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然卷的白色短发之下,是颜色鲜艳的枫叶色双眸,浅色的睫毛微微垂下,显出一副无辜又温顺的模样。
漂亮而带着稚嫩的五官,一眼就让人心生怜爱,配上主人身上成套的昂贵黑色西装,使人不禁要问——
——这究竟是哪家公司,竟然雇佣童工?
“电击、火烧……”
一道机械的电子音慢条斯理地说,尾音在空旷的房间里产生冰冷的回声,“还是枪毙?或者你会更喜欢毒药?选一个吧,这是我身为boss的仁慈,允许你决定自己的死法,阿斯特利。”
看上去最多是高中生模样的少年站在黑暗的密室里,垂着眼。
他一直十分安静,听完电子音的这段话后却慌忙抬起头,用祈求的语气说道:“boss,我真的是完全忠于您、忠于组织的……我从来没有背叛过……”
“真以为自己的伪装天衣无缝么,港口mafia的卧底?”电子音冷笑一声,分明是无机质的音色,却透出极度的危险,“我倒是想知道,你是哪里来的自信?的确,你的演技不错,组织里至今没人能看出你的真实身份,但是难道只有你们会派卧底吗?”
“组织派去港口mafia的卧底,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探听到曾经活跃的准干部羽岛陆的消息……对于一个派出去当卧底的成员,港口mafia竟然不封锁你的过往,反而任由知情人随意谈论,该说你们是太傲慢呢,还是太愚蠢呢?横滨大名鼎鼎的地头蛇港口mafia,也不过是个除掉异能力就一文不值的废物组织罢了。”
“……”
“好了,既然你不愿做出决定,就由我来。”电子音得意洋洋地说,“听说异能力者拥有各种各样奇怪的能力,有些异能力者甚至被枪击都能活下来,你身为港口mafia的准干部,肯定也不会那么容易死吧?真是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你的极限在哪里,那就对你进行火烧……”
卷发少年低下了头,仿佛认命一般,沉默地听着电子音对自己的宣判。
“电击……”
高高在上的监控摄像头无法拍摄到的,却是少年在阴影中勾起的嘴角。
“剥皮……”
他在心中默数。
“打断四肢……”
三。
“掏肠……”
二。
“扔进狼群……”
一!
“最后凌——”
“砰——”
一声巨响。
冰冷的电子音戛然而止。
紧接着,是重物滚动的声音。
运用了最先进技术的扬声器尽职尽责地工作着,将一切细微的声音都播放出来,让站在房间里的少年尽数收入耳中。
刚才用变声器说话的人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再未开口,而那个滚动的重物则听上去一直在远离。大约五秒钟后,扬声器中传来一声闷响,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房间侧面光滑的金属墙上,一扇隐蔽的门打开了。
羽岛陆心中充满好奇,脚步轻快地往那扇门走去。他知道,到现在都一言不发的黑衣组织boss肯定已经变得不幸,否则对方此时早已开始处置卧底,但具体不幸到了什么程度,他只有亲眼目睹才会了解。
踏进门里的一瞬间,羽岛陆就看到——
一个胖得像球的人倒在门边,身体毫无起伏,一动不动,就像形状古怪的黑色雕塑。
这就是,大型跨国犯罪集团黑衣组织的首领。
只看了一眼,羽岛陆就轻车熟路地判断,对方已经死了。他对这个又丑又胖的老男人没有丝毫兴趣,转而打量起这间被藏匿起来的房间。
这里是他见过作为办公室最荒凉的地方,没有丝毫私人物品,只有无数按部就班工作着的机械。
房间的正中央是一个大办公桌,上面摆着有收音和变声功能的麦克风,正在查看文件的电脑,以及用来联络下属的手机。对面是巨大的屏幕,分成多格显示着组织大楼内部的监控。周围还有各种各样羽岛陆不认识的东西在工作,被这样的科技感一对比,港口mafia就像停留在上个世纪。
机械的工作不会失误,一切都冰冷而井然有序。
但这个由非人组成的完美却被突兀地打破了——
本应挂在天花板上的吊灯,此时却掉在了地上,而办公桌后的滚轮靠背椅也歪到了一边。
羽岛陆蹲下身仔细观察吊灯,不一会儿就恍然大悟。他忍俊不禁地弯起双眸,心情愉悦地从口袋里拿出一直在振动的手机,接通电话。
“喂喂,还活着吗?”太宰治拖长的声音传来,听上去非常轻快,“喂喂喂?现在接电话的是谁?是陆君吗?还是黑衣组织的成员呢?你们把卧底陆君处理掉了吗?”
羽岛陆笑眯眯地听着太宰治一连串的话,耐心极好地一言不发,直到对面完全停下来,才模仿着对方的口吻道:“是我哦,治君!我还活着呢!”
“哦哦!陆君,听到你还活着的消息真是太好了!”对面用真情实意的语气说,甚至还发出了抽噎的声音,“我本来还在想,要是陆君死掉了该怎么办呢!既然陆君没死,那死的就是那个组织的boss了吧?”
“死的的确是他啦。”
白色卷发的少年仍然蹲在地上,低头用明亮的双眼专注地看着吊灯上面沾着的血迹,“boss被天花板上的吊灯砸到了头,从椅子上翻了下来,因为太胖所以一路滚,撞到门才停下来。”
少年活泼地说:“恰好那扇门是感应门,感应到有人之后打开,于是我就进来了,还真是好运呢。”
“竟然会有这样的事,陆君的运气简直太好了!”太宰治用夸张的惊讶语气感叹道,“看来真的要谢谢那个把你的消息传回黑衣组织的卧底,不然哪有这么好的事!”
“那主要还是得谢谢治君!”
“陆君太客气了,我可没有做什么哦。不过……”
电话对面停顿了一下,接着问道:“陆君现在,还要继续卧底吗?”
“我没有收到任务终止的指令。”羽岛陆言简意赅地说。
他站起身,将目光投向办公桌上属于死去的组织boss的那部手机,微微眯起眼,声音却一如既往地清澈,听起来就像是如外表一般的、天真烂漫的高中生,“所以,我会继续哦!”
少年拿起那一部手机,挂断了电话。
现在,他有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
接到boss发送的会议通知时,波本的心中瞬间转过万千念头。
自从他加入组织以来,boss从来没有亲自开过任何一场会议,也极少和除了少数几名核心成员以外的组织成员直接联系。
这个隐藏在世界巨大的黑暗面之中的跨国犯罪组织,其首领更是极为神秘,将自己包裹在层层的阴影之后,利用手下替自己完成一切,就像一只控制着无数条吐丝的蜘蛛。
凭借着极高的卧底素养,波本总能在各种大小事发生之前听到风声,从而获得随机应变的机会。然而这一次,他却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完全想不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如此郑重其事,难道是发现了卧底……
波本与同样接到通知的苏格兰对视一眼,两人都看出了对方眼底的沉重。
在规定时间之前赶到会议厅,波本发现来参加会议的成员远比他们想象得要多。从年仅13岁的天才研究员雪莉,到脸色冰冷的骨干成员琴酒,只要是波本能认出的人,一定是拥有代号的内部成员,这让波本更加提心吊胆的同时,心中也充满疑惑。
boss将这么多人聚集起来,究竟要干什么?
“下午好!”不一会儿,阿斯特利蹦蹦跳跳地出现了。
他是最近才加入组织的成员,看上去只比雪莉要大一点,是个随时可以走进校门而不显违和的少年。波本虽然对他并不熟悉,但也绝不会因为年龄而轻视他,倒不如说这么小就能够获得代号,更加说明了对方的实力。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像波本一样审时度势,一个波本记不住代号的男人竖起眉毛大声指责道:“在boss即将召开会议的时候,你来得晚就算了,还这么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顿时,众多目光被吸引而来,集中在阿斯特利身上。
枫叶色眼眸的少年视那些目光为无物,他看了男人一眼,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哦,那又怎样?你来打我呀?”
“你!”
男人立刻满脸愤怒地站起身,就要朝阿斯特利的方向冲过去。可是下一秒,他的脚突然绊到了地上的什么东西,狠狠地摔了个底朝天。
重重的撞击声,让听者都忍不住后脑一凉。
“噗。”
少年忍不住笑出声,找了个空位坐下。他的左边正好是伏特加,再左边则是琴酒。慑于琴酒伏特加二人组的赫赫威名,这两人的旁边都被人空出了一个座位,见羽岛陆竟然坐在这里,琴酒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被羽岛陆完全忽视。
羽岛陆对于那个男人的遭遇完全不意外。
他的异能力名为「恶意之镜」,对他有恶意并准备付诸行动的人,都会根据恶意的水平而获得不同程度的倒霉,堪称小学生玩的反弹游戏现实版。
这个男人冲过来想打他,所以自己摔倒撞到了头,而boss想要杀了他,甚至想好了那么多种折磨他的方法试图让他痛苦死亡,结果被按道理来说绝不会有质量问题的吊灯直接砸死,身体还帮助他打开了boss的办公室,让整个组织都落入了竞争对手港口mafia派来的卧底之手,可以说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倒霉。
——啊,差点忘了,是前boss。
时间到了,按照他发出去的信息,所有能够赶回组织大楼的有代号的成员都来到了会议厅。每个人都正襟危坐,面色严肃,准备聆听boss的教诲。
扬声器中,传来了那一道声线怪异的电子音。
“下午好,我的属下们。”
几个跟boss关系较近的成员露出古怪的表情。
“今天大家欢聚在这里,是为了,”电子音继续不慌不忙地说道,“共同了解你们之后的发展路线。”
“那就是——
“出道成为偶像。”
……
一片死寂之中,只有羽岛陆鼓起了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