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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陆氏有点急了, “咱们又没分家。什么你的我的!”

    家里为了供小叔子把地都卖了,正是缺钱的时候,阿瑶手头有钱, 怎么能自己私藏。不帮家里人呢?!

    张希瑶才不想把自己属于自己的钱分给大家,她帮家里人找到凉粉生意, 已经够对得起他们。她直勾勾看着大伯娘, 摊了摊手,“当初我要是用这一贯钱做生意, 亏本了,你们会帮我把钱给补上吗?”

    一句话成功让陆氏闭上嘴。

    许氏见大嫂败下阵来,温柔笑道, “你卖冰棍的钱就不说了。可是你年纪太小,拿三十五贯钱,到底不安全。还是让爹收着吧。”

    交给老爷子收着,那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就像上辈子, 许多女孩毕业后, 父母都让她们把工资上缴, 美其名曰:帮她们收着。可真等她用钱的时候, 父母来一句“你什么时候给过我钱?”, 然后钱就没了!

    张希瑶上辈子见过太多这样的事情,她不可能把钱交出去,她看着二伯娘,意味深长道,“我记得前阵子你们都说我可以嫁人了。现在又说我年纪小?!怎么什么话都让你们说了?!”

    许氏一张脸憋得通红, 委屈巴巴看向公公, “爹,我也是为了阿瑶好。她竟不领情。”

    张老头抽着烟袋锅子, 烟雾缭绕中,众人看不清他的脸色,但是他轻咳一声,还是开了口,“阿瑶,把钱交上来吧。”

    张希瑶坐直身体,斩钉截铁回望他,“阿爷,我们三房只有我了。我没有父母。您还要操心一大家子,我自己的嫁妆就自己张罗吧。以后你们不用费心帮我准备。”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看着她。她是疯了吗?敢这么跟爹(阿爷)说话?

    张老头是家里的顶梁柱。这跟现代还不一样。现代的顶梁柱是代表一家的老大。赚钱的主力军,拿主意的那个。可古代的顶梁柱其实是食物链的顶端。也就是说这个家所有的东西、所有的人都是属于张老头的财产。

    说句不好听的,如果现在碰上灾荒,张家没钱了,张老头要卖儿卖女卖儿媳,都是合法的!人牙子会收,官府也不会抓他坐牢。

    当张老头发话后,家里谁也不敢忤逆他!

    颂朝以孝治国。一个人要是被打上不孝的标签,那他很难在这个社会立足。男子尚且如此,更不用说身份更低一层的女子。

    阿瑶有什么?她什么也没有!她无父无母,没人会为她撑腰。

    张老头活了这把年纪,还是头一回有小辈忤逆他。反应过来后,他几乎是被气笑了,“如果我不让你出门,你以为你二伯能帮你?你连赚钱的机会都没有。”

    这话难听,却是实情。张希瑶只是一个姑娘家,古代治安这么差,她确实不敢独自在外行走。她淡淡道,“阿爷,红菇赚了近一百两,我只要了一贯钱。臭豆腐和凉粉,我更是倾囊相授,一分钱没收,免费教了二伯。我自问没有对不起张家人!可你们是怎么对我的?!”

    说到这里,她目光在所有人脸上逡巡,想起刚刚穿过来时,她正彷徨无措,听到老道士那句“灾星”时,她就忍不住害怕。这是个吃人的社会,寡妇跟人私通都可以沉塘的地方,她每晚都怕自己一觉醒来,被他们扔进塘里溺死。只要想到自己曾经担惊受怕的夜晚,她眼泪就不受控制翻涌而出,她却倔强地将眼泪眨了回去,一声声质问他们,“我爹娘刚走,我还沉浸在悲伤中无法自拔,你们关起来门来商量着要把我嫁出去。我才十三岁!你们都是大人,比我更清楚,我这个年纪到夫家过日子有多艰难。当初你们像躲瘟疫一样把我嫁出去。有考虑过我的死活吗?”

    陆氏有点心虚,但还是不忘替自己辩解,“那也不怪我们,我们也是被老道士给骗了。我们也怕被克死。”

    “是!你们怕死!我能理解。同样的道理,我怕我的钱打了水漂。为什么你们就不能理解我?!”张希瑶毫不掩饰对他们的不信任。

    不!确切地说,她对任何人都不信任。上辈子她那么小,父母就将她扔给爷奶。她那时就明白书上宣扬的伟大父爱母爱全是骗人的。爱哪有金钱来得稳当!钱不会背叛你,亲人会!只有将钱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她才能安心。

    她不怕别人说她是钱的奴隶,因为她不虚伪。她就是爱钱。她不偷不抢,她凭自己的本事赚钱,为什么要分给别人?!她才不要那些虚名。她也不需要谁给自己当依靠,她就是自己的靠山!

    他们都想为自己辩解,可是却不知该怎么开口。

    家里的男孩子一声不吭,觉得她好凶。夏花和秋花全都吓傻了。以前她们觉得阿瑶有三叔,所以不用下地,她们很羡慕她。可是三叔死后,她被家里人嫌弃,还那么小就要嫁出去,她们又忍不住同情她。

    可看着她跟家里人对着干,又有点担忧她会被阿爷惩罚。

    张婆子更是拼命给张希瑶使眼色,这孩子说话怎么那么硬,想要钱,就不能委婉点吗?!怎么什么实话都往外说。

    张老头等她发泄完情绪,才开口,“阿瑶,咱们家当初有上百亩地,为了供你爹读书。田地全卖光了。你说得对,红菇赚了近百两,还有凉粉也能赚钱。可是跟上百亩地比起来,这根本不算什么。”

    那些良田可是值四百两,而且这还只是地,还有全家人省吃俭用赚的花销。阿瑶有钱全藏起来,这就是没良心。

    这是把她爹欠下的债全转移到她身上了?张希瑶不是不识数,这古代跟现代不一样。她爹考上秀才,全家人都能跟着沾光。大伯二伯也不是傻子,为什么愿意几十年如一日供着她爹读书。因为他们自己也能得到好处。凭什么项目投资失败了,他们就找她算账。是她让全家人供爹读书的?是她害死爹的?别想PUA她。她才不吃这套!

    她甚至还能更诛心,“阿爷,你之前一直病着,我心疼你。所以一直忍着没说。可现在既然话赶话说到这里,其实这话也是我想说的。如果你当初没让我爹读书,他就会像大伯二伯一样好好地活着。比起秀才的功名,我更想我爹娘活着,那我就不会被你们指着鼻子骂。我不用抛头露面起早贪黑做生意,我会有人撑腰!我不是那种没良心的人。如果没有我,就冲咱们家那十亩地,交完税,全家人全去喝西北风。你们还有闲心在这里讨伐我吗?”

    张老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可以理解阿瑶的私心,可他万万没想到她居然敢指责他让老三读书,这是怪他害死老三?好像被人从后脑勺来了一棒,张老头的大脑已经失去指挥自己的能力,他手里的烟袋锅子掉到地上,一只手捂着胸口,一只手指着她,那手颤抖个不停,“你!你!”

    一句话没说完,整个人斜着栽倒在地。

    张大伯几乎是从凳子上跳起来,扶住他身体,“爹?爹?你没事吧?”

    张婆子也是吓得不轻,赶紧掐人中,“老头子,你没事吧?!”

    张希瑶没想到张老头这么不禁激。还是他当家作主惯了,一点打击都承受不起!

    张二伯狠狠瞪了她一眼,扶着爹进了屋。

    张老头被安到床上,张大伯要去请大夫,张二伯给张老头顺了气,没一会儿,张老头就恢复过来。

    陆氏赶紧叫住自家男人,“别去了。老头子醒了。”

    张老头悠悠转醒,张婆子给他倒了点杯水,让他顺顺气。

    喘匀气后,张婆子就将人全撵出去做活,“行了。别在屋里堵着了。什么时候才能把荒地开出来?!”

    张二伯见爹醒了,眼睛直勾勾看着房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想来没什么大事,他只好跟着大哥一起干活。

    家里人有的拿工具,有的拿篓子,临走时还不忘瞅一眼张希瑶,心里对她生出埋怨,要不是她,阿爷(爹)怎么会气病!

    张希瑶知道把老爷子气得不轻,但是她不后悔。属于她的东西,任何人都不能抢走!

    她进了屋,就站在床边,张老头看到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瞪着张婆子就骂,“你养的好孙女!现在都敢跟我唱反调了。她现在眼里只有自己,连我都不放在眼里!”

    张婆子一边给他顺气一边安抚他,“你先消消气。你现在什么身体,你不知道吗?”

    她扭头又瞪了一眼孙女,挥手赶人,“你先出去!别站在这儿碍你阿爷的眼。”

    张希瑶沉默良久,转身出了屋。

    待张希瑶离开,张婆子才冲张老头道,“我知道你在气什么。你气阿瑶忤逆你,也气阿瑶把着钱不放。她是姑娘,迟早要嫁人的。而张家却穷得叮当响,正是缺钱的时候。你不可能让她把钱带走。”

    张老头被她戳中心思,也不反驳,“你别忘了,将来你是要靠老大老二养着。孙女再好,将来也是外人。”

    张婆子一点也不生气,给他顺背,压低声音道,“那我告诉你,前段时间,我带阿瑶去山里祭拜老三。阿瑶当着老三的坟头起誓,她将来不嫁人,要招赘!”

    张老头猛地坐起来,瞪大眼睛,“当真?”

    “我骗你干什么!”张婆子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想张家出个读书人。可是读书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读出来的。这得靠财力。虽说咱们家卖蘑菇赚了几十两银子,可那点钱养活这么一大家子都困难。供个读书人根本不够。可阿瑶要是在家招赘就不一样了。她主意多,又会赚钱,还识字。在家招赘,跟男丁没区别。”

    张老头脑子转得飞快。老婆子刚才有句话说对了。他不让阿瑶带走那么多钱,就是不想钱全便宜了外人。他们啥家庭啊,自家都穷得叮当响,还让孙女带走一大堆陪嫁。这是打肿脸充胖子。他不可能答应。

    可要是阿瑶在家招赘。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之前阿瑶跟我说,那时候我怕老大老二不同意。所以就没跟你说。你仔细想想,老三只阿瑶一个闺女。老大老二各有两个儿子,他们能舍得把孩子入赘给老三吗?我也不想逼他们。还不如让阿瑶留下招赘。就她这财迷的性子,连你都抠不到她的钱。招个赘婿肯定玩不过她。你说是不是?”张婆子知道老头子最在意什么,“不是我埋汰老大老二,他们生的几个孩子论起聪慧,根本比不起阿瑶。将来阿瑶生的孩子肯定能遗传她的聪慧。读书要花大钱,到那时咱们肯定已经分家了,老大老二肯定不会供阿瑶的孩子读书。还不如就让她自己赚钱自己养呢。老话说得好:好女旺三代。阿瑶有心想留下,咱们不如成全她。你说呢?”

    张老头之前还觉得这孙女被教坏了,小小年纪就学会忤逆长辈。可得知阿瑶不会出嫁,留在家招赘,那就是拿她当个男丁来看。竟处处是优点。老婆子说得对。性子刚强的姑娘才能招赘。要是性子软的,等他们一走,被男人一哄,来个三代还宗。那才是鸡飞蛋打呢。

    再说阿瑶也的确比其他孩子聪慧。家里其他孩子就只会傻吃傻玩傻种地,阿瑶却读书识字,还会研究方子赚钱。而且她还是个财迷,不会被男人几句甜言蜜语就哄得找不着北。

    虽说心里已经同意,但刚刚当着全家人的面被孙女下了面子,张老头还是不高兴,冷冷地哼了一声,“我看她心里只有钱,一点不念亲情。”

    身为枕边人,张婆子哪里看不出来他态度软和了,她一边给张老头顺背,一边替孙女说好话,“那你可冤枉阿瑶了。那红菇是阿瑶发现的吧?卖了将近一百两银子,你就只给她一贯钱。还有凉粉和臭豆腐的方子,她教了老二,一分钱没收?我就不信没人买这两个方子。”

    张老头不说话了。要卖肯定还是能卖到的。这么说来,阿瑶其实也不是那么无情。哎,就是这死丫头主意太大,连他都敢忤逆!

    张婆子见他不说话,估计是想要个台阶,马上打开房门把站在堂屋的孙女叫进屋,声音严厉,“你跟你爷好好说话。下次再这么气你爷,我大耳刮子抽死你!”

    嘴里骂得狠,却还不忘冲阿瑶使眼色。

    张希瑶当即就明白阿奶这是劝住阿爷了。她心下也松了口气,跨步走了进去。

    第22章

    张希瑶进了屋, 张老头故意背着身,不看孙女。像是在跟人赌气。

    张希瑶坐到床边,背对着他, 自顾自说道歉,“阿爷, 我说话太急了。对不起。我这些天一直憋着一口气。所以才把心里话说出来, 你要骂就骂吧。”

    张老头气得火冒三丈,腾地坐起来, 被她气笑了,“你这是给我道歉?!”

    这是还想再气他一回吧?

    张希瑶像是被他吓住一般,当即就站起来, 双手垂在两侧,头低着,一副乖巧认错的模样。

    张老头见她乖觉,虽然知道她是装的, 但心里到底舒服一些, 声音也软和多了, “听你阿奶说, 你将来要招赘?”

    张希瑶微怔, 阿奶告诉阿爷了?她点了点头。

    “为什么想招赘?”张老头想知道孙女的真实想法。他总觉得孙女想招赘不仅仅是想尽孝,还有更深层的意思。

    张希瑶抿了抿唇,嗫嚅好半天,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说实话。

    “放心吧。我身体好着呢。暂时还死不了。你说吧。再难听的话,我刚刚也领教过了。”张老头语气依旧不善。

    张婆子也跟着一块劝, “是啊, 阿瑶,你阿爷打小就疼你。咱们张家的孙女就属你最享福。”

    这的确是真的。张家四个孙女。包括出嫁的春花, 夏花和秋花每个人都会干活。只有张希瑶从小到大养得像个娇小姐。以前跟着爹娘在县城,平时只在屋里写写字。时不时会跟着母亲下灶房。

    在农家下灶房这活计就跟休息没什么两样。真正辛苦的是地里的活计。

    张希瑶似是被他们劝动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或者说她早就想告诉他们她的真实想法。这样她才能得到张家男丁同等待遇。

    她直直看着张老头,眼神坚毅,说出的话也是铿锵有力,“我不想嫁人。嫁了人,我冒着生育危险生下的孩子,孩子还不跟我姓,我太亏了。还有公婆在头上压着。今天我跟阿爷说的这些话,我知道是大逆不道,忤逆长辈。阿爷疼我,不会治我的罪。二伯再生气,也只是瞪我一眼。可要是我嫁了人,他们会用家法,罚我跪祠堂,磨我的性子,打压我,直到我屈服为止。嫁了人,我就得伺候夫家一家老小。在家招赘,我就可以当家做主,我说了算。嫁了人,我挣的钱,只是名义上是属于我的,但是我没有花它的权利。就拿阿奶举例,她已经算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可她敢给自己买一身新衣服吗?不可能!只要你不同意,她就不敢花。可是阿爷,你想买衣服,家里人无人敢反对。这就是我想要的。”

    她在现代社会就是职业女性,她享受自己当家作主的快乐。到了古代,她没办法反抗整个朝代,但她可以利用机会得到其他男性同等待遇。

    张老头以前从来没有在孙女身上关注太多,他一直以为阿瑶是个很文静很乖巧的姑娘,这会儿听她说话条理清晰,比老三还通透,眼里带了几分赞赏,但面上却不显,只问她,“要是你招赘的男人不靠谱怎么办?”

    “休了便是!”张希瑶上辈子谈过许多段恋爱,什么样的男人她都尝过,对情情爱爱早就不放在心上。男人哪有搞钱来得香。

    张老头拍了下大腿,“你想享受男人的权利,就得有胆量面对流言蜚语,你想好了吗?”

    “阿爷!在后院,女人间的勾心斗角照样不少。她们争的是男人的关注,生死皆掌握在别人手里。我在前面争的是钱,钱可不会背叛我!”张希瑶早就想过自己这条路难走。可是入了后院,一辈子自由就没了。嫁进农家过苦日子,那她更难忍受。

    张老头扶起她胳膊,示意她坐下。

    张希瑶坐到板凳上,张老头叹了口气,“你性子要强,真嫁到别家,那是跟人家结仇呢。罢了,你不想嫁就不嫁吧。”

    张希瑶脸上终于露出笑模样,“多谢阿爷!”

    张老头重重哼了一声,显然还在生气。

    张希瑶立刻狗腿地给他捶腿,小嘴像是抹了蜜,“阿爷,我知道你心胸宽广,所以才跟您实话实说。我觉得你也别把钱把得太紧。您都这个年纪了,还能管一辈子?还不如让大伯二伯也学会当家。将来他们才能独当一面。”

    张老头又不高兴了,“你自己想当家作主,我就不说你了。你现在还想撺掇着分家?”

    张希瑶手上动作不停,“哪能呀。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我只是觉得咱们家要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张老头听不明白,“什么意思?”

    “你不能把所有事情都给科举让道。咱们家既要培养科举人才,也要培养管家人才。像二伯擅长做生意,那就让他多赚点钱。只要咱们家有源源不断的钱,你还怕供不出一个秀才?”张希瑶觉得老头子做事一根筋。这点不好,得改。当然也不怪他,阿爷一辈子都是农民,农民靠天吃饭,不敢冒险做生意。

    张婆子觉得阿瑶说得对,“老三没了,你差点就跟着一块走了。把我吓得不轻。大郎二郎还有几年就能娶媳妇!现在读书也晚了,只有三郎四郎正当年纪。还不知他们能不能读出个名堂,我看还是做两手准备吧。”

    张老头唉声叹气,“等他们真的考上秀才,我估计早就作古了。”

    “那您可得保重好自己,不能太着急。三郎四郎之前没有启蒙,现在该捡起来了。”张希瑶也是真心实意提醒。她现在羽翼未成,张老头活着,能够压住大伯二伯。如果张老头没了,她使唤大伯二伯就没那么顺利了。

    张老头点头,“我心里有数。再等等吧。现在还不是时候。”

    张希瑶不明白还要等什么,不过他明显不想说,她也就不再多问。

    她请张老头先答应她一件事,“暂时别把我要留在家招赘的事跟大伯二伯说。”

    张老头奇了,“为何?”

    要是孙女招赘,老大老二肯定也会重视她的意见。

    张希瑶却觉得他们的意见暂时还不重要。阿爷一个人就能将他们按死。

    她笑道,“他们不知道我要留在家招赘。我卖方子的钱都是我的嫁妆。我带走的每一分钱,他们都会心疼。虽然他们心有不满,但是也不敢忤逆长辈的意见。”张希瑶翘起嘴角,“可是将来有一天,我招赘了,这些钱财全会留在张家,哪怕他们花不着。他们也觉得不亏。这就是差别。”

    张婆子没太听明白。提前说,过后再说,结果不是一样嘛。

    只有张老头明白孙女的意思。提前说,阿瑶就拥有家里男丁一样的地位,但她却是晚辈。可是晚告诉老大老二。阿瑶就成了三房的掌权者,跟老大老二一个阶层,代表的三房。

    身份是其一。其二就是阿瑶既可以自己攒嫁妆银。等他百年之后,三房分家,阿瑶可以作为三房再分一笔家产。她这是一个萝卜两头切——甜头全占了。

    张老头指着她笑骂,“你这心眼多得跟筛子似的!”

    孙女这是连老大老二都想拿捏,分明是想留在张家当家做主。家里这几个晚辈,他冷眼旁观,的确只有阿瑶最聪慧。孙女虽是女子却渴望权利。只要让她抓住,她就轻易不会放手,这很好。

    张希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阿爷不希望我聪慧?”

    要是孙媳妇,张老头肯定不希望太过聪慧。担心孙子压不住。可孙女聪慧,那就另当别论了,张老头双标玩得很溜,直接跳过她的话没回答,“你想留就留吧。要是你连自己的钱都守不住。将来何谈顶门立户!”

    张希瑶知道阿爷这是同意的,她转而说起明天打算和二伯兵分两路卖吃食的事说了。

    “天气热,凉粉和冰粉才卖得好。我卖豆腐得了三十五贯钱,包下冰窖,要是不早点卖,冰就坏了。时间不等人。”既然已经说开,张希瑶也就没必要再瞒着臭豆腐方子的事了。

    张老头听到又一个三十五贯,已经麻木了,他想了想道,“你一个人肯定不行。让你阿奶跟你一块去吧。她力气大,能帮你推货。”

    “二伯一个人也不行。书院很远,得走很长一段路。”张希瑶觉得阿奶跟着她自然没问题。但她更不放心二伯。

    虽然二伯没经过她的同意就把她方子钱的事抖落出来。不过张希瑶觉得人都是有私心的。一点私心都没有那是圣人。可这世上的圣人本来就是凤毛麟角。家里真出现一个圣人,她还怕圣人的个人魅力大过她呢。

    张老头有点舍不得大儿子,“你大伯要是跟去,咱家就没法开荒了!”

    “阿爷,要不然就请村城人帮忙开荒吧。村里那么多闲人。肯定有人乐意干!”张希瑶觉得手里有钱该花就得花。

    “不行,开荒请人,村里人就知道咱们赚钱了。”张老头本能想阻止。他现在还不想告诉村里人他家赚到钱了。

    “开荒用不了多少钱。又不是添大件。你们也就开个两亩地。种子再不撒下去就赶不上秋收了。”张希瑶觉得这时候的人力是最不值钱的。尤其许多壮劳力都排队找活干。

    张婆子也跟着劝,“是啊,让老大跟着去吧。外面不安全,让老二一个人出去卖东西,万一被人欺负,咱们都不知道。”

    张老头到底还是不舍得做生意这点钱。要真像他们今天这样,卖冰棍和凉粉一天能有一千多文的赚头,那确实值得。

    他看向张希瑶,“你大伯二伯去书院门口卖冰棍,你怎么分钱?”

    这丫头向来不吃亏。冰棍是她的赚钱法子,她怎么可能白白便宜了老大老二。

    张希瑶笑嘻嘻道,“凉粉是我的方子,冰棍也是我的方子,他们卖的钱分我一成?”

    张老头抽了抽嘴角,这点小钱都不放过,“你是只进不出的貔貅啊。”

    张希瑶丝毫不觉得亏心,“阿爷,我这叫会过日子。钱不仅仅是赚来的,也是省出来的。我将来要是生了男孩也得供他考科举。要是生个女儿,我得让她嫁高门大户,可不能让她种地。”

    张婆子听她小小年纪就说嫁人,忙捂住她嘴,“不害臊!哪家姑娘像你张嘴胡咧咧,张嘴闭嘴就是生娃。嘴上也没个把门!”

    张希瑶笑嘻嘻认错,“阿爷,你得去村里借辆板车。”

    张老头点点头,“还缺什么?我一块借了吧。省得第二天一早起来,家里连吃饭桌子都被搬跑了!”

    今早起来,家里人还以为招贼了!

    张希瑶一脸无辜,“这是二伯干的。他说要省钱。”

    怕张老头再揪着这个话题不放,她掰着指头开始数,“一张桌子、两个木桶、一把捶子或者石头、下等盐、醋、木签、糖、糯米粉、纱布……”

    他每说一样,张老头眼皮就跳一下,不等她说完,就伸手阻止了,“你说咱们要出去借的。这捶子、石头、盐、醋、糖、糯米粉、纱布也要朝别人家借吗?”

    “不是,借东西得有借有还。你只要去借板车、桌子和木桶,缺的其他东西可以先尽着我二伯用。我可以到镇上买。”张希瑶只能想到这些了。

    张老头点点头,“行!我去找人借。你要是累了,可以先回去歇息。”

    张希瑶的确是累了。在外面摆摊,太阳了晒几个时辰,她想睡也睡不着,她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我还得熬完凉粉才能睡觉。今天的凉粉只有40斤。一会儿就能熬好。”

    张婆子觉得这40斤的凉粉分到两个地方卖就有点少了,“那我明上多磨些?50斤豌豆?”

    张希瑶摇头,“阿奶,你明天跟我去卖东西,哪有空磨啊。”

    她跟张婆子说话,眼睛却是看向张老头。这个活得让张老头分配。要不然大伯娘和二伯娘会对阿奶有意见。

    张婆子一想也对,“没事,让老大媳妇或老二媳妇磨豆浆。她们有时间。”

    张老头张了张嘴,这下好了,开荒又少了两个人。可是卖凉粉也是正事,确实不能耽搁。她给老婆子拿了钱,让她现在就去村里买豌豆,“多买些。不要一趟趟去买。还不够来回折腾的。”

    张婆子点点头,接过钱,推着板车乐颠颠去买豌豆。

    张老头也背着手去找里正家借板车。张希瑶则是将豌豆淀粉用水稀释,再把锅给刷干净,打算等阿奶回来就熬凉粉。

    第23章

    在张希瑶三人忙活的时候, 在地里开荒的几人心里还惴惴不安。

    许氏就跟自家男人嘀咕,“你说阿瑶心思咋这样呢?一点也不恋家。”

    她这个年纪可是一心想着娘家。阿瑶还没出嫁呢,怎么就只想着攒嫁妆。真是女生外相?

    张二伯叹气, “她这是心里有气。哪里是冲着老爷子,是冲着我们呢。”

    许氏委屈, 但她觉得这事也不赖他们, “我们也是被骗的。”

    “被骗是真,但她刚失去父母, 咱们要把她嫁出去,她肯定害怕。”张二伯有点担心,爹的脾气很倔, 要是阿瑶不服软,两人对上,阿瑶肯定要吃亏。万一再传出不孝的名声,她将来还怎么嫁人?!

    他叹了口气, “这孩子糊涂啊!”

    许氏也觉得张希瑶有点蠢, 哪能跟长辈对着干, 她将来嫁了人, 还要娘家撑腰呢。现在把老爷子得罪了, 将来谁还给她出头!“你说爹会不会把她赶出家门?”

    “那倒不会!好歹是亲孙女。”张二伯觉得爹没那么狠,再生气,也不可能撵三弟的独苗苗出门,再说还有娘在呢。

    “今儿这事要是搁在我们许家,估计阿瑶得跪祠堂反省。”许氏觉得老三两口子把孩子给惯坏了。还真当自己是张家千金小姐呢。

    老二两口子在这边讨论, 老大这边也在讨论。

    陆氏就很尴尬, 因为当初是她作为代表跟后娘提议把阿瑶嫁出去的。

    阿瑶在桌上说那话,就是当众打她的脸。可她也不是故意的, 她心思向来重,还有点胆小,就问丈夫,“你说阿瑶不会恨我吧?”

    张大伯平时干重活,脑子就不如二弟灵活,听了媳妇的话,他当即就道,“不会!”

    陆氏被他理所当然的语气弄得有点懵,他哪来的自信,她没好气瞪了他一眼,“你说不会就不会啊。”

    张大伯理所当然道,“你是她大伯娘。她一个小辈,怎么能生你的气。”

    陆氏翻了个白眼,“她都敢跟老爷子顶嘴。我又算得了什么。”

    她觉得阿瑶是个机灵人。随手就能拿出臭豆腐的方子,凉粉方子和制冰法子。将来肯定能嫁个好人家。现在她把人得罪了,以后要是分家,阿瑶从中作梗,他们大房分不到钱怎么办?

    不!也不提分家了。就眼前!她要是在婆婆面前嘀咕几句对她的不满,婆婆会不会磋磨她和她生的几个娃?!

    大人们都这么担心,就别说孩子们了。

    大郎二郎还好些,他们一切都听长辈的,从小到大也没做过主。倒是夏花和秋花,两人身为姑娘,知晓姑娘的命运,要是惹了长辈不喜。将来嫁人,肯定会吃亏。

    夏花就跟秋花嘀咕,“咱们待会儿劝劝阿瑶,别跟阿爷犟。她留着钱守不住,也是白搭。”

    秋花点点头,但她觉得阿瑶不会听她的。

    等他们干完活回家,张希瑶已经把凉粉做好了,正放在盆里晾凉。

    张婆子烧了水,给张希瑶泡了一杯鱼香草。

    张希瑶先递给张老头,“阿爷,你嗓子也不好,多喝点鱼香草的水。能够清肺!”

    张老头笑呵呵接过来,“好!”

    看着这温馨的场面,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之前吵架的事情已经翻篇了?

    张二伯将农具放到屋后,到水缸边洗手,“爹,阿瑶跟你说明天分开摆摊的事吗?”

    张老头点点头,“说了。”

    他指了指院子里的板车,“我已经帮你借来了,也刷洗干净。东西也都配好了。明天你和老大一块去吧。”

    张大伯吃了一惊,他居然也跟着一块去?他挠挠头,有点不确定,“可我不会做生意?”

    陆氏面露惊喜。去做生意好啊,比开荒轻松多了!可听到丈夫明显不自信的话,她又急得不成。不会做可以学啊。谁生下来就会做生意的。

    张老头看了眼急得直跺脚的大儿媳妇,心想:这个太实诚,心思全写在脸上。他淡淡道,“不会做生意,你就先跟着你二弟学,给他打下手。多学几次,你就会了。”

    许氏听到大哥要跟着一块去做生意,心下满意。还没分家呢。赚的钱哪能全让一个丫头片子带走,她看了眼张希瑶,“那阿瑶怎么办?”

    张老头淡淡道,“她跟你婆母在镇上摆摊。分开卖货,老大老二赚的钱要分一成给阿瑶。”

    什么?!不仅没让阿瑶把钱交出来,他们赚的钱还要分一成给阿瑶?所有人都惊呆了。

    许氏脱口而出,“凭什么?!卖方子的钱不交到公中也就罢了,咱们赚的钱还要分一成给她。爹,你也太偏心了!”

    张婆子蹙眉,劈头盖脸就骂起来,“凭这方子是阿瑶想出来的。你要是也想出法子,用你的嫁妆赚钱,我也分你一成!”

    许氏有些委屈,眼圈通红,“娘!”

    “别叫我娘!长辈都决定的事,你有意见?等你当家做主那天,你再自己决定也不迟?!”张婆子对二儿媳妇最不满意。干活就会偷懒,跟老大媳妇相比,真是差远了。

    许氏还要说话,张二伯已经扯了下她袖子,阻止她再说下去,“这事由爹娘做主。让你怎么干就行了,你多什么嘴!”

    许氏咬住嘴唇。什么娘?明明是后娘。她男人又不是后娘生的。整天摆婆婆的谱!哪来的脸!

    张婆子才不管她心里有多大怨气,吩咐她明天磨五十斤豌豆,“你和老大媳妇一人一天,你先磨。不许偷懒,这可是赚钱的买卖。要是粉少了,咱们家就赚不到钱。”

    之所以让两人分开,也是怕她把活计全推给老大媳妇。

    许氏见自家男人都不站在她这边,不情不愿应了。

    这一晚家里好几人都睡不着。

    陆氏翻来覆去叮嘱自家男人,一定要多学多看,“你年纪已经不小了,腰还受了伤。要是会做生意,以后就能少干些重活。”

    “我不干谁干?二弟那样,地交给他,咱们全家都得喝西北风。”张大伯还是知道自家二弟的德形,干活太假,跟二弟妹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

    陆氏抿嘴,“要是有了钱,将来咱们也把地赁给旁人,自己去做生意。”

    她觉得做生意才轻省,而且赚的钱还多。

    张大伯觉得媳妇太敢想,“爹还要供孩子考科举呢。那钱在手里估计也留不了多久。”

    陆氏叹了口气。可不是嘛。她想跟老爷子说“能不能考科举,安安稳稳过日子”,可她不敢。

    大房这边想得要简单。二房这边却是抓心挠肺。

    许氏觉得老爷子太偏心了,“我看爹心里就没有咱们大房和二房。一心偏着三房。老三都没了,他还偏心!阿瑶可是个闺女。难不成将来真让她把钱全部带走?”

    张二伯心里也不舒服,家里都穷成这样了,爹还能为了自己的脸面,把卖方子的钱全留给阿瑶。可他张不开嘴,那方子的确是阿瑶想出来的,爹都同意了,他一个晚辈怎么敢忤逆长辈,他不敢开这个口,听到媳妇的话,他心里不爽,“什么大房二房三房?又没分家!”

    “阿瑶可以单独攒嫁妆!还不叫分家?!”许氏觉得自家男人蠢透了。

    “每次卖鸡蛋,我偷偷攒的几文钱,不都是交给你了?你不是说将来要给秋花当嫁妆?你都行,凭什么阿瑶不行?”张二伯几句话就让她憋住。

    许氏想说不一样,她才攒几文钱,阿瑶那可是三十五贯钱。可是自家男人已经扭头睡了。她再说下去,该惹他不高兴。只好闭了嘴。

    翌日天不亮,张婆子就去敲二房的门,把张二伯和许氏全给叫醒。

    张二伯要去做买卖,他肯定要醒。叫许氏起来,自然要磨豌豆。

    许氏打了个哈欠,有点不满,“为什么这么早?”

    “不早点去。别家要用的时候,你不得让人家吗?那磨又不是咱们家的。”虽说许家村不允许他们用磨,可到底他们也得有点自觉,不能一直占着磨盘,妨碍许氏族人用磨。

    许氏嗫嚅着嘴唇,话虽如此,但也不用这么早吧?!婆婆分明是故意的。

    张婆子可不管许氏怎么想,她吩咐完就让张大伯拉板车。虽说她跟着阿瑶一块卖货,但到了镇上,双方才会分开。张婆子是能省力则省力。她都这把年纪了,放着家里的壮劳力不用,她不是傻嘛。

    四个人一路摸黑赶路,快到镇上时,天已经亮了。

    张希瑶一行人先去了冰窖取了三块冰。因为张大伯和张二伯去的书院比较远,来回得一个时辰,所以一次取两块冰。

    张希瑶这边先取一块,用完了再过来取。

    张婆子接过张大伯的车,张大伯和张二伯还得继续往前走。

    到了镇上,张希瑶让张婆子先去买糖、糯米粉、醋、碗、筷子、木签、下等盐,顺便再把东市的炉子和砂锅取过来。

    因为家里没有炉子和砂锅了,所以早上张婆子就把昨天剩下的糖、糯米粉熬了水,让张大伯和张二伯带上。到时候直接用就行。

    张婆子出去没一会儿,张希瑶的摊位就被围住,不少人要买凉粉。

    虽说凉粉不如冰解渴,可它管饱啊。那冰吃完,凉了也就凉了,该饿还是饿。

    张婆子扛着东西过来时,张希瑶已经将凉粉卖完了。

    本来也就40斤凉粉,她一半,张二伯一半。昨天来的回头客,你一斤,我一斤,眨眼的功夫就全卖完了。

    张婆子将东西放下就开始收拾碗筷,张希瑶让张婆子把冰给砸碎了,她来收拾。

    两人合作比张二伯还要默契,张二伯属于算盘,需要张希瑶拨两下,他才动。但张婆子却是主动询问要做什么。张希瑶大多时候只动动嘴就行。

    第24章

    张希瑶在教会张婆子广告词后, 她就开始卖力吆喝。

    张希瑶怕她嗓子喊哑了,就要轮着来,可张婆子不让, 说她一个姑娘家,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万一把嗓子喊粗了, 说话不好听。

    张希瑶就只能在边上帮着收钱。

    送走一波又一波客人,张希瑶觉得阿奶一个人都能忙得过来。

    太阳太晒了, 张希瑶决定去推销一把,“阿奶,我去那家的饭馆看看他们家要不要凉粉。”

    张婆子对这个想法本能排斥, “他们卖了,回头影响咱家生意怎么办?”

    “没事儿。咱们卖的是简易版,不舍得放调料。他们饭馆肯定能做出更好的口味。咱们只卖原料也行。”张希瑶已经想好了,如果她能当个原材料供应商, 以后就不用费心思拌凉粉了。直接赚差价。省心又省力。

    张婆子想想也成。

    现在还不到饭点, 这家饭馆没几个客人。但张希瑶昨天注意到, 在饭点的时候, 这家店生意特别好。说明菜品不错, 所以才有这么多客人。

    当张希瑶走进饭馆,掌柜一眼就认出了她。

    昨天凉粉和冰棍卖得那样火。他想不注意都难。

    不过他们饭馆没有凉粉,而且吃凉粉的人很少光顾他们店,所以他也没当一回事。

    张希瑶先朝掌柜拱拱手向对方套近乎,“掌柜贵姓?”

    “免贵姓李。”

    张希瑶点点头, “李掌柜, 你们店要凉粉吗?我们家在斜对面卖凉粉。您也知道我们是摆摊,卖的凉粉调料都很简单。要是你们店来做, 肯定口感更好。”

    李掌柜怎么也没想到对方是来推销凉粉的,他诧异看着她,“你就不怕我们抢了你的生意?”

    她在对面摆摊,好歹是独家生意。要是他们饭店也卖,可就不算独家了。

    张希瑶倒是不在意,“咱们卖的人不一样。”

    买她凉粉大多数是这个镇的中产阶级。他们只能两三个月去一次饭馆。但是却能天天吃得起她家的凉粉。当然也不是说饭馆的客人就不会到摊前买她家的凉粉。这是个概率问题。

    进饭馆吃饭,除了吃,也想有个舒适的用餐环境。想跟朋友聊聊天。而不是在太阳底下,晒得汗流浃背,狼狈不堪!

    李掌柜觉得可以,“多少钱一份?”

    “我们加调料是四文钱一斤。卖给你们原材料,就三文钱一斤吧。赚个辛苦钱。”张希瑶打的是薄利多销的主意。也不占着独家生意就狮子大开口。

    李掌柜点点头,这倒是不贵,“这样吧,你们还有凉粉吗?我让后厨研究一下做法。”

    “今天没了,我明天带过来。您要多少份?”

    李掌柜一次不敢要太多,“先来十斤吧。要是卖得不错,我再往上加。”

    张希瑶也知道欲速则不达,慢慢来,不要紧,“行!那我明早送过来。”

    她回了摊位就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张婆子。

    她果然很高兴,可是随之而来的是担忧,“可是昨晚咱们只泡了50斤豌豆。这又卖出十斤。不够卖,怎么办?”

    “没事!只是多了十斤而已。明天再多泡一些。”

    张婆子问她要不要再去推销,多推销几家。

    张希瑶却说不用急,“先让李掌柜这边打响名声。其他家看到效果,肯定会找我们买。”

    张婆子仔细一想也对。所有人都去推销,那效果就不怎么好了。

    快到中午时分,天气最热的时候,宋氏饮子铺的跑堂在门口叫卖,店里新推出冰棍、奶糕、葡萄冰棍、杨梅冰棍等等。

    太阳这么烈,他们当然更想去店里避暑。不少人就进了店。

    张婆子有点生气,“他们怎么抢我们生意?”

    张希瑶倒是不意外,“咱们去街坊叫卖吧。那些人也是大主顾。”

    张婆子觉得也行。

    两人就推着板车,昨天去了镇东,今天就去镇南。镇南读书人比较多,还有一个秀才开的私塾。

    昨天张希瑶这边推出冰棍,不少有钱人都吃到了。口口相传,这些读书人自然都是镇上的富户,自然也知晓这东西。

    但天气太热,他们还要读书,自然不想跑去街上。让小厮去买也不行,还没回来,半道就得化了。

    听到外面有叫卖,有钱人家的少爷大手一挥,直接买了五十份,先给先生送去几根,剩下的分给同窗一人一根。

    张婆子没想到这么快眨眼功夫就卖了五十根,她大喜,“咱们要不要专挑私塾去卖?”

    张希瑶不晓得哪里还有私塾,“走走问问吧。”

    张婆子点点头。

    这冰不多了,两人出了镇子去冰窖取冰。

    两人一整天都是在镇上街道叫卖。直到太阳落山,她们再不回去就晚了,张希瑶才催促张婆子快些回去,“大伯二伯肯定在镇外等我们了。”

    张婆子意犹未尽,“没想到做生意这么有意思。”

    张希瑶见阿奶喜欢,也是会心一笑。回去的时候,两人经过东市,张希瑶特地买了五斤猪板油,要回家炼猪油。

    张家炒菜放的从来都是猪油。主要是价格比较便宜。即便如此,他们也不舍得多放油。

    张希瑶天天吃素,还没油水,她嘴巴都快淡出鸟来。今天说什么都要炸油饼吃。

    张婆子有点肉疼,但还是没说什么。昨晚阿瑶还以为家里做了九菜一汤,闹了大笑话。可见孩子是饿馋了。卖方子得了这么多钱,她居然能一直忍着。张婆子也觉得孙女是办大事的人。

    张希瑶还在那边叨叨呢,“炸油饼得用细面。家里的小麦得把麦麸给扬出去。”

    张婆子忍无可忍,给了张希瑶后背一巴掌,“家里那么多人,全吃细面。日子还过不过了?手头有点钱就嘚瑟,你可轻点飘吧,这冰棍也不是长久的买卖。等天凉了,你不是更难熬?!”

    张希瑶在阿奶这巴掌落下来时,忙往旁边躲,心有余悸地伸手捂住胸口,“阿奶,你着什么急。我吃细面,让家里人吃粗粮油饼,行不行?”见阿奶面色不好,她忙改口,“不对!让他们吃油渣就行。”

    别人吃不吃不要紧,她得吃!她实在太馋了!

    张婆子打量她几眼,“你不怕你爷说你不念亲人?!”

    “我肯定给你和阿爷一人一个。”张希瑶不觉得自己偏心。家里那么多人,都吃细面,她供不起!

    再说了!她鼎着烈日辛辛苦苦赚的钱。她当然得吃点好的。要不然她不是白辛苦了?!

    张婆子嗫嚅着嘴唇,“可不能这样!不管你心里怎么疏远他们,但面上得藏好了。罢了,我来炸油饼,你不能跟他们对上。要不然他们说你吃独食。你名声还要不要了?”

    张希瑶对阿奶有点不放心,“那你得舍得放油。”

    她又从兜里掏出半斤红糖,白糖的价格比红糖贵多了。她不舍得买。她打算做红糖饼。

    张婆子忍着心疼,那么贵的红糖,她也敢买!真的一点不禁夸。

    张婆子捂着胸口喊疼,张希瑶却指着不远处叫道,“阿奶,大伯二伯来了!咱们快走吧。”

    张婆子定睛一看,那两人可不正是老大老二嘛。

    待他们走到跟前,张大伯推的车,张二伯在边上慢慢悠悠推着,看他那轻飘飘的动作,估计没用力。

    张希瑶跑过去询问他们卖得怎么样。

    张二伯满脸可惜,“冰棍没卖多少。到了地方,化了一部分。凉粉也少。好多书生没买到。”

    张希瑶点点头,四人往回走。

    张二伯问她卖得怎么样。

    张希瑶今天特地数过,她和阿奶总共卖了三百多根冰棍。

    张二伯听了,也是羡慕得不行,“你们离冰窖近,卖完就可以接着运冰,我们不行。”

    哪怕他用鹅卵石把冰给盖住,可是该化还是化。

    张希瑶就道,“以后多运些凉粉。那个不怕化。”

    张二伯也是这样想的,“天热,大家胃口不佳,吃凉粉解暑。”

    四人刚到村子,就见他们家的两亩地已经开出来了。因为没有人在地里干活。

    回到家,孩子们并不在,只有陆氏和许氏在院子里洗衣服。张老头拿着扇子在树下乘凉。

    看到他们回来,陆氏和许氏将手里的衣服丢进盆里,围上来询问生意怎么样。

    张二伯说一切都好。

    张婆子问两人有没有把豌豆磨出来。

    许氏点头,“磨好了。”

    她抱怨豌豆太多了,她早上根本磨不完,还是趁着晌午天气热,大家都不去,她才磨好。

    张婆子告诉他们凉粉卖得好,以后都得再加十斤。

    许氏刚开始还松了口气,毕竟大嫂比她多磨了十斤,可是想到以后她也要多磨十斤,就开始倒苦水,“娘,一直这么推磨,我身体吃不消。”

    这时候都是石磨,边推磨边舀豆,舀一勺豆子磨两三圈,一次又一次,循环往复,不间断。成年男人力气大一个时辰大概能磨十三斤豆子。许氏今天磨的五十斤豆子,前前后后愣是花了五个多时辰才磨完。

    张婆子也不是真想把儿媳妇累死,她朝许氏哼了哼,“现在知道累了?那别人赚钱的时候,你眼睛但凡看到人家的辛苦,就不会多嘴!”

    许氏嗫嚅着嘴唇,想说:卖东西比磨豆子舒服多了。可是想到自家男人也在卖东西,她又将话咽了回去。

    第25章

    张婆子将车子停到院子, 从车上拿出五斤猪板油交给陆氏,让她现在就去灶房把猪油炼出来。

    陆氏简直不敢相信,“这么多?”

    “阿瑶买的。她赚了钱也没忘了大家。炼好的猪油渣, 你们都能沾光!”张婆子瞪了一眼许氏,“不知四六的东西。眼里就只盯着别人, 不知道掂量自己的斤两!”

    许氏心里委屈, 看向自家男人。

    可惜张二伯顾不上他,他正在跟老爷子汇报今天的情况。

    得知凉粉还要再加!张老头抽烟袋锅子的动作都跟着放慢了, “那磨不是咱家的。总这么占着,不太好!”

    张婆子骂完二儿媳,就走过来, “我看咱们自家买一个磨吧。再买一头毛驴。”

    张老头没想到老伴去了趟镇上口气这么大,他咳了咳。

    张婆子给他顺背,“咱们就指着天热赚钱。等天冷了,这凉粉和冰棍也就卖不成了。既然这样, 还是趁早吧。”

    张老头犹豫, “可是村里人知道咱们赚钱……”

    “咱们就大大方方说呗。就说是卖凉粉赚了点钱。”张婆子又提醒他, “这事也瞒不了多久, 村里人看咱们一天到晚磨豌豆, 估计早就知道咱家的事。”

    村里没有秘密。张婆子买豌豆、磨豌豆都没背着村里人,他们肯定早有猜想。

    他们想来探听秘密。张婆子也不怕。这东西赚的就是辛苦钱。村里人就算学会了,他们舍得扔下田地去镇上卖凉粉吗?!如果他们舍得,那么多鸡蛋为什么卖给她家。

    张老头思来想去还是答应了,“明天我跟你们一起去镇上, 买磨, 再买一头毛驴。”

    张二伯觉得还不如一步到位,直接买头牛。可以用来耕地。

    话刚出口就被张老头怼了, “一头毛驴也就五六贯,一头牛得翻个倍。你用你那猪脑子想想,咱家卖凉粉才几天,能置办得起牛?!”

    张希瑶帮忙打圆场,“消消气。现在不着急买牛。种子已经种下去了。等秋天,家里攒了点钱,阿爷手头宽裕了,他肯定会买牛的。”

    张老头也没有反对。这事就算定下了。

    张婆子看了下四周,到灶房问陆氏,“孩子们呢?怎么还没回来?!”

    “听说知了猴出来了,全跑去山上捉知了猴。”陆氏在灶房烧火,许氏负责熬猪油,这个一定要小火慢炸,开大火容易把油渣炸糊了。

    张希瑶原本又累又饿听到有知了猴,眼睛亮得惊人。这可太好吃了。

    她拉着张婆子的袖子,也要去捉知了猴。

    张婆子笑骂,“我看你还是不累。还有精神上山找知了猴。”

    张希瑶冲她讨好地笑。

    张婆子拿她没办法,答应带她去,不过她要先把豌豆倒水里泡。

    张希瑶告诉她用温水泡,可以早点泡好。到时候就可以去磨。

    张婆子点点头。今天加了量,早起那点时间肯定不够,还是得晚上去磨。

    她就把白天晒的热水,准备用来洗澡的水,先拿来泡豆子。至于洗澡水,等猪油弄好,再烧吧。

    “我听说大户人家都是两口锅。什么时候咱家再买一口锅就好了。”

    张希瑶听到阿奶的话,心里又是一酸。大户人家何止一口锅,人家还分大厨房小厨房呢。

    将豆子倒到盆里,张婆子就提着木桶,里面放些水。捉好的知了猴要放水里,才不会发黑。

    张婆子看着孙女蹦蹦跳跳的样子,一点没有平时的稳重,有点好笑,“知了猴有什么好吃的。柴得很。”

    张希瑶微怔,柴吗?仔细一想,都是瘦肉,能不柴嘛。她想到家里人连炒菜都不舍得放油。油炸知了猴就更不可能了。

    她好奇问,“知了猴怎么吃?”

    张婆子笑道,“还能怎么吃。烤着吃呗。”

    张希瑶心里吐槽,难怪不好吃呢,她笑嘻嘻挽住张婆子的胳膊,“阿奶,你最疼我了。我不喜欢烤着吃。我想炸着吃。书上写了,炸着吃最香。”

    张婆子拍了下大腿,“这些读书人都长着一张金嘴。谁不知道炸着吃香。可油多贵啊。”

    “阿奶,我刚买的猪油。”张希瑶好久没吃过肉了,她馋得不得了。

    “做几张油饼,我还可以半夜偷摸给你做了。可你炸知了猴香味那么大。我哪藏得住?!你不知道你大伯娘那鼻子是属猫的,一闻就能闻到。”

    张希瑶还真不知道这事,她一拍大腿,“那就一起吃呗。反正也用不了多少油。”

    她转了转眼珠子,“阿奶,你想啊,他们对我有那么多钱心存不满,要是我买了猪油炸了知了猴给他们吃,他们是不是心里舒服一些了?一家人和和气气,将来才能万事兴。”

    到底是要在这个家生活一辈子。张希瑶还是不希望跟大房二房关系闹得太僵。农村生活没人比她更懂。没有兄弟帮衬,很容易被村里其他家欺负。

    张婆子白了她一眼,可惜天太黑,孙女看不到,她改为哼了哼,“你倒是好心。老大两口倒不用说,蠢成一窝,但是你那二伯娘心思多着呢。不是个善茬。”

    张希瑶知道二伯娘有小心思,人有私心很正常。她是小事上看着大方,但大事上却是通吃。这家的男丁能继承家产,姑娘能得到嫁妆。而她呢,两者都想要。她最自私,大家都不是好人,正好混作一堆,谁也别嫌弃谁!“阿奶,有小心思不怕。怕的是没心眼。让人算计。那才糟呢。”

    张婆子犹豫不决,张希瑶冲她撒娇耍赖好半天,她才应了,“行!给你们炸。希望他们能知道你的好意。”

    捉知了猴不用特地去深山,就在山脚就行。

    古代没有农药,所以知了猴很多。随便一摸就能抓到一两个。

    村里的孩子们全都聚集在山脚下,沿着山脚的树干一个个摸。

    他们手里没有灯笼,这时候的孩子由于营养跟不上,许多人到了夜里都成了夜盲症,就只能伸手在树干上摸索。

    树上不一定全是知了,还有虫子。有孩子害怕,抓到虫子,就吓得哇哇叫。

    张希瑶一边寻找一边呼喊大郎几个的名字。

    直到秋花听出张希瑶的声音,冲哥哥姐姐们呼喊,“阿瑶来找我们了。”扭头答应一声。

    张希瑶朝着声音的方向走去,认出几个黑布隆冬的孩子,有高有矮,看不清脸,估计是他们,“找到多少了?”

    大郎抱着坛子,让她自己看。

    张希瑶在坛子里面伸手摸了一把,好家伙,居然这么多!到底是古代,纯天然无污染的环境就是好。

    张希瑶上辈子也抓过知了猴,还是她小的时候。可是等她高中,知了猴就几乎灭绝了。倒是听说有许多农民开始养殖知了猴。算是提供另一家发家致富的路子。

    大郎好奇问,“你们摸多少了?”

    “我们来得晚,都是你们找过的树。找的不多,也就三四十个。”张希瑶之前还挺满意,可看到大郎捉这么多知了猴,她那点成就感就没了。

    张婆子见他们都在这儿,就催促他们快点回家,“还没吃饭吧?不饿吗?”

    大郎笑嘻嘻挠头,“我们刚刚吃了黄瓜。”

    张婆子笑骂,“那黄瓜才长成,你们就敢摘!我还想添道菜呢。”

    到底是自家孩子,吃了也就吃了,催促他们快点跟上。别再摸了。

    张希瑶觉得这么多知了猴够吃的,再加上她肚子好饿,实在等不了,也催促他们快走。

    孩子们一窝蜂似地往家跑,倒是把张婆子和张希瑶远远甩到身后。

    张希瑶心想:这些孩子精力可真旺盛。

    张婆子笑骂,他们还有力气跑,肯定是白天没用他们开荒。

    等回了家,孩子们闻到香味,全堵在灶房门口,流着哈喇子。

    张婆子到灶房,看了眼锅,猪油渣已经炸得差不多了,她让许氏把油渣盛出来,“端一盘上桌让孩子们吃。”

    孩子们听到这话,一蹦三尺高,“奶奶太好了!”

    许氏也很欢喜,响亮应了声“好”。

    五斤猪板油炸出三盘油渣。剩下的两盘要留着明天后天吃。油炸过的东西保质期也会比较长。

    张婆子让陆氏继续烧锅,陆氏急着去吃猪油渣,好奇问,“还要做什么吗?”

    “炸知了猴。”张婆子冲外面喊了一嗓子。

    张希瑶将淘洗干净的知了猴端进来,她不要阿奶炸,“我自己来!”

    张婆子还能不知道她的小心思,哼了哼,“我看这五斤猪板油,你不把它吃完,你是不会放弃的。”

    张希瑶嘿嘿,也没否认,将知了猴倒进锅里,先把表面的水给烘干。然后再倒油,一遍遍地翻炒,还要叮嘱大伯娘,烧小火。

    炒至金黄,她拿锅铲将知了猴压成扁形,这样炸得更入味。家里没有孜然,她就只放了点盐。

    炒出锅时,陆氏眼睛亮得惊人,“太香了!”

    张婆子端过盘子,先给张希瑶一个,剩下的全端走了。

    陆氏也不生气,一直跟在婆婆屁股后面。

    张希瑶进了屋,发现饭桌中央摆着炸好的猪油渣,但是孩子们眼巴巴看着,谁也没有伸手。

    等张婆子三人进来,孩子们立刻欢呼,“来齐了!”

    等张婆子将知了猴端上桌,孩子们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居然是炸着吃!这么奢侈!

    最小的四郎嘴角流着哈喇子,许氏给他擦了擦嘴,“娘,开饭吧!”

    张婆子却是不慌不忙,给每个孩子碗里分了三十只知了猴。大人碗里是二十只。还多几只就全倒张老头碗里了。

    吃之前,她还不忘提醒大家,“今儿这猪板油是阿瑶买的。吃了东西,得了好处,背地里还要骂,那心里就是坏透了。”

    许氏尴尬得不行。

    张婆子训诫一番后,朝所有人面门逡巡一圈,见大家都老实,她才拿筷子,“吃吧!”

    话音刚落,所有人的手都动起来,迫不及待去夹那猪油渣。只有张希瑶先吃知了猴,这可把张婆子给急的。怎么就笨成这样!先吃碟子里的啊,碗里什么时候吃不行!她直接给孙女夹了一块扔进她碗里,又提醒她先吃油渣。

    张希瑶吃了一个知了猴正美呢,炸至金黄的知了猴,入口就是肉香,柔韧又有嚼劲,这可是小时候的美味,那味道至今都让她回味无穷。她现在终于又能吃到了。嗯,还是小时候的味道,太好吃了!

    猪油渣扔到她碗里,张希瑶停止朝知了猴下筷子,咬了一口猪油渣。炸过之后的油渣,咬一口酥脆掉渣,油滋滋的。

    她上辈子长到140斤,天天要减肥,已经多年没吃过肥肉,更不用说还是油渣。可是好久没沾荤腥的她居然觉得油渣也香得很。

    第26章

    一盘猪油渣眨眼的功夫就被大家抢完。

    张希瑶抢菜功夫比不过他们, 好在有张婆子这个帮手,她也吃了五个。

    吃完油渣,大家终于开始品味知了猴。

    率先发出惊叹的是夏花, 这孩子向来爱吃,“原来炸着吃这么香。”

    秋花跟着点头, “是啊!我明天还要去摸知了猴。”

    二郎吃着知了猴, 幸福得快要晕过去,在那边嘚瑟, “太好吃了。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三郎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油炸当然好吃了!我要是天天都吃这个,就好了。”

    大郎当即就嗤笑一声, “你想得美!咱家哪有那么多油来炸。”

    三郎也就是幻想一想,他也知道家里没那么多油。

    张大伯见孩子们爱吃,他只尝了一个,就将自己碗里的知了猴分给三个孩子, 每人几只。

    陆氏倒是没有分给孩子, 因为她也馋得厉害, 一口一个, 嚼得嘎嘣脆, 吃得比孩子们还香。

    张婆子看得直摇头,这么好吃的东西,她吃得如此粗野,跟牛嚼牡丹似的,给她吃都白瞎了。

    张二伯这边见几个孩子爱吃, 自己吃了两个, 也分给家里个孩子。

    陆氏却是一个也没吃,全分给自己的三个孩子, 因为20个分给三个孩子不够平均,多的两个就给秋花。

    张婆子吃了两个,要把自己碗里全倒给张希瑶。

    张希瑶却把碗挪开,“奶,我不要,你自己吃!可香了。”

    张婆子见她分明想吃,却还不要,叹了口气,没再坚持。

    这顿饭吃得全家人都很满足。

    张希瑶也累了,等家里人收拾碗筷的时候,她让张婆子今天不要再做油饼了,“时间太晚了,明天咱们还得早起。奶,你早点睡吧。”

    张婆子让她先洗,洗完早点睡,“我会看着办的。”

    张希瑶端热水回屋洗漱了。

    这边没有洗澡桶,只有洗脸盆,晒过的热水温度不是特别高,擦擦身子就行。

    张婆子把她屋里蚊子多,就让张二伯在屋里点了艾草把屋里的蚊子熏一熏。等烟雾散了,再进去睡觉。

    别看现在天黑,其实换成现代时间也才晚上九点。张希瑶上辈子都是十二点才睡。

    古代夜晚没什么光亮,尤其是农村,很少人家点灯。

    吃完饭,双方都在盘账。张希瑶这边交了40文到公中,分别是她和张婆子的工钱,剩下的钱都被她收入囊中。

    昨晚大房二房还有些不满,可能是吃了炸知了猴和油渣,一个个只看了两眼,就闭了嘴。

    张大伯和张二伯今天的收获不算多,主要是凉粉太少,冰也只拿去两块。制的冰棍有限,总共只卖了三百文钱。

    两块冰是40文,再给张希瑶一成30文的方子钱,剩下的钱全交给张老头。

    算完账,大家就各自去洗漱,回屋歇息。

    张希瑶差不多是早上四点被她奶叫醒的。

    叫醒之后,张希瑶给她开了门,她端着一碗东西进屋,“快吃吧。小点声,别让其他人听到。”

    这时天还没亮,屋内黑灯瞎火,张希瑶也看不清她手里拿了什么东西,但是能闻到香味儿,她有点不敢相信,“怎么还有知了猴?哪来的?”

    张婆子坐到她床边,摸黑将碗塞到她手心,“昨晚看你没吃够,我和你阿爷又在村子后头的树上摸了几十只。昨晚就给你炸好了。就等你起来吃呢。”

    一般到了晚上,知了猴会比较少,因为全爬树稍上面。他们也是找了好半天才摸到这么些。有的知了猴已经蜕壳,变成白蝉了。不过一样好吃。

    张希瑶心里感动,上辈子她跟爷奶一起生活。因为爸妈离婚后,各自有了家庭,并不管她。也不给生活费。爷奶对她只能算是一般。

    从小没人爱,张希瑶就学会自己爱自己。也养成她自私自利的性子。但她穿越之后,张婆子却是对她最好的人,一心为她打算,她心下暖暖的,“您累了一天,怎么不早点睡?”

    “我年纪大了,睡觉浅。你快吃。大家都往板车上装东西呢。”张婆子催促她快些。

    张希瑶想拿一个给她吃,张婆子动作却比她快多了,直接闪身出去了。

    张希瑶将知了猴吃个精光。穿上衣服,用柳枝擦完牙齿,洗了脸,就跟着大家一块出发了。

    今天张老头跟他们一块去镇上。回来也是一起。

    张希瑶不用推车就跟张二伯没话找话,问他为什么没把知了拿去镇上卖。

    上辈子她就看到不少贩子到村里收购。没道理古代没有。吃蝉可是自古有之。

    张二伯失笑,“咱们村子太远了。一个时辰,来回就是两个时辰,等送到镇上,知了猴说不定已经变味了。那些贩子都在镇子附近几个村子收购。”

    张希瑶问他镇上卖多少钱一个。

    张二伯还真知道,“一文钱五六个。”

    张希瑶点头,这时候可没有纯天然比较贵的概念。在大家心里,天生天养就意味着没成本。价格自然要低一些。

    到了镇上,张老头去东市看毛驴和磨盘,张希瑶则去给饭馆送凉粉,顺便问李掌柜,收不收知了猴。

    李掌柜点头,“收啊。不过咱们只收新鲜的,坏的不要。”

    张希瑶忙道,“肯定是新鲜的。我在晚上把它冻好。第二天送过来。你看可行?”

    李掌柜颔首,“只要不坏就行。那些贩子送过来,咱们也都是冻起来。这东西不禁放。”

    张希瑶眼睛一亮,觉得又来了一门生意,“你要多少个?”

    “你有多少,我就收多少。这东西差不多一个月就没了。我们提前冻起来,可以多卖一段时间。”

    张希瑶问了价钱。

    得知一文钱五个,张希瑶觉得这生意可做。村里的孩子都是自己烤着吃。要是她收购,他们肯定乐意卖。

    她回去后,就将知了猴的消息告诉张婆子。

    张婆子果然高兴,“一文钱五个?那咱们怎么收?”

    “咱们回去的时候得带冰回去。还得用棉被给包裹起来。这样防止冰化掉。冰的成本不低。咱们也得赚钱,一文钱收二十个吧。”张希瑶算了一笔账。

    如果一晚上收五百个,她的成本就是收购价25文再加上冰20文,总共45文。卖出去是100文,他们赚55文。

    如果一晚上收一千个,她的成本就是收购价50文再加上冰20文,总共70文。卖出去是200文,他们赚130文。

    商人向来无商不奸,她不可能做亏本买卖。

    张婆子觉得可行,“就按你说得办。一文钱二十个,估计村里都抢着去逮。”

    这可是无本买卖!只要花点时间就能买。

    张希瑶觉得家里人也可以逮,“阿奶,咱们买个灯笼吧。让大郎几个去山上摸知了。”

    张婆子只要一听到花钱,她就肉疼,“灯笼全是纸糊的,你提着它,纸被树杈子戳到,很容易破!”

    张希瑶觉得一直在山脚下找,肯定很多人,“让他们去山上找。那里才是最多的。没有灯笼,他们根本看不着。”

    山上的树长得很分散,灌木丛比较多,还有许多竹子。竹子那么滑,知了也爬不上去,更多都是爬到灌木枝条上,这东西可没办法摸。

    张婆子忍着肉疼,“回头我去东市买一盏。”她又抱怨张希瑶乱花钱,“还不知道他们摸的知了猴能不能抵花去的灯油。”

    灯笼里面有两种燃料:蜡烛和灯油。这时候的蜡烛用料分为两种:百姓用的蜡烛是白桦树裹着蜡油做成,一根就要20文。宫廷用的蜡烛取自白蜡的分泌物,价格极其昂贵,一根就要150文至400文不等。相比蜡烛,灯油的价格显然便宜许多。烧一晚上大概五文钱。

    张希瑶也不清楚,“试试吧。兴许真能赚钱。”

    她们在交谈时,钱满仓又带着仆从过来找她们,一过来,看到有凉粉,小胖手一挥,让她做五份,他要带回家给爹娘和阿奶吃。

    张希瑶熟练切凉粉,张婆子负责捣蒜,两人配合默契,没一会儿就将五份凉粉拌好。

    “这碗要带回来的。”

    钱满仓直接道,“这碗我买了。”

    张希瑶笑眯眯应了,问他还要不要制冰方子。

    钱满仓想要,他有点不好意思,“我爹娘不让我吃冰的。”

    言下之意,他之前孟浪了,不敢告诉家里。所以就不买方子了。

    张希瑶有点失望自己没钱可赚。可是仔细一想,凭着钱家的势力,要是真把方子卖了,以后她要是去汴京做生意,岂不是竞争不过对方?她心情就好了些。

    钱满仓带着仆从捧着凉粉往回走。临走的时候,还特地买了一根冰棍小口小口吃着。

    张婆子刚刚也听出来了,“这个就是买你方子的人家?”

    “对!臭豆腐的方子就是卖给他家的。”张希瑶看太阳升上来,斜对面的宋氏饮子铺也开了门。

    隔壁卖桂花糕的阿婆就跟张希瑶说,昨天他们家饮子铺生意特别好。也会做冰棍,而且花样更多。

    张婆子叹气,“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咱们别在这儿卖了。”

    张希瑶点头,两人推着板车去坊里叫卖。凉粉在坊里卖得更好。因为大夏天,许多人并不愿在太阳底下吃凉粉。可是在自己家就不一样了。找块大树乘凉,边吃边唠嗑,有种别样的享受。

    今天凉粉多一倍,但是又送了10斤给饭馆,所以只比昨天晚半个时辰卖完。卖完凉粉,他们就去东市叫卖。

    因为张希瑶想去东市看看张老头有没有买到磨盘和毛驴。

    于是她们又在东市交了五文摊位费。

    这边来买菜的人比较多,大户人家是采买,更多的是平民百姓,看到冰棍,一个个都惊为天人。一问价格,全都望而却步。

    张婆子叹气,“咱们的摊位费算是白交了。”

    张希瑶四下看了看,这边卖的蔬菜种类并不多,有:豆角、青菜、萝卜、黄瓜等等,全是当季的蔬菜。

    看完摊位,她又开始找人,却始终没看到张老头的身影。估计他不在这边。

    就在这时,刚刚收摊位费的人过来,要买两根冰棍。

    张婆子现在不用张希瑶开口,自己就能熟练操作,没一会儿就将两根冰棍做好。

    恰在此时,有一大帮军汉过来,只有自身条件好的军汉才会去福华街吃饭,更多的底层军汉都是到东市买点蔬果解馋。当然更多的军汉会将钱送给花娘。

    看到管摊位的人手里拿着冰咬得嘎嘣脆,一看就清凉解暑,他们也凑过来。

    这么多人,一人一根,张婆子喜得眉开眼笑,手上动作都比刚刚快了几分。

    第27章

    等军爷买完, 也有小摊费过来买一根尝尝鲜。

    没一会儿就卖出七八十根。张老头经过这边,看到她们在这儿,也过来帮忙。

    等客人渐渐散了, 张婆子问张老头,“磨盘买了吗?”

    张老头摇头, 现在买太早了, 他得等集市散得差不多再买,到那时最后一单生意, 也能比较便宜。

    张婆子问张老头,“多少钱?”

    “不便宜。二贯340文。”

    这时候的磨盘都是人工凿的,许多工人凿一个月才能凿一个磨盘。精雕细琢, 没点手艺,根本做不来。价格就不可能便宜。

    张婆子追问,“毛驴呢?”

    张老头显然已经打探清楚了,“小毛驴六贯, 成年的毛驴差不多要七八贯。咱们买头小毛驴就行。一天干五六个时辰也就差不多了。”

    价格不算太贵, 张婆子觉得添点钱买头牛也行。

    张婆子问, “牛多少钱?”

    “小牛犊要九贯多一点, 刚成年的牛十贯、十一贯都有。”张老头知道她也想买牛, 但这事急不得,“慢慢来吧。”

    张婆子不再追问。

    在这边待了一会儿,没什么客人光顾,张婆子和张希瑶就去镇外冰窖添冰块,再去坊里叫卖。

    一直到下午三四点, 她们再去镇外添冰块, 正好看到张大伯和张二伯在镇子的路口叫卖。

    “你们今天速度挺快啊?凉粉全卖完了?”张希瑶迎上去。

    “对!卖完了。”张二伯笑呵呵开口,“你们呢?”

    “我们卖得也不错。”张希瑶打算叫卖最后一趟就回家, 走的时候告诉张大伯,“去东市找阿爷,他肯定在那边蹲着呢。”

    张大伯应了。

    张希瑶和张婆子又去了昨天的私塾叫卖,没一会儿就有不少人过来买冰棍。

    一路走一路叫卖,到了东市,正好看到张大伯和张二伯将磨盘搬上板车,张老头正在跟卖毛驴的人商谈价格。

    张希瑶也不着急,就站在边上等着。

    两人你来我往半天,最终才将价格敲定。一头小毛驴六贯,给便宜了二十文。从早上磨到傍晚。

    买完毛驴还得去交税,毛驴倒是不用像牛□□,但是这边牲□□易就得交税。除了交给官府的税,还有牙契税。两样加起来12%。

    牵着小毛驴往回走,张老头时不时给小毛驴顺毛,“瞧瞧它的皮毛发亮,多健康啊。”

    张希瑶不太理解古代添个牲畜就等于添丁进口的心情,她小时候就已经进入机械时代。哪怕山上的地都有专门的拖拉机帮忙耕地。

    毛驴还只是拉磨,不能耕地。

    张二伯想过来摸一把,“等它长大了,咱们可以给它套上绳子,这样咱们就省得走路了。”

    这话一出,张老头直接把他的手给推开,“你想得倒美!走点路能累死你?”

    张二伯有点委屈。他在爹的心里竟然还不如毛驴!

    张老头半点没体会他的心思,一个劲儿催促他推板车。

    张希瑶到了冰窖,要停下来拿块冰到板车。

    张二伯诧异,“这么晚了,你还要卖吗?”

    “不是!我要带回家。”张希瑶把知了猴可以卖钱的事说了,“我跟掌柜已经说好了。他说有多少要多少。但要保证新鲜。咱们把它冻住可以保证它不坏!”

    张二伯拍了下大腿,“可这些冰块会坏的。”

    “没事!咱们在外面裹上棉被,可以保证长时间不化!”张希瑶不确定行不行,“咱们试试吧。只是一块冰而已。家里就有棉被。也不用特地花钱买。”

    张二伯看向张老头。他想了想答应了。只是用一块冰而已,知了猴是家里孩子逮的,又不花钱。试试就试试吧。要是真能行,家里又多了一门来钱路子。

    张二伯和张大伯下冰窖取来一块冰。怕它化掉,张希瑶特地把冰块一分为二,分别放入两个木桶里,然后铺上鹅卵石。

    鹅卵石跟棉被一样都可以隔绝空气。但鹅卵石表面光滑,不是方方正正的形状,互相之间有缝隙,所以不如棉被来得密实。

    现在条件有限,也只能这么做了。

    怕冰全部化掉,他们也不敢在路上耽搁时间,不停加快脚步。

    张老头一脸肉疼,走到张希瑶身边,“要不然你骑着毛驴,将两个木桶套在毛驴身上,早点回家?!”

    张希瑶摇头说不用了,“这毛驴太贵了,还是轻点使唤吧。”

    她怕把毛驴累死,老爷子心脏病得犯了!

    张老头欣慰的同时,扭头责骂二儿子,“你看你还不如阿瑶懂事。”

    张二伯就很悲伤。他刚刚真是嘴贱。干嘛非要说那话!什么好处没捞到,还让老爷子抓住了把柄!

    到了家,张希瑶马不停蹄回屋把她屋里的箱子给腾出来。

    张婆子看到箱子就拍了下她后背,骂她糟践东西,“这可是你娘的陪嫁。你敢这么糟蹋!”

    “就是这种密实的大木箱才好呢。才能铺得了一床棉被!”张希瑶才不管陪嫁不陪嫁呢。这些是她娘的陪嫁,现在就是她的了。

    张婆子在家转悠半天,愣是没找到比这个更大更合适的箱子。也只能默认了。

    木箱里面铺上一床棉被,然后把两块冰铺倒在棉被中央,紧紧盖住冰块,将它包裹得严严实实。

    陆氏和许氏都看傻了,这是做什么?去年新打的棉花被就这么浪费?!

    张婆子见她们杵在边上惊疑不定打量阿瑶,就猜到她们心里指不定怎么笑话阿瑶傻呢,她心里不爽,催促她们快点找孩子回家,“天都黑了,还在外面野!地里的苗拔了吗?!”

    陆氏和许氏不敢招惹婆婆,去找孩子。

    张希瑶问张婆子家里还有没有小一点的瓮。

    张婆子从灶房拿了一个坛子。个头不大,以前是装酒的坛子,“你爹考上童生时,家里办了一场喜宴。特地买了两瓶酒,这就是其中一个坛子。”

    这个洒坛能装五斤酒,不算特别大。刚好可以用来装知了猴。

    等孩子们到了家,张希瑶就将知了猴全部洗干净,然后装进坛子里,又倒了不少水,将坛子封得严严实实。在外面裹了一层油纸,密不透风可以隔绝外面的空气,也能起到一点保温的效果。裹好后放到木箱子里,将被子裹好。

    其他孩子看到她把知了猴收走,还搞不清楚状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年纪最小的四郎没忍住放声大哭,“我想吃知了猴!”

    虽然今天不能炸着吃,但烤着吃也一样香。阿瑶姐怎么把他的知了猴全部没收了?!

    许氏心疼儿子,看向张希瑶,让她给个说法。

    张希瑶从车上拿了一个灯笼,哄他们,“待会儿吃完饭,咱们再去抓,到时候全给你烤着呢。”

    灯笼!孩子们全都凑过来,“拿灯笼去找知了猴?”

    陆氏也是惊呆了,这么舍得?!

    张婆子催促他们快点吃饭。

    陆氏见她这个表情,就猜到这个灯笼是婆婆买的。她诧异之后,也就不再多问。

    “咱们拿着灯笼可以到山上找!里面才多呢。就是天黑,咱们看不清,不好摸!”大郎喜滋滋,挥手示意大家快吃。

    今天没什么好吃的。依旧是豆饼和炒白菜,喝的是凉水,连汤也没有。

    张希瑶给自己倒了一碗凉白开,这是她的习惯。改不掉了。家里人也都见怪不怪。

    正吃着饭呢,突然外面传来妇人大嗓门骂仗的声音。

    张希瑶还以为是谁家吵架,可是听着好像只有一道声音,这是单方面骂仗?!

    她还在看戏呢,就见张婆子已经沉了脸,瞪着两人,“怎么回事?!这个天煞星怎么跑咱们家门口来了?”

    张希瑶怎么也没想到这妇人居然是骂她们的!

    许氏尴尬得挠头,“不怪我。今天是大嫂推磨!”

    陆氏讪讪得,“娘,昨天泡的豆子太多了,我早上没推完,晌午又去推,晚上又去推,然后就遇到大房,大娘说我们一直占着磨就骂我们!”

    张婆子瞪了两人一眼,“不省心!人家骂你们,你们就当缩头乌龟?!我怎么找你们两个没用的怂蛋!那磨又不是她家的,她有什么理由骂咱们家!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她重重搁下碗,拿着豆饼就出去了。随后就传来比刚刚那妇人还要高亢的大嗓门,那话骂得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家里其他孩子全出去看热闹了。张希瑶尴尬,她多少年没听过国骂了?!出了社会,敢这么骂,别人都得骂她没素质。她坐在位子不挪窝,稳如泰山,慢悠悠吃着豆饼。太难吃了,简直难以下咽。

    她现在吃得比上辈子她养的猪还差!这说出去谁信呢!

    张婆子在村里是骂遍全村无敌手。她不仅嗓门高,而且打小力气就大。等闲人不是她的对手。骂了一会儿,对方气哭,抹着眼泪走了。

    张婆子得意而归,指着两个儿媳妇骂,“咱们分家多少年了。他们还敢骂!这不就是看我们好欺负吗?”

    陆氏弱弱为自己辩解,“娘,那是长辈,我们要是跟她对骂,以后哪家闺女敢嫁给大郎。”

    许氏也跟着表态,她不是不想骂,她是为大局考虑。

    张婆子还想说,张老头轻咳一声,“罢了。她们是小辈。有难处。”

    张婆子不再多说,“以后咱家有了磨,你们不用再去跟他们抢了。”

    陆氏和许氏皆松了口气。

    吃完饭,张希瑶提着灯笼进山找知了猴。张婆子怕孩子们进山走丢了,把两个儿媳妇全轰出去,让她们看着孩子们。

    张老头则带着两个儿子搭棚子,要给毛驴长住。得保证卫生,还得保证阴天下雨,毛驴在棚子里不受寒。

    第28章

    张希瑶带着孩子们进山, 之前她在这边找过蘑菇,所以知道哪边的树比较多。

    山上的树木是熙熙攘攘,缝隙比较多, 这也方便知了猴生产空间。

    进了一片林子,张希瑶就看到不少知了猴, 哪怕只有一点亮光, 在漆黑的夜里也显得格外清晰,孩子们四散寻找。有的在树上摸到, 有的在灌木丛中摸到。

    “哇!这边好多知了猴!”夏花欣喜得快傻了,“咱们今天有口福了。”

    “要是今天还能油炸就好了!”秋花想起昨天的油炸知了猴就馋得流口水。太香了。

    张希瑶觉得他们挺敢想。可惜阿奶肯定不同意。

    她想起一件事,“我听说蝉蜕是中药。你们要是收很多, 我可以帮你们拿到镇上卖钱,到时候你们就可以拿来买油炸知了猴。”

    孩子们没听明白,“什么是蝉蜕?”

    “就是知了猴的皮。”张希瑶小时候拿杆子在树上找蝉蜕,价格不低, 卖了不少钱。

    孩子们听说可以卖钱, 一个个表示明天早上要找壳。

    大郎义愤填膺骂起来, “我刚刚发现好多壳。”

    他是来找知了猴吃的, 却找到好多壳, 全给他捏碎了。刚刚还气愤得不行。这会儿听说壳也能卖钱,立刻开始找壳。

    山上路不好走,到处都是灌木。许氏和陆氏摸不了少,还不忘提醒他们不要掉队。

    等找了一大桶,陆氏看天色不早, 就催促他们快点回去。

    孩子们依依不舍回家了。

    到了家, 陆氏就把知了猴放水里清洗。张希瑶没吃过烤的,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也在边上等着。

    陆氏在灶房烧火,许氏在锅里面添热水,待会儿要洗澡。

    陆氏嗅了嗅,“你有没有闻到香味儿?”

    许氏没闻到,就嗤笑她,“肉香吧?你别把知了猴烤焦了,几个孩子就等着吃呢!”

    陆氏将知了猴插在棍子上,就放在火上烤,没一会儿就烤了一串。

    她先摘了一个尝了尝,其他孩子眼巴巴等着,她笑着解释,“我给你们尝尝,看看有没有熟?”

    夏花眼睁睁看着亲娘将一只知了猴放进嘴里,嚼啊嚼,满灶房都彯着肉香。

    四郎馋得口水都流下来了,眼珠子更是直勾勾盯着陆氏。

    “娘,熟了吗?”夏花馋得不行,忍不住催促。

    “熟了!”陆氏从棍子上撸走一只,又摘了一只塞进嘴里,才回答孩子们的问题。

    其他孩子立刻开始抢。

    前面的孩子抢到了,后面的还没抢到,陆氏让他们再等等,马上就好。

    张希瑶觉得陆氏比她还馋,还是别指望这人,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她拿了根树枝子,穿了十来个,挤到陆氏旁边,将知了猴放到灶膛底下烤。

    其他孩子看到她烤,也有样学样。等他们串好凑过来,张希瑶已经烤好了,拿着一串站到院子里。

    虽然没有油,但是肉还是香的,咬一口也很脆。

    看到阿奶从堂屋出来,她立刻走过去,给阿奶塞了一只,“奶,你尝尝,可香了。”

    张婆子想说自己不吃,可孙女已经塞到她嘴边,只好张嘴咬了。

    “奶,这个没有油。滋味就差了一些。”张希瑶期待看着她。

    张婆子哪里不知道她的小心思,哼了哼,“那么贵的油,全吃进肚里,太糟蹋了。”

    张希瑶把蝉蜕也能卖钱的事说了,张婆子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个可以卖钱,微微有点惊讶,“你怎么知道?”

    “书上说的。蝉蜕是非常名贵的中药材。”张希瑶现在只要有点知识,就推说是书上看到的,反正家里人也不识字。

    张婆子听到名贵一词,就问有多贵。

    张希瑶还真不知道,现代很贵,可现代的价格也没法换算成古代啊,她就信口胡诌,“一斤怎么也得一百文吧?”

    别说张婆子了,这帮孩子听到这个价钱,全都倒吸一口凉气。

    张希瑶见他们惊呼,双眼放光,恨不得马上就去找蝉蜕的样子,一盆冷水泼下来,“蝉蜕很轻的,你找一大包可能才一两重。”

    她上辈子找过不少。轻的几乎没什么分量。有个词叫“薄如蝉翼”就足以形容它的轻!

    孩子们不在乎它有多轻,只围着张婆子打转,“阿奶,我们要是找了蝉蜕卖了钱,可以买油炸知了猴吗?”

    张婆子不可能打消孩子的积极性,但也不可能全让他们花掉,就道,“一半交公一半你们自己花。”

    虽说只有一半,孩子们也很高兴,喜滋滋蹦起来,“太好了!我明天就去找壳!”

    “我也去!山上好多的壳。我刚刚就找到不少。”

    “我也是!”

    孩子们叽叽喳喳讨论着。

    张婆子提醒他们明天该下地拔草,“那稻田那么多草,不知道拔,一天天就知道玩!”

    孩子们忙道,“我们早上和晚上去拔草。中午太阳大的时候,我们再去找壳。”

    “对!”

    张婆子终于满意了。张希瑶叹气。平民百姓的孩子是没有单纯的童年。她小时候也要下地栽稻,上山拔草。农活,地里的活都要干。所以她知道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辛苦。

    张希瑶洗完澡,熏完屋子,准备睡觉时,张婆子敲门进来。

    张希瑶还以为她要叮嘱自己事情,没想到她从怀里掏出两张饼,外面是一层牛皮纸。

    张希瑶诧异,阿奶什么时候买的。她怎么不知道?

    一摸,居然还是热的。

    张婆子压低声音让她快点吃,“这是我刚做的。还热乎着呢。快吃吧。”

    张希瑶捏着软软的油饼,外面确实有一层油,咬一口,里面居然是红糖。还有一股葱香,她一分为二,“阿奶,你之前吃了不少豆饼。肚子不饿,你吃一半吧。”

    “吃不完就留着明早吃。看你吃饭,我都恨不得替你吃。”张婆子又开始埋怨了,“你以后可轻点矫情吧。咱们天天吃豆饼,你还不知足,非得吃好的。”

    张希瑶委屈,豆饼确实比之前的稀饭好吃,可也不能顿顿都吃豆饼吧?!她又不是猪!

    她觉得自己已经很不挑了,这么多天,她才打过几回牙祭啊。她抿抿唇,小声道,“阿奶,人不能吃太多苦,要不然会吃习惯的。我现在不习惯吃苦,是因为我要过好日子。”

    张婆子打量她几眼,“满嘴歪理。吃完快点睡吧。”

    说着又从怀里掏了一张油饼,让她明早吃,还千叮咛万祝福,“不要被别人发现。咱家可供不起那么张嘴。尤其你那大伯娘永远吃不够。再富的家庭,让她放开了吃,也能把家吃垮了。”

    张希瑶点点头。

    翌日一早,张希瑶醒来后,就把油饼吃了。她昨晚就一直闻着油饼的香味,忍了一晚上。

    终于到了白天,再一次吃到油滋滋的油饼。这可是细面,没有麦麸。外面还有一层油,又软又香。

    她吃的时候,张婆子过来敲门,让她快点出来。

    张希瑶三下五除二将饼子吃完,出来后,张婆子问她,木箱要不要打开。

    张希瑶点头,当然要打开,看看里面的知了猴有没有坏掉。

    张希瑶让张婆子点灯,她开箱子,打开棉被,把坛子外面包裹的油布揭开,打开盖子,里面还有一股冷气。

    灯光照到棉被里面的冰,还有一小半没有化掉,她笑眯了眼,“看样子没坏。”

    张希瑶也松了口气,“时间尚早!还没完全化掉。等咱们到了镇上,估计刚刚好。”

    她从坛子里取了两只知了猴颜色还好好的。坛里许多知了猴冻在一起,只有外面的几颗没有凝结在一起。

    “太好了。咱们快走吧。省得它化了!”张婆子让孙女快点把坛子放好,现在就出发。

    张希瑶把东西盖好,张二伯和张大伯也过来抬箱子。

    这么大一个木箱放在板车上,太占地方了。但这也是没办法。没有木箱,冰块很快就得化掉。

    “走吧!”

    板车一路晃晃悠悠到了镇上,张希瑶第一时间就去饭馆找李掌柜。

    对方看到她,正想商量定凉粉的事呢。昨天他们店推出凉粉。因为舍得放调料,再加上摆盘精致,那些有钱人吃着不错,还给它起了个雅致的名字叫“白玉无暇”。

    谁知张希瑶先开了口,将坛子打开,让掌柜帮忙看看,“这知了猴可以吧?”

    李掌柜低头一瞧,哎呀这怎么都凝结在一起了,这怎么数啊。

    张希瑶说不用数,“我昨晚特地数过了,总共三百一十二只。”

    掌柜估摸也差不多,“冻在一起更好。以后都像这样就行。”

    张希瑶颔首。

    李掌柜让小二将坛子拿到冰窖,张希瑶说家里没有坛子,这个坛子得倒出来还给她。

    还是不可能还了。那知了猴都冻在一起了,硬要拿出来肯定会扯坏,掌柜重新给她拿了一个坛子。他们这是饭馆,也卖酒,自然不缺酒坛。

    说完正事,李掌柜就问她明天能不能送十五斤的凉粉。

    “你是想要独家,还是大家一起卖?”

    李掌柜微怔,瞬间明白她的意思,他想了想,“你是想加价?”

    “我当然想多多益善。谁还嫌钱多呢?!”张希瑶觉得独家得付独家的钱。如果不舍得出钱,那就其他饭馆也卖。

    不过这个镇不大,饭馆并不多。也就四五家。

    李掌柜劝她不要这么做,“咱们这个镇子能到饭馆吃饭就那么些人。咱们家饭馆生意算是最好的。你跟我合作,也算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咱们互相成就。要是你在所有家都卖,那就没法成为独家。也没哪个饭店单独推它。有钱人吃饭吃的是味道,却也是独一无二的享受。”

    张希瑶没想到李掌柜如此会说话。这是个很圆滑的人。明明为了自己店的生意着想,却句句为你着想。

    李掌柜见她不表态,想了想,“这样吧,我跟你签契书。你每天给我送十五斤。阴天下雨都不例外。”

    张希瑶诧异,“冬天,你们也要?”

    “那要不了!冬天没什么人吃它。”李掌柜已经让后厨研究新菜——炒凉粉,虽说味道不如凉拌好吃,但也还可以。

    张希瑶有心跟李掌柜交好,而且家里只有一头毛驴,一天磨五十斤凉粉也差不多了。不能再往上加量。要不然得把毛驴累死!

    她笑了,“李掌柜是个尽职尽责的生意人。不错!就按你说得办!”

    李掌柜见她答应,松了口气,开始写契书。

    第29章

    张希瑶拿了契书和结算的银钱, 回到摊前。向张婆子报账。

    312只知了猴,抹了零,就算310只, 卖了62文,除去那块冰, 净赚42文。把张婆子喜得眉开眼笑, “好好好!等回家就让大郎几个多抓些。”

    “那你得给他们买灯笼。山里路不好走,昨晚咱们走得特别慢。”张希瑶觉得这灯笼的光还是太弱了。得亏古代小孩很少近视, 眼神好使,要是换成上辈子的她估计根本就看不到。

    张婆子有点肉疼,“一个要好几文钱呢。”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你不想多卖钱?”张希瑶催促她快去镇外冰窖取冰。

    刚刚来的时候, 她看木箱里的冰化得差不多了。就催促阿奶快点过来,连冰都忘了取。这会儿就得折回去取冰。

    等取完冰,张婆子提着篮子去东市卖鸡蛋。五天一日的鸡蛋,今天该卖了。

    卖完鸡蛋, 张婆子回来时, 篮子里多了四只灯笼。张希瑶偷笑, 看来阿奶还是会算账的嘛。

    张婆子问她一个人能不能忙得过来。

    “能!凉粉卖得比较快。冰棍卖得不多。所以忙得过来。”张希瑶无奈摊了摊手。有了竞争对手, 自然卖得不好。

    张婆子一听, 立刻将篮子放到板车上,拉着就去巷子里叫卖。

    就这么一路走一路叫,卖完就去镇外冰窖取冰。

    到了傍晚,张希瑶跟张婆子商量一件事,“阿奶, 我明天不想来卖冰棍了?”

    “为什么?这么赚钱, 你还想躲懒?”张婆子无法理解。

    “我不能一直在摆摊卖货啊。我得研究下一步生意。等天冷了,这凉粉肯定就不好卖了。”张希瑶其实是厌烦了。她上辈子学的是金融。项目最低都是几百万起步。她还从来没有从零做起。

    能坚持到现在, 她觉得自己无敌了。

    “阿奶,我是这样想的。我现在干的活,换个人也能做。不如换个人来干,这样公中依旧多了四十文,而我的收入却没少,我也能歇息一段时间。”这事张希瑶琢磨许久了。反正不能天天早起晚归。累死人了。她还在长身体呢。吃不好,睡不好,将来长成小矮人,怎么办?!

    张婆子觉得孙女算漏一点,“你不摆摊,就得下地拔草。咱家连四郎都得下地。没有闲人!”

    她也算看出来了,阿瑶不仅好吃还懒做。算是集齐了大儿媳妇和二儿媳妇身上两大缺点。

    张希瑶却不当一回事,“阿奶,我全身上下就这白皮肤还能看。要是晒黑了,多丑啊。你跟阿爷说说呗。就说我摆摊时中暑晕倒了,肯定是太累了,让我歇息几天。”

    张婆子抽了抽嘴角。这孩子真是懒到家了。为了躲懒竟然装病!真是不像话!

    她拍了下阿瑶后背,想了半天,好像只有这个法子,无奈叹了口气,“是得好好休息。自打摆摊,确实晒黑了,也变瘦了。”

    张希瑶觉得变瘦是很正常的,任谁天天吃豆饼都得变瘦!关键味道还不好,比她上辈子吃的营养餐还要难吃。

    见阿奶答应,张希瑶又得寸进尺去东市买东西。理由是她要在家研究吃食,去东市看看,有什么好东西。

    张婆子只好随她去了。

    张希瑶垮着篮子,拿了些铜板就往东市去。她没买菜,村里就有人家种菜,她想吃,去买行了。何必舍近求远。

    她直奔卖醋的店,这儿卖醋有专门的摊位,卖酱油也有单独的摊位。做的都是独家生意。

    不像现代,去一趟粮油店,什么调料都能找到。

    买了五斤酱油,五斤醋和一斤大粒盐,这大粒盐就跟现代腌咸菜的盐差不多,只是颜色住偏黄,即便如此,价格也是相当昂贵,一斤居然就要六十文。最好的细盐,现代吃的两块钱一袋的那种精盐,这边卖120文一斤。价格贵到离谱!

    等她垮着篮子回来时,张婆子瞅了一眼,看到有两个坛子,还以为她买的空坛子,可是坛子为什么封起来?她微微有些惊讶,“这什么?”

    “酱油和醋。”

    “买这么多?”张婆子又想发火了。这孩子有钱就得花出去,是不是?咋这么糟践东西。

    “我没带坛子,就只能买一整坛。”张希瑶其实没想买那么多。这都是有原因的。

    张婆子问了价钱,听完眉头又皱紧,这也太贵了,“咱家过年都没买这么多,你倒是舍得!”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我不买调料,怎么能做出好菜呢!”张希瑶言之凿凿。

    鉴于孙女研究出来的新吃食都卖了钱,张婆子也没说她糟蹋东西,只叮嘱她省着点用,就不再多说。

    张希瑶笑眯眯应了,她跟张婆子说一件大事,“阿奶,咱们用的冰太少了。你卖冰棍时,顺便吆喝卖冰。咱们也不多赚。就按照另一家店的价格往外卖。”

    张婆子想想不费事,也就答应了。

    快到下午三点时,张二伯回来了,他们在冰窖取了两块冰,用被子包裹好打道回府。

    张希瑶告诉他们,知了猴全部卖出去了。

    张二伯喜得眉开眼笑,“那我跟你们一起去捉知了猴。这个赚钱可比摆摊更划算。”

    “那是当然!”张希瑶得意一笑。

    回了家,张婆子把这事告诉张老头,他也很开心,家里又多了几十文的进项。

    只有孩子们不高兴。知了猴可以卖钱,那大人还让他们吃吗?

    原本他们还在为今天找了知了壳而开心,听到这个好消息,一个个打蔫了。

    张希瑶笑道,“放心吧。只要你们赚了钱,哪怕吃不了知了猴还可以吃别的。钱可以买许多好吃的。”

    孩子们双眼亮晶晶看着她,“什么好吃的?油渣?”

    原谅他们没见识,从小到大吃过的好东西太少了。一个个瘦得跟猴子似的。就连最大的大郎,十六岁了,才只有一米四的身高。关键他这个身高在同龄中算高的。

    像大伯、二伯这两个成年人,身高也才一米五几,她目测不超过一米六。

    张希瑶怕自己变成小矮人真不是无的放矢!

    至于女子长得太高,将来不好嫁,根本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她将来是要顶门立户的,当然长得越高越好。

    张希瑶歪着脑袋想了想,“不止油渣,还可以吃糖饼,炸馓子,江米条,包子,炸油条……”

    想到这里,她突然怔住,她知道做什么了。炸油条啊!这颂朝肯定没有炸油条。

    宋朝的炸油条叫炸油鬼,是炸秦桧的意思。可这现在还没有秦桧呢!

    可是想到这年代的细面很昂贵,她又觉得行不通。

    别看小麦好像不贵,一斤也才两三文,可是古代捣面技术不过关,细面很辛苦才能捣出来。价格自然不便宜。

    她想让细面变得便宜,就得把磨面机做出来。

    可这东西需要大量的铁,她一个搞金融的研究起来很费时间,还不一定能成功。

    她这边郁闷得不行,孩子们却已是兴奋得蹦起来,“那好!我们要吃糖饼!”

    夏花拉着张希瑶的左手,“阿瑶,我想吃糖饼。”

    秋花拉着张希瑶的右手,“阿瑶,我想吃江米条。”

    张希瑶被她们拉来拉去,甩都甩不开。张婆子上前将两人的手拿开,“行啦!你们先卖到钱再说。别拽她了。她今天中午摆摊卖货晕倒了。这几天先在家歇息。”

    听到这话,家里人全都担忧地看着张希瑶,“晕倒了?没事吧?”

    “我没事。就是头有点晕。”

    张婆子却不像张希瑶那么实诚,她把戏做得逼真,“怎么没事?顶着大太阳,天天跟着我叫卖,为了多卖钱,舍不得吃凉粉。天天吃豆饼。你看晒得这么黑!”

    张希瑶挡住脸,哎呀臊死了,她怎么可能到镇上还吃豆饼。她天天吃的包子。虽然是素的,可确实是包子。

    阿奶说起谎不打草稿,说得跟真的似的。

    家里人一个个全信了。纷纷说让张希瑶在家歇息。

    她休息,但是摆摊不能停,张老头直接点名让大郎去摆摊。

    摆摊要拉板车,虽说张婆子力气大,可年纪摆在这儿,肯定年纪最大的大郎合适。

    大郎听到自己可以去摆摊,有点不知所措,说话都开始结巴了,“我我我…我不行。不如让二郎去吧。”

    张家最大的孙子张大郎性格跟张大伯很相似。一棍子打不出个闷屁来。干活比谁都利索。就是不敢跟外人说话。

    其实也不怪他。没有见过世面。也无人教导。村里的孩子大多如此,腼腆害羞。

    反倒是二郎因为父亲是张二伯的缘故,从小就机灵,嘴巴也甜。每次都会帮着父亲一起收鸡蛋。

    “二郎还太小了。你就跟在我后头,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张婆子一锤定音。张希瑶在家歇息的事就这么定了。

    吃完早饭,除了张老头和张婆子,所有人都去山上找知了猴。

    张婆子原本想让张希瑶在家歇息,可她想找童年的乐趣,说什么都要去,而且给理由也很充分,“现在没有太阳。我不会晕倒的。”

    张婆子想着明天她不用早起就同意了。

    这么多人出来捡知了猴,大人也跟着出来,把村里人都给惊动了。

    有些人觉得张二伯是个无利不起早的性子。为了口吃的,不至于花钱买灯笼,知了猴肯定能卖钱。

    于是有人就主动询问张二伯,镇上是不是收知了猴。

    张二伯觉得这片山如此大,大家都来找,他家赚的钱只会更多,就把他家收知了猴,一文收二十个的事说了。

    听到可以卖钱,而且一文钱就能收二十个。家里的孩子每晚都能找几百个。

    他们农忙时替地主收粮食,累死累活干十来个小时,也只能得二三十个铜板。

    找知了猴多轻松啊。不用下死力气,就互相找而已。

    于是村里人两两相告,开始在摸知了猴。他们没有灯笼,就只能在山脚或村里找。

    张希瑶手拎着灯笼,越往里走,知了猴就越多。一摘一个,就像摘花似的。

    夏花边摘边咧着笑,“这还是我头一次捡知了知了猴这么过瘾。”

    虽说山脚下的知了猴也多,可是山下的人也多啊。尤其她跑不过他们,每次都只能吃他们的剩饭。

    张希瑶听完,摇头失笑。“那咱们明天白天拿锄头挖!”

    她琢磨下回去镇上一定要打个铁锨。没有它真的太不方便了。

    大人带着孩子在山里摸索,快到晚上九点,大人明天还得摆摊,不能再找了。于是催促带着孩子们回了家。

    回家后,张希瑶把知了猴全部数了一遍,四个大人,七个小孩,总共找了7545个知了猴。

    第30章

    村里人也将找到的知了猴拿过来卖。

    别人还好说, 有一个妇女过来时,张婆子脸色跟平时不一样。

    张希瑶察觉出有异,就问年纪小的秋花这婶子是不是跟张婆子有过节。

    秋花没什么心眼, 就小声道,“阿奶昨天刚跟大伯娘吵架。今天她又过来卖知了猴, 脸皮够厚的。”

    张希瑶微怔, 这人一看就是成了亲的妇人,所以她肯定是大伯娘的儿媳妇。

    大奶奶一共生了四女两儿。至于这是大儿媳还是小儿媳, 张希瑶从面相上看不出来。

    这妇人似乎也觉得难为情,但还是不舍得银钱。

    张婆子倒是没有为难一个小辈,收了知了猴后, 让张希瑶负责查数,算出金额后,她爽快付了钱。

    妇人嘴里道谢,忙不迭走了。

    张希瑶朝张婆子翘了个大拇指, “阿奶大气!”

    张婆子得意地一笑。那是!她又不是大嫂, 干不出为难小辈的事情。

    秋花很是不解, “为什么每次来咱们家卖货都是二伯娘?”

    夏花帮着一起洗知了猴, “还能为什么?大奶奶不喜欢二伯娘呗。”

    大郎觉得夏花这话不靠谱, “怎么可能不喜欢?二伯娘不是生了三个男娃吗?”

    张希瑶在边上静静听着,也听出一些名堂。

    大奶奶有两个儿子都已经娶妻。大伯娘姓文,连生三个女儿,至今也没个男丁,但她嘴甜会哄人, 将大奶奶哄得眉开眼笑。

    二伯娘姓李, 连生三个儿子,却在家里当牛做马, 大奶奶跟张婆子每隔几天就吵一回架,但是过后她照样让李氏把鸡蛋拿过来卖。

    村里人觉得大奶奶是个奇葩,大功臣李氏不喜欢,喜欢文氏这个不中用的婆娘。

    张婆子脸都黑了,“我真是把你们惯坏了。居然编排起长辈。洗澡了吗?明早还要下地拔草。还不快去睡觉。”

    孩子们就怕她发火,麻溜去洗漱。

    待村里没人过来卖知了猴,张希瑶开始再数一遍。

    家里没有会数数的人,一般数到三十,他们就歇菜了。

    一帮孩子围在这儿,张希瑶有心教他们,就让他们每人数出一百,然后交给她!

    孩子们跟着她一起数。但他们速度没她快,数着数着就迷糊了。

    只有夏花跟着她数对了。张希瑶夸夏花聪慧,一学就会。

    夏花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全部数出来后,包括他们自家人找的,总共有18688只知了猴。

    两斤的酒坛装不下,张婆子就用家里腌菜的坛子。

    将坛子放到木箱子里,许氏期期艾艾过来,要昨天卖知了猴的钱。

    说好了一半交公中一半给他们自己。婆婆回来后就不提这事了。陆氏可以忍,许氏可不行。

    张婆子付了钱,让他们自己下去分。

    许氏朝陆氏道,“大嫂,咱们一人一半吧?”

    陆氏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张婆子瞥了瞥嘴,二房孩子都比大房小,却要跟大房平分。还真是占便宜没够!不过她一个当婆母的,也不可能掺和这事,就当不知道了。

    扭头,张婆子给张希瑶灶房柜子的钥匙,让她饿了就自己做点好吃犒劳自己。

    张希瑶收下钥匙,这可是她奶的掌家大权,阿奶去镇上摆摊都不肯把钥匙给大伯娘和二伯娘。可却舍得给她。

    她朝张婆子甜甜一笑,拿着钥匙回屋。

    张希瑶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醒。张大伯、张二伯、张大郎和张婆子已经去镇上卖货了。

    张老头带着家里的女人们去地里拔草,只有六岁的四郎站在院子里的角落,给磨盘扫豆渣。在农村的孩子,六岁已经能干不少农活。扫豆渣已经算是非常轻省的活计。

    驴绑上架子后就一直围着磨盘转。但是得有人时不时拨磨眼,以防堵住,豆子下不去。还得把磨好的豆渣扫到木桶里。有时候驴听到周围没有人了,懒驴也就站着偷懒不走了。

    看到张希瑶醒来,四郎就跟她打招呼,“阿奶早上就走了,阿爷让你起来把饭给做了。”

    哪怕张希瑶病了,也得干些力所能及的农活。

    她倒是可以做饭,也很乐意,可她一个人怎么又炒菜又烧火?

    张希瑶琢磨半天,觉得还是做轻省点的吃食。

    她实在不想省豆饼,就舀了一勺粗面,然后用筛子将里面的麦麸筛掉。这筛子并不细,也只能筛出七成麦麸。但张希瑶已经满足了。

    她将筛下来的面放进盆揉成团。

    外面猪在叫,四郎喊她先给猪喂了。张希瑶肚子饿得不成,她可不想去割猪草,就将刚刚筛出来的麦麸放进锅里,再加了些豆饼和水煮熟,然后倒进猪槽给猪吃。

    猪有了吃的,不再叫唤,她才开始继续琢磨她的饼。

    她去菜地拔了些韭菜,又把之前炸好的油炸切碎,放进去,再把豆角也给切碎了,打了三个鸡蛋进去,加入酱油、盐。

    又舀一勺猪油化开,再把它盛出来,搅拌好。

    条件有限,只能放这些调味料。然后她就开始做饼。

    古代发面时间很长,她只能做死面饼。

    将馅料裹进面团,将它用擀面杖擀成饼,再灶膛添些麦杆,要小火小火地烧。

    怕它糊了,张希瑶还倒了些油。

    即便如此,四郎还是闻到香味,豆渣也不扫了,就趴在灶房门口张,“阿瑶姐,你做什么好吃的?”

    “饼啊。”张希瑶知道他馋得不行,让他先过来帮忙烧火,“我一个人不好烧,火势控不好。”

    四郎原先还有些犹豫,听了她的话立刻坐过来。

    时不时就勾头往锅里看,嘴边哈喇子都流出来了,“好香啊。”

    不过他还会担心张希瑶,“阿奶要是知道,肯定会骂你的。”

    “骂就骂吧。只要你们吃得开心,我挨几句骂没什么!”张希瑶甜话张嘴就来,俨然把自己当成一心为大家吃好也甘之如饴的大姐姐。

    四郎感动得稀里哗啦,“阿瑶姐真好。”

    等一个饼出锅,张希瑶掰了一小半给他。四郎接过来,烫得呲牙裂嘴也不舍得放手,咬了一口,那双眼睛在火光的照耀下更亮了几分,“真好吃!”

    张希瑶就笑,“昨天你们找知了猴太辛苦了,让你们吃顿好的。”

    四郎让她也吃。张希瑶肚子也饿,可是饼子太烫,她得等等。

    这会儿不怎么烫了,她咬了一口,说实话叶道只能算一般。

    这粗盐还是有点苦。再加上没有味精,也没有耗油,生抽,不怎么好吃。可是当四郎那双求认同的眼神看过来时,她只能笑着说“好吃。”

    四郎嘿嘿笑,“我今天还要去抓知了猴,卖了钱,我就可以天天吃油饼。”

    这愿望真够质朴的。张希瑶没说什么,继续烙饼。

    等他们烙了十来个饼子,外面突然传来陆氏的大嗓门,“哎呀,这驴怎么停下了?”

    张希瑶一个咯噔,四郎已经从灶房冲出来,“我帮忙烧火去了。”

    陆氏帮着拨磨眼,推着驴走,磨重新动起来,嘴里还不忘唠叨,“四郎还是太小了。”

    许氏不乐意了,“你没听我家四郎说嘛,他是帮阿瑶烧火了。”

    陆氏嗅了嗅鼻子,“做什么好吃的?我怎么闻到油味了?”

    四郎抓抓头发,得意一笑,“阿瑶姐姐说我们昨晚抓知了猴辛苦了,特地给我们做了油饼。”

    陆氏瞪大眼睛,声音拔高,“油饼?!”

    张老头扛着锄头进院,刚好听到这声叫喊,眉毛倒竖,“油饼?吃这么好?!”

    张希瑶将最后一个饼子盛出锅,冲他们笑,“对啊!”

    张老头也没说什么。跟在他身后的孩子们三三两两全跑到灶房看油饼。

    张希瑶让他们先去洗漱。她则继续烧锅,给大家烧了一锅开水。

    没办法,她接受不了喝生水。虽然这时候的生水很甜很解渴。

    当饼子和凉白开端上桌,许氏就开喷了,“烧的开水?你去捡柴禾啊?!”

    张婆子不在家,许氏就以为她是女主人了,张希瑶这性子能惯着她?!她冷了脸,丝毫没给她留面子,“书上写:人喝烧开的水不经常生病,肚子里也不生虫。如果二伯娘觉得你的命还没有柴禾值钱,可以继续喝生水。我们张家的孩子,从小被阿爷阿奶宠着养大,没有你们许家姑娘皮糙肉厚,禁不起折腾。”

    被一个小辈下了面子,许氏脸色当即就不好看了,她放下筷子刚要骂,被张老头扫了一眼,她那气焰当即就消下去了。

    她看了一眼陆氏,想找同盟,却发现几句话的功夫,她这妯娌已经吃下一张饼了,那眼睛还直勾勾盯着剩下的饼呢。

    她也顾不上找回长辈的面子,立刻开始吃起来。

    一开始张希瑶没打算分食,可是眼瞅着大伯娘已经吃进去三张饼,而且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再这么胡吃下,下午阿奶吃什么?!她忙按住饼,“不能再吃了。得给阿奶,大伯,二伯和大郎哥留些。”

    大伯娘意犹未尽舔了舔嘴唇,收回手,她摸了摸肚皮,“什么时候能吃尽兴就好了。”

    张希瑶好奇问,“大伯娘,你吃这么多,力气怎么不大?”

    明明大伯娘正当盛年,可是她眼瞅着大伯娘的力气还没有阿奶大。

    大伯娘一头雾水,不明白力气大和吃得多有什么关联。

    张希瑶见她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直接岔开话题,问二郎、夏花要不要跟她去山里。她想去山里看看有没有其他可以卖钱的好东西。没办法,她暂时想不出物美价廉的吃食,自然要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二郎好奇,“天这么热,去山里干什么?”

    他一开口就被夏花怼了,“当然是挖知了猴了。我刚刚看到好多人拿着铲子进山挖知了猴呢。咱们今晚估计摸不到多少了。”

    他们没有灯笼,山脚又那么多人找。就想着趁白天去山里挖。

    张希瑶眼睛一亮,也可以啊,她点头。

    “行吧。那就去吧!”几个孩子答应了。油饼还在手里呢,他们当然想天天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