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 魔医现身
说是庆典, 其实已在朝堂上完成仪式,最后加了个太子出宫巡游的步骤,来满足百姓的好奇心。
街上的人本就多, 越往巡游经过的地段走, 人与人之间更是摩肩接踵。
人山人海中林净染的身影还是很显眼, 他回头叮嘱徒弟道:“跟住我。”
陈洗点点头, 随手拉上了师尊的衣袖。
仪式即将开始,人群终于安稳下来,停止了行进。
官兵们将人群隔开两处,街道中间留了个可供马车通行的路。
陈洗被人挤得心烦, 但师尊好似并未受到周遭的影响,面色一如往常。
路上人多后,他只顾着跟在师尊后头,现在想起来回头看, 司徒曜他们已不见踪影。
应该是被拥挤的人群冲散了,陈洗环顾一圈找不到人,凑近林净染道:“师尊,司徒曜他们好像与我们走散了。”
听言,林净染抬眼朝四周望了一圈, 最后将视线停在一处:“在那。”
陈洗顺着看过去,那三人正站在对面,凌傲月见他看过来, 边跳边挥手。
陈洗也挥手回应。
“届时若生变, 莫轻举妄动, 在此地等我即可。”
听见嘱咐, 陈洗应了声“好”, 但心下觉得奇怪, 师尊的话怎么听起来像是已经预料到会发生什么。
此时,庄重典雅的奏乐声响起,巡游开始了。
只见一行侍卫模样的人走在队伍前排,随后是拿着乐器吹奏的乐师,紧跟的是挎着花篮的宫女们正笑意盈盈地撒花瓣。
然后是靠八匹马拉着的大舆轿,舆轿富丽堂皇以金黄色为主,足足有半层楼那么高,隐约可窥见盛世气派。
宽大的轿上只坐着一个人,应该便是太子,在层层薄纱的掩映下,众人看不清他真实的容颜,但依稀可见他端坐着在招手示意。
人群一下子沸腾起来,陈洗好奇地望着,虽然在魔域时典礼之类的大场面都看得厌烦了,但这是他头一回见识到人间的庆典。
魔域以玄色为尊,灵丰门喜白,人间更偏重明黄,真是各有风味。
忽然,陈洗被半空中的什么东西闪了下眼,定睛一看,竟然有一支铁箭以疾风之速朝轿辇上飞去。
有人要刺杀太子!
可那箭速度太快,陈洗想用不然剑拦肯定来不及,而且这箭上承载着魔域术法,分明就是几日前偷袭他们的那个人!
遭了!
只听得“叮”的一声,半空中,寻剑已将铁箭阻断,可另一箭又至。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有刺客有刺客!”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乱成一团,陈洗被左拥右挤推搡得稳不了身形,根本静不下心来施展灵力□□。
巡游队伍中的八匹马也受了惊吓,想要四处逃窜,扯得舆轿摇摇欲坠。
人这么多,若是发生踩踏,后果不堪设想!
倏地,四周人好似被定住,全都不动了。
陈洗疑惑地抬眼望去,师尊已飞身至半空,立于轿辇之前,手中握剑,白衣的衣角随风轻动,恍若下凡救世的仙使。
耳熟的破风声又起,陈洗大喊:“师尊小心。”
说完,他蹙眉看向箭来处,瞧在远处阁楼上站着一个黑影,黑影又连发数箭才收了手。
不好,人要跑!
原本这么远的距离凭陈洗的法力绝对追不上,可他刚好带了师尊昨夜画的瞬移符,加上符纸应该能追上。
陈洗没多想,灵力催动符纸,转眼间便来到了阁楼处。
见人要走,陈洗喊道:“于叔!”
“小洗?”黑衣人停下脚步回过身,他脸上戴着骇人的面具,让人看不清真容,只听他轻笑嘲讽,“真机灵。”
此人正是魔医于惩,便是在暗中给陈洗下药的人。
陈洗紧握住剑,质问:“于叔你到底想干什么?”
于惩道:“明知我不会答,废话便不要问了,”
陈洗冷哼一声,猜道:“于叔不直接动手杀了我,而是七年来一直费尽心思地换药,是因为我还有利用价值吧,或者说,是我的血还有利用价值。”
于惩若无其事地收起箭弩道:“小洗还是如此聪明。”
陈洗被这态度给气到了,心中怒火更盛:“以前的你分明善良宽厚,为何要如此对我?!”
“善良宽厚有用吗?”于惩面具下的眼神晦暗不明,“至于你,你命该如此。小洗敢孤身前来与我对峙,是知道我不会杀了你吧。但总归还是太年轻冲动了些,别忘了,我有千万种方法让你生不如死!”
害他痛苦七年的罪魁祸首就在眼前,对方无半分悔意,甚至还大言不惭地说着狠话。
陈洗再也忍不住,立剑刺去。
于惩轻巧避开,右手欲施法还击,想感受到什么,突然停下:“啊,他来了,可真及时,那我下道迷障吧,好让他再找找。你自知打不过我,便想故意缠住我,好等青玉仙尊来将我拿下吧。”
被猜中心思,陈洗暗道不好,魔医擅医药迷障,师尊进入迷障也不知何时能脱身。
“废话少说。”
陈洗继续出招。
于惩漫不经心道:“他若真的抓住我,那我便告诉他你的真实身份。”
听这威胁,陈洗冷笑一声:“别忘了,我也有千万种方法让你开不了口。”
“想借刀杀人你还嫩了点!”于惩发力打掉不然剑,又几招困住陈洗的手。
陈洗欲挣扎,眼前似扬起了灰尘,霎时他觉得全身无力:“你给我下了什么药?”
于惩一把将人推倒,居高临下地看着:“你小时候我不是教过你药理么,不过是强效的迷药罢了。”
被摔到地上,陈洗也不挣扎,打算催动身上藏着的符纸。
却没想到被魔医识破,将符纸搜出来,在眼前毁掉了……
“他若能在半刻钟内找到这,我便不带你走。”于惩说着,瞥见陈洗手腕上的小金锁,像要确认什么,蹲下身欲上手摸。
陈洗无法动弹,只得道:“别碰我,滚。”
试探出小金锁蕴含的浩瀚灵力,于惩收回手仰天大笑:“哈哈哈怪不得,有趣真是有趣,没想到啊小洗,青玉仙尊如此看重你,真不愧是你,可太让我惊喜了!”
“有病吧你。”见人情绪突然这么亢奋,陈洗莫名其妙。
“他来了,”于惩起身将人拉起,从箭匣中抽出一根铁箭,抵住陈洗的脖颈,“还第一次有人能这么快破我的迷障,你可是拜了个好师尊啊。”
话音未落,有剑气破空而至,于惩竟将陈洗扯到那方去挡。
“混蛋!”陈洗看着寻剑在自己胸口处生生停下,稍稍舒气。
林净染将寻剑收回,怒视魔医:“放人。”
“世人皆说青玉仙尊无情无欲,如今看来,其实不然啊。”
于惩笑道,一把将陈洗推向林净染,飞身跳窗而出。
还留下一句:“青玉仙尊可要和你徒弟好好相处,咱们一定会再见哦。”
林净染接住陈洗,没有去追人,看徒弟状态不对,把脉之后,拿出随身携带可消百毒的药给人服了下去。
陈洗吃下药调息一会儿,缓了过来,见师尊脸色阴沉得可怕,他自知有错,心中纠结几下还是开口道:“师尊,我……”
“不是让你站在原地等我,不要轻举妄动的吗?!”林净染严声道,音量被气得比平常高了好几个度。
陈洗被吼得浑身一激灵,相处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见师尊气成这副模样。
眼眶里泛起莫名的酸涩,他嗫嚅道:“师尊,我错了……”
“抱歉,”林净染发觉自己失态,闭上眼缓了好几秒,才轻声道,“一时心急,语气过重了。”
陈洗低头认错:“师尊,是我错了。我看他要跑,就一时心急用瞬移符追了上去……”
“以后莫要再以身犯险,今日幸好有我在,”林净染调节好心绪,语气回归常态,“回去后,将瞬移符之类的辅助型符纸还给我。”
陈洗微愣:“啊?师尊……你都画好了,就别要回去了,不然太浪费了……”
“不行,不然以后你又会向今日这般,不知轻重地追上去。”林净染俨然一副没得商量的模样。
“好吧,”陈洗抬眼偷偷打量了林净染一眼,“师尊,你……不生气了吧。”
林净染摇摇头。
陈洗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刚才也太吓人了吧!
林净染:“走吧。”
陈洗应声跟在师尊身后,走到楼梯口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方才魔医将他推向师尊前,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我相信你一定能如我所愿。”
所愿?
到底是何愿呢?
陈洗不禁想:难不成我现在走的每一步都在他的预想之中?现在的局面都是他计划好的?
师徒二人一走出阁楼,便有官差迎了上来。
只见那人行礼道:“青玉仙尊,小仙长好,圣上有请。”
圣上应是那个终身未娶的传奇皇帝。
想着,陈洗看向师尊,所以师尊说的“大典结束后,便能知晓”就是确定皇帝会派人来请吗?
林净染的面色已变回一惯的清冷:“烦请带路。”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的司徒曜和凌傲月:陈洗你tm就顾着跟你师尊,不管我们,害我们的戏份就一两句话。
本章的师尊:徒弟惹师尊生气,师尊说话语气重了怎么办?道歉,立刻马上道歉,就算是徒弟的错也要道歉。
妈耶,今天紧赶慢赶赶上了(*/ω\*)
第042章 再见沈黎
官差将二人带到轿辇前, 行礼道:“唯恐招待不周,圣上特意吩咐不能失了礼节,还请青玉仙尊和小仙长上轿。”
陈洗想起司徒曜他们:“对了, 还有三人是与我们同行的, 可否一并请来?”
官差笑道:“是二男一女的那三位小仙长吗?在下已派人将他们接进宫中了, 还请小仙长放心。”
“这样啊, 真是有心了,”陈洗看向师尊,“师尊,接下来我们……”
林净染瞥了一眼那两顶精致华美的轿子, 问:“皇帝在何处宫殿?”
官差答道:“在寝宫。”
听言,林净染微微颔首。
陈洗心领神会,伸手拉住师尊,另一只手抓着官差, 凭空似有一阵风拂过,再一睁眼,已到一座宫殿前。
陈洗在心中感慨:真不愧是师尊,不借符纸,居然能直接带人瞬移到目的地。
哦对了, 符纸还是师尊画的……
只见那一直彬彬有礼的官差懵了,缓过劲后腿软得站不住,陈洗去扶, 官差却避让开, 作揖道:“不、不敢劳烦小仙长, 青玉仙尊不愧为修仙界第一人, 今日小的有幸得见, 死而无憾了……”
“领路。”林净染插话, 显然不想再听无意义的奉承。
“为防宫人无状惊扰仙尊,圣上已将闲杂人等遣散,”官差侧身恭敬道,“青玉仙尊和小仙长请。”
寝宫中的陈设简朴大方又不失皇家气派,陈洗看着深觉赏心悦目,见一路走来确实没有外人,不由得心说:这皇帝确实有心,知晓师尊喜静,连个传唤的人也不留。
终于到宫殿内侧,尚未见到人,陈洗先听见了交谈声——
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响起:“父皇,您先去床上躺着歇息歇息吧,坐着太劳心费神了。青玉仙尊去追那歹人,应不会如此快到的。”
略微苍老的声音咳嗽了几声,回答道:“未能亲自远迎,已是招待不周,若再被仙尊撞见卧榻等候,岂非更加失礼。”
“唉,父皇……”
听见这对话,陈洗感慨万千,跟在师尊身后走了进去。
只见屋内一位身穿玄色常服的老者端坐在交椅上,旁边站着三十来岁的男子。
便是今日新立的太子与那终身未娶的皇帝。
陈洗记得皇帝的名讳——赫连暄。
赫连暄看见青玉仙尊,连忙让太子扶着起身,欲行礼:“拜见青玉——”
林净染施法打断,让人安稳坐下后,才淡淡道:“无需多礼。”
陈洗在一旁打量,听凌傲月说这皇帝才过知天命的岁数,没想到头发已然花白,身形高大消瘦稍微有些佝偻,甚至需旁人扶着才能站稳。
皇帝面容苍白发青,估摸着是大病初愈,可眼下的情况怕是不容乐观。
虽然病容掩盖了一些真实的相貌,但即便五十多岁了,依然能窥见坚毅俊美的五官,想来年轻时也是个长相极佳的翩翩公子。
陈洗总觉得皇帝的眉眼看着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可这是他第一次来人间,魔域与人间无往来,之前也不可能有和皇帝碰面的机会。
见青玉仙尊出手,赫连暄坐下后也不再推辞,伸手示意道:“仙尊请坐。”
林净染不动:“无妨。”
“念儿。”赫连暄唤了一声。
太子领会,连忙上前作揖:“方才巡游时,多谢青玉仙尊出手相救,日后仙尊若有什么在下帮得上忙的地方,在下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林净染只道:“是你父皇的安排。”
陈洗心下了然,怪不得师尊像早有预料一般,但皇帝请师尊来不可能只是为了这点小事吧。
而且皇帝怎会提前预知魔医要来刺杀呢?
“那歹人胆大妄为,竟留信威胁,”赫连暄道,“有劳青玉仙尊了。”
林净染直奔主题:“邀我来,还有何事?”
赫连暄轻叹一声,惨白的面容浮现笑意:“记得幼时,曾有幸与青玉仙尊有过一面之缘,那时的仙尊便姿容无双、风骨绝佳。如今几十年过去,我已白发苍苍,而仙尊还一如往昔。”
说着,他停顿几秒,垂眸道:“其他人都出去。”
太子迟疑:“父皇……”
赫连暄:“出去。”
于是太子和那官差皆离开了。
赫连暄抬眼见青玉仙尊身后站着个少年:“仙尊,这位是?”
“我的徒弟,”林净染道,“不碍事。”
听提到自己,陈洗朝人友好地笑了笑。
赫连暄回以微笑:“不愧是仙尊的徒弟,长得这般俊美又气度非凡。”
话毕,手撑着椅子像是要站起身,陈洗见状忙上前将人扶起。
“多谢小仙长,”赫连暄也不推脱,“我这身子骨实在是不行了,劳烦小仙长将我扶到书架旁。”
陈洗在心中长叹,为国励精图治甚至终身未娶的帝王也是会老的。
到书架前,赫连暄将摆放其上用来装饰的小金龙转了一圈。
只听得“咔嚓”一声,书架旁的一面墙竟移动开,露出个可供双人通行的暗道。
赫连暄脸上已无笑容,他连连咳嗽几声:“烦请小仙长将我扶进去,青玉仙尊,还请随我走一趟。”
暗道开凿工整还铺了砖石,路的两侧立有的烛火,没走几步便有弯道,一拐弯,空间霎时开阔起来。
眼前是一个大圆厅,厅中各处嵌有大夜明珠照明。
而大厅的正中间放了一张白玉床,床上正躺着个人。
沈黎?!
陈洗仔细一看,心中惊讶。
沈黎为何会躺在这?容颜竟还是三十年前的模样!
陈洗回想起南风阁幻境中沈黎和贵人的争吵,还有那位贵人的长相。
惊觉皇帝便是那贵人!
怪不得他觉得眼熟,因为他在幻境中见过三十年前的皇帝!
林净染发现徒弟神色不对,问道:“小洗,怎么了?”
他未了解云儿生平,自然不知沈黎其人。
陈洗回过神:“在南风阁幻境中我见过这个人,他叫沈黎。”
“是,他是沈黎,”赫连暄垂下眼,眼神极其温柔地看着躺在白玉床上的人,“我的恋人。”
陈洗已经猜到,可听人亲口说出来,还是有些诧异。
听凌傲月的介绍,还以为皇帝是个真正无情无欲的人,所以才会终身不娶。没想到原是另有隐情,而且这隐情看来便与沈黎有关。
赫连暄问:“小仙长,你所说的南风阁幻境是为何物?为何会看见阿黎?”
陈洗扶着皇帝在床边坐下,解释道:“昨日我们收了一个怨灵,怨灵原是南风阁中的小倌,他遇见过沈黎且留下了深刻印象,沈黎便出现在了他构筑的幻境中。”
陈洗点到为止。
对云儿而言,沈黎的出现犹如长夜破晓时希望的光。但对沈黎而言,云儿不过是一个过客罢了。
“原来如此,”赫连暄轻握住沈黎的手,“当年,我与阿黎之间产生了无法调节的矛盾,为保住他的性命,可同时又在与他怄气,便将他送进了南风阁。”
赫连暄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沈黎,那眼神好似在看世间最珍贵的东西。
他的眼眶中渐渐蓄起一层朦胧的雾:“那时年少轻狂,总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殊不知自以为是为他好,才最伤人。”
白玉床上的沈黎看起来依旧是个谦谦君子,他的面容恬淡沉静,像是陷入了一场永远都醒不过来的美梦。
陈洗轻声问:“他是怎么死的?”
“生辰当夜,高楼坠下,”赫连暄面露悲痛,深吸一口气缓了缓,才继续道,“他死后,我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便拿出了千年前明华仙尊送到人间的神器——青白玉。”
果然请师尊来还是为了神器的事,陈洗疑惑,可神器也救不回沈黎吗?
想来是四大神器功效各不相同,既然赤莲子能枯骨生肉、死而复生,那青白玉便不会如此。
赫连暄继续道:“青白玉没有起死回生的功效,它将阿黎恢复原貌,保证肉身不腐。三十年来,阿黎一直在沉睡,不,不能算是沉睡,因为连呼吸也没有……”
“三十年前为何不找我?”林净染看着那不腐的尸身,问道。
赫连暄解释道:“当年明华仙尊将四大神器分送各界,是为维持四界和平。可我因一己私欲动用了青白玉,我有何脸面去求仙尊,同时我自知阿黎已死,无法复活,便想将他尸身留着做个念想,若是告诉了仙尊,恐怕连这念想也无法留住……”
听言,陈洗轻叹,说到底还是一个“情”字。
原来终身不娶、励精图治、开创了盛世的帝王并非无情无欲,而是恋人已死才心灰意冷断情绝爱。
林净染冷声问:“那你如今找我,又是何意?”
赫连暄长叹一声:“我命数将尽,这个秘密也该做个了结了。当年情急之下动用神器,我害怕现在贸然移动会伤了阿黎的魂魄,导致他无法进入轮回。还请仙尊帮忙,在下必定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说着赫连暄颤颤巍巍起身,要给林净染跪下。陈洗连忙拦住,见师尊不为所动,不由得唤了声:“师尊!”
“胡闹。”林净染依然冷着脸,他上前给沈黎把脉,沉默良久,蹙眉道,“他……貌似被神器所困。”
“貌似?”陈洗重复一声。
印象中师尊极少用此类模糊的词语,想必事情很棘手。
作者有话要说:
第043章 往事
“未成怨灵, 死后应入轮回。可他身死但魂魄尚在,又不像被青白玉束缚,”林净染思索着, 忽而抬眼, “莫非是共生。”
陈洗疑惑:“共生?”
林净染又否决了猜想:“不, 算不上共生, 而是青白玉好像为他辟出了单独的境地,让他得以暂时跳出轮回。”
陈洗看向躺在白玉床上静静安睡的沈黎,他听明白了师尊的意思:“因为青白玉不能起死回生,但上古神器自成一脉, 所以它能让沈黎肉身不死,同时困住或者说是保住沈黎的魂魄不入轮回?”
见徒弟懂了自己的意思,林净染用目光赞赏,点头道:“只是一种猜测, 若要证实,须去那境地里看看。”
“可青白玉是神器,贸然闯入会不会有危险?”陈洗担忧道。
虽然师尊是修仙界的最强者,但还未飞升,而神器总归是神器, 仙与神之间本就有无法跨越的鸿沟,更何况未飞升的修仙者与神。
守在沈黎旁的赫连暄抑制不住地咳嗽几声,他看着挚爱之人, 最后像是下定决心, 目光决绝地对青玉仙尊作揖道:“此事起因在我, 断不能让仙尊以身犯险, 我只求能让阿黎的魂魄摆脱束缚进入轮回。之前曾听人说过置换之法, 我命数将尽, 可否用我的魂魄将阿黎的魂魄换出来?”
“人间天子有天道庇佑,此法无能为力,”林净染道,“青白玉性属温和,不然早就将沈黎的魂魄收为己用,何故辟出一境。”
说罢,他与徒弟对视,那眼神好似在说“无需挂心”。
陈洗略微放下心来,忽然想起一直在说青白玉,可他在沈黎身上也没看见什么玉,不禁心生好奇,想见见传说中神器的尊容,于是问:“对了,那青白玉在哪?我怎么没瞧见。”
“原来小仙长还未发现,”赫连暄答,“青白玉便是阿黎身下的白玉床。”
“这、这么大啊!”
脱口而出后,陈洗发觉自己反应过了,实在有损门派和师尊的颜面,赶忙加了一句:“是我见识浅薄……”
记忆中魔域的黄金刃不过是寻常匕首大小,而北面树林里藏着的赤莲子就更小了。
还以为青白玉会和他脖子上挂着的传音玉差不多大,着实没想到居然比床还大……
这神器别人抢起来也费劲吧。
严肃的气氛一下子好像变了味,陈洗挠挠头看向师尊,发现师尊眼睛里正洋溢着藏不住的笑意。
心里嘀咕:师尊不会是在笑我吧……
为避免尴尬,挽救氛围,陈洗蹲下身打量起玉来。
青白玉如其名,通体雪白中带着些青,玉质不像一般的玉,细看之下玉中的白好似在缓缓流动。
陈洗不由自主地伸手去触摸,触碰到的那刹那,他心头一跳,随即指间的温润传遍了四肢百骸。
这股温润令人格外舒适,他缓缓地闭上眼,像是感受到了穿越千年而来的风雨余韵。
“小洗,醒醒。”
耳边响起师尊的声音,陈洗睁开眼,还有些懵:“师尊,怎么了?”
“我们在那方境地里。”
“什么?”陈洗回过神,发现周围的景致变了,哪里还有什么密道石厅,他现在到了外头,正站在凉亭下,各处花草繁茂,层层树木的掩映下依稀可见朱红的宫墙。
“师尊,这……是怎么回事?”
“方才你触摸青白玉,被感应到,拉入境地。”
“不对,”陈洗不理解,“可那密室就在寝宫里,赫连暄定时常来看望沈黎,而且方才他便坐在上面,为何他未被拉进来过。”
听言,林净染望向远方:“或许,想让我们进来的——是沈黎。”
“师尊的意思……是沈黎故意把我们拉进来的?”
忽然,不远处传来打斗声,陈洗看见几个七八岁的孩童将一个男童按在地上打。
他忙飞身上前阻止,却发现自己的手直接穿过了小孩们的身体。
陈洗惊讶:“师尊这……”
林净染:“他们看不见我们。”
倏地一个稚嫩的声音喊道:“圣上驾到!圣上驾到!”
打人的孩童四散而逃。
原地只留下被打的男孩,他鼻青脸肿,浑身被踢得脏兮兮的。
突然有人从草丛里蹿了出来,也是一个七八岁的男童,脸上带着些婴儿肥,白嫩又可爱。
见人嘴角破了,他拿出手帕递过去。
被打的男孩愣了愣:“你是谁?”
“我是今日新入宫的伴读。”对方不接,他索性动手帮忙擦。
男孩抢过手帕:“我问你的名字。”
“我姓沈名黎,”小沈黎笑了,眼睛里的光彩比暖阳还要耀眼,“黎明破晓的黎。”
说着,小沈黎将人扶起:“你呢?你叫什么呀?”
男孩偏过头,下意识避开那笑颜,答道:“赫连暄。”
“哪个‘暄’?”
“寒暄的暄。”
“哦我知晓了,暄是温暖之意,”小沈黎帮忙拍着赫连暄身上的尘土,想起什么,一时笑得更开了,“那我和你的名字加起来刚好是——黎明破晓后的温暖。”
赫连暄呆了几秒,最后点点头。
小沈黎问:“他们为何打你?”
“皇兄说我没有娘亲。”
“啊?这太过分了,那是你先动的手吗?”
“嗯。”
“那他以后再这般说,你还会动手吗?”
“会。”
“不行,你要学会忍,他们人多势众,不然你又会被打。”
“好……”
看着两个孩童并肩而去的身影,陈洗道:“所以这是沈黎和赫连暄以前发生的事,但此境与怨灵的幻境有何不同?”
林净染:“沈黎非怨灵,而此境是神器所为。”
“师尊,那要如何才能破阵?”
“先找到沈黎。”
听师尊的话,接下来,陈洗便耐心地寻找沈黎,但都只有以前的沈黎。
他看着两个孩童相伴度过一年又一年的春夏秋冬,看着他们读书识字、嬉戏打闹,陈洗觉得自己好像误入了一段琐碎但又快乐的时间裂缝。
彼时的赫连暄性情孤僻,又遭皇兄排挤,根本不屑与人交好,沈黎便成了他唯一的朋友。
人终究会长大,二人渐渐成长为陈洗曾见过的模样。
在风霜雨雪的催化下,友情不知何时开始变味,误会和分歧也纷至沓来。
赫连暄有野心,想当皇帝,可他的皇兄才是被认定的太子,所以他必须要除掉这个障碍。
他的行事作风狠辣果决,先私通大臣借他人之手斩断太子的左膀右臂,又在民间用风水堪舆造势。
但这一切他没有告诉沈黎,或许是因为沈黎的父亲便是太子的人,又或许是不想让沈黎看见他的阴暗面。
随着局势越来越紧张,沈黎还是从蛛丝马迹中分析出谁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此刻,陈洗看着正站在书桌前谋划下一步的赫连暄,总感觉山雨欲来。
果不其然,下一秒,沈黎推门而入,虽然面带怒火,但依然温和地关上了门。
他将一封信扔到赫连暄眼前:“这是你的字迹,近来太子一派的事皆是你从中作梗。三皇子,你到底意欲何为?”
“阿黎何故叫得如此生疏,”赫连暄承认,“是,是我。”
沈黎质问:“为什么?为什么要做这些,难不成你想当太子吗?”
“是。”
沈黎好似听见了了不得的笑话,气极反笑:“彦朝传统乃立长立嫡,你不过是庶出,何故来搅浑水?”
此话一出,赫连暄冷了脸:“传统规矩皆是人定,只因我的母妃是小门小户出身,阿黎便不信我能成为一个好皇帝吗?”
“我不想与你争,”沈黎垂下眼,深吸一口气,“所以,你接下来要娶大将军之女来巩固势力吗?”
赫连暄定定地看着沈黎:“阿黎,你知道的,我不会娶任何人。”
听言,沈黎偏过头回避那炽烈的眼神,眼眶微微发红:“我不知,没有结果的事,我不想知晓。”
说到最后竟有些哽咽。
见状,赫连暄将人搂进怀里,沈黎挣扎,他便搂得更紧:“你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但我明白你在意,不然你也不会问我娶妻的事,我……非卿不娶。”
被铁钳一般的双臂束缚住,沈黎挣脱不开,索性放弃了,眼中的泪早已在推搡时流下,他说:“那我还在意你争皇位的事,稍有不慎,死无葬身之地,做个闲散王爷不好吗?”
“别赌气,阿黎相信我好不好?”看心上人落了泪,赫连暄语气温柔地哄道。
“都怪我,害阿黎掉金豆了。”说着,他松开怀抱,但双手顺势握住对方的肩,仍将人困住。
他慢慢低头去吻阿黎的泪,又缓缓上移去吻阿黎的眼睛,小心翼翼地像是虔诚的信徒。
渐渐的,唇瓣开始下移,好像要去寻找一直心心念念的归属地。
陈洗正津津有味地看戏,忽然一只手遮住了他的眼睛。
师尊压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非礼勿视。”
听言,陈洗无奈,但又不敢将人手挪开,便不满道:“师尊,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没必要吧!”
林净染坚持:“不行。”
陈洗:……
作者有话要说:
师尊:徒弟还小,不能看别人接吻!!!
陈洗:我十九了……十八禁的都能看了……
第044章 非礼勿听
等师尊移开手, 陈洗再看过去的时候。
沈黎已将赫连暄推开,只见他擦掉眼泪,轻轻说了一句:“道不同不相为谋。”
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沈黎这是为何?赫连暄都……”陈洗不理解, “虽然一边是家族, 一边是恋人, 但赫连暄这么坚决, 难不成沈黎还是觉得他们前路无望?”
林净染望着沈黎远去的背影,沉声道:“他顾虑太多,背负太多。”
陈洗点点头,感叹道:“就像师尊一样, 看似云淡风轻,其实早已不知给自己下了多少道枷锁。”
说完,忍不住问:“若师尊以后遇见这种情况,是会选择爱的人, 还是会选择灵丰门?不准推脱说你不会喜欢人。”
林净染沉默了,其实他完全可以回避这个毫无内涵的问题,但听徒弟语气这般坚决,他一时又不想糊弄,还真仔细思索了一番。
最终, 他诚实回答:“我想不出。”
见师尊这么认真,陈洗不禁笑出了声:“师尊,我不过是随口一问, 大可不必如此严肃。”
笑完了又猜道:“按师尊的性子, 应会像沈黎这般选择吧。”
“我非沈黎, ”林净染神情犹余郑重, 继续道, “我不会让此类事情发生, 有些事,本就该扼杀在源头。”
听言,陈洗的笑僵住了:“是啊,这才是青玉仙尊……”
林净染发觉徒弟情绪不对,问:“怎么了?”
“没事,”陈洗深吸一口气,抬头朝人笑了笑,扯开话题,“师尊不是说,若要破阵需先找沈黎,还未找到吗?”
林净染摇头:“他尚未现身。”
陈洗没心情再接话,见场景已变,便仔细观看起来,想要早日找到真正的沈黎。
原以为那般下去,赫连暄能稳当坐上皇位,但事实比想象中要曲折许多。
沈黎回去之后并未向父亲透露幕后黑手是赫连暄,昔日恋人反目成仇,二人在朝堂上暗暗较劲,你来我往打了好几个来回。
后来,赫连暄抓到太子把柄,逼人畏罪自杀,圣上也因此事一病不起。
于是,立嗣可选之人,便只有赫连暄和沈贵妃的幼子,而这沈贵妃恰是沈黎族中长姐。
赫连暄本胜券在握,谁料到皇帝病倒后,不允许探望,更迟迟不定下新太子。
宫中甚至流传,皇帝要立沈贵妃为后,扶持幼子。
这下赫连暄的盟友坐不住了,大将军提出联合禁军中人,赶在立后前进行宫变,赫连暄同意了。
大将军和丞相有旧怨,行动前,他逼赫连暄立誓——成功后处决沈丞相满门。
那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大将军有备而来,赫连暄被掣肘,被迫答应了。
宫变行动异常顺利,赫连暄坐上了皇位。
当日,大将军便将沈丞相一家抓入天牢。
那晚,赫连暄命人偷偷将牢中的沈黎接了出来——
宫外宅院中,赫连暄焦急地来回踱步。
终于,门开了,亲信将沈黎带到。
赫连暄一边脱下狐裘披风要给沈黎披上,一边问:“阿黎,没事吧?他们有苛待你吗?”
身着单薄囚服的沈黎退后几步避开,视线望向远方,偏偏不去看赫连暄,呢喃道:“是我输了……”
赫连暄硬将狐裘给人披上,无奈道:“这时候谈何输赢啊……”
“你要给我家人定什么罪行?”沈黎问着,轻呲一声,“皇帝尚在病中,你便迫不及待勾结大将军宫变上位,时无英雄,竖子成名。赫连暄,你可真是卑鄙无耻!”
将沈黎带来的两个亲信还在旁候着,一听这话,皆面露惊惧。
被人当面奚落,还是如此过分的话,赫连暄脾气再好也冷了脸,不禁质问:“阿黎,你就是不信我能当一个好皇帝是吗?在你心中,嫡庶之分、规矩传统永远最重要,是吗?”
“是!”沈黎偏跟人犟上,“你让人带我来所为何事?向我展示你偷来的盛况吗?”
一听此话,赫连暄怒火中烧连说三声“好”,最后气极反笑。
他擒住沈黎的脸,逼人看着自己,道:“既然我在阿黎心中是这般人,那我也便不装了!是啊,我赢了,我一直爱慕阿黎,如今让你来还能有何事呢?”
明白他意有所指,沈黎眼睫微动:“赫连暄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现在我是皇帝!”赫连暄语气强硬,手却极其轻柔地去摸阿黎的脸,“你为何偏要与我做对?”
沈黎偏开脸:“我说过的,道不同不相为谋。”
“很好,”赫连暄的手落了空,他轻笑一声,收了眼中的情绪,对亲信吩咐道,“将沈公子送去南风阁,让他好好学学该怎么伺候男人。保护好他,若沈公子掉了一根头发,你们提头来见。”
知晓南风阁是皇城中有名的小倌馆,沈黎挣扎着怒吼:“赫连暄,你卑鄙无耻!士可杀不可辱!”
赫连暄定定地看着沈黎,声音变得轻柔:“阿黎乖一些,我便不杀你的家人。”
听言,沈黎怔住,停止了挣扎,最终还是倔强地偏过头。
陈洗在旁看得直感慨:“师尊,果然心意相通的人,最能懂得该如何激怒对方。沈黎看起来温温和和,倔起来真的是够倔的,还有这赫连暄也是,明明想救人偏不直说……唉,真搞不懂这对苦命鸳鸳……”
林净染道:“古往今来,‘情’字最难懂。”
陈洗点点头表示赞同,看房里就剩下了赫连暄,忽然发现不对,奇怪道:“以往在幻境中,皆只能看见单独的视角。可此境,不光能看见沈黎的视角,还能看见赫连暄的视角,这是为何?”
“此境非沈黎所为,而是神器所为。或许神器有灵,直接囊括了事态发展。”
“原来如此。”
师徒俩正说着话,屋内突然响起了急切的敲门声。
“主子,急报!”
此时,赫连暄已让人将沈黎送走,正独自喝闷酒,他不耐烦地应了声:“进。”
小厮着急忙慌地推门而入,道:“大将军、大将军他方才去牢中屠了丞相一家!”
“什么?!”赫连暄醉意全无,站起身,脸色阴沉得可怕,“让他滚来见我!”
过了好久,大将军才到。
他直接将沈丞相的头颅抛到赫连暄面前,道:“听闻陛下早先与沈家嫡子交好,今日迟迟等不到陛下的处决,臣索性亲自动手。”
鲜血泼洒到地上,落下满地诡异的红。
赫连暄不去看,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道:“大将军做的对,非我族类,死不足惜。”
听言,大将军仰头大笑:“哈哈哈陛下所言极是,臣一时杀人太多,也不知其中有没有那沈黎,本想好好追查一番,如今看来也没有必要了。臣相信,即便他没死,也会有人管好他的。”
“大将军多虑。”
“若无他事,臣告退。”大将军礼都未行,转身便走。
看着大将军离开的背影,赫连暄的眼神深沉无比。
“我去,”陈洗被惊到了,“这大将军也太飞扬跋扈了吧,居然直接把人头给送来了。虽然他有兵权在身,赫连暄一时动不了他,但这般不计后果,若以后被钻了空子,怕是要死无葬身之地。”
林净染道:“他在威胁。”
陈洗:“我明白了,他故意将人头带来,是在表明也能轻易杀了赫连暄。毕竟赫连暄的继位全靠他推波助澜,而后面话里有话放沈黎一马,其实是在给赫连暄面子,算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吧。”
分析完,陈洗忍不住批评:“就不能明说吗?偏偏要话中夹话,害得我们这些看客也要去猜,可我只想不带脑子看戏啊。”
林净染被徒弟这番话逗笑了,嘴角轻启好看的弧度:“继续看。”
三日后,大将军被小妾发疯刺死,不治身亡,京中哗然。
新帝悲痛万分,虽查出大将军有其他不轨行为,但念在旧情,仍然让人风光下葬,只是收回了虎符。
至此,赫连暄算是真正坐上帝位。
再然后,便是赫连暄安顿好一切,去南风阁接沈黎。
这事陈洗之前站在云儿的视角看过一回,那次他希望能到屋里看二人对峙,没想到如今真得偿所愿,虽然心态已全然不同。
沈黎嘴上说着输了,但显然还是不服输,依然对赫连暄恶言相向。
赫连暄被逼急了,气得要去强吻阿黎,二人推搡来推搡去就推搡到了床上。
然后,画面突然变得一片混沌,但还能听见动静。
陈洗知晓后头会发生什么,看了师尊一眼,先发制人。
只见他伸手捂住林净染的双耳,轻笑道:“师尊,非礼勿听。”
林净染愣了几秒,也没挣扎,任由徒弟捂着耳朵,手上悄悄捏了个诀。
陈洗发现自己好像聋了,听不见半点声响。
反应过来是师尊在搞鬼,他笑着哼了一声,就是不松手。
听觉丧失后,触觉变得异常灵敏。
陈洗能感觉到师尊的耳朵在渐渐发热,这股温热传递到他的手心,像是有什么魔力,顷刻间便勾起了他全身的热意。
陈洗顿时觉得脸烧得慌,他下意识屏住呼吸,心中暗骂自己不争气,但仍旧不放手。
后来场景发生变化,能听到声音了,他竟一时忘了松开。
“好了。”林净染提醒,声音里破天荒带着些急躁。
陈洗回过神,松开手,看见师尊双耳红得要滴血一般。
他玩心大起,双手顺势搭上林净染的肩,借力微微踮脚,凑到人耳边问:
“师尊,你的耳朵为何这般红啊?”
凑得太近,好似下一秒唇瓣便能衔住那通红的耳尖。
作者有话要说:
神器青白玉:无语子……让你们来幻境里是救人的,不是来你侬我侬谈情说爱的!
沈黎:无语子……让你们来幻境是来看我谈恋爱的,不是让你们来谈恋爱的!
第045章 纠葛
林净染浑身一震, 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把推开陈洗,见徒弟身形不稳又连忙扶住, 轻声斥责:“胡闹。”
陈洗握着师尊的手臂, 眼睛大睁, 还逐渐笼上了一层水汽, 雾蒙蒙湿漉漉的,仿佛因为被突然推开而惊讶委屈。
没想到对方会有这么大反应,怕师尊此后心生隔阂,陈洗一时装得更委屈了, 抿了抿嘴道:“我不过是好奇才问的,师尊怎么如此大反应?还将我推开……”
语气小心翼翼又带着些不解的迷茫,话中则是完全推卸责任,实打实的恶人先告状。
看着徒弟这般模样, 林净染略微发懵,他不安地眨了眨眼,回想起刚才耳畔那声极其魅惑的问候,恍惚觉得大概确实是无心之举。
而他的反应太过,差点伤了徒弟, 林净染蹙眉轻叹,懊恼道:“抱歉,我也不知为何如此……”
“师尊不必放在心上, ”陈洗想起什么, 笑了笑, 猜道, “定是我方才捂得不严, 师尊还是听见了他们的动静吧。”
林净染的耳朵还是很红, 他不解:“什么动静?”
师尊居然不知道?
调戏不成,陈洗被反将一军,支支吾吾地解释:“就是……他们两个那啥……”
林净染明白了,霎时沉了脸:“你为何会知晓?方才我明明封了你的听觉。”
“之前在南风阁幻境中,云儿就在隔壁偷听,我通过他的视角……”
“所以你跟着偷听?”林净染正色道,“幻境之中,有些事无法避免。需学会自控,做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而不是拿他人的私密事来玩笑。”
确实该如此,意识到自己过火了,陈洗低头认错:“师尊教训的是,弟子知错。”
“以后勿再犯,”林净染脸色和缓,“继续寻找沈黎罢。”
“是。”
赫连暄将人接回宫后。
沈黎躺在床上不说话,还不吃不喝,赫连暄软硬兼施甚至乞求皆无用。
二人好像都憋着一口气,谁也不放过谁。
整整五日,赫连暄黔驴技穷。
他将人搂在怀里,无奈地笑了:“你最知道该怎么让我难受……”
说着他拿出一把匕首,架上阿黎的脖颈,刀锋锐利,只不过轻轻抵着,还是划破了肌肤。
“沈黎,有时候我真想杀了你。”
赫连暄红了眼眶,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接着,他深吸一口气,转而将匕首塞到了阿黎手中。
“虽然不是我亲手杀了你父母,但终归是我与狼为伍,害得他们丢了性命。”
赫连暄握住沈黎的手,让刀尖对向自己,道:“那晚强迫你的事,我很抱歉。”
他控制着沈黎的手上移,最后停在胸口处。
赫连暄轻笑一声,用力拽着阿黎的手将尖端没入——
“你不是恨我吗?那你就亲手杀了我!”
刀刃扎入赫连暄的胸膛,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二人紧握的手。
沈黎呆滞的眼神终于有了色彩,他发了疯似的挣扎,可五日滴水未进,哪里还有气力,根本难以撼动分毫。
“不不不!”
眼泪顷刻决堤,沈黎泪流满面,连连摇头。
感受到赫连暄抓着他,还要将匕首往里推,沈黎崩溃了,撕心裂肺地喊道:“我吃东西!我吃东西!你别!”
听言,赫连暄笑了,不知是放下心来,还是伤得太重,手上没了力气。
沈黎趁机将匕首扔开,颤抖地抱住支撑不了倒下来的赫连暄,哭喊道:“来人啊,来人!”
赫连暄虚弱地拥住沈黎,呢喃道:“阿黎,对不起,我没办法了……”
话音未落便合上眼,晕死过去。
血污得二人浑身都是,赫连暄一身玄色常服看不太清。
但沈黎穿着白衣,血渍犹为凸显,那血溅其上好似凭空盛放的梅花。
一触即碎,一抓便散。
这场闹剧,陈洗看得是目瞪口呆。
“这、这俩人真是一个比一个疯!一个绝食,一个用命逼他吃饭,真是最懂该如何让对方不好受。”
说完偏头一看,师尊神情依旧毫无触动,他好奇问:“师尊,你是见过比这更惨烈、更折磨的画面吗?”
“我不会对幻境中任何场面共情,”林净染道,“一切皆虚妄。”
是啊,一切皆虚妄。
这也是灵丰门对弟子所强调的,但却极少数人能真正做到的。
平日里,许多人看话本都易伤心流泪,更何况面对真真切切发生在眼前的悲惨情景。
陈洗自问无法冷眼旁观,这么一说,他发现收怨灵不止是对法术的锻炼,更是对心性的磨砺。
见过的世事多了,或许最后真能看淡一切,从而达到一种忘我无我修仙之境。
二人这么一闹恰恰解开了心结,赫连暄也是个狠角色,但凡匕首再往前送一些,他就真没命了。
看着他们打破隔阂,逐渐变回以前那般,陈洗也不由得跟着高兴。
“师尊,我总算是明白为何人们喜欢看大团圆的结局了,”陈洗说着,想起后面的事,神色凝重,“但沈黎后来怎会自寻短见呢?我不懂,有些不想往下看了。”
见徒弟情绪低落,林净染没有再训导规劝,只是伸手轻轻拍了拍陈洗的背,安慰道:“世事无常。”
陈洗长叹一声:“师尊,我还是入戏太深了。”
赫连暄将人藏在宫中,那次的闹剧让二人和解,也让有心之人察觉到了沈黎的存在——便是沈黎族中长姐沈贵妃,如今的沈太妃,她略长沈黎五岁。
沈太妃让人偷偷传信。
沈黎收到信后,约她私下见面。
一相见,沈太妃便狠狠给了沈黎一耳光,怒斥道:“你寒窗苦读十二年,便是给赫连暄做禁脔的吗?!当年的状元郎,如今成了见不得光的男宠,九泉之下,你有何脸面去见你爹娘?!!”
沈黎懵了,跪坐到地上:“不……不是的……”
“沈家有你这般的儿子,真是造了孽了,”说着,沈太妃蹲下身静静地看着沈黎,盯了好一会儿,语气放缓,“不要被一时的情爱迷惑,赫连暄将你藏起来并非是救你,而是在害你。古往今来,文人墨客谁不想致君尧舜?阿黎,你有才能,不应该被困在宫中。”
沈黎泪流满面,强撑着说:“不是的,长姐,等这风波过去,他会同意我换身份入仕的。”
“入仕?”沈太妃冷笑一声,“辅佐谁呢,赫连暄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皇帝吗?阿黎,你便如此喜欢与害死你父母的人为伍吗?你真的相信他是个盛世明君吗?”
沈黎被问住了,呆愣半晌才呢喃出声:“我……”
“别说相信,你不配!”沈太妃打断他的话,“沈黎,我真是看错你了,原本还以为你不会被情爱迷惑,现在看来,也不过尔尔。你过你锦衣玉食的好日子去吧!就让你的父母在九泉之下无法安宁,看着自己苦心孤诣培养的儿子在仇人身下承欢!”
说完,沈太妃作势要走,沈黎手忙脚乱地拉住,哭着辩解:“我不是……不会这样的……”
“口说无凭,”沈太妃轻呲一声,一字一句说,“只要你去杀了他!”
沈黎面容僵住了:“我做不到……”
“那你怎么不去死呢?”沈太妃声音极冷。
听言,沈黎脸色瞬间刷白,再说不出话来。
“叔父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混账玩意?没用的东西,还不如死了算了。”说完,沈太妃拂袖而去。
沈黎呆坐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赫连暄找到他,将他抱回寝宫。
站在旁边看了全程的陈洗,皱着眉头道:“我的天,师尊,我好像能理解沈黎为何会……这沈太妃也太厉害了,妙语连珠一串又一串的,半点不给沈黎辩解的机会。”
“她的话听起来很对,但全然没有站在沈黎的立场上,说到底不过是些冠冕堂皇的套话,分明是在拿大道理裹挟!”
听徒弟的分析,林净染微扬嘴角:“聪明。”
“作为局外人自然能看清,我若成了沈黎,怕是也会被这些话迷惑,”陈洗轻叹,“师尊,当心之所向与规矩常理背道而驰时,该如何自处呢?”
林净染不假思索:“寻心。”
“可寻心便会与熟识的人反目成仇呢?”
“我自寻心,哪管他人。”
陈洗笑道:“怪不得那么多人怕师尊,师尊真是一点都不在意别人的看法。”
“别人的看法,与我何干?”
“是是,”陈洗笑了笑,看向已转变的场景,他见沈黎愁容满面,不禁道,“师尊,最不想看见的,还是要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赫连暄:如何让心上人好好吃饭,很简单,先照着心口来一刀。
沈太妃:本宫可是pua高级选手。
司徒曜/凌傲月:嘤嘤嘤,这么多章没出场,肯定是陈洗把我们忘了!
哈哈发生了一件很开心的事,今天就先不写沈黎的结局了〒_〒
以后一定要勤奋更新啦(*^ワ^*)
第046章 共死
沈太妃的话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了沈黎的心, 让他痛不欲生,但面对赫连暄时,他还是强颜欢笑。
彼时赫连暄刚即位, 为摆平各方, 天天忙得脚不沾地, 未察觉到阿黎的异样。
这日他忙里偷闲, 搂着沈黎笑道:“阿黎,明日便是你的生辰,可有心愿?”
沈黎的视线未落到实处,听见问话才回过神, 没精打采地说了句:“没有。”
“阿黎怎么了?不开心吗?”
沈黎垂眸:“没有,只是在想事情。”
今日沈太妃又找到他,依旧是之前的论调,他受不了, 但也无力反驳。
赫连暄道:“我已打点好了,再过十日你便能官复原职,虽然不是再以沈黎的身份。”
听见这个消息,沈黎没有太大反应,提议:“今夜我们去摘星楼吧, 那里高。我自黎明破晓时出生,由此得名,想亲眼见见生辰时分的黎明破晓。”
“好啊, 我要同阿黎一起感受黎明破晓后的温暖。”赫连暄笑了。
沈黎没有再说话。
沈太妃的那句“你怎么不去死”, 一直在他脑海里回响, 犹如世上最毒的诅咒, 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自知对不起父母, 更对不起家族。即便再入仕, 也只能冒用别人的身份,如此苟活于世——
确实该死。
夜色渐渐褪去,天边露出深沉的蓝。
摘星楼上,沈黎睁开眼,看着身旁熟睡的赫连暄,凑过去在对方脸颊上落下轻轻一吻,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
他笑得释然又绝望,用极低的声音说:“我相信你,定是个盛世明君。”
说完,他轻手轻脚下床,走到摘星楼最高的露台上。露台前有石砖砌成的半人高的围墙,他爬了上去。
风很大,猎猎作响,沈黎好似感觉不到冷,平静地望向东方。
太阳还未升起,他在等——他自黎明破晓时出生,也要在黎明破晓时死去。
“沈黎一生愧对父母,愧对列祖列宗,如今便将这血肉之躯奉还。”
没来由的凉意让赫连暄从噩梦中惊醒。
外面的天要亮了,身畔却不见阿黎的踪影,那方温热尚存,想来人刚离开不久。
赫连暄看通往露台的门开着,便起身走了出去,定睛一看,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看见阿黎站在围墙上——天光微熹,风扬起阿黎的衣袖,好像下一秒便要随风而逝。
来不及出声劝阻,沈黎已看了过来,朝他微微一笑,然后纵身跃下。
“阿黎!”
赫连暄慌了神,飞奔过去,要随阿黎一同跳下。
暗卫及时出现拉住了他,赫连暄拼命挣扎着,哭喊道:“放开我!我要去救他!我要去救他啊!!”
此时,天边的第一束光亮起,静静照射到满是鲜血的地面,正是黎明破晓。
听着赫连暄绝望的哭喊声,陈洗眼眶里涌上了泪,但还是倔强地咬着唇,不让眼泪流下。
见此,林净染轻叹一声,将人拉到怀里:“没事,哭吧。”
陈洗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抽噎道:“以往的幻境只会展现片段经历,可这次我看着他们从七八岁认识,一点点相伴长大。然后因为政见不同,虽然相爱,但还是反目成仇。”
“好不容易心结解开在一起了,莫名其妙出现个沈太妃,搞得最后如此结局。为什么,为什么两个相爱的人之间总会有搅局的人?”
林净染没有说什么,只轻抚着徒弟的背,帮忙顺气。
陈洗啜泣着,意识到什么,抬头用手去擦眼泪,要从师尊怀里出来。
林净染问:“怎么了?”
“我、我怕我的眼泪污了师尊的衣衫……”
哭成这个样子还在意这些,林净染把人按回去:“勿想太多,我不介意。”
听言,陈洗安心靠在师尊肩上,任凭眼泪流淌。
“但莫哭太久,不然眼睛疼。”
“好……”
陈洗闭上眼平复心情,过了一会儿,听见门被踹开的动静,不由得睁开眼看。
场景已然发生变化,赫连暄应是查到了沈黎之死与沈太妃有关,直接闯去跟人对峙。
“师尊,我好了,谢谢。”
林净染闻言松手。
陈洗回身一看,和他料想得差不多。
“师尊,这是沈黎死后的事情,神器也将其展示出来,是何用意呢?”
“先看。”
“好,也只能这样了。”
沈太妃被两个护卫押着跪下。
赫连暄居高临下地看着,冷声问:“你都同阿黎说了什么?”
沈太妃大笑:“你猜啊,我最懂他这种迂腐至极、恪守成规的人了,言语挑拨两下,再盖上一顶大帽子,他便会因为所谓的伦常而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
赫连暄质问:“阿黎是你族中之弟,你为何要如此害他!”
“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原以为他能有点出息,没想到他宁愿自己去死,也对你下不了杀手。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软弱至此,死不足惜!”
“闭嘴!你不配这么说他!”赫连暄怒火中烧,“当初就不该留你一命,你想让阿黎杀了我,不过是想扶持自己的幼子上位。阿黎是被你逼死的,我要你和你的儿子偿命!”
“成王败寇,既然被你查出来了,要杀要剐随意。”
沈太妃仰起头:“当初若非被识破女儿身,那年的新科状元本应是我!谁料到会在殿试时被揭发,先帝昏聩至极,竟借权势将我强娶,我恨死赫连家,恨死沈家了!”
“从小我就嫉妒沈黎,凭什么他可以名正言顺地进宫伴读,考上状元,就因为他是男儿身吗?可他分明也在男人身下承欢——”
“闭嘴!”赫连暄气极,用力扇了沈太妃一耳光,“竟还出言侮辱他,你配吗?!”
沈太妃啐出一口血水,笑得癫狂:“哈哈哈,我说得难道不是事实吗?他和我的区别,不就是他无法生子吗?”
听言,赫连暄一脚踹翻沈太妃,眼神冰冷入骨:“有些人活着好像比死了更痛苦,你言语挑衅,不过是想逼我杀你,我偏不让你如愿。既然你那么厌恶父皇,那你和你的儿子便滚去守皇陵吧,我要你陪着你厌恶的人一辈子不见天日!”
“赫连暄,你欺人太甚!”
沈太妃捂着胸口晃悠站起身,她看了看一旁的石柱:“我的命,由我做主。”
话音未落,便朝石柱冲去,血溅当场。
陈洗看着,心中五味杂陈,沈太妃原也是个可怜人。
能上殿试,想必才学不浅,只因女子身份遭受不公,还被先帝强娶,困在宫中。
但这些都不是她逼死沈黎的理由,算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师尊,这人间的秩序未免也太不公平了,竟不让女子入仕,更有甚者居然将她们圈养起来,当做私有物,太过分了,”陈洗不满道,“像灵丰门男女皆可修仙,还不避讳断袖之癖,这差得也太多了吧!”
林净染道:“之前的修仙界也避讳断袖之癖,各界自有发展,无法一言蔽之。”
“也是……”
陈洗抬眼看过去,发现混乱的场景中,有一人站在不远处,置身事外。
他不敢贸然行动,拉了拉师尊的衣袖,小声道:“师尊,我找到沈黎了。”
沈黎也看见了他们,下一秒就到了二人跟前,作揖道:“拜见青玉仙尊、小仙长。”
陈洗问:“你让我们进来,所谓何事?”
“未能远迎,还擅自将二位抓入幻境,在下愧疚万分。”沈黎说着跪下。
“沈黎你快起来,无需行如此大礼。”陈洗去拉,手却穿过了对方的身体,只得作罢。
沈黎连磕三个响头道:“神器为我开辟了这个幻境,让我的魂魄得以在此安居。可我知阿暄命数将尽,想同他一起去轮回,还望仙尊成全。”
见师尊没反应,陈洗提醒:“师尊,这该如何?”
林净染在手心蓄了些灵力,抬手做掌,隔空朝沈黎推去。
过了好一会儿,才收手道:“青白玉一直在保护你,不但修复了你因自戕而面目全非的尸身,还护着你的魂魄。”
“如今有二法,其一,我现在便收了你的魂魄,将你带去轮回;其二,让你的魂魄重回尸身,自去轮回,你可在世上存活一刻钟,但每秒都要承受坠楼之痛。”
沈黎没有犹豫:“我选其二,我想再见见他……”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陈洗忍不住问:“沈黎,坠楼之后,你后悔吗?”
“追悔莫及,”沈黎答,“但重来一次,我还是会那般。”
陈洗一时难以理解,不过也没再追问。
转眼间,师徒二人回到了外头昏暗的石厅中。
赫连暄见人出来,忙起身迎上,身形不稳差点摔倒。
陈洗扶住他:“不急,等会你便能见到沈黎了。”
赫连暄难以置信:“真的吗?”
陈洗点点头,将人带到一边,给师尊施法的空间。
林净染在青白玉前站定,单手摸玉,闭上眼念起了口诀。
青白玉一下子光芒大盛,照得整个石厅如同白昼。
时机成熟,他退后几步,双手捏诀,一道赤金色的光劈开白昼,直直指向青白玉。
二者对峙良久,最后赤金色的光包裹住了青白玉,光芒渐渐消散,整个石厅归于暗淡。
林净染睁开眼,下意识捂住胸口,踉跄几步。
“师尊!”
“仙尊!”
一旁的二人大惊。
“师尊,你怎么了?”陈洗慌了,忙跑过去搀扶。
赫连暄也来扶,被林净染阻止:“无碍,沈黎醒了,只有一刻钟的时间,且去看他。”
赫连暄神色动容,热泪盈眶,他朝林净染郑重地鞠了一躬:“多谢青玉仙尊!”
等赫连暄回过头时,沈黎已坐起身看着他,面带微笑,仍是少年模样。
“你老了。”沈黎说。
一惯威严的帝王只听见这三个字便泪流满面,赫连暄扑过去抱住沈黎:“阿黎,我好想你……”
沈黎摸着怀中人花白的头发,落了泪,温声道:“我知道的,你每日都来看我……”
而后他抚上身下的青白玉,呢喃道:“这些年,多谢你了。”
青白玉像是听到了,发出一阵柔和的白光,又随即暗淡。
二人搀扶起身,要朝青玉仙尊道谢,没来得及开口,林净染便道:“莫将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二人还是鞠了一躬,扶持着往外走。
林净染道:“我们也该出去了。”
看师尊脸色苍白,陈洗担忧地问:“师尊,你真的没事吗?”
林净染:“过会便好。”
沈黎和赫连暄走到宫殿门口,恰好天快要亮了,于是他们席地而坐,靠在一起等待天明。
“阿黎,还记得初次见面时,你说我们的名字连起来便是‘黎明破晓后的温暖’。”
沈黎微笑道:“其实只要你在,哪里都是温暖的。”
听言,赫连暄也笑了,他吻了一下阿黎的额角,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这是初次见面,你递给我擦血的锦帕,我一直都带在身边。”
沈黎接过,轻轻摩挲着,不禁潸然泪下:“我原以为我最对不起的是父母和列祖列宗,而今才明白,我最对不起的是你,还有我自己……”
殿外的交谈声渐息,估摸着一刻钟已过,陈洗去门口查看情况。
他看见沈黎和赫连暄依偎在一起,初生的第一缕朝阳洒在二人身上,安宁又美好。
陈洗走过去想劝赫连暄节哀,谁料到赫连暄也没了呼吸。
他们一同死去,也一同进入了下个轮回。
陈洗长叹一声,回到殿中跟师尊禀明情况。
“去通知太子。”
话音未落,林净染猛地抓紧胸口处的衣衫,生生吐出了一口血。
陈洗神色大变:“师尊!”
作者有话要说:
青白玉:小样儿,还敢跟我抢人,靠!还真被你抢过去了,气人!看我怎么折腾你!
改了一下,加上了赫连暄和沈黎最后的结局。
第047章 诱发心疾
陈洗慌乱地扶人坐下。
林净染拭去嘴角的血迹, 朝徒弟勉强露出微笑:“无碍,不愧是神器,与它抢人终是不易。”
陈洗蹙眉严肃道:“师尊, 到底怎么了?”
“神器之力浩瀚, 诱发了我的心疾, ”林净染面色惨白, 闭目调息,“小洗,药挂在我腰间。”
听言,陈洗伸手去找, 摸到一个小锦袋,连忙解下来,拿出一颗药丸给师尊服下。
可过了一会儿,林净染的脸色无半分好转, 看起来还似乎更痛了。
知晓师尊是疼死也不吭声的性子,陈洗试探地问:“师尊,要不要再吃一颗?”
林净染点了点头。
又一颗服下,师尊还不见好转。
陈洗急了:“莫非是药不管用了?此药是由我的血炼成,掌门炼制时定需添加其它药材, 难不成是因为纯度不够?师尊,你直接饮我的血吧。”
“不。”
料到会被拒绝,陈洗不再多说什么, 静静地等。
他能看出师尊在强忍着, 虽然神情未表露出疼痛, 但额上皆是虚汗, 嘴唇毫无血色。从刚刚那硬挤出的拒绝声音中, 也能听出忍得十分辛苦。
陈洗轻叹一声, 抬手帮师尊擦了擦汗。
片刻之后,见师尊还是如此难受。
陈洗不再犹豫,直接用不然剑划破掌心,忍痛将手递到林净染嘴边。
“师尊,我已经划破手了,你若是不喝,那么我的痛白便挨了,血也白流了。”
“胡闹。”
林净染斥责的声音虚弱无力。
他睁开眼,见徒弟手心酿着血,深深地看了陈洗一眼,才缓缓将唇贴上去。
绕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当那温暖柔软的触感碰到皮肤上时,陈洗浑身还是抑制不住地一颤,他忙移开眼,不去看这诡异又莫名其妙的场景。
可即便不看,还是能感觉到。
师尊好像怕弄到他的伤口,只在手的边缘吮吸,缓慢轻柔但格外折磨人。
陈洗屏住呼吸,另一只手紧紧握拳,尽量让神情保持平和。
这种感觉太奇怪,伤口有些疼,他却更觉得痒,加上感受到师尊喷涌在他手上的温热呼吸,他的身体开始止不住的战栗,陈洗花了好大的劲才让喂血的左手不发抖。
简直是度秒如年,陈洗要憋不住气了,怕一松懈便忍不住发抖,只敢攒着劲慢慢呼吸。
忽而手心传来一阵滑腻炙热的触感,陈洗左手一哆嗦,差点一口气没顺上来——
师尊居然开始用舌头舔?!
似乎还不满他的手动了,师尊伸手将他的手腕握住继续舔舐……
陈洗不禁看过去,眼前的师尊像是被他的血诱惑住了,全然不见一开始的清冷自持,犹如一头饿了许久的野兽在迫不及待地享用刚捕获的猎物。
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师尊,陈洗愣了愣,怎会如此?
一年相处下来,他依然没搞清楚师尊的心疾和他的血到底有着怎样的渊源。
他的血能召唤出通往赤莲子的密道,能破开赤莲子外层凶狠的结界,还能缓解师尊的心疾。
这三者之间分明毫无瓜葛,为何都能与他的血扯上干系?
陈洗想不通。
来灵丰门之前,他一直卧病在床,从未发现自身的血有独特之处。
到灵丰门之后,他愈发觉得魔域的时光犹如伤病铸就而成的假象,让他变得浑噩且无知。
他被困在大雾中寻不到方向,而如今的经历,正像是在慢慢将迷雾吹散。
见师尊将他流到手背的血也舔得干干净净,陈洗恍惚觉得师尊或许真的有野兽的一面。
终于,林净染如梦初醒,抬起了头,神情变回了一惯的云淡风轻,全无方才的迷乱疯狂。
他的唇上残留着殷红的血迹,好似涂上了最艳丽的口脂,莫名生出几分妖冶来。
陈洗定定地看着,冒出想把这“祸国妖妃”据为己有的念头。
有朝一日,倘若他成了一界之主,有这么一位妙人相伴左右,根本不需要什么三宫六院。
师尊像是感受到了,舔去了唇上的鲜红。陈洗不自在地收回视线,空咽了下口水。
“嘶——”
手上蓦地传来一阵刺痛,陈洗倒吸一口凉气,抬眼看见师尊正在往他手心的伤口倒药粉,虽然师尊的动作轻柔,但情急之下他划得有些深,药入血肉,难免会疼。
林净染温声哄道:“此药疗效佳,稍微忍忍。”
上完药,林净染撕下一片衣角,轻握起徒弟的手极其小心地包上。
他盯着那伤口,低叹一声:“怎划得如此深,还疼吗?”
陈洗笑了笑,摇摇头:“这点小伤不算什么,我八年前刚受伤那会,那疼得才叫一个痛不欲生,简直想给自己脖子抹一刀,一了百了。这不过是轻微的剑伤而已,师尊不必放在心上。”
提以前的事,陈洗是想对比突出现在的伤没什么,意在开导师尊无需内疚。
但效果好像不明显,师尊依然郁郁不乐一脸凝重。听完话后,神情貌似不止心疼自责,还多了些忧虑。
包扎好后,林净染握着陈洗的手默然许久,才道了声:“多谢。”
“师尊与我客气什么,”陈洗觉得这氛围太古怪,干脆提起了正事,“师尊,你的脸色还有些苍白,先在这再调息一会儿。我去通知太子赫连暄的事。”
“好。”
太子虽非赫连暄亲生,但感情极深。
他悲痛地处理完父皇和沈黎的遗体,又来求见青玉仙尊。
作为储君,他自然知晓青白玉的事,特意前来请教。
“仙尊,如今沈先生已同父皇离去,这青白玉该如何处置?”
“原地不动。”
“可……在下怕歹人会……”
林净染道:“人间天子自有天道庇佑,除非你亲手将青白玉交给歹人,不然就算是我来抢也抢不走。”
太子明白了,作揖道:“多谢仙尊指点。”
陈洗想起沈黎和赫连暄的身后事,不禁问:“听闻人间重丧葬,帝王往往建有陵寝,那沈黎……”
“父皇特意叮嘱过,百年之后要与沈先生合葬。”
“如此甚好。”
此生他们错过了三十年的光阴,能共死同穴,也算是一种慰藉。
皇帝驾崩,实乃国丧。
宫中尚有许多事要处理,师徒二人不愿多打搅,谢绝了太子的挽留,和司徒曜他们碰面后,便一同出宫回福禄楼。
路途中,在凌傲月的追问下,陈洗说了一遍沈黎和赫连暄的故事,略去了青白玉的部分。
听完后,凌傲月感叹:“一代传奇帝王就此落幕,原以为他是无情无爱之人,未曾想真实情况竟截然相反。”
司徒曜破天荒地没调笑,只说道:“天下谁人不囿于情爱呢?”
听这话,陈洗看了师尊一眼。
心说:怎么没有?这不现成就有一个。
“乱说什么?肯定有人不会。”凌傲月拍拍司徒曜,用眼神示意青玉仙尊。
司徒曜反应过来,轻声懊恼:“哎呀我忘了……仙尊不会听见我说的话了吧?”
“你最好补救一下。”
司徒曜清清嗓子,怕青玉仙尊听不见,拔高音量一本正经道:“但作为修仙之人,自然要一心寻道,必不会过多在意情爱之事。”
说完还特意加了一句:“是吧陈洗?”
陈洗翻了个白眼:“滚。”
夜幕降临,福禄楼。
司徒曜偷偷来叫陈洗去和他们喝酒:“青玉仙尊任务已完成,不出意外,明日我们便要启程回灵丰门了。在这最后的愉快时光,凌大小姐说她请客,要好好浪一浪!”
陈洗犹豫:“这岂不是要留我师尊一个人……”
“不要扫兴,你对青玉仙尊有什么不放心的?”司徒曜思索几秒,“那要不把仙尊也叫去?”
陈洗迟疑:“你们可以吗?”
“哎呀别扭扭捏捏的了,”司徒曜话锋一转,“这样,我们打个赌,我猜你叫了仙尊也不会来,若他真来了那我——”
“那你就叫我一声爹。”见人挑衅,陈洗当机立断。
“好啊,若是仙尊没来那你叫我爹!”
司徒曜走后,陈洗去敲了敲盥洗室的门,师尊正在沐浴,待人回应后,他说:“师尊,你洗完一起来与我们玩吧,就在对门司徒曜的房里。”
为了能顺利“当爹”,陈洗隐去喝酒之事,语气也非询问,而是肯定。
反正只要师尊去了他就赢了,白得一声爹,何乐而不为呢?
里面传来一声:“好。”
得到答复,陈洗笑了。对门催得急,他便先过去。
司徒曜见陈洗独自来了,揶揄道:“呦,怎么一个人来了呢?快叫爹!”
陈洗:“我师尊在忙,你这么着急是赶着驾鹤西去吗?”
“切,狡辩吧你就,”说着,司徒曜示意阿柏拿起四根签递向陈洗,“光喝酒太过无趣,我们要玩点有意思的,来抽一根。”
陈洗抽了一根,看上面写着个“王”字,问:“这怎么玩?”
“就是抽到‘王’的可以号令其他人做事。”
“什么事都可以?”
“杀人放火自然不行。”
陈洗展示出自己手上的签,指着三人:“正好,你们都给我喝!”
陈洗运气好,连着几次都抽到“王”,于是他次次让其余三人喝酒。
凌傲月叫苦不迭:“陈洗你老实交代,是不是作弊了!?”
陈洗摊手:“皆是从你们手上抽的,我怎么作弊?”
几轮下来,凌傲月喝得有些站不稳了,司徒曜更是满脸通红说话也不大利索,显然快醉了,陈洗和阿柏还好都只是脸有些红。
这次司徒曜抽到了“王”,他猛地起身,晃晃悠悠把木签摔到地上:“哈哈哈哈好家伙!终于轮到老子是王了,我现在就发号施令,我要看二和三亲亲!”
陈洗一看,二和三正是他和凌傲月……
即便关系好,可这属实过界了。
陈洗:“亲什么亲?司徒曜你喝醉了,别在这不懂分寸耍酒疯。”
司徒曜梗着脖子不依不饶:“不行!我才是王,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就要看人家亲!”
“司徒曜你犯什么病啊?”凌傲月拿起酒坛,“这样,我将这坛干了便到此为止。”
司徒曜一把抢过酒坛:“不行,我就要亲!”
“我亲你给大头鬼亲,看来得好好让你清醒清醒!”凌傲月撸起袖子作势要揍人。
“别跟醉鬼一般见识,”酒易上头,怕到时真打起来,陈洗出来圆场,“司徒曜你真要亲?”
“是!”
陈洗一把抓住他:“来来来,那我亲你好了!”
说罢,佯装要凑上去。
“啊啊啊你滚,我才不要!!”
二人距离还远,一听这话司徒曜被吓得不轻,惊叫着回身往阿柏怀里躲。
就知会如此,看嚣张的醉鬼偃旗息鼓,陈洗哈哈大笑。
这时门砰的一声被推开,林净染直直看向陈洗:“你要亲谁?”
陈洗的笑僵在脸上:“师尊我……”
作者有话要说:
司徒曜:已有老公,勿扰
啊啊啊终于签约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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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8章 师尊原来一杯倒
还没来得及解释, 就见师尊冷冷地看了一眼转身要走,陈洗立即追上去。
“师尊师尊,不是你想得那样!你听我解释, ”他抓住人不放, “我就是在开玩笑!司徒曜他喝醉了要闹事, 所以我就……”
林净染停下脚步, 依然背着身:“你们关系好,小打小闹无伤大雅,但凡事须讲究一个度,方才那玩笑属实过界了。”
“是是是, 师尊教训的是,我错了,我以后绝对不会再这般开玩笑了。”
其实平日里师尊对他的管教算不上严格,出去玩也不会多问。
但他发现师尊极其重视亲密之事的分寸感, 就像在青白玉幻境里主动捂上他的眼睛,不让他看别人接吻。
知道自己触犯了雷区,陈洗偷偷观察师尊的脸色。
见师尊神情和缓,他趁热打铁继续道:“师尊,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吧, 我也是饮酒上头,才不着调说出那种话,下次绝对不会了, 啊不对, 没有下次!”
“你在饮酒?之前你们四人偷酒喝被罚, 你不是同我保证过不会再喝的吗?”
靠, 他把这茬给忘了!
眼看好不容易转晴的脸又沉下去, 陈洗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 直接抱紧师尊的手臂,耍起了赖:“哎呀师尊,那、那都大半年前的事了,你怎么还记得呢?反正如今不在灵丰门……书书上说小酌几杯有益强身健体,你就不要跟我计较了……”
“哪本书?”
自然是他随口胡诌的书……
陈洗憨笑两声遮掩过去,转移话题:“师尊,你有饮过酒吗?”
“不曾。”
一听这话,陈洗有了借口,拽着人往回走:“有些事总要尝试一下,既然师尊未饮过酒,便去同我们喝几杯吧!喝酒还挺有趣的,不然为何那么多文人喜爱饮酒。”
林净染也不拒绝,任凭徒弟将他拉回去。
在门口偷看的三人见劝说成功,忙回到了屋内。
司徒曜仍有些醉,刚刚躲在一边看的时候想笑,被凌傲月捂了嘴。
好不容易自由了,见二人进来,他依样画葫芦挽上阿柏的手臂,一边摇,一边学着陈洗方才的语气说道:“师尊~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吧~”
陈洗脸都绿了:“司徒曜你有病吧,找打是不是?”
司徒曜咂咂嘴,可怜兮兮地说:“不要这么凶嘛,我只不过是在学人家撒娇……”
“你!我哪有这样撒娇啊?!”
陈洗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就要动手,被凌傲月拦住了。
“哈哈别别陈洗哈哈哈,”凌傲月笑得直不起来腰,“哈哈哈别跟醉鬼一般见识。”
陈洗:“我有这样吗?我哪有这样啊,我哪有像他这么恶心做作!”
“好好,没有没有,”凌傲月随口答道,又笑了两声,招呼人坐下,“仙尊,您就坐在陈洗旁边吧。”
等人坐下后,她嘟囔道:“其实司徒曜学得还挺像的,特别有精髓。”
陈洗听见炸了毛:“凌傲月你也要消遣我是吧?!”
“好了。”林净染温声开口。
师尊发话,陈洗泄了气,一看师尊也面带笑意,不满道:“师尊怎么连你也……你们一个个的,哼!”
合起伙来欺负人。
哼!
“势单力薄”的陈洗放弃挣扎,仰头喝了一口酒。
觉得对面一直有目光投来,陈洗看过去,只见司徒曜的视线在他和师尊之间来回转。
“司徒曜,你犯什么病啊?这什么眼神,看我和师尊干嘛?”
司徒曜眼神迷茫,显然意识尚不清醒,他看看陈洗又看看青玉仙尊,嘿嘿嘿地笑道:“我想看你们亲亲!”
听言陈洗一口气没顺上来,被酒呛得直咳嗽:“咳咳咳……”
林净染倒是神色如常,伸手轻拍徒弟的背帮忙顺气。
“啧啧,”凌傲月锤了司徒曜一下,“你这人喝醉了怎么尽说胡话?”
司徒曜口齿不清地反驳:“谁说胡话了,他们俩就很适合亲亲啊! ”
“亲亲亲,亲你个大头鬼亲,你能不能将你这臭嘴闭上!”陈洗终于顺过了气,吼道。
凌傲月打圆场:“陈洗消消气,青玉仙尊莫怪,司徒曜他喝醉了,难免口出狂言,还请仙尊不要放在心上。”
说着,见仙尊杯中还是空的,她赶紧添上酒:“陈洗你别光顾着自己喝啊,仙尊酒杯还空着也不知道……”
“是是是凌大小姐,”陈洗拿着杯子和师尊的碰了一下,“来,师尊尝尝,这酒还挺清口的。”
林净染看了徒弟一眼,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见师尊这么豪爽,陈洗鼓了鼓掌,笑问:“师尊怎么样?挺好喝的吧。”
林净染没有回答,而是慢慢闭上眼,身体向一旁倒去。
陈洗惊讶连忙搂住师尊,几次叫不醒,急切地问:“凌傲月,你给我师尊喝了什么?”
“就……就我们喝的酒啊,”凌傲月发懵,随即皱眉道,“陈洗,你这语气搞得好像是我故意要害青玉仙尊一样,别一碰见仙尊的事,你就翻脸不认人好不好?”
司徒曜一拍桌子,含糊学舌道:“是、是啊!别翻脸不认人,陈洗你太过分了!人凌大小姐又不是故意的,你吼她作甚?”
“抱歉抱歉,关心则乱,是我太着急语气重了些,”陈洗看着怀中已醉过去的师尊,“师尊说他从未饮过酒,可这一杯倒也太离谱了吧……”
司徒曜仰头大笑:“哈哈哈没想到青玉仙尊这么厉害的人物,居然是个一杯倒。”
凌傲月站起身:“罢了,时间也不早了,我先回房了。”
陈洗道:“凌傲月,我真的错了,你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往心里去。”
“我才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好梦,明日见。”说罢,凌傲月挥挥手离开了。
酒喝到这,一走一醉一倒,只剩下他和阿柏两个人还算清醒。
陈洗想将师尊扶起来回房,奈何林净染醉得不省人事,根本就扶不动。
本来他想叫阿柏搭把手,可人家身上挂着个醉醺醺的司徒曜完全脱不了身。
陈洗放弃了,便提议:“阿柏,我师尊醉得太死了,实在回不了房。要不我们换房吧,你和司徒曜睡我跟师尊的房间如何?”
阿柏点点头。
司徒曜迷迷糊糊地直摇头:“不行不行,陈洗你怎么能这样呢?你每次都这样!青玉仙尊一来,你便丢下我们跑了,你……你太过分了!别人是见色忘友,你是见师忘友!!”
司徒曜激动地说着,突然停下来盯着林净染看,傻笑道:“嘿嘿,青玉仙尊长得可真好看啊,所以……陈洗你也算是见色忘友!你个见色忘友的采花贼!啊不是采花贼,叫、叫什么来着我想不起来了……”
陈洗懒得理会这醉鬼,朝阿柏歉意地笑了笑:“麻烦你了。”
阿柏:“无碍。”
“啊!我想起来了是——哎你带我走干嘛?我话没说完呢!”司徒曜还要长篇大论,直接被阿柏抱走了。
屋内终于清静。
陈洗看了看怀里沉睡不醒的师尊,试试横抱抱不动,便让人右手臂环着他的脖颈,他握住师尊的右手想将人撑起来。
林净染的身形比他高大一些,他费了好大的劲才让两人站起。
“师尊你好沉啊,走,去床上睡。”
他摇摇晃晃地把师尊往那方引,好不容易走到床边,一个踉跄,二人摔倒在床上。
“嘶——好痛,师尊你没事吧。”陈洗额头在师尊的脸侧磕了一下,不由得呼痛。
林净染像是被惊动了,难受地轻哼一声,听见徒弟的声音,微微睁眼,反手将身上的人抱住。
陈洗这才意识到他和师尊之间的距离太近了,近到他只要一低头便能吻上师尊的下巴。
今日他酒喝得少,酒劲早已下去,更不觉得热。
可现下二人贴得太紧,他甚至能感受到师尊沉稳有力的心跳。师尊浑身因为酒暖和得发烫,陈洗顿时觉得这股热意也烧得他口干舌燥。
这样下去可不行!
陈洗想起身,但被师尊抱着,根本起不了。
见师尊脸上不正常的红晕,他轻声哄道:“师尊你难受吗?我去问小二讨些解酒的东西,你先松开我好不好?”
林净染却不松手,他眯着眼呢喃道:“不舒服。”
“师尊哪不舒服?莫非是心疾又犯了?”
“不是。”
“那是因为酒吗?师尊对不起,没想到你这么不能喝,我以后再也不劝酒了。”
林净染蹙眉:“我不想你亲司徒曜。”
“好好师尊,我不过是在开玩笑,真的没有去亲……”
陈洗没料到师尊会对这事如此在意,看来师尊确实将亲密的界限看得很严,怪不得在幻境中对亲密事的无意调笑也会被训诫。
陈洗再次强调:“师尊,我以后真的真的不会再说这种轻浮的话了,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吧。”
林净染不安地动了动,伸手扯了扯衣领:“难受。”
“哪里难受?”
“热。”
感受到腰上的手松了些劲,陈洗趁机脱身:“师尊,我去拿帕子沾些冷水,擦擦会舒服一点。”
说完转身还没走出半步,便又被拉了回去。
这下师尊抱得更紧,他完全无法动弹。
“不行,要抱。”
听见青玉仙尊居然说出这般孩子气的话,陈洗笑了笑。
没想到师尊平时跟个行走的冰块一般,喝醉了酒竟会如此粘人。
他脱不开身,只能任由师尊这般抱着。
不知师尊喝醉后,会不会对其他人也如此。陈洗想着,简直恨不得师徒二人能永远待在无人敢打扰的无寻处。
他慨叹一声,忽而想起书上说的酒后吐真言,忍不住问:
“师尊,你喜欢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凌傲月:md老娘好不容易喝个酒,居然碰上两对gay子秀恩爱,难不成我是什么弯仔码头吗?好心倒个酒还被吼,靠,气死我了,这里我是一秒钟也待不下去了!
司徒曜:严正声明,本人已有亲亲老公,你们师徒两个谈恋爱能不能别扯上我?不过话说我真的还挺想看你们亲亲的,来来来,亲一个亲一个!
师尊:呜呜呜我徒弟说要亲别人,不行,就算没真亲,只是说也不行!嘤嘤嘤我就要耍酒疯!
第049章 离谱
林净染听见问话, 睁大眼定定地看着身上的人,好似在确认什么。
他眉眼生得好看,眼尾较长, 平时自带些不怒而威的疏离。
现在一瞪大, 眼睛圆不溜秋的, 加之脸上醉酒的红晕, 倒是一扫常有的清冷孤傲,平生出几分乖巧可人来。
“师尊,你醉酒的模样还挺可爱的。”
想起自己刚才的问话,陈洗自嘲地笑了笑:“真的是, 我在期待什么……同一个喝醉了的人有什么好计较的。”
“喜欢。”林净染忽然道。
陈洗心头一震,以为听错了:“师尊你说什么,能否再说一次?”
林净染眨眨眼,眼皮慵懒地半敛, 没有再开口。
见师尊明显意识不清,陈洗无奈,转而一想,师尊在无寻处独居几十年,又不爱与人来往, 或许连喜欢是什么也不知道吧。
“师尊,你知晓喜欢为何物吗?”
“不知。”
果然如此……
陈洗暗叹自己为何偏与醉汉较上劲,不过师尊这般看着太乖了, 好像问什么都能得到满意的答复。
他玩心起, 问:“师尊, 那你讨厌我吗?”
“讨厌。”???
“为什么啊?师尊你解释一下!”陈洗一愣, 没想到会得到这个答复, 他问道, 不自觉连音量都拔高了好几度。
对方不回答,还迷迷糊糊地要闭上眼,陈洗伸手轻拍师尊的脸想让其清醒。
“不行不行,师尊别睡,你为何讨厌我啊?先把话说清楚……”
林净染缓缓闭上眼,头歪向一边,不省人事。
陈洗:……
感受到身上的束缚没了,陈洗一个翻身坐起。
看着身畔醉死过去的人,他还不死心,用力摇了几下:“师尊你醒醒,你为何会讨厌我啊?师尊?师尊?”
没有动静。
好吧……看来是真的醉死过去了。
陈洗无奈,想起刚好可以趁此用羊皮纸去跟父亲说碰上魔医的事。
不然与师尊同住,等人清醒了,还得找借口脱身。
陈洗当机立断,安顿好师尊后,便溜出了门。
门关上的轻响惊动了床上的人,林净染迷迷糊糊地半睁起眼,呢喃自语:“讨厌你总是让我心神不宁,可是为何呢?”
说罢,闭上眼又昏睡过去。
陈洗走到福禄楼的院中,找了个偏僻的角落拿出羊皮卷,用不然剑划破食指,在纸上写道:
【父亲,我已与魔医撞见,被他逃离。他欲刺杀人间太子,父亲可知是何缘由?】
纸上很快有了回信:【或许是神器。】
神器?
可拿了神器有何用?
见此猜测的话语,看来父亲也不知于惩的真实意图。
陈洗回想起于惩逃跑前,在耳边说得那句“我相信你一定能如我所愿”。
他不由得猜想,莫不成他离开魔域,隐姓埋名去灵丰门拜师,也在于惩的计划之内?
陈洗提醒:【敌暗我明,请父亲多加小心。】
魔尊回道:【好,即便有青玉仙尊在身边,你也莫要掉以轻心。回灵丰门后,务必抓紧时间破开结界拿到赤莲子,你的身体看似依旧能行动自如,但伤病仍在,早日医治好,也算了却心事。】
看着父亲嘱咐的这段话,陈洗感慨万千。
在他受伤前,父亲可谓是真正意义上的严父,一直逼迫他修习术法,不得半点松懈。
小时候他贪玩,经常遭到父亲的惩罚毒打,魔医便时常会来安慰。
自他受伤捡回一条命后,严父一夜成了慈父。
父亲寻遍各界为他寻找续命的法子,更吩咐侍从寸步不离地跟随,生怕他一口气没顺上来便没了命。
如此小心爱护,对陈洗来说却更像是枷锁。
时时刻刻身边都有人跟着,连他抬脚跨个门槛也紧张得不行,就怕他不慎摔倒一命呜呼。
搞得陈洗索性连门也不出了,终日待在屋里发呆。
本想看看书,可父亲怕他看书太劳心费神,早命人收了起来。
离谱。
陈洗现在回想起来越发觉得离谱。
当初来灵丰门的契机,是他偷听见了父亲对魔众的吩咐。
然后他以命相逼,父亲才不得已同意,让他孤身前来。
出了魔域,陈洗才发现自己也没有那么脆弱……大概是父亲太担心他会死,便产生了这种病态的谨慎。
可他着实没想到会拜青玉仙尊为师,更没想到会大逆不道地喜欢上师尊。
其实父亲对灵丰门的态度还算好,一直希望两界能和平共处,只不过仙魔之道截然相反,几千年纷争,怎么可能在一夕和解。
但八年前仙魔之争的事不清不楚,也不知父亲会不会反感自己的儿子喜欢上灵丰门的人。
陈洗想着,便想探探父亲的口风,于是写:【父亲,我有喜欢的人了,可他是灵丰门的人。】
魔尊回得很快:【他?小洗能有心爱之人甚好,不论男女,为父皆欢迎之至。】
见父亲这样说,陈洗笑了笑,想起方才师尊说的“讨厌”,不禁诉苦:【可他说讨厌我。】
【是谁如此不知好歹,吾儿出身、样貌、性格,放眼四界,无人能及。有眼无珠之人,真是惯将黄金做泥沙,气煞老夫是也。不是良人,不要也罢。】
太夸张了吧。
陈洗被这段话逗得直乐,换做以前的父亲没准会先训斥他要好好修炼。
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
陈洗又写:【可是我只喜欢他。】
【既然如此,到时为父绑也将人给你绑来。】
陈洗心说:可父亲也不见得能打得过他……
陈洗斟酌几番,最终写到:【多谢父亲,方才不过是我在开玩笑罢了,请勿放在心上。师尊已完成任务,明日便要动身回灵丰门了。不出意外,三个月内我应能拿到赤莲子,届时再与父亲商议脱身之计。今日就先如此,父亲要多加小心魔医,不孝子敬上。】
陈洗写完,收起羊皮纸,才发觉自己刚才只顾着谈论喜欢的人,忘了交代青白玉的事。
正想拿出来补上,头顶忽地闪过一阵异样的风浪。
他抬头一看,未见异常。
福禄楼上的烛火大多熄灭,更显夜色深沉。
而他现在才发现,正上方的顶层,恰好是他和师尊之前的房间。
方才因为师尊醉倒,他和阿柏、司徒曜换了房。现在应是那二人在住,窗前漆黑一片,想必已然就寝。
孤身站在庭院中,走廊的蜡烛不知何时灭了,四处不见灯光,远处时不时传来些诡异的虫鸣。
陈洗觉得阴森森的,瘆得慌。
这场景莫名比什么怨灵可怕多了,他紧紧衣衫,当即决定下次再说青白玉的事,于是提气飞奔上楼。
司徒曜睡得混混沌沌,朦胧间听见窗户轻响,随之打斗声起。
等他起身查看时,阿柏和闯入的贼人已停手。
只见阿柏身前站着一个男子,男子身量比阿柏略低,长得清隽俊逸,眉间有一点猩红的小痣,将清秀的脸庞无端衬出几分媚态。
司徒曜看清来人,惊讶道:“哥?你怎么来了?”
此人便是司徒曜同父异母的第二个哥哥——司明。
北妖王室姓司,北妖王有三子,司徒曜是第三子。
他逃去灵丰门拜师时,改头换面,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猜忌,还将司姓改为复姓司徒。
“此房中,怎么是你们?”
司明看弟弟这小眯眼、大饼脸、络腮胡的丑样,嫌恶地移开眼。
“别乱认哥,我若是有这么丑的弟弟,早将他溺死了。之前的你样貌尚可,为何如今要将自己作弄成这副不配活在世上的模样?”
知晓二哥最看重外貌,连用膳也完全不顾喜好口味,只挑好看的吃。
这番话在司徒曜意料之中。
司徒曜道:“哥,我已听闻你母亲的事了,还请节哀。”
“我们的父王可真不是个东西,”司明冷笑一声,“你当初被逼婚,逃到灵丰门也算是明智之举。”
说着他看了一眼阿柏,“这木头长得还行,如今你和这木头都住一起了,那我岂不是可以叫弟夫了?”
司徒曜笑了笑,没有反驳。
一看此屋格局与之前住的略有不同,想起二哥一开始的问话,他问:“阿柏,这不是我们之前住的那间吧,我记得最后青玉仙尊喝酒来着,后面怎么了?”
阿柏道:“青玉仙尊醉倒不醒,在陈洗提议下换了房。”
“原来如此。”司徒曜点点头,正想问二哥来此房中是为何事,难不成来找青玉仙尊?
司明先开口了:“你们之前的房在哪?”
阿柏答:“就在对门。”
司明听言要走。
司徒曜云里雾里搞不清楚状况,连忙将人拉住:“不是,哥你等下,你是来找青玉仙尊的吗?找他干嘛?”
司明道:“夜探房中,若非是梁上君子,那便自然是来采花的了。”
“采……采花?”司徒曜一脸懵,“哥,你要采青玉仙尊?”
司明点了点头:“松手。”
司徒曜一下子抓得更牢:“不是不是,哥哥你别乱来,你怎么可能采得了青玉仙尊……你、你是受什么刺激了吗?”
司明不置可否:“以前的我或许打不过他,现在可就不一定了。”
司徒曜:???
作者有话要说:
第050章 逗逗师尊
这下司徒曜说什么也不松手了。
“哥, 你这听起来是找青玉仙尊打架的吧,到底怎么回事啊?”
“什么找他打架,”司明笑了笑, “我要做他的道侣。”
司徒曜震惊:“不是不是, 等下, 你要做青玉仙尊的道侣?!就他那半天放不出一个屁、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活活能把人冻死的性子, 你怎么可能受得了?”
“与他的性格何干?我喜欢他的长相,若是做不成道侣,双修一次也好。”
司徒曜:……
这话听得司徒曜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他知晓自己这哥哥是极度的颜控, 而且一惯不按常理出牌。
没想到如今居然敢打青玉仙尊的主意,万一闹起来,绝对没好果子吃。
看来劝是劝不住了,于是他拐弯抹角地说:“哥, 你明白何为喜欢吗?出于对皮相的欣赏只停留在浅层,喜欢还需心与心的碰撞。”
司明不为所动:“哪来的时间碰撞?别扯这些有的没的,简单来说,我不过是喜欢他的脸,想与他双修而已。”
真是一点话也听不进去……
司徒曜皱了皱眉:“哥我记得你没见过青玉仙尊吧, 不能听了多数人的赞赏,便剃头挑子一头热,万一他长得不符合你心中所想呢?”
“谁说我没见过, ”司明道, “之前我好奇青玉仙尊的容貌是否真如传言一般风华绝代, 几年前, 机缘巧合扮作女子与他相亲, 亲眼所见才知流言不假。”
“不过相亲失败, 后来又一直溜不进灵丰门,只得暂且作罢。此番恰好听闻他到皇城,便来看看,原本处所也打探好了,谁知一进来看见的是如此丑陋的你,真是倒胃口。”
前半段话司徒曜越听越觉得耳熟,他好像之前也听谁说过青玉仙尊相亲的事。
啊,对了。
刚到灵丰门时,凌傲月曾与他们八卦过,他当时还说那女子剽悍。
敢情那女子是二哥假扮的……
司徒曜又想起凌傲月说过的话,发觉不对:“我听闻青玉仙尊在除夕前去过北妖境十日,你们没碰上?之后便有消息传来神器失窃,但父王瞒得太紧,无法得知是谁偷的……”
按二哥的性子,仙尊去了北妖境不可能不打照面。
而且方才还口口声声说,仙尊未必打得过他。
思及此,司徒曜抬眼:“哥,难不成是你偷的无方印?”
司明没有否认,冷哼一声:“我们那该死的父王当年偷了神器,才自立为王,致使妖境一分为二,如今这般,真是报应。”
完了完了。
怪不得敢直接来采青玉仙尊的花,原来有神器助力。
司徒曜心焦,听二哥的意思,仙尊若是不从他定会用强,届时真起冲突,势必两败俱伤。
如今只能先将人稳住,司徒曜道:“哥,既然你执意想与青玉仙尊双修……我有办法让他乖乖就范,不然打起来对谁都不好。”
司明将信将疑:“真的?”
“我是你亲弟弟你还不信我吗?与仙尊相处这么多天,他的脾气秉性我都摸透了。咱先不要轻举妄动,不然会打草惊蛇的,”司徒曜示意人凑近,小声说,“这样,我先想办法让你名正言顺地跟着我们……”
次日,福禄楼。
林净染睡醒便觉得头疼得厉害,口干舌燥的,眼皮被糊住似的睁不大开。
他蹙眉坐起,正想下床找些水喝,觉得有什么东西递到了面前。
“师尊喝些解酒的吧,会好受一点。”
林净染难受得紧,听见熟悉的声音顿觉宽慰。他没抬眼,胡乱用手去接,下一秒,解酒汤送到了嘴边。
他狼吞虎咽地喝下,缓了好一会,才缓过劲来。
他记得昨夜饮了酒。
这是他第一次喝酒,没想到会直接醉了过去,醉酒后的事记不清了,也不知有没有耍酒疯。
想来应该是徒弟将他扶上床的,林净染抬眼去看站在床边的人——陈洗正垂着眸,平日里灵动的双眼见不到光彩,愁容满面。
林净染心中一紧,问:“怎么了?为何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听见问话,陈洗硬生生将笑憋了回去,心下暗道:谁让师尊昨夜说讨厌的,我可要好好演一场。
他面上依然维持着郁结的模样,像受了极大地委屈,断断续续地说:“师尊,你是不是特别厌恶我啊……其实大可以直说的,等回了灵丰门,我便去跟掌门自请换师尊,绝不再叨扰你了。”
“怎么会……我不讨厌。”
林净染被徒弟这番话说懵了,加上醉酒方醒,意识尚不清醒,他根本看不出破绽,三两下就被陈洗唬住了。
见师尊发愣,陈洗猜应该是上钩了。
他一时玩心更甚,刻意用受伤的眼神看了师尊一眼,再不说话,作势要走。
林净染被那眼神击得头晕目眩,顿时觉得好不容易缓解的头疼更疼了,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陈洗走。
他手随心动,已拉住人,语气没了平日里的云淡风轻,而是急切地说:“不是的小洗,莫非是我昨夜醉酒说了什么胡话?那万不能当真,我丝毫不讨厌你。”
陈洗越演越来劲,眼眶里甚至逼上了泪光:“可是,他们都说酒后吐真言,师尊不必解释了,我已然懂了。”
说罢,他装出一副泫然欲泣、心灰意冷的模样,甩开林净染的手,转身就走,但只迈出半步便再也动不了身——
师、师尊居然抱住了他?!
陈洗大吃一惊,在他记忆中,这是师尊第一次主动做出如此亲昵的举止。
抱得太紧,好像他下一秒就会消失。
陈洗试探地挣扎了几下,却没有挣脱开,感受到师尊的焦急紧张,他心里有欣喜,但更多的是懊恼自己玩笑开过了头。
“小洗,你听我说,那皆是我醉酒在乱说,千万别往心里去,‘酒后吐真言’这话定是假的,若为师真说了冒犯你的话,原谅我这一回好不好?”
师尊嗓音轻柔得很,似乎还漾着酒气,迷迷蒙蒙的。
语气格外小心翼翼,大概怕说错一个字便惹得怀中人不悦,听得人心生怜惜。
未料到师尊会这般,陈洗心跳得越来越快,再下去可就玩大了,他突兀笑了一声,解释道:“……师尊,我逗你玩的,我才没那么脆弱。”
“真的吗?”
“真的,我只是想逗逗你而已,没想到……”
林净染如梦初醒,松开手退后几步,撇过脸:“胡闹。”
“师尊生气了?”陈洗凑上前探头去看师尊,眼睛闪亮亮的,犹如不小心犯错的稚子,“师尊莫气,昨夜你都说讨厌我了,我不过是开个玩笑,咱们扯平了好不好?”
林净染敛眸,回起想自己刚刚的失态,叹了口气道:“抱歉,方才一时情急……”
“师尊言重了,抱一下怎么了?两个大男人搂搂抱抱又没事,”说着,陈洗双手挽上师尊的脖颈,身子顺势紧紧贴了上去,还讨赏般道,“怎么样?没事吧。”
林净染浑身一震,只感觉未散的酒劲又上了头,脸瞬间热得发烫。
不行,
不能再待下去了。
他一把将人推开,手忙脚乱地逃出门,兀自留下一句磕磕巴巴的“我、我去用膳”,便头也不回地跑了。
林净染走得太快,陈洗没瞧见师尊脸上的红晕,只注意到离开时稍微凌乱的脚步。
回想起被推开的力道,陈洗不禁感叹:师尊真是不喜与人接触,不过是抱一下便如此大反应。
他怎么就喜欢上了这么一块捂不化冰?
不管了,反正伤治好后,要是师尊不接受他,他绑也要将人绑到魔域去。
大典过后,福禄楼中的客人少了些。
时值晌午,陈洗、林净染和凌傲月正坐着等小二上菜,不出意外的话,吃完这一顿他们便要动身回灵丰门了。
没人说话,气氛有点沉闷。
凌傲月给师徒添上茶,道:“也不知司徒曜和阿柏去哪儿了,方才敲门无人应答。”
陈洗随口答:“出去玩了吧。”
凌傲月看了看青玉仙尊,用手肘杵了陈洗一下,小声问:“你和仙尊吵架了?他的脸色比平时更冷,快想想办法吧!该哄就哄,该道歉便道歉,我要被冻死了……”
“不是……”
陈洗无奈地笑了笑,自他早上的恶作剧后,师尊便冷着张脸。
问生气了吗,又说没有。
他道了好几次歉,大概都没在点子上,师尊还是这副模样,可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师尊在为何而气。
陈洗不想猜了,索性直说:“师尊,你到底为何生气呀?我保证下次再也不随意开玩笑了,哪里不舒服你直接同我说好不好,我会改的。”
话音未落便被凌傲月怼了一下,只听她轻声道:“你这什么语气跟仙尊说话呢?要我我也气,态度好一点行不行?别恃宠而骄!”
陈洗失笑:“我哪恃宠而骄了……”
“以后勿提换师尊的事。”林净染终于道。
原来症结在此,他不过是随口一提,自己早忘了,没想到师尊如此在意。
陈洗恍然大悟,满口答应,还煞有介事地四指并拢要立誓:“皇天在上,我陈洗……”
“别闹,天道有灵,不可乱起誓。”林净染阻止。
陈洗放下手:“是是。”
场面好转,凌傲月喝了口茶,笑道:“此番下界可是收获良多,我们比前几届收的怨灵多了许多,还有一个三十年的,爷爷定会很高兴。等怨灵的怨气消解,他们应能去轮回了,想想我也挺开心的。”
听言,陈洗问了一个一直想问的问题:“何为轮回?”
凌傲月答:“轮回流转,生生不息。原本人只有一世,两千年前尹家宗主受命于天,开辟轮回。轮回与四界交壤,看似是一片无际之海,其实不过是幻象。”
陈洗点点头,拿起茶杯正要喝,忽见一人盯着师尊,直直朝他们这桌走来。
那人一身华贵的紫衣,眉心有颗红痣,艳丽万分。
陈洗不禁问:“师尊,你认识这人吗?”
林净染顺着指示瞟了一眼,“不认识。”
谈话间,司明已走到桌前,他目不斜视,眼里只有青玉仙尊,问道:“仙尊可愿做我的道侣?若是不愿,那便同我双修一回。”
“咳咳咳……”
此话一出,陈洗被茶水呛了一口,咳嗽不停。
凌傲月是目瞪口呆。
林净染倒是毫无反应,看都未看来人一眼。见徒弟被呛到,伸手帮忙顺气。
司明听见咳嗽声,循声望过去,眸光一深——
那人长相极佳,此刻正捂着胸口,咳得面露诱人的红,眼里泛起水光,显得可怜又生动。
恍若雨后的铃兰,经过风吹雨打依然坚强地盛放,花叶上落满了雨水,分明惹人怜爱,可同时能将人心魂勾了去,不自知地诱惑看客去采撷。
极致的纯情背后——是欲望。
司明看着,空咽了一下。
心道:之前从未见过此人,莫非便是小曜提过的青玉仙尊的徒弟?真是个妙人。如今一看,徒弟好像比仙尊更合我意。
作者有话要说:
司·颜控·见一个爱一个·明
师尊的“光荣”相亲往事在第五章 ,这也离得太远了…
第三个神器来啦( ’ - ’ * )
大家新年快乐呀,这几天真的是忙得飞起(*/ω\*)
憨憨的虎年小剧场
师徒异口同声:祝大家新年快乐!虎虎生威~
陈洗:师尊我们晚了一点,作为赔礼道歉你来表演个才艺吧乁( ˙ ω˙乁)
师尊:好=^_^=
陈洗:今年是虎年,那师尊学一下老虎叫吧
师尊:嗷呜~
陈洗:哈哈哈哈哈哈真虎