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超市采购队伍很快就回来了,提着大袋小袋的东西闯入厨房,打破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氛围。
餐桌上与敞开的冰箱中堆着各式各样的蔬果鱼肉,整理好行李的其他人也急忙加入帮忙收纳与晚餐准备。
厨房一下子挤满了八个人。
“恋爱小屋”中的厨房很大,同时与明晃晃的客厅之间有餐厅做视线隔断。
这或许也是节目组精心布置的,一定的私密环境等同于一定的暧昧酝酿空间与节目名场面制造场所。
围着岛台手忙脚乱地整理着食材,大家七嘴八舌地开启闲聊,主动或是被动地进行高强度的社交,人与人相处的细节也逐渐浮出水面。
慢条斯理地切着菜,迟椿听着其他人聊天中忽然冒出的笑点弯弯眼睛。
陈朝之拿着大瓶小瓶的佐料走进厨房准备调配蘸料,猝不及防地捕捉住迟椿脸上浅淡的笑意,脚步放缓了些。
“要不要捋一下你的刘海,”他主动开口,“好像有点挡眼睛。”
迟椿下意识地甩甩脑袋,前天不小心被她一冲动一剪刀剪得乱七八糟的刘海在眼前晃。
好像确实有点挡眼睛。
洗手,将刘海捋到耳后,迟椿道谢,没料到陈朝之会是《恋爱变奏曲》中第一个与她搭话的男嘉宾。
他往酱料碟中滴了几滴麻油,“我看你一直眨眼睛,感觉应该是有点不舒服。”
“你好细心。”迟椿忍不住感慨。
水槽前的两人简单对话几句,围着岛台整理的几人依旧热火朝天地聊天,只有灶前的令珈与游叙两人一如既往地沉默。
但火锅还算简单的料理,不一会儿就可以端上桌。
火锅咕噜噜滚着,白汤与红汤中的食材各自翻滚,氤氲水雾蒙在空气中,遮挡住大家各有心思的目光。
令珈带的火锅底料质量地道上乘,迟椿还没有吃几口,就被一块不识趣的吸饱了红汤的冻豆腐呛得小声咳嗽。
一边掩着嘴,一边手忙脚乱地寻着自己的杯子,等到迟椿拿起了杯子,才发现杯中的橙汁早就被她喝完了。
眼睛蒙着一层生理性水雾,迟椿感觉自己现在应该有点狼狈,吸吸鼻子,低下头小口呼气,露出的耳朵与唇一样红。
手中杯子的重量忽然增加,迟椿眨眨眼,视野又恢复清明。
游叙正慢条斯理地为她空荡的杯子倒上冰橙汁。
迟椿静静看着他,看着他垂下的长长睫毛,在他拧上橙汁瓶盖时礼貌地丢下一句温和的“谢谢”。
可他紧接着又递过来一张纸巾。
她只好伸手去接。
指尖不小心相撞,迟椿抿开一个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笑,再次说了句“谢谢”。
从头到尾,其实游叙并没有对她说任何一句话,也从未与她眼神碰撞;他尽心尽责地扮演着一个好心陌生人的角色。
餐桌上火锅依旧沸腾,八人之间也渐渐升温,交谈的话语也如同锅中的丸子一样一个接一个地浮出水面。
「只有我发现女四的耳朵好红吗!好可爱哦!」
「女二和男三的口味好像有点一致啊……」
「男二怎么都不说话,但是这张脸好xx帅啊啊啊!只有我感觉有点眼熟吗!!」
「omg!我好像在国外的一个影展上看到过男三,不过不知道是什么身份和职业tt」
……
短短一顿饭,直播弹幕如锅中不停歇的红白汤汁一样火热。有看衰的,有八卦的,也有开始真情实感磕cp的……
《恋爱变奏曲》的相关话题也冲上热搜,在很多个不知出处的评论中,关于嘉宾身份的蛛丝马迹被慢慢拼凑。
节目中的嘉宾是恋爱玩家,节目外的观众化身恋爱名侦探。
小小一个火锅中相互不小心碰撞的筷子与桌布遮挡下在镜头盲区有意无意上演的微小身体摩擦形成呼应。
精彩纷呈——或许是这顿晚餐的最佳形容词。
晚餐在用力编织的热闹中结束。
负责做饭的令珈、游叙与迟椿对应地继续承担起洗碗的义务。
其他人或是在小洋房中探索游戏地图一般地闲逛,或是坐回客厅,安静等待节目组的下一个安排或任务。
迟椿眼疾手快地先抢占了收拾餐桌残局的任务,而游叙与令珈只能自动到厨房水槽前补位准备洗碗。
用力捏紧手中的抹布擦拭着桌上凝固的红汤牛油,厨房内的几句交谈不由自主地飘进迟椿耳朵里。
“你是不是不太能吃辣啊?我看你今晚都在吃白汤那边的菜。”令珈的声音。
“嗯,我习惯吃得比较清淡些。”
“原来如此,我记住啦!清淡的菜我做得应该也挺好吃的。”令珈笑着说。
客厅里有人在交谈,掩盖住了游叙后续的回答,迟椿深呼吸,手上的力气不断加大。
呼,终于擦掉这块印渍了。
碗洗完了,房间清扫完了,行李也整理完了,八个人又默默凑在了客厅中。
借着晚饭的好氛围,大家短暂地又开启了对话,气氛刚开始变得活泼,就忽然被熟悉的门铃声打断。
节目组又有新通知了。
八个人下意识互相观察。
坐得近门的林斯惟自觉起身去开门,再落座时,手上就多了一沓信封和一张节目卡片。
“应该是节目组策划的新环节,”他皱着眉,“我来念一下吗?”
七个脑袋又一同点头。
“我的‘x’。”
林斯惟低头看着那张卡片,轻声念着新通知;而坐在他对面的李斯绮顺手接过那一叠信封,对着上面的姓名一一分发。
——我的“x”——
这是一封由“x”写的《我的“x”》介绍信
欢迎查收“x”眼中与笔下的你
并轮流将这份关于你的介绍信念出来吧
手中那几张薄薄纸片忽然吸饱了情绪变得潮湿而沉甸甸。
没有人说话,但是好像此刻的沉默早已胜过千言万语。
推了推眼镜,林斯惟先拆开了自己的信封,语气还算轻松,“那就从我先开始吧”。
只是拆信的笨拙动作中还是有几分慌乱藏不住。
“想了很久,不知道应该写些什么,并不是因为没什么好写的,而是因为他太好了,而无从下笔。”
他从第一句开始念起,脸部线条紧绷得像是下一秒就要崩断的琴弦。
“我认识的林斯惟,勇敢并自我,内里柔软且可爱,像是一枚完美的溏心蛋。
他在感情中很笨拙,也很诚挚;与他在一起的日子是生命中永远无法遗忘的波光粼粼的瞬间。
只是他应该值得被更好的爱,也希望他能在此拥有更好的爱。”
林斯惟顿了一下,忽然摘下眼镜,低下头,继续念。
“他是一百分的爱人,也希望他也能遇见他的满分爱人。”
手心忽然出汗,迟椿莫名心烦意乱,主动请缨:“我第二个吧。”
此刻她身边坐着的人终于不是游叙了,可隔着几个座位,好像并没有冷却他目光的温度。
迟椿不用抬头就可以想象到他此刻的表情。
肯定是抿着唇,绷着脸,内双眼皮褶皱都会明显了几分,右脸颊不合时宜的因抿嘴而出现的梨涡会稍微削弱点低气压,然后会莫名衬得有点……可爱?
止住自己的漫无天际的胡思乱想,迟椿慢吞吞地展开信纸,他的字迹依旧熟悉,只是从板正的一笔一画中,还是可以看出少了几分随性,多了点严肃。
“迟椿真是一个坏人。”
刚念出第一句话,迟椿就忍不住苦笑,身旁的人多多少少也跟着笑,游叙也跟着努力扯了扯唇,还是只能成就不像样子的一个笑。
“她像春天一样,但其实我很讨厌春天,总是会过敏。
可她是让我心甘情愿出门春游的存在。
喜欢与讨厌是同义词。
分手时说了很多伤人的话,包括讨厌她,讨厌春天,讨厌春游。
可当夏天来临,我却开始想念。”
迟椿注视着手中那张薄薄的信纸,客厅的氛围忽然沉重,她张了下唇,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感觉贝齿轻轻在下唇唇瓣内磕碰。
她好像总是更理智的,迟椿在恋爱的游戏中永远是投掷骰子的上帝。
可在此刻,她忽然一不小心,就沦落成为感情中平庸的笨蛋。
“迟椿太坏了,坏得让人说不出一句关于她的坏话。
如果可以,请多陪她去春游吧。”
终于念到最后一个句点,迟椿长长呼气,好像一下子也把自己胸膛中那场未尽的春雨全部清扫,仓促地扬了扬唇角,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开口:“下一个人谁要念信呢?”
“我吧。”游叙坐直了身,主动开口申请。
明明是游叙要念信,但迟椿却被牵连着也开始莫名紧张,甚至比刚才自己念信时还更不安与局促。
迟椿尝试跳出当事人地视角存在于这个画面中,努力清空自己的情绪,脑袋里忍不住想,目前……大家应该还猜不出来她与游叙互为“x”吧。
“游叙——”
纸张上一个长长的破折号,到了游叙口中,便是缄默的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