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过来我教你。
唐袅衣在心中斟酌言辞,然后在盘算如何开口,放在桌上的手微微抬起。
她哑然地看着,垂下眼睫,认命地拿起纱布,小心地避开和他有接触的包扎。
手腕传来若有若无的触碰,像是水中绽放的一朵婀娜的花,血液被抽离身体的那种冰凉被驱散,难言的舒服从被碰过地方传来。
季则尘落在书卷上的眼中朦胧出看不透的雾气,惨白的脸上浮起一丝血色。
他喜欢被这种尺度地触碰,不多不少,恰好能缓和身体对她的渴望。
想要将她永远留在身边,像是赤貂一样,轻轻地抚摸她的毛发。
“少师!”
手腕被蓦然攥住,唐袅衣顺着力道下意识地往前扑,双手撑在他的膝盖上,错愕地抬起水眸,看眼前清冷脱凡尘的青年。
他似陷在某种延长的情绪中。
听见她微惊慌的声音,他眸微转,视线定落在她的脸上。
靠得很近,所以他能清晰地看见她根根分明的眼睫,像是受惊的蝴蝶,不停地抖簌着翅膀。
想碰。
他安静地敛下眼睫,压下心中的渴望,漫不经心地凝着手腕上系着的绑带。
像花,也像蝴蝶。
他掀眸,那双眸生得很漂亮,镶嵌在温慈无害的玉面上,有种独特的无害。
他似感兴趣,又像是随口一问:“这是如何做的?”
无论他表现得多无害,唐袅衣都无法忘记他杀人时候的画面,紧张地吞咽口水,想往后退,但他没有松手。
“少师要试试吗?我、我教你?”唐袅衣说完后心跳如雷。
刚才忽然想起预知梦中还有一段引诱,她可以借着这个机会试试能不能糊弄过去。
唐袅衣如此想着,看向他的眸中都含上殷勤,语气也甜软几分:“很简单的,比寻常的打结方式要简单漂亮得多。”
季则尘看着她明媚的眸,视线落在她唇边的梨涡上,倏然想起之前失忆前,他好像很喜爱她唇角的梨涡。
像是淬蜜糖的甜,柔软的肌肤极其娇嫩,稍稍用力些,就能留下红痕。
他的喉结轻滚,在少女暗含期盼的眼神中,缓缓露出温慈的笑,“好。”唐袅衣没想到季则尘竟如此好说话。
她欢喜地抽出他手中的手腕,乖顺地坐在他的身边牵起纱布,用剪刀剪断,然后认真的给季则尘演示。
温软的手腕抽出去,他下意识地握紧掌心,一眼不错地盯着身边的少女。
少女的声音很轻很柔,并不是字正腔圆的纯正官话,偶尔会在语气中带着南江的哝音,像一只黄鹂。
一只轻快的小鸟。
季则尘转眸看向窗外树枝上的几只小鸟,清冷的眸微弯,噙着若有无的笑。
他做的第一只傀儡也是一只鸟,不过是奄奄一息的,不如她这般轻快,更加令他产生欢愉感。
“这里,你用两指钩住就可以了。”
她毫无所知,又在他的面前演示一遍。
说完,她又想起自己是来勾引他的,
唐袅衣在回想曾经看过那些戏,里面的人是如何演绎勾引的。
似乎……她这样不能称之为勾引。
唐袅衣的目光不经意地落,正勾着纱布一举一动都透着斯文矜贵的青年身上。
摸他。
她忍不住咽了咽莫名干哑的喉咙,脑中全是催促去摸他的声音。
“少师!”她蓦然开口,纤细的玉指压住他的手。
他的手好舒服。
唐袅衣心尖莫名一颤,想将他的手捧起来放在脸上,但理智更占据上风,她忍下这种舒服的感觉,睁着微圆的眼看他。
被碰过的地方出来的舒适,季则尘并不贪恋这种感觉,平静地看向身边的少女脸上满是紧张。
唐袅衣在他的目光下,语气紧张,却鼓起勇气坚持说完:“你的手法不对,我教你罢。”
其实季则尘学东西一向快,根本就不用教,但也无碍,她脸皮厚。
说完这句话,唐袅衣看似平静,实际掌心已经在冒汗了。
季则尘望着她,淡色的金眸像是能看透一切,却充满给人错觉的纵容。
“好。”他没有拒绝地颔首。
他很好奇,她分明已经很怕他了,还要主动提议和他可能有肢体接触的事,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如今对她产生的好奇,像是对待那只奄奄一息的鸟,也像是对待钟爱的傀儡。
唐袅衣掌心黏腻不敢真的触碰他的手, 纤细的手指勾过一边,指甲不经意地碰上他的手背,心也会为之一颤。
这样的勾引够了吗?
唐袅衣紧张得屏住呼吸,悄然抬眼窥他。
他似是毫无察觉她的故意,神情专注在她的手指上,甚至连眼睫抖未曾颤过。
似乎不是对待她打结的方式好奇,而是她的手很钟爱。
那种打量就像是……看如何能将她的手完整的切割下来,好珍藏,欣赏。
此念头一起,她心蓦然咯噔一声,手指都停下了。
只顾着想要借此机会勾引他,却忘记了他对她的整个人有极大的兴趣,不是男女之情的感兴趣。
就像是猫奴看见心爱的狸猫,满心狂热想要捉起来,上瘾般地狂吸。
现在他盯着她的手在想什么……
唐袅衣有些不敢继续往下想,眼都看僵直了。
她停顿的时间有些久。
季则尘目光温和地落在她微僵硬的脸上,问她:“怎么了?”
唐袅衣手指往后一缩,脸上的笑有些勉强:“没事,刚刚一下忘记了。”
季则尘垂眸继续看她的手。
唐袅衣不敢再做小动作,双手警惕地避开他,仔细地教。
季则尘学得很快,修长的手指灵活地翻转一下,规整的结便系好。
他乐此不疲地解开,重复好几次才失了兴趣。
但他还在等。
“少师……”
身边坐立不安的少女终于在数次的欲言又止中,鼓起勇气开口了。
“嗯?”他眼含浅笑地抬头,瞳色清透,似氤氲着无数的慈悲,怀中的赤貂懒洋洋的晃着尾巴,极其容易令人产生身处静谧禅房中的错觉。
唐袅衣脸微偏,躲过他的眼神,似有为难地道:“我在这里也很久了。”
她隐晦地暗示自己留在这里很久了,外面还有人等着。
闻言,青年懒恹恹地垂下长睫,停了很久才漫不经心地轻‘唔’,没有为难她的意思。
唐袅衣得到可以离开的许可,按捺住欣喜,捉裙起身,欠身恭退的语气情不自禁地染了甜。
说完转身往楼下走。
她身后的季则尘目光淡淡地落在她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见才转回头,垂眸看被她不经意碰过的手背。
下楼的唐袅衣并没有表面的冷静。
若是她刚才感觉没有错,适才在楼上,他似乎在她佯装不经意碰上他手背的时候,他也不经意地碰了一旁用来裁剪纱布的剪刀。
她记得季则尘并不喜欢被人冒犯。
唐袅衣往上看几眼,只觉得上方好似随时都会钻出一只凶残的恶鬼,头也不回提着芙蓉裙往楼下跑。
她提着一口气跑到书阁外,感受到外面的阳光的温度才双膝一软,跌坐在地上,纤细的手指不自觉地捏住裙摆。
“妹妹,是做了什么噩梦吗?”
沉闷得勾人的香争先恐后地袭来,青白裙裾散落在她的周遭。
雪昧不知何时蹲在她的身边,冷瘦的手指虚抬起她的下颚,柔媚的眼眸盛满了她虚弱的慌张。
唐袅衣没反应过来她为何在这里,任由她抬着自己的脸。
雪昧轻垂眼帘,视线扫面前看起来可怜得令人心生怜惜的少女。
她脸颊肉的肉恰好到处的匀称,红唇微启地急促喘息,看起来像是咬一口,甜味便会蔓延在舌尖。
雪昧轻眯着眼,目光沿着她的唇瓣落在被遮挡的手腕上。
此时的少女比随意泼墨的白纸都看着更凌乱,充满了诱惑。
诱惑着她低头想要舔一口。
可唇还没有碰上便被柔软的掌心抵住,少女怯软的声音颤着可怜的尾音。
“你想干嘛!”她鼻音很重的疾声厉色像是在撒娇。
雪昧掀开潮湿的眼皮,直勾勾地盯着她:“妹妹猜我想干甚?”
唐袅衣被她的眼神看得心尖一颤,双颊不由得浮起潮热。
她并不知道雪昧是要舔她,所以对她也并无太多的防备。
雪昧歪头看她像是矜持的狐狸,见她单纯得毫无察觉,忽然升起恶劣的心思,挑逗似地舔两下她的掌心。
她好整以暇地望着她笑,遂见眼前的少女表情先是一僵,俄而如同炸毛般手脚慌乱地推开她。
“你干嘛!”唐袅衣没料到雪昧竟然也是一个变态。
舔、舔她的掌心,无论男女做出都是奇怪的行为。
越看眼前清瘦高挑的人, 唐袅衣便越是觉得她也是个变态。
刚才在楼上,她是不是也偷偷舔了她?
许是她的表情很逗人,雪昧眉眼绽开地笑了,恰似浅塘清澈的新荷,笑得鬓发上的珠花抖动。
待到雪昧笑够后,神色温和地牵起唐袅衣的手放在胸口,虔诚道:“姐姐只是觉得你有趣,喜欢和你玩。”
唐袅衣用力抽,却发现同样是女子,她的力气大得惊人。
那一瞬间,她眼中的泪彻底含不住,沿着脸颊的滑下,捏着掌心往后退,就差没在脸上写上:没有特殊癖好。
雪昧笑得眼尾湿润,语嫣柔柔的将人从地上扶起来:“妹妹别怕,只是与你玩笑罢了。”
雪昧的话音刚落下,一旁便响起了女子微呆滞的声音。
“袅袅,你们两人在作何……”
唐袅衣转头看见立在不远处,参天大树下的季阿厝。
她脸上似有诧异,似乎没想到两个雪昧竟然牵着她的手不放,还压在胸口。
唐袅衣正欲开口解释,身旁的雪昧先开口讲话了。
“妹妹与我一道从书阁出来时不慎绊倒,我只是扶她起来。”
雪昧松开她的手,眉目柔和地与对面的季阿厝对视,眼中含着善意的笑,逐句地道:“妹妹与我并未有太多的私情,我们之间很清白。”
这话出口如何都有些古怪。
雪昧的声线本就偏压抑的柔,说出这样的话如同欲盖弥彰的半遮半掩。
一旁的唐袅衣听完,错愕地微睁圆眸。
她、她在说什么私情?
雪昧目光落在还一脸呆滞的少女身上,陡然又失笑,笑得鬓发乱颤,眼中婆娑闪烛光。
季阿厝上前将地上的少女扶起来,侧首看了眼笑得古怪的雪昧,转头对唐袅衣道:“袅袅怎么受伤了,疼吗?”
“没事,只是刚才跌倒时不慎擦伤了,回去擦点药就无碍了。”唐袅衣乖巧地敛眼由她碰着伤口。
季阿厝担忧她的伤,颔了颔首,顺势挽起她的手,“多大了竟然还会摔倒,留了疤痕我看你日后如何嫁人。”
唐袅衣弯起灿烂的月牙眸,嗓音微甜地道:“那就不嫁人。”
季阿厝摇头,相携与她一起转身朝出院走去,笑着不轻不重地说她两句。
两人谁都没有搭理过身后的雪昧,甚至连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过。
直到粉妆娇俏的两人,彻底消失在幽静的小道拐角处,立在原地的雪昧脸上笑也落下。
她懒恹地双手环抱,头微倾,如瀑长发垂在腰际。
看良久,她清冷妩媚的脸上露出嗤笑,不屑又轻蔑地呢喃:“虚伪。”
唐袅衣与季阿厝一路携手回到绰院。
季阿厝见她掌心有道细小的擦伤,心疼地端来药匣子给她上药:“下次可要小心些,不要受伤了。”
其实伤口不大,再晚些就要愈合了。
唐袅衣乖乖地举着手,坐在她的对面,还是甜出梨涡:“好。”
季阿厝睨她乖得没有一点脾气,暗忖难怪刚才被雪昧欺负哭了。
上完药后季阿厝目光扫去,见少女鬓角染香汗,肌如聚雪,鬓若堆鸦,多的是使人怜悯的神态。
季阿厝忍不住伸出纤细手指,轻拂过少女眉眼上贴着的碎发,轻叹:“千万不要留下伤疤才好。”
“不会的,只是小伤。”唐袅衣半仰着头,泛红的云眸充斥着柔软:“谢谢阿厝姐姐。”
少女全心全意看人时,好似眼中都是仰慕。
季阿厝被她看得双颊微红,别过头,轻轻地颔首:“不谢。”
她说完后又想起了什么,对少女认真道:“以后少与雪表妹来往,我瞧着她似有些不正常。”
听说南江好磨镜的女子不在少数,今日她又见到雪表妹做出这样的行为,还说那般引人误会的话,实在有些担忧。
尤其是少女生得实在乖,月牙眼弯时明媚若灿阳,无时无刻樱粉唇瓣都往上微抬,偶尔做出灵动的神情都有种煞是娇俏的可爱。
这副乖觉模样,谁见了都会忍不住喜欢。
季阿厝话说得隐晦,心中更是止不住地担忧,恨不得将她藏在院子里保护好。
唐袅衣不知她心中忧虑,只当她也察觉雪昧这人不对,对她荡出淬甜的梨涡:“好,听阿厝姐姐的,其实我也觉得她有点怪怪的。”
季阿厝越发怜惜她,揉了揉她的脸:“既然如此,那你好生休息,姐姐就不打扰你了。”
“嗯。”
季阿厝离开后,唐袅衣躺在在软枕上,嗅见药香和艾草香,想着雪昧这个人究竟是哪里奇怪。
说她喜欢女子,也不像,阿厝姐姐又漂亮,还温柔,没有谁不喜欢阿厝姐姐,若说喜欢男子,更不像了。
她思绪杂乱地想着,缓缓闭上了眼睛。
落日余晖渐渐消失。氤氲的月光如银灰的幕纱洒下,华灯渐渐黯淡无光,府中似阒寂无人。
青石板之上,少女一双清瘦的雪白玉足踏过,穿着不合身的宽大寝袍迤逦在地上,发出窸窣的声响。
银灰月色下瞧不清晰少女的容貌,但那艳色的红唇与白皙的雪肤却明尤其吸引眼,如瀑的长发披散在身后,柔风吹过长及云臀的青丝轻荡出弧度。
忽而唐袅衣的足尖一顿,歪头盯着穿着女子衣裙的少年。
少年身形清瘦高挑,貌若好女,没有画刻意柔和五官的妆容,但却保留着艳丽的唇脂。
他正懒倚在假山上,长腿半弯,正逗玩手腕上吐着信子的青蛇。
若唐袅衣还清醒,单看其面容,一定能认出来他的面容与白日的雪昧如出一辙。
雪昧察觉到落在身上的视线,转过头对她莞尔弯眼,涂着血红的唇上翘地含着笑。
“妹妹,夜深露重你这是要去何处?”
他似是只是恰巧在此处遇上的她。
少女并未立即回答他的话,而是敛下眼睑,欢快地道:“寻夫君。”
雪昧闻言噗嗤一声,掩唇而笑,眼神落在她的身上,打量她里面并未穿一寸的身体。
他从上面轻巧地跳下来,信步至她的面前,挑起她的一缕长发。
“你夫君碰你了吗?”
唐袅衣又迟钝了许久,在思考后给出肯定的答案:“每夜都交合。”
“真不知羞。”雪昧闻言脸上表情淡下,语气倨傲地骂她,但想起白日看见她手腕上的两点红,脸上又扬起笑。
“蠢货,连有没有交合都不晓得。”
唐袅衣对他的话下意识产生不喜,抽出被他卷着的长发后退一步,瞪着她,似在对他表达自己的不喜。
“呵。”雪昧懒瞥她一眼,虽有不满,但却也没有做出旁的动作。
他倨傲的双手抱臂,居高临下的睥睨她:“真不知怎么就选了你这个蠢货,勾引人都不会,还得我教你。”
“想让你夫君更喜欢你一点吗?”他懒洋洋睨她,冷艳的媚态天然而成。
唐袅衣盯着他的姿态,眼中有犹豫,目光环视地打量他的脸,然后小弧度地点头。
雪昧勾起殷红的唇,如同逗猫儿般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地勾了勾:“过来我教你。”
唐袅衣下意识上前,因他太高了便微仰起头,乌黑湿漉的眸中全盛着他的脸,像极了即将要撒娇索吻。
雪昧垂下眼帘盯着她的眼,无遮掩的喉结轻滚,然后移开视线,食指放在她的唇上,声音莫名往下压低:“白日我教……”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指尖便被深陷濡湿中。
作者有话要说
小鸟:什么?你教我?(天真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