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奴隶们都发现丛大人脸色前所未有的臭,所有人都不敢靠近他,只有炎朔抱着青年的胳膊睡得无比安稳。
冬猎队伍回来后,红石族人的日子一下子变得好过不少,重新吃上了肉不说,连带奴隶们的伙食也得到了改善。
原本清得能照出人影的汤里好歹又泛起油花了,丛容甚至还捞到了一小块肥肉,但因为实在太小了,他无法判断属于铁角兽的哪个部位。
在原始部落,肥肉是最受欢迎的食物,不论男女老少,肚子里都没多少油水。
自从那篮黄油面包吃完以后,丛容几乎时刻都处于饥饿的状态,再加上每天的劳作,体重直线下降。
他不知道为什么许多奴隶即便吃不饱,身上却依旧有肌肉,丛容怀疑他们的基因和自己的不一样。
他把那块指甲盖大的肥肉丢进嘴里,嚼都没嚼就吞了下去,少盐又不加调料的白水煮肥肉的滋味想也知道好不到哪里去。
除了肉汤以外,奴隶的伙食里还多了之前吃过的那种菜团子,这次倒不是馊的,但同样不好吃,又苦又涩,一股浓重的青草味。
丛容三两口把菜团子吃了,正准备回洞里睡觉,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喊他。
“丛大人。”
丛容:?
他疑惑地扭过头,是两名有些眼生的男奴,说眼生是因为过去十五天里,他们并没有待在部落,而是跟着炎卯的队伍冬猎去了。
“大,大人,请等一下。”鸵的神情非常紧张,他生得十分高大,长了一张年轻憨厚的国字脸,因为要和丛容说话,脊背微微躬着,显得有些卑微。
“有什么事吗?”丛容奇怪地问。
“大人,我们是茕的相好。”多虻的年纪比鸵还要小一些,也更活泼,低着头偷偷打量他的样子,让丛容想起原世界的男高中生,前提是忽略对方那一身紧实到夸张的肌肉。
丛容忍不住感叹茕的审美还挺专一的,脸不重要,重要的是身材一定要好。
“之前茕生孩子的时候我俩不在,听老莫说是大人您救了她们母女的命。圣主在上,您是茕和孩子的恩人,也是我和多虻的恩人。”
多虻看向青年的目光尊敬崇拜又感激,总之相当复杂。
“一切都是圣主的指示,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情。”面对鸵的彩虹屁,丛容十分虚伪地谦虚了一下。
不过这也是事实,他当初会大半夜的帮茕接生,并不是出于好心,而是为了完成坑爹的系统任务。
谁知对面两人闻言更加惶恐了。
丛容:……他忘了圣主对原始人的影响有多深刻了。
多虻跪坐在地上,恭敬地把一个大石桶往青年的方向推了推,小心翼翼地说:“大人,这是我和鸵冬猎分到的物资,请您务必收下。”
丛容一愣。
洞穴里的其他奴隶听见多虻的话,全都转头瞥了石桶一眼,然后又若无其事地转了回去。
在他们看来丛大人救了茕和孩子,作为相好的鸵和多虻贡献出自己的食物是完全应该的。
茕的另外几个相好甚至因此羞愧地低下了头,他们担心茕以后不愿意再跟自己睡觉,而只跟鸵和多虻睡。
“丛大人,您就收下吧。”老莫在旁边笑道,“能够报答您,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寒冷的凛冬即将来临,丛容确实需要食物和皮毛度过这个难熬的季节,因此便不再推辞。
他其实挺想要一块兽皮,干草只能勉强遮羞,有时候风一吹,都感觉屁屁凉飕飕的。
可惜鸵和多虻的石桶里没有兽皮,只有一些动物内脏,兽骨和浆果。
作为一名医学博士,丛容对内脏并无偏见,上辈子他就很爱吃爆炒猪肝脆皮大肠凤尾腰花卤猪肚夫妻肺片……可惜这里没有酱油也没有辣椒,烹饪手法不是烤就是煮,别说做得好吃了,光内脏本身的腥味就很难祛除。
丛大人恋恋不舍地把目光从兽肚上移开,最后挑了两段铁角兽的脊骨。
“就这些吧,剩下的你们自己吃。”丛容说。
鸵和多虻对视一眼,忙道:“大人,我们不需要,我们吃肉汤和菜团子就可以了。”
丛容没说话,他被桶底两串绿色的东西吸引了注意。
表面粗糙,形状和大小似未成熟的葡萄。
“大人……”鸵还想说什么,被丛容打断,“这是哪来的?”
青年的声音里满是惊疑。
鸵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多虻机灵地接话:“大人,这是一种植物的果实,鸵在冬猎的时候偶然发现的,不过不好吃,很……”
多虻想形容果实的味道,无奈他的词汇量实在有限,很了半天,最后只说:“很难吃,舌头会尝不出味道。”
这么难吃的东西他们之所以会带回来,也是多虻觉得它样子好看,可以送给茕挂在脖子上当装饰。
丛容心说直接吃当然不好吃,因为胡椒就不是用来直接吃的啊!
为了确认自己的判断,丛容摘了一颗咬破表皮,顿时一股浓烈的辛麻之感从舌尖直冲天灵盖,差点让他流下生理性的泪水。
丛容有一瞬间的茫然,随之而来的是莫大的惊喜。
确实是胡椒,新鲜的青胡椒!
胡椒在原世界是非常常见的一种调味料,或者说辛香料,颜色有白有黑,但两者其实是同一种东西,前身就是他手里拿的这个青胡椒。
青胡椒不去皮直接炮制成为黑胡椒,成熟后去皮晒干则是白胡椒。
别看胡椒不起眼,却是去腥增香提鲜的好宝贝,上辈子丛家的保姆阿姨不论煎牛排还是煲汤都爱用点胡椒粉。
不过眼前的青胡椒和原世界的相比,个头要大得多,差不多是后者的十倍,像一颗颗小葡萄,辛辣的味道也是十倍,同时还带了一股草本植物特有的清香。
“这东西给我吧。”丛容说。
“大人您尽管拿去!”多虻赶忙道。
鸵这时也回了神,见丛容似乎对自己随手摘的东西感兴趣,他也很高兴,又高兴又骄傲,同时还有些后悔当初怎么不多摘一点回来。
“大人这东西有什么用吗?”老莫挠了挠肚皮,他年轻的时候也跟着冬猎队出去过,自然也见过胡椒,不止他,洞穴里有不少奴隶也是如此。
但他们都和多虻一样,觉得这种绿色的玩意儿难以入口,连飞过的野鸟都不愿意碰它。
“它叫胡椒。”丛容拿了一段铁角兽脊骨,又从石桶里挑出兽肚,趁天还没黑,跑去河边把这两样东西清洗干净,然后麻利地用手术刀切成小块,和几颗青胡椒一起丢进盛满清水的石锅。
——石锅是老莫贡献的,丛容仔仔细细刷了三遍,因为骨头和兽肚太大,他自己的石碗装不下。
炎朔抱了一大捧干草过来,多虻非常有眼色地帮忙生火。
奴隶们像看西洋镜似的盯着石锅,从毫无动静到咕嘟冒泡。
渐渐的,浓郁醇厚的辛辣味与肉食的味道互相融合,钻入每个人的鼻尖,原本清澈的汤也开始泛白,小股的汁水不断冲刷脊骨,时不时带起几片白色的兽肚。
口水不自觉地从奴隶们的嘴角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