,一时半会也没吭声。而严英耀回忆着他的假设,眼神转了转,突然很八卦地问:“谢总想跟您同床共枕,结果没枕上?”
他说话的时候故意用那种试探且八卦兮兮的语气,令容镜听得浑身都有点臊意。
然后啪一下关上了门,隔着门丢出几个字:“你一个助理不要管这么多。”
严英耀耸耸肩。
好嘛。
本来还不确定的,现在看来,确实是没枕上。
容镜没理会严英耀的想法,他重新回到椅子上,再一次确认——
好的,他就是对谢长时图谋不轨。
容镜摸了摸鼻子,想给谢长时发点什么,最后又止步不前。
不知道怎么的,竟然还有点不好意思。
恰好此刻工作室来了客人,虽然还没到开门时间,不过容镜闲着也是闲着,便让严英耀将人带了进来。来的是个看上去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一看到容镜就便道:“容大师,我来是有个问题想问问你的看法。”
容镜点头:“您说。”
“我有个朋友,眼下他遇到了一些问题需要我的帮助,但我怕掺和此事会影响到自己的前途,所以很纠结,您帮我算一卦,我到底要不要帮他。”
容镜看了眼男人,起卦。
“震下,巽上,震为雷,巽为风,风雷益卦,爻辞上九。”容镜指着卦象道,在中年男人期待的目光下给出结论,“得帮,不帮你自己可能会倒霉。”
男人闻言微微愣怔,旋即点头:“好的,我知道了,谢谢您。”
中年男人在此之前应该对容镜有过了解,得到这个回复,连过多的迟疑和纠结也没有,立刻便付了钱离开了。
当然,也可能是事情危急,他忙着去处理问题。
有了第一个客人,第二个第三个客人来得便很快。
时间转眼就来到了中午十二点。
正和严英耀、聂六一块吃着午餐的容镜收到了宋清发来的信息:容先生,我们在高潥的机场发现了天通,他乘坐了十一点二十五分的航班飞往雁城,按照该航班的时间,应该会在下午四点左右抵达雁城第一机场。
意识到萧晟在高潥有帮手以后,谢长时便派人去了高潥调查。
高潥就那么大点地方,一查就查出了个天通大师。本想盯梢,没想到对方主动离开了住所,前往了机场。
一得到消息,宋清便发给了容镜。
容镜眉梢微扬。
如果能在雁城第一机场将人抓了,倒是省事。
但机场的人流量太大,来来往往的人太多,万一被天通逮到机会造成机场的人员伤亡就不好了。
短短几秒钟时间内,容镜的脑袋里闪过无数个念头,但最终他只是说了句:知道了,谢谢。
然后找出司流的微信,发了消息过去。
严英耀彼时就坐在容镜的身边,眼角的余光不小心瞥到容镜微信上的内容,顿了顿,小声问:“萧晟背后那人要冒出头了?需要我和聂六做什么吗?”
容镜摇摇头,解释道:“按照萧晟现在所得到的一切来看,这位在背后帮助他的道士,能力应该不一般。我让司前辈过去了,你俩该干嘛干嘛,不用管这件事情了。”
这一回,严英耀和聂六倒也没多说什么。
一个能让萧晟在娱乐圈翻云覆雨的道士,能力估计应该和上次那个裘前差不多。而见识过裘前与容镜一行打斗场面的严英耀比谁都清楚有多危险。
“那我俩去酒吧喝酒。”
容镜:“不能换个其他的事做吗?”
严英耀想了想:“那就去酒吧喝牛奶。”
容镜:==
下午四点整。
司流准时出现在雁城第一机场。
他的手里拿着宋清给出的航班信息,一边往机场里面飘,一边用充满兴味的眼神查看四周。这是司流长这么大、甚至变成鬼这么多年,第一次来机场。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他这边碰碰,那边摸摸,还遇到了两三只小鬼。
那些小鬼年纪尚轻,用充满恐惧的目光盯着他,生怕被他一口给吞了。司流轻轻啧了一下,没当回事,脑子里想的是,也不知道那道士会不会发现他,要是发现了他……那容镜的计划估计就成一滩烂泥了。
正想着,司流的目光中突然出现了两道身影。
为首的男人穿得很普通,带着鸭舌帽,脸上还盖着口罩以及墨镜,模样与出现在《浓雾》路演现场的宋知野有几分相似——
司流多看了他两眼,从他浑身包裹的浓郁鬼气中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萧晟。
但同时,司流又在角落里发现了偷偷摸摸观察这边的一道眼神,他扭头看过去,见一个人手里举着手机,像是在拍摄。
哦,好像是容镜他们提起过的狗仔。
司流很快飘到了狗仔的身旁,聚精会神地看他咔嚓咔嚓不停按着相机的拍摄按键。
大概半个小时以后,出口处走来了一道与众不同的身影。对方身上穿着黄黑色的道袍,一张脸看上去很是苍老,脸上布满皱纹,一眼看去估摸着得有个七八十岁。
他的手里端着一个型号略大的不倒翁娃娃,另一只手提着一个并不算大的箱子,掀了掀眼皮走到了萧晟的身旁,随后,像是察觉到什么,猛地朝着角落里看来。
沙哑的声音从喉间溢出,他问:“角落里一直盯着你们的人是谁?”
角落里?
一句话瞬间激起了萧晟和经纪人的鸡皮疙瘩,两人迅速看向角落。
随后经纪人连忙往前一步挡住了对方的角度,随后冲两人道:“有狗仔,我们先走。”
听到‘狗仔’二字,萧晟和天通纷纷皱了皱眉,前者迟疑的目光看向经纪人,经纪人连忙比了个OK的手势:“萧晟你先带着天通大师去下榻的别墅,狗仔这边交给我,我处理好了就过来。”
“行。”
萧晟便也没有再犹豫,对着天通做了个手势以后,便匆匆离开了。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询问天通大师:“大师,需要我帮您拿吗?”
天通淡声道:“不必。”
萧晟没有再自讨没趣,一边往车库走,一边说起了更多的关于容镜的消息。
而另一边的机场接客大厅。
狗仔原本见到萧晟和那道士离开便想跟上去的,结果一抬头就看到了萧晟的经纪人站在自己的面前。经纪人面上露出几分和善的笑容,指了指狗仔手里的手机,笑着说:“朋友,你说个价。”
狗仔眨了下眼睛,颇为震惊。
这就直接开价了?
不过想想也是,毕竟刚才萧晟接机接的可是个道士啊。
先前就有传闻中萧晟去高潥请了点东西回来,但坚持这种说法的人都被萧晟的粉丝喷得体无完肤,粉丝们绝对不允许萧晟多年来兢兢业业、刻苦工作的成果被按上‘请神’的可笑说法。
但今儿这照片传播出去,估计能把粉丝的脸给打肿。
想到这里,狗仔也没跟萧晟经纪人客气:“一百万?”
萧晟经纪人的脸部表情有一瞬间的崩塌,墨镜下看向狗仔的眼神几乎想要杀人。这群成日里偷窥明星私生活的烂货,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竟然敢张嘴就要一百万。
但再生气也没办法,该给的还是要给。
想到这里,他又有些责怪天通大师,这位大师怪脾气真多,明知道他们萧晟跟其他人不一样、是时时刻刻被闪光灯盯着的大明星,却还非要萧晟亲自来接机。
否则就是不尊重他。
经纪人呼出一口气,点头:“行,一百万就一百万,但底照全部删干净,你还要对今天的事情闭口不言。”
狗仔笑眯眯地点头:“当然当然,谁会跟钱过不去,您说是吧?”
解决完了狗仔,经纪人打了辆车,独自前往别墅。
他没有注意到,在他上车以后,一道鬼影也淡定地上了车。
司流觉得今天运气真不错,本来他还担心自己跟在萧晟他们车后会被天通发现,结果这位突然出现的狗仔直接给他创造了机会。现在他蹭着经纪人的车前往别墅,饶是那位天通大师真有通天的本事,估计也猜不到。
另一边。
萧晟的保姆车内。
司机眼神晦暗不明地看了眼后视镜,目光悄无声息地扫过后座两人,在萧晟说了某个地点以后,一脚踩下油门,朝着目的地而去。
与此同时,萧晟升起隔板,对天通大师露出抱歉的表情:“本来我给您定了临城区北郊那块的别墅,不过那儿临时有点意外情况,今早给换到了西郊,但我看过了,西郊的别墅风景更好,而且也更幽静,很符合大师您的喜好。”
天通大师闻言只扫他一眼,冷淡地嗯一声,多得什么也没说。
而司机不动声色地在下一个红绿灯口按下手机按键,道:接到人了,正前往北郊别墅。
第58章
058.
长华街附近的工作室内。
容镜看着手机上的消息,对池白道:“他们已经在路上了。”
池白来工作室纯粹是凑巧,这两天他和特殊部门以及雁城警局已经彻底将各个大学、高中以地毯式搜索一样的法子扫了一遍,确认了无人再用韩裕给的‘灵体’画像进行招灵仪式。
池白一身轻松,又想到这两天他在社交软件上看到的关于容镜和宋知野的新闻,心底好奇,便想着借请吃饭这回事八卦八卦。
没想到人刚到工作室,就听容镜说要去抓人。
他立马就来了兴趣:“抓谁?带上我啊,打架我最在行了。”
池白还特地拍了拍自己随身携带的兜。
作为一个合格的道士,他和容镜一样,出门都带着包,包里是各式各样的符纸以及法器,以免遇到意外状态而无法及时反抗。
他冲容镜道:“放心,今天带静音符了,而且就放在最外面,绝对不会在打架的时候忘记这玩意儿的。”
容镜:“……”
虽然他很感恩池白的体贴,但他还是将实情告诉了池白:“这次要去的地方没什么人,真忘了静音符也没关系。”
说来也挺巧,萧晟最初给天通大师定下的临城区北郊别墅户主是林辞言。容镜不知道林辞言是谁,但意外听到这个名字的聂六立马一拍桌子,喊道:“林辞言?要让林辞言随便找个借口把萧晟他们赶出去是吧?我来!”
他先前在国外机场借了林辞言的钱,便和林辞言加了微信,以便回到了国内顺利还钱。如今钱虽然还了,但两人的好友也还在,让他联系林辞言最合适不过。
而林辞言在看到聂六的一番话以后,顿了顿,问:你刚刚说容镜?
聂六:对啊,下次你来找容大师算卦,给你免费!
林辞言见状便没有再多说什么,只应了一声好,然后找了个借口说北郊的别墅水电有问题,如果萧晟不介意的话,可以去西郊,他在西郊也有一栋别墅,就是环境幽僻了一些。
萧晟一看‘环境幽僻’这四个字,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天通大师就喜欢这种环境。
容镜将拿到手的地图递给池白,对池白道:“一个小时前,司流前辈去了一趟西郊别墅,找到了那栋天通要住的房子。和以前一样,司流前辈在房子四周布下了符阵,不过由于我们和天通没有交过手,也不知道天通的具体本事,所以担心天通察觉,特地将符阵的范围扩大了很多。”
这样一来,符阵被天通发现的可能性变小,但他们抓捕天通的难度却在增大。
但也没办法,这样更为保险。
池白闻言,想到了容镜往常的习惯,便问道:“你算卦没?卦象怎么显示?”
“卦象显示一切顺利。”
“那没事了,走走走,我跟你一块去。”
池白都这么说了,容镜也不介意多一个帮手。两人坐上司机的车,一路前往西郊别墅。
雁城的西郊靠近大山,别墅区都在山脚下,风景虽然比不上谢长时的半山别墅,但也算别墅区内的佼佼者。
“我们这会儿过去,应该能比天通早十分钟。”
“早?那我们到时候藏哪里?”
“里面有栋别墅是陆云霁的,我有密码。”
池白:“……”
身边有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哪儿都有别墅。
车辆很快驶入别墅区之内,容镜和池白下了车。根据萧晟保姆车司机给出的信息,距离他们抵达还有二十分钟,看样子是路上遇到了堵车一类的意外。
容镜并未在意,推开门进入了空荡荡的别墅。
这里虽然是陆云霁的房产,但陆云霁显然没有住过,一眼望去,连沙发都吝啬地摆放一只,周围的墙壁还是最原始的水泥墙,因为有人到来而浮起的烟尘令池白的嘴角抽了抽,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容镜也没忍住。
接下去的三分钟内,两人捂着鼻子打了不下十个喷嚏。
池白生无可恋地提议:“要不我们装作普通人去附近逛逛算了。”
容镜摇头:“你可以去,我不行。”
池白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容镜现在也算是个名人了,早在萧晟等人的眼前露过脸了,万一等会闲逛的时候碰到萧晟,岂不是露馅了?
想到这里,池白觉得自己还能忍一忍。
而此刻的保姆车内。
在听完了萧晟所说的容镜的各种资料以后,天通大师冷笑一声。萧晟不太明白他的这声笑是什么意思,眼珠转了转,便多说了一句:“但他们把容镜吹得再厉害,肯定也比不上大师您。”
萧晟和这位天通大师认识有两年了,虽然相处的机会不多,但为了自己的前程考虑,他花了不少心思摸清了天通大师的性格,知道对方就喜欢别人捧着他。
果然,天通也没谦虚:“那当然。”
但令萧晟有点没想到的是,天通还在后方多说了一句:“不过你也不要把这个叫容镜的小家伙想得太简单了,我的两个师弟都栽在了他的手上。”
两个师弟?
萧晟微愣。
天通也没想多说,只垂下眼眸想到前阵子传到他耳中的裘前被抓一事。
裘前被抓,天通倒是没觉得有多意外,在他看来裘前贪婪、愚蠢、能力也不过关,被特殊部门逮到是意料之中的事。但令他没想到的是韩裕这种丧心病狂、心狠手辣之辈竟然也会吃亏。
其中最值得一提的就是流云观未被灭门以及怂恿高校学生们进行招灵仪式失败的这两件事情。
不过,也恰恰是这两件事让天通下定了决心要来这里看看,会一会容镜。
但在此之前,有些误会可能需要澄清一下。
他产生这样的决心并非是为了韩裕和裘前报仇,站在天通的角度来看,韩裕和裘前吃亏对于他而言是绝佳的好消息。‘玄天观’内部斗争激烈,只要有人翻车就意味着他们在观主等人面前的地位下降,那么,原本属于他们的资源就会瓜分到其他人手中。
如果……如果他能借着这个机会将容镜处理掉,想必观主一定会对他另眼相看。
想到这里,天通一直以来因面相而显得阴沉的脸舒缓开来,脸上也露出了几分闲散的笑意。
司机踩下刹车,隔板降下来,微微沙哑的声音落入萧晟耳中:“萧先生,别墅到了。”
萧晟转头朝着窗外看去,确认了地点以后,为了以防万一,还是特地将口罩和帽子都戴上了。他对天通大师点点头,低声道:“大师,下车吧,我给您安排的别墅就是面前这一栋。”
“嗯。”
天通下了车,视线落在面前的这栋别墅上。
他在高潥也住别墅,但高潥地理位置有些偏僻,经济相对于雁城也落后许多,别墅造得自然也没有雁城这般好。
他想,等解决了容镜,或许他也可以搬到雁城来。
天通这般想着,抬脚迈入了别墅。
他在别墅内转了一圈,这栋别墅虽然往常也没人住,但该有的东西都有,天通很满意。
逛完一圈,他看着站在一楼大厅内的萧晟,将手里的不倒翁娃娃扔给了对方。
萧晟微微一愣,询问:“这是……?”
天通:“转运的好东西,有了它,你的好运马上就来了,那些丢掉的代言剧本,都会回来找你的。”
萧晟的眼睛猛地一亮,立马对天通弯了弯腰,激动地说着谢谢。随后小心翼翼地将不倒翁娃娃贴身存放,又对天通道:“大师,我在附近的餐厅定了晚餐,您赏个脸?”
天通却摆了摆手:“你自己吃吧,我还有事要做。”
他打算明天就去长华街找容镜,而有了裘前和韩裕的前车之鉴,他得做足准备,将携带的法器检查一遍,再看看要不要多准备一点符纸。
至于厉鬼,他倒是有。
萧晟见天通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桌上的背包上,便也没有多留,转身朝着门口走去,但也就是此时,一道浓郁的鬼气带着强悍的杀意从外侵袭而来,身为普通人的萧晟毫无察觉,但天通却迅速反应过来,脸色一凝,在气息彻底逼近面部之时,动作利索地掏出了一张符纸往前一贴,吼道:“定!”
距离天通鼻子的几厘米处,司流的身影被迫显现。
而一张染着血腥味的明黄符纸贴上了司流的脑门。
猝不及防的一幕令萧晟的眼睛倏地瞪大。
他虽然大概能猜到天通这样的大师知晓驭鬼之术,可这种直白的画面出现在他眼前时,还是令他大受震撼。
“你惊讶什么?你那个女朋友死后也变成了鬼,只不过被我养着的厉鬼吞食了而已。”天通对他大惊小怪的模样感到很不屑,随后又道,“这里不需要你了,你可以走了。”
“好。”哪怕萧晟对眼前的画面很感兴趣,但天通放了话,他无法拒绝。
可惜的是,就在萧晟抬步再次走到门口的时候,脚下的步子突然顿住。随后,他一步一步地往后撤,又回到了原位。眼角余光瞥到这一幕,天通不由得狠狠皱眉,张嘴便想质问萧晟,却在下一秒瞧见了跟着萧晟一同进屋的年轻男性。
池白双手插兜,嘴里嚼着口香糖,对上天通的视线时,口香糖吹起巨大的泡泡,又在下一刻啪嗒破碎,露出张含着笑意却明显能看出几分吊儿郎当模样的脸来。
“下午好啊,天通大师。”池白笑眯眯地打招呼,“来雁城玩怎么不通知我们特殊部门呢,我们也好尽下地主之谊,带你各处逛逛,怎么也比待在这么个偏僻的别墅有意思,您说是不是?”
特殊部门?
特殊部门怎么会知道他来了雁城?
天通的眸光闪烁,心中疑惑刚起,就见池白的一只手搭在了萧晟的肩膀上,哥俩好地搂住了的萧晟,笑盈盈道:“听说天通大师有两位师弟在容镜的手里翻过车?您的师弟该不会就是裘前和韩裕吧?那您知道裘前是怎么翻车的吗?他啊——”
池白故意拖长声音,指了指被他强硬箍住而无法动弹的萧晟,脸上笑意更深:“喏,就是像这样,我们找了个帮手,轻而易举地用对方感兴趣的事把人给钓出来了。您和您的师弟……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他下结论:“蠢得一模一样。”
天通敏锐地捕捉到了池白这段话中的关键词:帮手。
他想到了什么,阴冷的视线瞬间落在萧晟的脸上。
被天通这么一扫,深知对方性格的的萧晟吓得冷汗都冒出来了,正欲说话反驳,但池白却没给他机会,一把将人推出门,道:“行了,阿晟,这里用不着你了,等我们把这位天通大师解决了,就去打申请,给你减刑。”
阿晟?!
萧晟被推出去时听到这么亲昵的称呼,差点炸开。
到了此刻他要还是看不出来池白在挑拨离间他就是傻!
但这毫无征兆地一推,使得他整个人跟个球似的从台阶上滚了下去,一时间只听到他的尖叫和痛苦的闷哼。
偏偏池白还刻意的提高嗓门,喊了句:“跑远点,省得等会天通大师恼羞成怒,拿普通人来撒气!”
天通听到这句话,当即冷笑了一声:“激将法?想让我放过他?你怕是在做梦!”
背叛他的,都不会有好下场。
他的声音从屋内顺着风吹到门外,吹入萧晟的耳中,刚刚忍着疼从地上爬起来的男人心中瞬间涌起不好的预感,而仅仅只是一秒钟之后,这种不好的预感便成为了现实。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四周升起了浓郁的黑雾,那大片大片的黑雾几乎将他全身都包裹住,在他惊恐的视线中,黑雾化作了一只模样可怕的大手突兀地抬起。
见手掌迎面盖来,萧晟下意识想要后退,可他浑身僵硬,根本动弹不得半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只大手一点点靠近,四面八方通遮盖严实,将他的呼吸完全堵住。
恐惧加上惊慌令萧晟呼吸急促,眼下根本憋不了多久,很快就眼睛泛白,挣扎着呜呜两声像是要晕厥过去。
容镜在旁边观察了半天,看再不出手萧晟真的要死了,便将录像停止按键按下发给宋知野,随后收起手机,走到他的身侧,符纸贴上,喝一声:“退。”
短暂的一秒停留,黑雾撕扯尖叫着一点点被金光融化。
终于有新鲜空气可以呼吸的萧晟身体踉跄,一时没把住,嘭得一声双膝砸在地上。
膝盖碎裂一般的疼痛勉强唤醒了他因为窒息而昏沉的理智,他抬起一张还泛着青紫色的脸,眼神充满惊恐和后怕地看着容镜。
容镜却对他微微一笑:“放心啦,暂时不会让你死的,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教训而已。”
毕竟,潘潘那事还没结论,在所有的证据都被消除的情况下,也只有萧晟的自首才能彻底澄清潘潘的‘自杀’。
“阿吉,把他送到警局去。”
容镜的吩咐落下,一道身影从不远处的树后拐出来,身材高大强壮的男人单手提起同样人高马大的萧晟,对着容镜点点头,说了声:“您放心。”
声线微微沙哑,却格外的熟悉。
萧晟心中骇然,盯着他,喉咙微动:“你——”
阿吉耸耸肩:“是咯,今天被六少喊来玩cosplay,给你当了一天的司机。”
他没有浪费时间,将人丢进保姆车关上了门,自己则是绕到一边打开了驾驶座的大门。而车内,瞧见萧晟那张脸的经纪人失控尖叫:“萧晟!”
萧晟这才发现车里竟然还绑着他的经纪人。
他咬咬牙,喊道:“你们这是非法囚禁!”
阿吉头也没回一下:“我们这明明是为民除害。”
随后,一脚油门朝着雁城警局而去。
……
屋内。
池白和天通大师已经爆发了一场大战,池白手握桃木剑,而天通的法器竟然是一个人形神像,该神像的长相与他的那些不倒翁娃娃不同,脸上五官端正,会露出各种各样的表情,看着十分真实。
桃木剑刺破空气飞来直至眼前,天通立刻将手中的神像丢了出去。
神像悬置在半空,身上突然爆发出一阵极其强大的鬼气,紧接着,一道鬼影便从神像中缓缓抽离了出来。鬼影面露痛苦,但随着天通口中喃喃念叨起咒语,那痛苦的表情消失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是冰冷的肃杀之色。
池白见到这一幕,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道鬼影似乎被天通强行挤压到神像之内。
甚至此刻与他的对战,也是受到天通强行的压迫的。
瞧见池白的目光,天通冷笑一声倒是主动报出了鬼影的身份:“你年纪还小,大概是不认识他。但如果是张正则在此,怕是一眼就能认出他曾经的同伴。”
张正则?
池白面上表情不变,心底却骇然。
张正则这个名字或许听着陌生了一点,但如果换成三爷,那么就十分耳熟了。
池白前阵子才去三爷那儿买了一批纸缯。
他眼眸沉沉,问:“这是三爷曾经在特殊部门的同伴?”
天通嘴角噙起笑意:“不错。”
随后,面上的笑容愈发加深:“小伙子,你要不要试试,到底是曾经的特殊部门厉害些,还是现在的特殊部门更胜一筹?”
虽说是询问,但天通显然没有给池白拒绝的机会。
他的手一抬,那鬼影便发出一声尖锐的喊叫,冲着池白飞了过去。鬼气掠过,激起层层空气波动,它的速度极快,眨眼间便已经来到了池白的面前,池白心中一惊,立刻以桃木剑阻挡。
但鬼影却出人意料的没有躲避,而是直面迎上,用锋利的利爪勾住桃木剑用力捏紧。
它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哪怕掌心被层层金光灼烧,猩红的眼眸依旧直勾勾盯着池白,手掌也在愈发的用力。
咔哒。
一道裂纹出现在桃木剑上。
池白面色一变,低头瞧见桃木剑上的裂纹开始向四周扩散,连忙松开桃木剑向后退。
但鬼影见此情况,却将桃木剑一扔,迅速追了上去。
池白的符纸不要钱似的往鬼影的身上丢,可惜那鬼影实在强大,每一张符纸在它身上只能进行短暂的停留,定身符定普通小鬼时起码能维持一天一夜,可定这只鬼影却只有两分钟。
就在池白纠结到底该如何对付鬼影时,一只手忽然搭上了池白的肩膀,池白心中一凛,猛地回头。
视线瞧见容镜,又松一口气。
“你——”
“看我的。”
容镜眯起眼看向对面的鬼影,黑金幡旗砰然落地,少年站在幡旗之后,眉眼冷静,喊道:“收!”
强大的吸力瞬间将毫无防备的鬼影吸得往前踉跄两步。
注意到这一幕的天通皱眉:“什么东西?”
他眼底闪过冷芒,正欲动身帮助鬼影,却忽而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你的对手是我哦。”
宛若鬼魅低吟的笑声响起,激起了天通浑身的冷汗。
他蓦地回头,见原本被他贴上定身符的司流竟然慢条斯理地抬手揭下了脑袋上的符纸。
随后,在天通的注视中,司流冲他露出一抹笑,修长指尖捻动符纸,那黄色符纸便成为了一番齑粉,洋洋洒洒地落在地面上。
这一幕在天通的心底掀起了巨浪。
仅凭这一个简单的动作,他便完全可以肯定,司流比起他养的那只恶鬼都要强上很多!
脸色微变的天通二话不说就开始后退。
但司流并不想给他这个机会:“那只恶鬼就留给两个小朋友锻炼锻炼好了,至于你——”
他上下打量天通,笑盈盈的:“看看你能在我手下过几招。”
……
天地通商场。
薛苍用狐疑的眼神瞅着阿秋,随后视线往四周转,今天虽然是工作日,但来天地通的人竟然也不少。
他的眉心紧促,低声问:“就非得来天地通吃火锅吗?”
阿秋扬了扬下巴:“这可是容镜强烈推荐的,说天地通的火锅是雁城第一。咱俩好不容易放假,不得出来吃顿好的?”
薛苍很赞成他的后半句话,但前半句——
容镜到底什么爱好,没事跑这地方来吃火锅?
心里嘀咕,但薛苍也没再多说什么,而是随着阿秋一同前往了天地通的顶楼,点了锅底和菜。
刚吃两口,薛苍心底的狐疑便消失得一干二净。
别说,味道确实好。
还得是容镜。
他抬眸正想对着阿秋夸赞容镜,却惊觉周围竟然起了一层薄雾,紧接着一道鬼影倏然从黑雾中窜出,直勾勾地冲着他的心口而去。
薛苍面色微凛,一把掀翻桌子暂且抵挡鬼影,旋即身体猛地往后退。
拉开足够的距离,他才抬眸看向鬼影,但他看到了比鬼影更可怕的存在——
韩裕。
男人看着他,眉梢挑起,露出笑容:“surprise。”
第59章
059.
韩裕的突然出现对于薛苍而言有些猝不及防。
这段时间他和池白一行也商讨过该如何利用他流云观最后一个活口的身份将韩裕这条大鱼钓出来,但韩裕此人实在是小心谨慎,哪怕他独自一人出现,身后没有跟着特殊部门的员工,韩裕都没有现身的意思。
直到此刻,薛苍终于懂了。
韩裕在此之前之所以不出现,是因为他猜到特殊部门在钓鱼。
但现在不一样。
在意识到容镜和池白真的前往西郊别墅预备解决自己的同门后,他便开始了行动。
薛苍想,那位天通大师的实力在韩裕的眼中应当还是不错的,韩裕认为天通可以拖住容镜和池白很长时间,所以在这个时间差内,他毫无不犹豫地来对付他这个流云观幸存者了。
薛苍的视线与阿秋相对视,阿秋挡在薛苍的面前。
两人身上空空如也,别说桃木剑一类的法器,就是符纸都不见得能掏出一张。
因此,韩裕看向二者的眼神跟看地上的蚂蚁差不多。
只需要随便踩上一脚,便被碾成碎屑了。
他脸上的笑意不散,嗅着火锅热烈的辣椒香,抬脚越过地上的汤汁,缓缓道:“看来我挑了个不错的时机,眼下的你们,甚至都用不着我的好伙伴动手。”
阿秋的眉梢在听到‘好伙伴’三个字的时候微微一动,随后开口:“看来你已经计划很久了。”
“称不上多久,只是发现容镜接的委托竟然和我的同门有关,便突然想到了这么个法子。”大概是看薛苍和阿秋没什么威胁力,韩裕显得十分淡定,他甚至愿意为阿秋解惑,“我故意传了我和裘前在容镜手中落败一事至天通的耳中,按照天通的性格,他一定不会放过踩死我的机会,你看——我对人心的掌控还挺到位,是不是?”
阿秋扬了扬眉,点头:“确实挺到位的,但是……”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因为韩裕的出现而显得防备的姿态在下一秒忽然放松,继而面上浮起与韩裕相似的笑容,接上了后半句话:“你对作战地点的调研可能还不太到位。”
作战地点?
说的是这个天地通?
韩裕并不觉得这个地点有什么特别的,这里不过只是鬼魂多了些。但所有的鬼魂几乎都没什么杀伤力,给他的‘好伙伴’当食物他都嫌质量不行。
他唇角再度扯出弧度:“不管这是什么地方,也无法阻挡我杀了你们。”
“是吗?”
陌生的声线从韩裕的后方传来,他耳尖一动,猛地转身,瞧见的是一个穿着黑色衬衣的年轻男人。男人懒洋洋地靠在桌角,双臂环抱,一双狭长深邃的漆黑眼眸深处隐隐有暗红流光淌过。
与韩裕对上眼,封愈象征性地鼓了下手掌:“想在天地通杀人,勇气可嘉。”
“你是谁?”
韩裕敏锐地察觉到了几分危险,面前的男人虽然姿态闲散,手上半点武器也无,可那懒散之中偶尔透露出来的强大气场却令人有种难以喘息的错觉。
……也或许,并非错觉。
他的视线不停地在封愈的身上打转,试图找出一点可以证明封愈身份的东西来。
但,一切都是徒劳。
沉默间,另一道脚步声响起,韩裕再度后退一步,瞧见同样陌生的青年走来,那张五官清隽漂亮的面孔在瞥到散落一地的锅底和菜品时,眉心稍稍蹙起,颇为遗憾地说了句:“好可惜。”
阿秋舔了舔嘴唇,连忙举起双手道:“我们可不是故意掀翻桌子的,是为了挡这个家伙。您二位可能不太清楚,这家伙长得人模人样,干得尽是畜生不如的事,曾一夜之间杀光了我兄弟的师门,我兄弟运气好躲过了,结果这家伙现在还不死心地追杀到了这儿。”
听着阿秋这疑似告状的话,韩裕也体会出点什么了。
这两个突然出现的年轻人想必是有点真本事在身上的。但那又如何,他既然抓住了今日这个机会,必然要拿走薛苍的性命。
想到这里,韩裕不再浪费时间。
他扯落脖子里的一串珠子,放在掌心。
封愈扫一眼便看出那珠子并非普通的石头或珍珠,而是人骨磨成的。
一串珠子十二颗,每一颗上都染着不同的气息,就证明这十二颗珠子来自不同的人。
见四人视线都在手中的珠串上,韩裕低笑一声:“这么喜欢的话,等你们死了以后我也取一块你们的骨头磨成珠子随身携带。”
随后,右手的食指与中指并拢。
韩裕低声念着晦涩难懂的咒语,随着食指指腹掉落一粒血珠,那雪白的人骨珠子突然爆发出了一阵耀眼的红光,但随后,更为浓郁的黑将这缕红光给强行压了下去。恶鬼的头颅从中钻出来,紧接着是脖颈、身体、两条腿。
它状若癫狂,面部表情因为长久吞噬小鬼而变得可怖狰狞,几乎无法再维持正常人类的模样。猩红的眼眸僵硬眨动,上嘴唇掀起露出两排极度尖锐锋利的牙齿,嘴巴不停翕动,像是在说什么。
无人听得明白,但所有人都听到了韩裕的吩咐:“杀了他们。”
轰!
恶鬼的身形成倍增长,在瞬间变成了一个足以塞满整个楼层的庞然大物。
它的目光率先落到了薛苍的身上。
随后,鬼气凝结成利刃,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着薛苍的面门飞了过去。被惊到的薛苍身体迅速后撤,狼狈躲过几根利刃,正欲起身,却见面前出现了一张虚影符纸,那符纸燃烧着朝他而来,在靠近他的一刻,突然爆炸,继而化作无数道鬼影。
……什么?
薛苍心中骇然,一时不知道该惊讶恶鬼都成恶鬼了,竟然还可以使用符纸,还是该惊讶那符纸竟然变成了无数只恶鬼。
他不死心地摸遍身上的口袋,结果掏出了一张静音符。
薛苍:“……”
草。
但有比没有好。
随手将静音符扔出去,他身影一跃,艰难躲过一击后冲着阿秋大喊:“你就看着?!”
阿秋:“……”
他也想帮忙,那不是身上没家伙吗?
阿秋还未开口,就听韩裕冷笑:“放心,他会比你先死。”
数个长相诡异的不倒翁娃娃被丢至地面,但随着符纸扫过娃娃,这些娃娃像是拥有了生命一般,开始生长变大到一定程度,然后咧着血红的大嘴嘻嘻哈哈、蹦蹦跳跳地奔向了阿秋。
如果阿秋是个普通人,他一定会觉得眼下这画面像极了恐怖电影。
虽然……他此刻也觉得挺像恐怖电影的。
他们这种正道门派根本想象不到洮秭观这种歪门邪道能将术法使用到什么程度。
阿秋不想跟韩裕的这群不倒翁娃娃浪费时间,果断跑向了宋离和封愈的身后。远处的薛苍见状,脑海中迅速闪过一道白光,了然地奔向宋离。
宋离:“……”
封愈:“……”
封愈给气笑了:“真会跑啊,谁教你们的这招?”
阿秋不想说,正巧那不倒翁娃娃叽叽哇哇地追了过来,一蹦三尺高,大张着嘴巴想要一口吞了挡在前面的宋离。
宋离面色不变,抬手直接扣住不倒翁娃娃的脑袋。
修长的手指收紧,只听见清脆的咔哒一声,那在阿秋看来格外古怪瘆人的不倒翁娃娃就成了碎片。
阿秋:“……”
果然,容镜的卦象是不会骗人的。
这一幕同样落在韩裕的眼中,韩裕的神色微敛。虽然早就猜到这两人能力不一般,但如此轻而易举就捏碎了他的娃娃,还是令他有些意外。
不过,一个娃娃可以捏碎,若是数十个一同攻击呢?
对方也得有这么多手!
落地又弹射而起的不倒翁娃娃数量加多,在同一时间奔袭而来,直面宋离的面门。
青年见状,右手再度抬起至肩膀平行处,五指张开,再握拢,像是只做了一个虚抓的动作,那些即将靠近的不倒翁娃娃便在半空停止了尖锐的尖叫,并化作了一道道齑粉洋洋洒洒地落至地面,融进了火锅汤汁之中。
韩裕的脸色彻底黑了。
指着宋离便对恶鬼道:“上。”
“不好意思,它现在可能不听你的了。”封愈低低一笑,手指勾起,转个圈,那凶神恶煞的恶鬼也转了圈,狰狞的面孔直对韩裕,不等韩裕反应过来,他便拍拍手掌道,“给你个报仇的机会,杀了他,我送你去酆都。”
轰。
鬼气再度暴涨,彻底将整栋楼层给撑满。
韩裕像是被一条阴冷的毒蛇盯上了一般,浑身僵硬的同时,身上还泛起了一层冷意。那冷意钻进他的衣服,又刺过他的皮肤,试图将他的血液给冻住。
他眼睁睁看着这只本该被自己彻底驯服的恶鬼以一种充满恶意和仇恨的目光盯着他。恶鬼的嘴唇再次翕动起来,这次却并非无声,沙哑破碎的声音磕磕绊绊地在寂静的空间内响起,带着彻骨的恨意:
“你洮秭观灭我华溪观满门,之后更是恶毒地将我练成恶鬼为非作歹,虐杀无辜之辈。今日,我若不杀你,便是对不起那些无辜惨死之人!”
声音落下的那一刻,那些由符纸变化而成的鬼影轰然砸向了韩裕。韩裕心惊,死死咬牙强行突破身体上的桎梏,在鬼影拍过来的瞬间身子一矮,狼狈躲过攻击。
他毫不恋战,手中符纸一现,薛苍便意识到了什么,陡然出声:“他要逃。”
然而话落,符纸燃尽,韩裕却还在原地。
他愣住,喃喃自语:“……怎么会?”
换位符怎么不灵了?
但眼下已经没有时间思考这个问题,在他使用换位符的时刻,恶鬼已经抵达面前。
韩裕毫无办法,只能迎难而上,手中的符纸和保命的法器不要钱似的往外扔,但他既然选择在第一时间逃跑就意味着他心里很清楚自己不敌恶鬼。因此,这些法器扔在恶鬼身上纯粹是不痒不疼的状态,加之恶鬼意识恢复,对韩裕的恨意抵达顶峰,实力实在暴涨得厉害,只听一声惨叫,正手握法器的韩裕竟然被恶鬼生生啃下一块肉。
断裂的血管不停向外喷涌着鲜血,浓郁的血腥味瞬间灌满整个空间。
恶鬼一口一口嚼着嘴里恶臭的人肉,眼眶却在一点点泛红。
其实他很清楚,杀死自己并将自己练成恶鬼的并非韩裕,可韩裕利用他杀了多少同类,他都记在心里。那些无辜的同伴相继死在他手里,被抽出灵魂作为食物吞入他的腹中。
他的身上罪孽累累。
而造成这一切的,都是眼前之人。
想到这里,他的眼神愈发凶狠,再次飞奔而上。
撕拉。
一条手臂被强行拽下来。
撕拉。
半截身体被撕裂,扯断。
韩裕的喉间发出痛苦的哀嚎,他瘫软在地上,看着自己的五脏六腑从伤口处淌出来,整个人疯得不停用残留的另外一条手臂胡乱慌张地将五脏六腑塞回去。
这画面忽然就令阿秋想到了吃火锅时的猪脑花。
沉默两秒,他转头发出一声干呕。
这声音在韩裕呼哧呼哧的粗重喘息中显得格外清晰,他猛地抬起一张双眼猩红愤怒的脸,死死盯着阿秋。
都是他!
如果不是特殊部门,他今日绝对不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今日,我就算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
像是突然之间想明白什么,他沾满鲜血和秽物的手掏出了一张用血描绘的符纸,符纸沾上他新鲜滚烫的鲜血,便开始无火燃烧,而随着之符纸的燃烧,韩裕的身体竟然也开始无火自焚。浓烈的火光中,疼痛令韩裕因为受重伤而麻木的身体恢复了五感,他疼得整张脸都在扭曲,但却能隐约瞧见他眼底与恨意交错而生的疯狂。
阿秋见到这一幕,眉心猛然蹙起,低声喃喃:“他想做什么?”
询问刚刚落下,就见火中的韩裕被灼烧干净,取而代之的竟是可怖鬼影。
与此同时,韩裕那散落在地上的人骨项链一段段破碎,里头涌现出了一只只疯狂尖叫的恶鬼。
韩裕随手捏着一只塞进嘴里。
他每吃一只,身形就会庞大一分。
阿秋终于看明白了——
韩裕自知今天是彻底栽了,索性绝地求生,试图变成恶鬼并通过吞噬自己豢养的小鬼来壮大自己的能力,用这个法子逃离这里。
只是……
本以为韩裕能搞出什么大动静的封愈实在没忍住笑了一声,意味不明道:“还没见过蠢到自己送上门来的。”
他上下打量韩裕,扬眉:“你猜我为什么能让由你控制的恶鬼恢复意识?你不会觉得是我运气好吧?”
韩裕变成恶鬼以后畅快三分的心情陡然一紧,充满防备地看向了封愈,但封愈见时间不早,还想和宋离吃顿烛光晚餐,便不想再和他浪费时间。
周围黑雾四起,一道若隐若现的大门在他身后缓缓打开。
大门之上,‘鬼门关’三字威严庄重,散发着冰冷的气息。而面目凶狠、气势强悍的十六鬼将无声站在门口,眼眸冷凝地盯着韩裕。
韩裕浑身一激灵,扭头就跑。
然而十六鬼将又不是吃素的,伸手一拽便拽住了韩裕的右腿。
在韩裕的惊叫和挣扎中,他们缓缓将人拉入了鬼门关之内。
嘭。
大门关闭,浓雾消散,一切恢复原样。
已经看呆了的阿秋和薛苍呆呆望着封愈,却见封愈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两人陡然意识到情况不对,扭头就跑。
结果纷纷脑门撞空气,又给弹了回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封愈上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两人:“是容镜那只小僵尸让你们跑这来请君入瓮的?”
阿秋重点一歪:“……小僵尸?”
封愈却没回答他,只问:“讲给我听听你们伟大的计划。”
阿秋:“……”
他憋了两秒,到底还是没憋住,讪讪开了口:“其实就是我们副部提到洮秭观和韩裕时,容镜意识到韩裕可能会趁他去找天通的时候找薛苍麻烦,所以特地算了一卦。卦象显示薛苍有血光之灾,乃大凶。”
如何破局,变成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他们花了心思将那天通引入西郊,不可能放弃机会。
但也不可能任由韩裕杀掉薛苍。
沉默之际,容镜突然便想到了天地通,这个神奇的地方。
然后一算卦象,果然,大凶变大吉。
封愈:“……”
他冷笑:“胆子挺大,连符纸法器都不带一张。”
阿秋果断出卖容镜:“容镜算了,带符纸法器,虽然大吉,但中间略有坎坷。”
不出意外的话,这两位肯定会看他们和韩裕先打一架,打到两人都倒下,才会出手帮忙。那不如直接什么也不带,当个废物。
封愈:“……”
他看看地上乱七八糟的锅子,再看看阿秋和薛苍,只觉得脑袋疼,摆摆手让他们麻溜滚蛋。两人也没多留,倏地就跑没影了。
封愈看着他们离开,回头对青年嘀咕:“把我俩当免费打手呢?”
宋离忍不住笑起来:“你不是正好觉得没事儿干吗?就当是给社会做贡献了。”
封愈:“那我给社会做贡献,有奖励吗?”
宋离拉着他的手往楼下走:“奖励你一杯奶茶,走吧。”
封愈絮絮叨叨:“奶茶有什么好喝的,今天不想喝奶茶。”
宋离:“不行,今天只有奶茶。”
封愈:“那要喝你亲手做的。”
然后扭头冲着呆站在一旁的恶鬼道:“你也跟着一起走吧,请你喝杯奶茶,然后送你去酆都。”
恶鬼看着他们,抿唇半晌,最终却道:“我想留在这里,我的仇还未报。”
封愈扬了扬眉,和宋离对视一眼,心中有了想法。
……
西郊别墅。
鬼影喉间溢出刺耳的尖叫,它的半截身体被吸入黑金幡旗之中,双手死死抵住幡旗试图将自己的半截身体拔出来。
而幡旗之后,容镜的一张脸苍白得毫无血色。
这单独的一只恶鬼竟然比当初在博亚酒店的一堆恶鬼还难搞。
容镜微微偏头,问身后隔着符纸抵着他脊背的池白,问他:“你还行吗?”
池白现在浑身酸软,却还死死地咬牙坚持,听到这话更是一字一字地道:“男人不能说不行。”
容镜想,男人不能说不行,但他们僵尸应该可以。
只不过,可以归可以,不想又是另一回事。
这恶鬼能力强悍,若真要对付,其实也不在话下。只是想到他曾是三爷的同伴,容镜和池白便打定主意想留下他一条命,那么将他吸入黑金幡旗便是最好的选择。
“你还有没有蓄力符?给我贴一张。”
池白说了句“我找找”,旋即低头单手在背包里翻了半天,看到熟悉的纹路骤然松一口气,随后猛地拍上容镜的脊背,啪的一声之后,容镜便觉得分散至身体各处残留的力气瞬间聚集到一起,他额角抽动,白皙皮肤上青筋的颜色愈深,再次喝道:“收!”
轰!
周围卷起尘埃,恶鬼只感觉到仿佛有双手抓住了他的双腿,用尽了最大的力道将他往下拽去。
他本身也接近力竭的状态,被突然的大力一拽,便彻底没了反抗的能力,如跌入深海一般,随着口鼻也被掩下,不见了踪影。
感知到饲养的恶鬼气息消失,天通猛地扭头。
恶鬼果然不见,只剩下容镜和池白失力跌坐到地上。
愤怒彻底升腾而起,他扭头就冲着两人而去,但眼前鬼影一闪,司流赫然将他面前的空间挡了个严实。男人冲他扬了扬眉,笑吟吟道:“都说了你的对手是我,怎么还馋别人的?”
一见到司流,天通就来气。
这个混蛋,说是让他在手下过招,实际上简直把他当成狗遛!
“滚开!”
“不好意思,从小苗条惯了,没长成球,滚起来有点困难。不过——”他拖长声音,视线在天通略显圆润的身材上转了一圈,旋即双手合掌一拍,惊喜道,“你这样的滚起来应该不错。”
尾音刚刚落下。
正毫无形象趴在地上的容镜和池白便听到‘嘭’的一声,两人齐齐抬头,瞧见了一个圆形物体倏地从面前滚过,然后噼里啪啦地撞过桌脚、沙发脚、墙壁,极有弹性地反弹回来。
池白:“?”
容镜:“?”
滚回司流面前时,天通足球减速不少,让两人终于看清楚了真面目。
方才还嚷嚷着“没力气”、“好虚,需要补补”的池白像是突然吃了什么大力丸一样,蹭的一下从地上爬起来,兴奋地对司流道:“前辈往这儿踢!哥们大学挑的足球选修,一脚踹进球门绝对不是问题!”
容镜:“……”
第60章
060.
池白说自己选修修的足球还真没胡说。
司流将天通足球踹到池白脸上时,他反应极快,动作利落地双手撑在地上、借助腰力抬起一脚,直接将球从门口踹飞了出去。
司流:“?”
你要说池白踢球踢得好,确实挺好的,毕竟这么大的客厅只有门框像极了球门,还真给他一脚踹进了。但你要说他踢得不好……谁他大爷的把人往外踢,这不是摆明了告诉天通“你快跑”吗?
而天通虽然因为滚来滚去、飞来飞去而脑袋一片模糊,整个人浑浑噩噩感觉脑浆都要撞散掉了,但他却在飞出大门时感受到了一阵阴凉的风和新鲜的空气,这阵风像是吹醒了他,令他的眼中迸发出了强烈的惊喜。
他飞进院子,撞上墙壁,嘭的一声以后猝然停下,随后忍着全身上下泛起的疼痛,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头也不回的扭头就跑。
跑了两步又惊觉自己真的是被撞傻了,有更好的逃跑法子何必跟个普通人似的那般蠢。
从怀中掏出一张换位符,他口中默念咒语,身影立刻化作一片虚影。
“他要跑了。”
扭到腰的池白在容镜的搀扶下龇牙咧嘴地走到门口,扒着门板对身后的一僵尸一鬼道。
司流嫌弃地看他两眼,说了句“年轻人年纪轻轻腰就这么脆,真丢人”,然后好整以暇地抱着双臂懒洋洋地说,“让他跑呗,正好看看容镜的符阵管不管用。”
容镜悄摸摸说上一句:“肯定管用。”
他的符阵以前就能困住玄天观的小师兄了。
果然,在虚影彻底消散的同一时刻,一声极其惨烈的尖叫从别墅后方的东北方向传了过来。
听见动静的三人对视一眼,池白抬起手,喊了一声:“小镜子,扶朕去看看。”
容镜:“?”
小镜子抬起手,一戳他的后腰。
“嗷!”
一声比起天通的尖叫毫不逊色的痛呼从池白的口中钻出来,刚刚还说着“腰扭了走不动”的副部此刻一蹦三尺高。
司流见状,点点头:“跳高倒是蛮有天赋,不错。”
落地后苍白着脸哀嚎的池白扶着自己的腰,默默流眼泪。
疼。
巨他大爷的疼。
尤其是蹦下来的时候好像还不小心扭到了脚。
容镜看他有气无力的模样,友好地拍拍他的肩膀:“好啦,陛下你自己找个地方坐坐吧,接下去的事情就交给我和司前辈解决吧。”
话落下,也不管池白唉声叹气的脸,容镜和司流很快奔着东北方向而去。一饶过房子,果然便瞧见了天通正瘫软跌坐在地上,他本来就为数不多的头发被金芒燎得干干净净,身上的黄□□袍还有一缕一缕的金色火光在日光下一闪而过。
“啧,好惨。”司流绕着他转了两圈,上下打量他,“本来就长得丑,现在没了头发简直跟卤蛋一样。不过你的脑瓜是我见过最圆整的。”
本来就因为无法逃脱而气得头脑发晕的天通听到‘卤蛋’的形容,更是火冒三丈。
可惜的是,那古怪的符阵将他烧得整个人都在无意识地颤抖,让他根本没有能力去对司流的一番话进行反击。
那符阵也不知道是怎么造的,金光撩过他的皮肤,好似能钻入骨肉点燃他的血液一样,导致此时此刻他还能感觉到自己的体内有种火辣辣的疼痛。
事到如今,天通也意识到今时今日的自己恐怕没有再逃脱的机会了。
他盯着站在司流身侧的少年,明明长着那么一张稚嫩、看上去极好欺负的脸,却没想到身边竟有如此强悍的帮手,而且一手符阵令人惊颤。
难怪裘前和韩裕都在他手底下栽了跟头。
咬了咬牙,天通依旧有些不死心,他忍着身体上的疼痛从地上站起来,一只手扶着胸口的位置,一只手搭在围墙上,结果手指刚触碰上围墙便察觉到一阵刺疼,他只能强行收回手,身体佝偻地站着,收敛了眼中的恨意和愤怒,压低声线对面前两人道:“饶我一条性命。”
容镜和司流对视一眼,后者颇为惊讶:“饶你性命?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可是专门从高潥跑到雁城,想杀我们小镜子的。虽说没成功吧,但我们也不至于给自己留个祸害吧?我俩又不傻。”
天通心知司流说的都在理。
他想到了自己得到的消息,眸光闪烁了一下,挣扎道:“听说韩裕还在追杀流云观的最后一个活口,我可以帮你们反杀韩裕。”
听上去挺诱人的。
毕竟同为洮秭观的道士,双方又有竞争关系,天通应该很清楚用什么样的办法去对付韩裕是最正确最省事的。
只不过——
容镜拿起手机在天通的面前晃动了两下,颇为遗憾地告诉天通一个坏消息:“用不上你了,韩裕已经死了。”
什么?
天通的脸上浮起明显的惊愕,他有些不确定地反问:“怎么可能?!”
虽然天通并不是很愿意承认,但事实上韩裕就是比他强上一些,而且韩裕为人阴险狡诈,比起旁人都要聪明,就这么死了?
天通眯起眼睛:“你在骗我?”
容镜眨眨眼:“喏,给你看看。”
他直接将手机递到天通的面前,手机上是一段十来秒的视频,阿秋偷偷摸摸录下的,正是韩裕被逼得自焚的画面。看清楚韩裕在火光中挣扎时歇斯底里的痛苦模样,天通的后背竟硬生生被惊出了一层冷汗。
整张脸的颜色也变白了许多。
容镜看他惊慌失措的模样,露出笑容:“你别害怕呀,这样吧,我可以留下你的命——”
话未说完,就见天通猛地看向他。
容镜盯着他的眼睛,露出无辜可爱的笑容:“那就看你觉得你有什么重要消息可以媲美你的性命咯。”
重要消息?
天通像是想明白什么,忽而道:“你想我背叛玄天观?”
“洮秭观。”容镜的笑容倏地一下收回来,一张漂亮的脸蛋绷起,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你们算个屁的玄天观,请你说我想你背叛洮秭观。”
天通:“……”
天通没见过这种要求,但他不傻。回忆起容镜的变脸以及对‘玄天观’三字的在意,他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
但不等他开口询问,容镜便再次开口了:“你当然也可以选择不背叛,反正我又不会逼你。”
司流在旁幽幽补充:“不过我会杀了你。”
天通:“……”
行,天通算是看明白了。
这俩人就一个当好人给糖吃,一个当坏人敲棒槌。
他在心底狠狠咬牙,可眼下已然没有了其他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思考有什么‘重要消息’可以换下自己的命。只要今日让他安全离开了,他就挑个隐蔽的地方好好修炼,到时卷土重来必然杀了容镜。
只是……他在玄天……哦不,洮秭观的地位也并不是很高,多数消息都只是他意外得知的。
隔了大约五分钟,在司流的表情越来越不耐烦时,天通终于开了口:“韩裕之所以要灭流云观满门是因为五主之一和流云观有仇。”
容镜:“这个裘前说过了。”
天通微愣。
但很快,又浑身一紧。
司流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搭上了他的肩膀,属于恶鬼的冰冷气息贴上皮肤,令他浑身都颤抖起来。
偏偏司流像是无所察觉,只催促道:“换一个。”
天通咬着牙再次道:“韩裕有个师父,前段时间听说他混入了华清门。”
华清门?
容镜在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脸色微微变化,但很快又回复原样并开始胡说八道:“这个我也知道。”
司流:“……?”
一僵尸一鬼对视一眼,司流恍然大悟,随后冰冷的手指愈发接近天通的喉咙,当指腹触碰到突出的喉骨时,天通控制不住地浑身哆嗦了一下。
司流很满意天通的反应:“能不能说点我俩都不知道的?”
天通闻言,只觉得心里格外憋屈。
他当然知晓要说点容镜和司流不知道的,可他怎么知道这俩知道些什么,不知道什么?
他只能一一试探。
但试探得越来越多,天通的心里就自然而然地升起了狐疑之色。
等一下,这俩该不会是在利用这个法子骗他们洮秭观的消息吧?
想到这里,天通的眼眸微闪,忽而道:“五主之一的贲齐道长有个徒弟,是如今天师联盟的成员之一。”
天师联盟都有洮秭观的人?
跟天通对话的这短暂半个小时内,容镜知道了不少消息,便愈发觉得这洮秭观简直跟个毒瘤似的,若是不抓紧除去,说不定真的就像病毒一样,扩散范围越来越大,也会有越来越多的无辜人遭受牵连。只是,他们如今已是庞然大物,想要解决掉他们,也并非易事。
容镜摸着下巴思考的时候,司流顺嘴一说:“这我也知道。”
天通:“……”
他勃然大怒:“你知道什么,这是我胡扯的!”
司流:“……?”
呆愣过后,司流也跟着勃然大怒:“你都死到临头了还敢跟我胡扯?!”
天通:“我不胡扯怎么知道你们根本就是在耍我!”
天通气得眼珠子都红了,那目光盯着司流和容镜恨不得直接生食他们的血肉,望着两人,他冷笑道:“接下来你们别想从我嘴里橇出任何一个消息。”
“那你就去死吧。”
司流翻了个白眼,在天通不可思议的目光下,毫无迟疑地将扣在对方喉咙上的手指收紧。刹那之间,只听得咔哒一声,天通的喉骨断裂,他的眼珠一点点瞪大,又一点点失去气息。
最后,脖子再也无法支撑住脑袋,随着司流的手指松开,脑袋便啪嗒一下砸了下来。
容镜:“……就杀了?”
司流理直气壮:“人死了,不还有魂吗?”
然后飞出去几百米的距离,示意容镜掏出黑金幡旗,将天通身体里脱离出来的还有些呆滞、尚未回过神来的鬼魂收了进去。
等容镜做完这一切,司流才飞回来,道:“你要是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到时候我帮你问,对付鬼嘛,我更在行。”
容镜心知他说的在理,也没跟他客气。
司流便飘在旁边催促:“那可以回家了,我追的剧马上开播了。”
……
容镜、池白以及阿秋约定了在雁城特殊部门碰面。
当容镜搀扶着池白进入特殊部门办公室时,阿秋正嚣张地将腿搭在桌上吃着烤串看司流正在追的电视剧。眼角余光瞥到池白的模样,他颇为震惊:“你还受伤了?”
池白不想回答他,果断转移话题:“薛苍呢?怎么没见着?”
提起薛苍,阿秋的脸色也没刚才的轻松了。他将烤串扔回桌上的盘子,舒出一口气道:“他去流云观众人的墓地了。”
流云观被灭门以后,尸体都未曾留下,薛苍便只能给他的师父师叔以及师兄弟们筑衣冠冢。之后,谢长时出手帮忙,让人在雁城东郊墓园内刻下了属于流云观众人的墓碑。
薛苍一离开天地通便前往了东郊墓园。
池白哦了一声,然后看了眼阿秋:“有个消息跟你说一下。”
“什么?”
“天通说你们华清门混入了洮秭观的人。”
“……?”阿秋的两条腿也从桌上撤了下来,他眉头缓缓拧紧,不信邪地问,“你确定?”
“天通是这么说的,而且当时那个情况,应该不是骗人的。”刚从容镜口中得到这个消息时,池白也觉得震惊。阿秋所在的华清门也算国内数一数二的门派了,各种管理堪称严格,这种大宗门若是都混入了洮秭观的人,其他的宗门不早就被他们渗透了?
想到这里,他不免催促阿秋:“你先联系你师兄问问情况。”
随后看向容镜道:“虽然天通所说的‘五主之一的贲齐道长有个徒弟,是如今天师联盟的成员之一’这个消息可能是假的,但我觉得这件事情得通知天师联盟,也许他们也该好好调查调查联盟内部的情况。”
容镜对天师联盟的了解不比池白等人,也没什么提议,只点点头说了句:“你看着办。”
然后看看时间,道:“谢长时来接我了,我先走了。”
“行,有事随时联系。”
送走容镜,池白低头看向了自己手里捏着的纸。
纸上记载了容镜和司流从天通嘴里撬出来的各种信息,除了华清门的真消息以及天师联盟的假消息外,还有五主中的二位反目成仇以及三爷当年所在特殊部门的另外几个同伴被炼成厉鬼以后的行踪。
这所谓的五主是除了洮秭观的老祖宗以及观主以外地位最高的五人,据说,三爷的这几个同伴当年是由洮秭观观主亲自炼制成厉鬼的,继而分给了五主。但这些年五主实力上升,他们对这几只厉鬼的能力已经不太满意,也因此,五只厉鬼便被他们当做奖励分别送给了门下弟子。
“你在想什么?”联系完人回来的阿秋见到池白拧着眉心在纸上写写画画,低头时一眼看到了‘向远’这个名字,觉得十分耳熟,皱着眉仔细回忆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地问,“这不是三爷当年在特殊部门的同伴吗?”
池白回过神来,表情看上去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阿秋:“……你身为我们雁城特殊部门的副部难道没有看过特殊部门的日志吗?上面有每一届的特殊部门人员名单。”
池白:“……懒得看。”
阿秋翻了个白眼。
池白拉着他坐下,跟他讲起了向远等人的情况,当说到他想将这五只厉鬼找回来尝试着将人重新唤醒时,阿秋抿了抿唇,半晌才道:“方法倒是有,韩裕的那只恶鬼如今就恢复了意识。不过……我觉得让他们恢复意识也不见得是件好事。”
“嗯?”池白微愣。
“他们被害死了,死了以后又被炼成恶鬼为非作歹,想必每一人的手上都沾染了鲜血。池白,如果是你,你能接受这样的自己吗?明明你的存在是为了更好地保护他人,可你最终却成为了刽子手,哪怕这并不是你自愿的。”
“让他们恢复意识,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曾经做了什么,这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
阿秋的一番话说得池白敛下眼眸,身上张狂的气息也逐渐收敛起来,半晌他才叹出一口气,点头:“你说得对。”
只是——
“不管如何,还是要将他们找回来。”
否则,他们会身不由己地杀死更多的人。
“这又是什么?”阿秋转移话题,指了指旁边桌上的一本小册子。
池白转过眼去看一眼,哦一声:“容镜的死亡笔记。”
“啊?”
“从天通嘴里撬出来的洮秭观弟子名单。”
“……还蛮形象的。”
……
16日上午九点左右。
正好是打工人上班的时间,但此时此刻,打工人们完全没有上班的心思,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手机的微博页面。
半个小时前,一条与影帝萧晟的相关话题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微博热搜榜单的最下方,并以比踩点打卡更快的速度,一路开绿灯从末尾窜到第一。
这条话题是#萧晟自曝逼死潘潘#
点开话题,还是那个眼熟的营销号张小狗。
张小狗:家人们,大瓜,保真保熟。双金影帝继路演现场被戏耍、手上资源被瓜分之后,又有新消息了——没错,就是当年潘潘的瓜。潘潘不是自杀,是被影帝逼死的→影帝粉丝别急着骂我,有人在雁城警局看到了影帝,而且据说今天会出警情通报,影帝脑残粉们记得等一等哦,省得被打脸/可爱
[握草?]
[好神经的一个瓜,不信。]
[我在等,等不到我就逼死你/狗头]
[别等了,看其他的营销号,老刺激了!传送门点这里。]
被经纪人一把从床上薅起来的宋知野顶着两个黑眼圈,眼神幽幽地望着自家经纪人,吐出一口气:“干嘛啊这么早。”
“困吗?”
“你看我的样子困不困?”宋知野拎起被子还想往下躺,就听见经纪人如同新闻播报的嗓音在耳畔响起,“萧晟在路演休息室自曝与宋知野恋爱期间出轨潘潘。”
蹭。
本该躺下的宋知野直接表演一个平地起身,原先充满困倦的眼神已然重新染上光彩。
经纪人瞥他一眼:“不困了?”
宋知野哎呦一声:“困什么困啊,精神死了。”
随后双眼泛光,迫不及待地问:“什么情况?”
“喏,你自己看吧。”经纪人将手机递给宋知野,而手机上的页面正是通过传送门抵达的一个三无小号,虽然各种认证信息都没有,并且只有这一条微博,但微博内容却足以震撼整个娱乐圈。
是微博内容是一段视频。
宋知野打开视频,就看到萧晟铁青着一张脸与经纪人面对面站着,看萧晟身上的衣服,显然是他在恒亚影城进行路演的那天。
一秒之后,经纪人的声音清晰地响起:“宋知野对你出轨潘潘的那些事情了若指掌,若非没有证据,早就把你给捅出去了。”
随后,视频戛然而止,陷入漆黑。
宋知野觉得这段视频好短,来回看了七八遍,才意犹未尽地点了退出,并且进行评价:“这俩是不是脑子不好使啊,在外面的休息室怎么敢说这种话的?”
尤其是那还是谢氏旗下的影城,容镜想拿到这段视频,轻而易举。
经纪人倒是觉得能想明白萧晟二人的心态:“他们就是肆无忌惮久了,不知道遮掩了。他连人都敢杀,不过只是在外面说两句实话而已,又怎么样?只要他背后的那位大师还愿意帮他,就能替他扫清一切。”
说的也是。
宋知野叹了一口气:“这下真成赛博案底了。”
经纪人:“……谁让你眼瞎看上他。”
宋知野心虚地摸摸鼻子,将手机还给经纪人,又拿起自己的手机,才发现上面有容镜留下的信息。
看了两秒,他的眼睛猛地瞪大:“握草?萧晟这狗币!渣了我就算了,还不要脸地换了我的命格?所以说爆火的人本来该是老子?!草!!”
经纪人捂着被震疼的耳朵凑过去一看,同样发出尖锐爆鸣,怒吼:“死人渣!我就说我的眼光没问题,原来是这狗币在作祟,害的老子对赌协议赔了三百万!!”
然后一把拎起宋知野:“别吃瓜了,现在就去干活,把我的三百万赚回来。”
宋知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